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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泉记

2016-10-25杨献平

鹿鸣 2016年3期
关键词:霍去病酒泉

公元前121年,霍去病带兵从今呼和浩特并银川和兰州,过黄河,直奔河西走廊,在焉支山击败了匈奴右贤王主力部队,并很快深入今敦煌一带。自此,敦煌以南地区,即今河西走廊及兰州、银川、巴彦浩特等地被纳入西汉版图。这是开天辟地的,标志着汉武帝及其臣子们决战匈奴的决定性胜利,强盛百年、雄踞蒙古高原百年的匈奴大部落联盟由此暗淡,并很快分裂,最终在世界东方历史上慢慢消失。此后,敦煌、酒泉、张掖和武威河西四郡成为了中央帝国辖境。

至今流传的一个说法是,霍去病长驱千里,决胜匈奴,汉武帝派人带酒并其他赏赐品犒军,在酒泉与霍去病军相遇。霍去病爱护部署,将御酒倾倒在一眼巨大的泉水中,与将士共饮。因此,此地便被命名为酒泉。这一说法是浪漫的,更符合人们对功业至伟之将军的崇敬之心与赞美习惯。1992年初,我顶着雪花与北风平生第一次来到酒泉时,也对这种说法深信不疑。

斯时,正值隆冬。一下火车, 迎面就有冷风痛击而来。月台寂寥而长,可以看到对面的祁连山黝黑色的根部。出站,广场上有一面巨石,上写“天若不爱酒,天应无酒星。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不用猜,也知道此诗出自诗仙李白。心情蓦然兴奋了一下,真有一种跟随李白来到酒泉的感觉。这似乎就是文学的力量了。当然,还有李白的个人性情魅力。这首诗歌,显然有胡说的味道在内。作为诗人,李白肯定知道酒泉一名的来历,他以诗歌的方式,脱开了司马迁记录的“史实”。如果我没有猜错,李白对霍去病也是不怎么钦敬的。

事实上,酒泉一名来自霍去病倾御酒入泉与将士共饮的说法值得商榷。司马迁 《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中曾说,霍去病和卫青是亲戚倒没什么,霍去病“贵,不省士。”作战当中,士兵多因饥饿而死,而他的车中,肉吃不完,都腐烂了,也不给战士吃。这样的一个贵族子弟,如何能将御酒倾入巨泉与将士共饮呢?由此来看,酒泉一名来自霍去病一说,当属民间好事者杜撰。

另一个更确凿的事实是,霍去病入河西,并非孤军作战,而是接应投降西汉的浑邪王部队。也就是说,霍去病一举拿下河西地区的另一个有力支撑,便是匈奴浑邪王的不抵抗与暗中配合。事件的起因很简单。匈奴遭受卫青等人的重创后,伊稚斜单于恼怒,诏令作战不利的浑邪王到单于庭。浑邪王怕遭到诛杀,而暗中派人与西汉联络,愿带部属数万人归降。

可没想到的是,匈奴部队中也有誓死不投降的猛士与烈士,总数有八千之多。当浑邪王下令归降时,这些人站出来反对。劝说无效。霍去病并浑邪王大开杀戒,将这八千人全部砍杀于大军之前。

这是令人悲愤的一幕。主将投降,而属下抵抗。霍去病深知,将这八千人放掉,将来就是一股对西汉作战的勇猛力量。战争是没有怜悯的。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而这八千人宁死不降,也令人由衷敬佩。再后来,霍去病还在今额济纳境内的弱水河畔,也斩杀了遭俘虏而不随他到中原去的数千匈奴人。

历来有两种历史,一种是史官笔下的,一种是民众嘴里的。霍去病,死时年仅24岁。汉武帝惋惜。关于霍去病的死,有一种猜测是中了匈奴巫师下的蛊。依据是,史前匈奴以自然灵物崇拜为宗教(萨满教),每个部落都有专职巫师,用来占卜,沟通人神。巫蛊之术必然是巫师所长。匈奴人惧怕霍去病之作战勇烈,人打不过,便借助于神灵和巫蛊之术来置对方于死地。

