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约翰·多恩的婚姻观
2016-10-25胡小玲
胡小玲
内江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
论约翰·多恩的婚姻观
胡小玲
内江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
17世纪著名玄学派诗人多恩年轻时在众人眼中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浪荡子,但遇到安·莫尔后,他彻底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在准岳父的重重压力之下,多恩丝毫没有动摇对安·莫尔的感情;在事业与爱情不可兼得的情况下,他毅然选择与安·莫尔的那份真爱。在他的许多作品中也抒写了他与安·莫尔的真挚情感与婚姻。这充分诠释了多恩以真爱、忠诚为基础的婚姻观。
多恩 安·莫尔 真爱 忠诚
若提及诗人多恩,人们首先想到的便是多恩的才气以及其诗歌的“奇思妙喻”;若谈及其感情生活,恐怕多数人会称他“浪子”。当然,这和他的年轻时期的风流经历有着密切联系。再者,多恩被贴上“放荡不羁”的标签与其露骨的爱情诗不无关系。爱得蒙·高斯就认为多恩的艳情诗是其现实生活的写照。而国内关于多恩的介绍中总会提到他年轻时期行为放荡。此类种种无疑为多恩的现实情感世界定下了基调。因此,学者们往往也忽略了多恩与安·莫尔的那段爱情婚姻。这样一个放荡不羁的公子哥为何能与毁其仕途的安·莫尔相守15年的婚姻生活,而在这位娇妻去世后,他又为何选择孤独终老?是多恩在寻寻觅觅中终于找寻到自己的真命女子还是另有他图?这就不得不还原当时的历史以及从多恩的作品中挖掘真相,从而探析其婚姻观。
一、现实的真爱婚姻
多恩在追随埃塞克斯伯爵参加对西班牙海军作战的过程中结识了英国女王的掌玺大臣伊格尔顿的儿子。在伊格尔顿的儿子的推荐下,多恩在1597年任命为伊格尔顿的秘书。至此,多恩的事业蒸蒸日上。同时,他也认识了伊格尔顿第二任妻子的侄女安·莫尔。在1601年,两人秘密结婚。或者是由于多恩的天主教出身,或者是因其家族不够显赫、富足,或者是因其青年时候的放荡……这段婚姻遭到了岳父的反对。愤怒中的岳父逼迫伊格尔顿解雇多恩,并把多恩送进了监牢。多恩在狱中频频向岳父和伊格尔顿写信致歉,希望能够得到宽恕并能官复原职。最终,虽免受牢狱之苦,但却未能如愿重拾旧业。由于当时此事闹得全城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多恩也就再难找到合适的职位,也难以接近上层社会。出狱后,多恩与安·莫尔生活穷困潦倒,靠朋友的救济度日。可以说,多恩是因其爱情而断送了他的前程。难怪沃尔顿评价多恩的此段婚姻是一个“极大的错误”(“the remarkable error”)。[1]而多恩实际上是一个充满雄心壮志的人。
约翰·凯利把多恩在1596追随埃塞克斯伯爵出征西班牙一事就看成是多恩为实现其远大抱负的行为。[2]64-68而事实也是如此,多恩在出征归来后,受掌玺大臣伊格尔顿的儿子的引荐而平步青云。那么,雄心勃勃的多恩想借助与安·莫尔的婚姻巩固其仕途而不惜为此一博,这样的行为也是有可能的。可是,在岳父的重重压力下——牢狱之灾、失业,在多恩自己千辛万苦创造的功成名就即将毁于一旦的瞬间,他也没有退缩。对于多恩来说,公共社交是很重要的。处于社会中的个人才能让他有价值感、成就感。成为社会中的一员就需要工作来实现。[2]3-60满腹豪情壮志、渴求社交的多恩选择从辉煌的舞台上退隐,甘于平淡的生活足见他对安·莫尔的爱之深,情之切。同时,这也充分体现出了多恩的以真爱为基础的婚姻观。
如果说,这还不够表达多恩对安·莫尔的真爱,那么多恩在婚后的种种行为却足以说明他的真情与忠诚。多恩与安·莫尔结婚后不久,他们于1605年搬迁到了米查姆。同时,多恩也在四处奔波,寻求新的升迁机会。据爱得蒙·高斯所言,多恩在1605至1607年期间结识并效力于当时以雄辩、机敏著称的莫顿,也就是后来的格罗斯特的主教。[3]59-145成为主教后的莫顿再三劝导多恩成为神职人员,可被多恩婉言拒绝。多恩也再次陷入了无业状态。他在1608年春给好友亨利·古迪尔的书信中透露出了对自己未来的绝望,“万物复苏,而我却枯萎凋零,日渐衰老,体力枯竭,而负担沉重……”。[3]8-185在生活再次陷入窘迫之时,已作出退让的固执的岳父向多恩提供了某个职位,但多恩并没有接受这份好意。即使岳父为了迫使多恩能够接受工作而不再给他们供给,多恩也没有改变初衷。[3]187由此,多恩借婚姻而巩固其仕途之嫌便不攻自破。
