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守护留守儿童的安全?
2016-10-22吕金平
吕金平
今年5月25日,国家卫计委下发通知,率先要求各级医疗机构及工作人员在工作中发现的农村留守儿童脱离监护单独居住生活或失踪、监护人丧失监护能力或不履行监护责任、疑似遭受家庭暴力、疑似遭受意外伤害或不法侵害等情况,必须强制报告。
留守儿童安全事件时有发生
楼梯下一个不到五平方米的狭窄楼梯间,仅能放下一张一米的小床铺,一台老式的电视机,一张小桌子,还有一台破旧的影碟机。如果不是墙上贴满了奖状,很难想象这是一个10岁女孩和她爸爸的“家”。
为了节省开支,贵州女孩赵青(化名)和爸爸租住在这个每月150元租金的小房间里,在停车场当保安的爸爸晚上十点到第二天凌晨十点工作,夜晚赵青就独自一人睡在这个小房间里,白天上学后爸爸回来睡觉。2岁时,赵青的妈妈因病在贵州老家去世,没有收入来源的父亲,带着年幼的她又回到了昆明,靠着打零工父女俩相依为命。
和赵青有着类似遭遇的孩子,在城市里还有很多。他们有的因为家庭贫困导致生活、就医、就学等困难;有的因自身残疾导致康复、护理和融入社会等困难;有的因家庭监护缺失或监护不当遭受虐待、遗弃、意外伤害……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困境儿童。
流动儿童的困境
根据全国妇联2013年发布的《我国农村留守儿童、城乡流动儿童状况研究报告》,2010年我国0-17岁城乡流动儿童有九千多万。
云南连心社区照顾服务中心是一家民办社会工作服务机构。在为城市流动儿童服务中,他们发现很多孩子在跟随父母进城务工后,当父母外出务工时成为城中村的留守儿童,其中有一部分孩子面临着各种各样的困难处境,社工们把这个群体称为“流动的困境儿童”。
来自昭通彝良的黄剑波(化名)一家5年前来到昆明打工,她的妈妈难以忍受爸爸的酒后家暴,选择了离婚,独自带着3个孩子生活。“从小生活在父亲酒后打骂声中的黄剑波明显比其他的孩子缺乏安全感。”社工刘霞说。
“虽然和我已经熟悉了,但我每次上门进行陪伴服务时,都要喊很多声她才开门,我一进去她就赶紧把门关上。”志愿者林鸿鸿这样回忆说,在她看来,流动的困境儿童的自我保护就是把门牢牢关上。
通过多年对流动的困境儿童提供陪伴服务,在“连心”的社工们看来,这些流动的困境儿童的情况更为糟糕,首先是迫于生计,他们不得不过早地承担照顾家庭的责任,自己烧火做饭,照顾弟妹。
卫生、饮食、住宿等条件差是这些流动的困境儿童普遍的生活现状,而学习成绩差、喜欢看电视玩游戏,则是普遍的现象。由于缺乏成年人稳定的陪伴,被拐被骗、遭受暴力、歧视、性侵犯等风险相对更高。
困境儿童如何“脱困”
流动的困境儿童作为一个特殊的弱势群体,能否健康成长,牵动着许多政协委员和相关学者的心。
据云南连心社区照顾服务中心主任兰树记介绍,通过“基于困境流动儿童及家庭陪伴计划的社工+义工社会工作模式探索”项目的实践,社工在困境流动儿童的成长中可以起到很好的引导作用,但目前在云南为这些孩子提供服务的社会工作机构非常少。
据统计,云南省现有农村留守儿童160多万,占全省农村儿童的18%。这些留守儿童中,半数以上分布在贫困地区和经济欠发达的民族地区。
李宏国介绍,由于所在区域经济欠发达,父母务工选择在省外或周边国家的占53%,有部分父母因务工路途遥远和处境不佳,同时缺乏家庭责任感,很少回家,甚至不与家人子女联系。“只生不养”,长期缺乏父母亲情呵护的情景屡见不鲜。
因此,留守儿童安全问题突出。