然而,霍去病也是杀死飞将军李广之子李敢的凶手。起因是,李广自刎,李敢击伤了大将军卫青。霍去病不忿。借与汉武帝、卫青等人狩猎时,从背后一箭射中李敢脑袋,使其坠马致命。那时候,李敢因战功刚刚被封为关内侯不到几个月。由此来看,霍去病也是小心眼之人。同时又心怀歹毒。

汉武帝包庇了霍去病。英雄无名,李敢死了,死得冤枉而无处申诉。霍去病死,“天子悼之发属国玄甲军,陈自长安至茂陵,为冢象祁连山。谥之,并武与广地曰景桓侯。子嬗代侯。”

时间湮灭一切。当事实发生,错过数个小时,便很难恢复真实现场了。何况是距今两千多年的事情了。现在的酒泉,游人和当地人说的,也还是“霍去病倾酒入泉,因而有酒泉之名。”起初,我对此也深信不疑,但读史书却发现,这里面的蹊跷太多,很多地方前后矛盾,互不成立。因此,也觉得,盲目崇拜和听信也是国民的一种劣根性。往往,我们赞美,一定要排斥污点;在痛恨时,必须要去除人性之美。

那一次到酒泉,我很快就进入了巴丹吉林沙漠。很多时间内,酒泉对我来说,只是一个通信地址,和一个回家时必须到达才能乘坐火车的城市。除了名字,并知道它紧靠着祁连山,是古丝绸之路上的一个重要城镇,此外,对它的一切,我都是陌生的。直到1993年初夏某日,同单位的一个老乡让我和他一起到酒泉接他妻儿。那时候,我所在的巴丹吉林沙漠距离酒泉市区260公里路程。车子先是在附近的村庄绕圈,再就是于鼎新镇和金塔县之间的大戈壁上颠簸。一道道的土丘犹如古代的陷马坑,一会儿整个车不见了,一会儿又冒出头来。

这片大戈壁没有名字,当地人叫做十八盘。是酒泉市通往内蒙古额济纳及阿拉善盟首府所在地巴彦浩特的唯一道路。穿过大戈壁,就是金塔县城。距离酒泉市区还有四十公里左右的路程。我从车窗看到,金塔县城小得似乎内地的一个乡镇,几栋楼房灰塌塌地站在荒凉的戈壁滩中。路边尽是拳头大小的鹅卵石。只有远处,才可以看到绿树包裹的大小村庄。

到酒泉城外,可以看到一条河,当地人叫讨赖河。不用想,必定发源于祁连山。算是酒泉市的母亲河和护城河。我还在一些杂志上看到,边塞诗人代表人物之一林染先生常以讨赖河为题写诗歌并随笔。大致因为,看到这条河,蓦然有一种亲切感,还有一种水花乱溅的诗意。尽管,讨赖河水很小,有的河段几乎干涸。

河西走廊城市的火车站都距离市区较远,酒泉也是。和同事到车站接了他的妻儿,他就让我出去玩了。那时候我小,不懂事,出去转了一圈,就回到宾馆,去敲他们的门。过了好久,他开门,我进去一看,只见床铺凌乱不堪。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什么。转身退了出来。

第一次设身处地的酒泉就这样启蒙了我。一个二十岁的青年终于知道了一些人生必须课和生命必须行为。下午,一个人出来溜达。那时候的酒泉最繁华的就是西大街了。西大街、北大街、东大街、南大街交叉处,有一座鼓楼。不仅酒泉,张掖、武威也有。鼓楼高四层,飞檐青瓦,样式古朴而气势雄伟。向西那面的牌匾上写“西达伊吾”,向南“南望祁连”、向北“北通沙漠”、向东“东迎华岳”。伊吾为今新疆哈密(今有伊吾县),沙漠即我常年所在的巴丹吉林沙漠并额济纳——阿拉善高原。华岳应有两重意思,一是指帝都长安或泛指帝国都城,一是指象征中原帝国与西北边陲分界线华山。