多恩在婚后因其屡不得志的确有些焦虑不安甚至绝望,但是他不断地寻求机会讨好上层社会的恩主们。在多恩寻求庇护的恩主中有不少是宫廷贵妇,如贝德福德伯爵夫人、赫伯特夫人等。这些贵妇结交广泛,通过她们可以结识更多的达官贵人从而升迁。约翰·卡利曾提到多恩在婚后为谋得一职而四处奔走,寻求权势人物,为此他并不在意取得成功的途径,也不关乎恩主的道德品质。[2]64-88如果说多恩与安·莫尔的婚姻是为巩固其远大前程,那么他完全可以在其穷苦潦倒时结束这段不纯的婚姻,而依靠与这些贵妇的另一段婚姻足以让他步步高升。然而,多恩仍然与安·莫尔相互守着自己的那份执着与真爱。多恩在其宗教散文中回顾自己的婚姻时感谢上帝将他从情欲中拯救出来。[4]与安·莫尔的结合让他结束了放荡生活,安·莫尔可抵千万女子。
二、诗歌中的真爱婚姻
多恩对安·莫尔的深情也可从其婚前所作的 《周年纪念日》中窥探一二。此诗是多恩为纪念与安.莫尔相识一年而作。[5]艾略特.诺顿曾赞叹多恩的《周年纪念日》是其佳作之一,且写出了多恩对安·莫尔的浓情蜜意。[6]时间流逝,功名利禄不过是过眼云烟,万物也都在渐近消亡,却惟有他们的爱情“永不衰败”;世间更新万象、变幻莫测,也惟有他们的爱情“忠实地保持它最初、最后、永恒的日子”。对他们而言,即便是死亡也不能将他们离异:“必有两座坟墓掩藏你我的尸体,/假如一座即可,死亡便不是离异,”。此句字面的含义是说,掩埋“你我的尸体”的会有两座坟墓,但仅是“一座”的话,那死亡就无法将“你我”分离。该诗句暗含了多恩的 “一”理念。在毕达哥拉斯看来,“元一”即是宇宙万物之法则。“‘元一’生不定的‘元二’,从‘元一’和不定的‘元二’而生各种数;由数生点,由点生线,由线生平面,由平面生立体,由立体生各种感官所及的物体……”。[7]晏奎教授在他的《诗人多恩研究》中称多恩并没有沿袭了毕氏学说中的“元一”论,并通过研读其诗歌总结出了多恩的哲学理念:一 ——二,无——众,和平—— 战争,生 —— 死。[8]其中,有限的“一”并不是万物之源,而是“一”即“二”,“二”即“一”。虽“你我”埋葬于两个墓穴中,但是“你我”的灵魂因真爱而合二为一,早已超越外界的束缚,正如《赠别:莫悲伤》中所写的 “我们的灵魂是一体浑然”(“Our two souls therefore,which are one”)。因此,死亡并不能阻碍而是延展了他们的那份爱情。虽然死亡最终让他们“必须离弃这些眼睛和耳朵”,不再拥有爱人间的肉欲,但是只要有“爱情常住的灵魂”就会让他们彼此信守那“真诚的誓言”。他们相依相偎:
在这人世上,我们是君王,且惟有我们
能够做如此君王,也能够做如此臣民;
谁又能像我们这样安全?除了我们两人中的
一个,谁也不能对我们做叛逆之事。(傅浩,译)[9]33-34
他们就是君主,彼此拥有对方的世界,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能够让他们相互背叛。这不禁让人想起《孔雀东南飞》中的焦仲卿与刘兰芝,“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这也难怪多恩虽遭众人的反对,虽让自己身败名裂,他也要坚守与安·莫尔的誓言。正如多恩在《成圣》第一节中写道:
看上帝面上请住嘴,让我爱;
你可以指责我中风兼痛风,
可以笑我鬓斑白、家道穷,
且祝你胸有文采、高升发财,
你可以选定路线去谋官,
看重御赐的荣耀和恩典,
仰慕御容或他金铸的脸
对你的路固然要刮目看待,
但是你要让我爱。(殷宝书,译)[10]
世人可以随你的意将“我”的爱视为疾病,也可以责骂“我”的“荒谬”,但“我”选择“我”的爱;世人可以去追逐你的世俗名利,但是“我”放弃一切而追求爱情。多恩在这里写到的宁可放弃一切世俗成就也要追求的“我”的爱指的就是他与安·莫尔之间的爱情。爱得蒙·高斯曾指出多恩的《成圣》描述的是他的婚姻。虽然多恩与安·莫尔的婚姻终于在1602年8月27日得到法律的认可,但他们仍不能如同夫妻一样生活在一起。此时,多恩写下这首诗以泄心中之怨愤。[3]117虽是为泄愤,但也从中读出了多恩对安·莫尔的坚贞不渝。在诗歌的第二节中,多恩表现出了对世事的消极态度,但同时他也大胆地去追求属于自己的爱情。无论他们的爱情在这个世界中显得是多么的“荒谬”,至少不会妨碍到世界。至此,多恩给读者传达出了他的一个理念——爱情是要经得起时间、变迁等重重困难的考验的。或许多恩在作此诗的时候,就已经预感到了这段感情会给他带来的灾难,这段感情对他一生的考验。他们选择成为在烈火中重生的凤凰,虽“非靠爱而生”,但“总能死于爱”:
随你怎么说,我们禀性于爱;
你可以把她和我唤做蜉蝣,
我们也是灯芯,不惜以死相酬,
鹰和鸽深藏在我俩心怀;
我们使凤凰之谜更增奇妙,
我俩合一,就是它的写照,
两性结合,构成这中性的鸟。
我们死而复生,又照旧起来,