留守儿童监护以隔代居多,承担监护的老人文化低、年老体弱,对留守儿童只能提供生活上的基本看护,对饮食营养卫生、心理健康、学习督促、品德教育则无能为力。少数儿童反而过早承担照顾老人和家务农活,亲情关爱缺失,导致儿童内心封闭、情感冷漠、身心健康受到分割,给其童年留下阴影。许多家庭对留守儿童放任自流,疏于看管,乃至造成留守儿童人身安全、交通意外、性侵害事件发生。
“留守未成年人受侵害的案件数大幅提高。”省人民检察院未成年人检察工作办公室主任陈怡璇介绍,诸如奸淫、猥亵、拐卖、虐待、遗弃等涉及未成年人的恶性案件不断发生,引起社会关注和民众愤慨,这些案件往往存在监管缺失或者相关部门不作为、未尽职责等问题。
留守儿童犯罪率呈上升趋势
留守未成年人重新犯罪率较高,一些留守未成年人犯罪案件已涵盖涉黑犯罪、毒品犯罪、危险驾驶犯罪、网络犯罪,案件复杂程度不断提高。
家庭关系薄弱是留守未成年人犯罪的重要诱因。未成年人因为与父母沟通少,对父母的依赖、信任没有很好建立,隔代教育的溺爱与同代教育的断裂形成留守未成年人畸形的成长环境,阻碍健康人格的形成。
“全省公安机关严厉打击侵害留守儿童的违法犯罪活动。”省公安厅治安总队副总队长董胜介绍,近年来,全省公安机关充分发挥职能作用,严厉打击侵害留守儿童人身安全的各种违法犯罪行为,侦破了一大批拐卖儿童案件和一批性侵幼女的案件,解救了一批被拐卖儿童,抓获了一批犯罪嫌疑人。
健全儿童权益保障体系
“要健全儿童权益保障体系,把这些措施落实到位。”省政协委员、民进云南省委秘书长赵映东认为,留守儿童、流动儿童都只是儿童中的一部分,当前处于特殊状态,必须予以特别关爱。但是不应仅限于此,应着力于健全国家的儿童权益保障体系。
云南省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副秘书长张家禄建议,要进行司法保护,依法打击侵犯儿童的违法犯罪行为,整顿农村文化市场,对失足少年儿童进行帮教。
今年6月初,国务院印发的《关于加强困境儿童保障工作的意见》,让这些困境儿童看到了“脱困”的希望。民政部门相关人士指出,经费虽是关键,但更需要“专业”的人来做。
大量困境儿童的迫切需求,让直接面对的个体和社工都显得力量微弱。为此,国务院在《关于加强困境儿童保障工作的意见》中明确提出加快孵化培育专业社会工作服务机构。
云南大学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社会工作研究所所长向荣说,我省目前服务于困境儿童的专业社会工作服务机构数量少,专业人才缺乏,需要从加大财政投入,健全人才激励机制,强化督导和培训等方面进行着力。
向荣建议,在村(居)民委员会设立由委员、大学生村官或者专业社会工作者等担(兼)任的儿童福利督导员或儿童权利监察员,在困境儿童较为集中的城郊结合部社区及农村社区建立儿童活动中心,以专业“社工+义工,社工+乡工”两工联动机制回应困境儿童服务需求,支持各类基金会和更多公益组织特别是社工机构参与困境儿童的服务工作。
去年6月9日,贵州省毕节市七星关区田坎乡的4名留守儿童在家中死亡。这4名儿童是一兄三妹,最大的哥哥13岁,最小的妹妹才5岁。警方调查结论是集体喝农药自杀。
“此事件为我们敲响了警钟,‘杀死这些儿童的凶手并不是贫困,而是家庭的撕裂和渴望爱的绝望。”在云南省政协社法委与民盟云南省委联合承办的“关爱留守儿童,共建和谐家园”专题协商会议上,民盟盟员、云南师范大学原教授李宏国发出上述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