该鼓楼最初修建于东晋年间(公元396年),是当时福禄县城的防御工事的一部分,主持修筑者为东晋酒泉太守谢艾。明时(1395年)重修。我猜想,上述的四个门匾的题字也是明时的。东晋时期虽也征服过敦煌至和田的“西域”,但其国力和对西域城廓诸国的影响力、控制力远远不如两汉和隋唐。明帝国都将嘉峪关作为西北边关,“西达伊吾”大致是这个王朝目力所及的“西域之地”吧。由此我觉得,边疆就是一个王朝的气度和雄心,实力与影响。

打车去酒泉公园,位于东大街,周边一色的仿古建筑;店铺多卖玉石及赌石的。传说霍去病倾酒如泉的那个“泉”便在该公园内。我起初不想去看,但闲得无聊,兜里又没有足够的费用去买东西。去公园,当然是一个省钱而又显得时尚和浪漫的事。进门,穿过一道仿古拱门,走几步,就是所谓的“酒泉”了。大约一米多深,水中多绿藻,水底卵石巨大。石头上下,落满了一分到一块的硬币。我大失所望。也觉得,人赋予美好意愿的事物自身往往是不起眼甚至是萎缩的。

转了一大圈下来,我对酒泉的总体印象是,典型的边城,毫无现代气息;酒泉的天空总是晴朗的,虽不如沙漠的蓝得纯粹和幽深,但也是极蓝的。云朵大多数也是白色的,每一抬头,总让人想到古代飘逸在亚欧大陆上的丝绸。很多时候,站在酒泉市区任何一个部位,都可以看到祁连山上的积雪。庞大巍峨是对一切山脉的形容词,而祁连山给我的感觉除了这四个字之外,那就是峭冷高贵。直到现在,我还觉得,山高处的积雪之白是白给人类看的,要我们内心有一种洁净的参照。积雪也是大地通往天空的阶梯,是人和神对话的通道。

几年后我再孤身来酒泉,蓦然觉得,这座城市忽然间就有了自觉加入“全球化”的意味。这种意味是从人的思维观念和城市的某种设施、整体规划等各方面散发出来的。但现代文明更多的是一种精神,一种素质,一种思维和思想。2002年之前,酒泉市区还没一家24小时营业的餐馆,除了麻辣烫、火锅和各种面食店、烤肉摊之外,一切都是农耕城镇的特色。可几年时间,它忽然就找到了某种所谓的感觉,用一种极其笨拙的方式向现代文明极力靠拢。

尤其夜晚,明亮和多彩代替了以往的幽暗与单调;适合各类人群的服务设施和场所夹在众多的商铺和商场之间。晚上,我和一个同事居然找到一家酒茶馆。两个男人,因为一个共同熟稔的女性,再加上都喜欢舞文弄墨,便坐在了一起。周边都是年轻的一男一女在窃窃私语。我和同事喝红酒、说话,互相不满又相互不能离舍。到午夜,再让服务员拿酒。她居然说没有了。开始我以为她怕我们喝醉了闹事。到吧台一看,酒柜里确实没了我们一直喝的那种红酒。

出门,KTV吼叫依旧扎耳,出租车在午夜似乎行进在天国街道,那么轻逸,又充满诡异色彩。 到宾馆洗澡。还没擦干,就有电话来。女声直接问:“先生,要不要小姐?”我还没有开口,对方又说:“我们这里的小姐都是四川、湖南、东北的,可好了,还有当地的。”我和同事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嘿嘿笑,说:“不要,”然后挂掉电话。躺下来,两人说起,不知他心里滋味如何,我倒是有点兴奋,还有些新奇。感叹说:“想不到,酒泉这样的地方,也有了小姐。真是不可思议啊!”