神秘之力来自爱。(殷宝书,译)[10]
多恩把“我们”比作是“蜉蝣”、“灯芯”、“凤凰”。布鲁克斯在《悖论的语言》中提到这几个比喻中,凤凰比喻这对恋人是最为恰当不过了。[10]“我俩合一”,就是这凤凰。它燃烧着,但是它却会在火中涅槃。“我们”也将如这火凤凰死而复生。而这一切都将归于“神秘之力”——“我们”的真爱。
多恩在《赠别:莫悲伤》中描写夫妻间忠贞不渝的圆规意象最能体现他对婚姻的忠诚:
所以我们的灵魂是一体浑然,
虽然我必须走,但灵魂却
并不分裂,而是延展,
就像黄金打成透明的薄叶。
即便是两个,也好比是
圆规的一双脚紧固相连;
你的灵魂,那定脚,坚定不移,
但另一脚移动,它也旋转。
虽然它居坐在中心,
但另一个在外远游时,
它便俯身倾听它的足音,
那一个回到家,它便把腰挺直。
你对我就会如此,我必得
像另一只脚,环形奔走;
你的坚定使我的圆画得正确,
使我能回到起始之处。(傅浩,译)[9]77
此诗是多恩在1611年随德鲁利一家出访法国前写给妻子的一首诗。多恩与安·莫尔虽已结婚10年,但是短暂的分离对于这对恩爱夫妻来说仍然是一种折磨。即使分别的时间再久,距离再长,只要夫妻彼此如同圆规的两脚相依相随,相互依恋,那么就无须过度忧伤。圆规的两脚是由一个固定轴连接,这就象征夫妻间的结合点。用圆规要画圆时,必须有一脚固定,而另一脚绕固定点旋转。只有两者的相互连接才能画出一个完美的圆。多恩在安慰妻子的同时极富哲理地道出了他与安·莫尔间的长相厮守与忠贞不渝的爱情。
三、结语
出身天主教家庭的多恩本就胸怀大志,而在当时那个年代因个人宗教信仰往往会影响其仕途,多恩通过自己的奋斗而终得器重。多恩却为了与安·莫尔的那份爱情将辛苦创下的事业弃之不顾,所有艰辛也付之东流。在他看来,这些人间的俗物——功名利禄又岂能与那“永不衰败”的真爱相提并论。因此,不管岳父是如何固执地反对他与安·莫尔的婚姻,也不管世人是如何地看待这段“荒谬”的婚姻,多恩也要坚守与安·莫尔的誓言。虽然多恩也渴求成功,但是为了能与安·莫尔厮守到老,他放弃了前程,甘愿清苦,坚守与安·莫尔的婚姻15年,直至安·莫尔因生育而去世,之后,多恩也没再娶。由此可见,多恩对安·莫尔的感情可谓是坚如磐石,这充分诠释了他以真爱、忠诚为基础的婚姻观。
[1]Walton,Izaak.The life of Dr.John Donne.Ed.Andrew Motion.New York:Vintage Books,1999.
[2]Carey,John.John Donne:Life,Mind and Art.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1.
[3]Gosse,Edmund,ed.The Life and Letters of John Donne.Mass:Gloucester Press,1959.
[4]Donne,John.Essays in Divinity.Ed.Evelyn M.Simpson.Oxford:The Clarendon Press,1967:75.
[5]Hester,M.Thomas,ed.John Donne’s“desire of more”:the subject of Anne More Donne in his poetry.London:Associated University Presses,51.
[6]Norton,Charles Eliot.Introduction,The Poems of John Donne,ed.James Russell Lowell.New York:Grolier Club,1895,xxix,220.
[7]宣焕灿.天文学历[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2:83.
[8]晏奎.诗人多恩研究[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01:6-115.
[9]约翰.但恩.艳情诗与神学诗[M].傅浩,译.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99.
[10]布鲁克斯.精致的瓮:诗歌结构研究[M].郭乙瑶,等,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244-246,17.
胡小玲(1984-),女,四川泸州人,内江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文学硕士,研究方向:英美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