第二天上午,我第一次去了位于西大街的《阳关》编辑部,见到了诗人林染。林染诗歌显然是当年边塞诗人群落中独立性很强的一位。他抒情的优雅、诗歌的机巧和书生情怀,对事物的研判和认知,书写的举重若轻、新意的发现与精神的高度,都与新疆周涛、章德益、杨牧迥然不同。尤其是他的《敦煌的月光》、《西藏的雪》等组诗,卓尔不群,堪为西部乃至当代诗歌中的经典。当然,青海的昌耀诗歌也是一个高标。而且至今无人超越。林染大胡子,一口河南腔。

我那时候初生牛犊不怕虎,说了一些个人的诗歌,还对《阳关》杂志,尤其是林染编的部分诗歌发表了看法。林染说我口无遮拦,有锐气。晚上,诗人孙江叫我吃饭。见到了漆进茂、倪长录等诗人。孙江的诗歌有苍茫之气和悲悯情怀。写得硬朗而有烟火和侠客气息。我特别喜欢他早期的那些近似口语化的诗歌。喝醉之后,孙江把我带到他们家一间房内睡下。第二天一大早,俩人又说了一会儿诗歌,出去到小饭馆吃牛肉面。

需要说起的是,当时的《阳关》杂志虽为地市级刊物,但其影响力巨大。许多外地诗人以能在该刊发表作品为荣。当然,这里面,有三个人至关重要,一是林染,二是剧作家及主编赵淑铭,三是孙江。几年后,《阳关》组织笔会,我有幸参加。随同上述三位并杨秘书长等人去了肃南、山丹、张掖等地。受益匪浅。我到上海空军政治学院读书时,未婚妻要到上海去看我。那时候车票难买,我托孙江买到了车票。虽然后来与孙江交往日渐稀少甚至乌有,但这种感情,我至今牢记。林染多次说,在河西走廊,他认我这个学生。也确实如此。不仅在诗歌写作上,林染多次教诲于我,他还一直对我说,在单位要学会沉默少言,不要得罪领导,不然的话,一个农家孩子,很难出人头地。

很多事物是自我变化的,或者人和它们都在相互矫正,进而在时间中分别受到影响或者说篡改。我记得,到上海第一年春节,我没回河北老家,而又到了未婚妻家。再送我走的时候,买不到火车票,就坐班车到兰州。那时候,也是隆冬,在酒泉西关车站,我上车了,未婚妻站在车外看我,她哭我也哭,眼泪都被冰凉的车窗暖热了,我还在哭。那时候也没有手机。分别是比刀子还锋利的东西。好在,毕业后我又回到了深处巴丹吉林沙漠的老单位。2000年与未婚妻结婚成家。

此后,去酒泉就是经常的事情了。有朋友来,也去;自己在沙漠待久了,想出去散散心,也只有去酒泉。有一年,杨显惠先生重回酒泉,去夹边沟。我到酒泉陪他和一个书商十多天。在夹边沟,了解那些惨绝人寰的事件后,写了一篇文章。杨显惠先生是一个俊美而温和、争执的作家。他的《夹边沟纪事》、《定西孤儿院纪事》《甘南纪事》,我以为是可以流传下去的当代文学作品。他的小说看起来笨拙,而在叙述当中,有一种大智若愚的机智与通透。

那些年每去到酒泉,一般都住在鼓楼北侧的祁连宾馆。要不就是在小仓门街的酒泉宾馆。这两家宾馆算是酒泉最古老,也最著名的了。当然,最贵的当属当时唯一的五星级酒泉饭店。几年后,两家饭店都遭拆除,一家至今还是废墟,另一家成为大明步行街的一部分。与此同时,酒泉市新城区也在靠近祁连山的荒滩上耸立了起来。相比较而言,旧城区保留的是古老边城的农耕气息,新城区则竭力表达酒泉这些年的经济发展,并期融入当代文明的姿态和实力。

就我个人而言,我还是喜欢老城区。一个人,一座古城;一个外省人,在他乡的城市里,最好的东西不是去看大厦林立,车水马龙,而是能够时刻嗅到一种带着土腥味的历史气息,并于那些旧建筑和旧风习当中,找到一种消散文明的味道。有一次,我一个人在酒泉,喝醉了酒,坐在宾馆瓷砖台子上,一会儿看看天空,一会儿看看进进出出的男女。偶尔有风吹在脸上,带着粗粝的尘土。这让我想起古代的骑士、商贾、盗马贼,以及仗剑西行的侠客和诗人。

晚上还做了一个梦,看到一支队伍,有花车、驼队、军士和官员,在漫漫黄沙中逶迤而行。我在对面山头上看到,就跑下去问他们要去哪里。其中一个头戴铁盔的人说,他们要去居延找一个叫杨献平的人。我大为惊异。问他找那个姓杨的做什么?那人笑笑说,他是居延海回纥部落的单于,我们的公主要和他和亲。说完,然后,指了指排在队伍中间的花车。又看着我说:那是我们的公主。

我说要看看那个公主。那人却噌地一声,拔剑出鞘,一眨眼,剑刃就落在了我的脖子上。我一声大叫,醒来,四壁昏黑。喉咙干得似乎要裂开。开灯烧水的时候,却看到墙壁上的壁纸竟然是一幅类似《虢国夫人出行图》的画。其中的一位云鬓高耸的丰腴女子尤其突出。一双妙目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能看到我。我陡然一身凉意,如被冰冻。心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2002年,我们的儿子在酒泉卫星发射中心出生。时间如箭矢,瞬间就是数年。每到节假日,我和妻子带着儿子到酒泉去玩。泉湖公园、红水河、城隍庙、嘉峪关、悬壁长城、黑山岩画、魏晋地下墓、花城湖等地。渐渐地,对酒泉的熟悉程度,好像自己身体了。有一年,我们听说,两个外地男的把一个发廊里的女子骗到宾馆轮奸数日。女的最终挣脱,赤身从窗户跳下而亡。

我不相信酒泉也会出这样的恶性案件。但人说,凡是有人的地方,就会出各种各样的事情。就我个人而言,在酒泉,我遇到的都是好人。不管男女。很多时候也独自去酒泉出差。所遇到的,也有不义人事。但总体上说,酒泉人仍旧处在农耕文明和小农意识的最后关节,尚没有以更大的视野和心胸去看待和包容这个世界。2010年,当我离开巴丹吉林沙漠并酒泉,到成都工作之前,嘉峪关的李长瑜、韩爱民、褚立峰、赵成松、魏雄广、于莉莉等人摆宴置酒为我送行。2014年再回去,又见到了紫凌儿、于刚、倪长录,并以上嘉峪关诸友。可以说,他们是我在酒泉嘉峪关最温暖的朋友。我也知道,一个人在一地,无论时间长短,只要是热爱的,总会留下自己的那一点痕迹。酒泉如此,嘉峪关亦然。

在到兰州的火车上,我在手机上写下一首诗,隐晦,也算精确地表达了我对酒泉朋友的热忱与感念。兹抄录于下。

酒泉纪事

可拿明月,争夺太守手持的酒樽

捉短刀,割下岑参的胡须。李白腰悬长剑

杜甫只有恨。近千年后我来到

酒泉。第一个下午我在傍晚的雪花中

遭遇戈壁。沙漠是人心中最直接的一块病

痛到四野无人

天似深井。此后许多日子我逃难至此

这一座边地城市,中心的鼓楼原地通达

向伊吾,唐帝国的兵马在江布尔遭遇怛罗斯之战

祁连在南,青羊、牦牛,西藏及其宗教,都是高海拔

唯有市中心的某些客栈,客人们傍晚喝酒

凌晨睡觉。闲散的商铺招徕日光

土尘、西风。最好的可能是某一年晚秋

我喝多了,醒来看到窗边站着一个人

一张临摹的伎乐天。女人是这世上最好的药

某一年,我在南大街买了一件衬衣

在鑫利商城买了一台冰箱

从那时候开始,我以为世界也就这么贵

也以为,物质向人索要的,仅仅是一具肉身

时间加深的只是人,熟悉一座城市及其街巷

还不足够。很多时候,酒泉于我是一些七零八碎的欲望

最重要的是邂逅。那些年我写诗

还喜欢蘸着烧皮刮骨的风声,想把自己也弄成不朽

事实上我狂妄至极。事实上我在酒泉

和你相遇。一个人和另一个人不一定要发生战争

也不需要世俗的喜结连理

韶光如枝头桃花。酒泉于我只是某一个人的城市

一匹骏马循着的往事的痕迹

一杯酒制造的一场意外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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