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刁亦男的电影创作风格

景兴云

（南京师范大学　文学院，江苏　南京　210000）

试析刁亦男的电影创作风格

景兴云

（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江苏南京210000）

从处女作《制服》到《白日焰火》，刁亦男导演的作品不仅表现了一个电影人对电影和自我的坚守，也彰显出不同时期中国电影人和电影市场的创作和发展历程。无论是人物设置、故事类型，还是影像风格和主题探寻，刁亦男在复杂的人性书写道路上探求着自我独特的电影创作风格。

刁亦男；电影创作；风格

刁亦男，作为一个极具个人风格的小成本独立电影导演，直至《白日焰火》2014年获得第64届柏林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金熊奖以及最佳男演员银熊奖，才获得更多人的关注。到目前为止，刁亦男导演的影片共3部，都由他本人编剧，分别是处女作《制服》 （2003年）、第二部作品《夜车》 （2007年）和第三部成名作《白日焰火》 （2014年）。在《制服》和《夜车》后的漫长沉默中，刁亦男终于突破了自己，带着《白日焰火》从柏林归来，在复杂人性书写的道路上成功找到电影市场的出口。

一、人物设置：冒险欲望冲动下双重身份之间的转换游离

刁亦男擅于挖掘人物内心渴求，他习惯让人物在双重身份之间转换、游走、探寻、释放，从而在两难的困境中完成对人物内心焦虑、压抑、情欲等隐秘人性的挖掘。在他的作品中，无论是工人还是警察，人物都充斥着一种冒险冲动的巨大潜能，而这种人性的真实存在，往往是通过人物双重身份之间的转换游离来完成的。《制服》中的王小建在裁缝和交警之间转换着自己的身份，《夜车》中执法女警吴红燕也是如此，在两个小城之间转换着自己的身份。不同的是，王小建只有在穿上警服时才能维护或释放自己内心被压抑的情感，而吴红燕只有在脱下警服时才能寻找自己的情与爱。在《白日焰火》中，刁亦男给更多人物设置了双重身份，张自力从警察沦落至保卫科干部；吴志贞是洗衣店女工，又是犯罪人；梁志军是“死人”，却又以“活死人”的状态隐匿于社会中；洗衣店老板何明荣也被赋予了太多人性的复杂性及冒险性。这种双重身份的设置，本身就是对人性复杂的隐喻，而人物完成双重身份的转变过程，就是其内心某种冲动被点燃之后的自我冒险旅程。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在刁亦男的3部影片里，主角的身份都和警察有直接关联，分别是《制服》中的假交警，《夜车》中的女法警，《白日焰火》中的落魄警察。刁亦男在他的影片中建构了一个法制社会，在这样的法制社会中，把人性的丑恶和悲凉剖开给观众看。小建穿上警服后对权利的滥用，彰显出对中国底层人物的同情和对权利的讽刺。吴红燕穿上警服后，才可以行使枪决犯人的权利；而被枪决的女犯人，是观众同情的对象；李军后来对吴红燕的复仇，更像是底层人物对权利的控诉。《白日焰火》中塑造出来的警察形象更加复杂，张自力这个人物更有主动性，正是这种主动性阻碍了观众对张自力这个人物的移情，导致观众把重点都放在了张自力和吴志贞的感情戏上，大大削弱了《白日焰火》中的底层意识，削弱了对人物内心人性的真实关怀。

二、故事类型：犯罪外衣包裹下商业类型元素的加入

《制服》、《夜车》以及新近的《白日焰火》被称为刁亦男的“犯罪三部曲”，［1］3部影片都是在犯罪外衣的包裹下完成叙事的。但《制服》和《夜车》中的犯罪事件往往被人物的冒险动机所遮掩，影片侧重挖掘底层边缘人物复杂晦涩的心理活动，叙事相对松散。只有《白日焰火》围绕着整个犯罪事件来展开叙事，在犯罪片的基础上，加入了爱情、暴力、悬疑等商业类型元素。不同于《制服》和《夜车》，《白日焰火》有了一个饱满的故事内核和独特的叙事方式，为观众揭开一个谜底的同时打开一个谜，在观众的期待视野中完成整个叙事。

《白日焰火》拥有冲击电影市场的资本和潜力，犯罪和悬疑的外壳，加上闪烁飘忽的爱情线与明星参与，《白日焰火》无疑成为刁亦男向市场靠拢的一次成功试水。而这次成功试水，与故事类型的选定是密不可分的。“影片在类型电影的构架中融入作者意识，在艺术电影的视野下尝试商业叙事模式。这部影片将促成中国电影市场的结构性转型，并在观众间形成差异化的审美趣味。”［2］《白日焰火》的成功，使我们看到现实主义艺术电影的市场潜力，艺术电影不一定就得是阳春白雪，聚焦于精英群体和影展。一个好的故事内核，加上商业类型元素的填充，就可以打开中国电影市场的缺口。刁亦男成功把握住当下消费语境中观众的消费需求，在独立电影的书写道路上，给类型元素注入日常生活体验和个人体验，尝试用商业元素来完成对个人感觉表达方式的探索。

三、影像风格：黑色电影中坚守自我的个人格调

与《制服》和《夜车》一样，《白日焰火》同样讲述犯罪事件，影像风格也继续在思考人性的黑色电影路上深掘。刁亦男深谙黑色电影创作，《白日焰火》在柏林获奖后，《好莱坞报道》称之为“一部气质迷人的黑色电影”。它具备黑色电影的类型元素：大量的夜景，逼仄的街巷，孤独而落魄的警察，具有致命吸引力的蛇蝎美人，出人意表的极端暴力等。刁亦男的创作，既带有黑色电影惯有的题材取自于性动机，道德边界模糊，风格晦暗深沉，描述犯罪的底层社会等特征，也有自成一格的表现手法，两者相互交融，营造出导演强烈的个人风格。

在刁亦男的前两部作品中，独特的个人风格明显，大量定镜头和长镜头的使用，使得影像风格晦涩又沉重。相对而言，《白日焰火》的影像风格是商业化的，不再大量使用长镜头，加快了影片叙事节奏，安排的结尾也不如前两部影片那样阴冷，演员的独白被压缩，尽量让他们用身体和行为来说话，更为直观化和商业化。刁亦男的这一改变，虽然表现出他在商业、类型与市场之间的让步，但影片的整体风格却未被消解。《白日焰火》和他的前两部作品一样晦暗深沉，影片中仍然大量拍摄夜景，北方城市冬天萧瑟单调的背景和大部分取自夜幕下的场景，使影片氛围带有一种不可名状的不安全感。导演调动所有元素去表达情感、想法，人物和景观经常以一种抽象的形式融合在一起。电影一开始出现在床单上的七星瓢虫的尸体，社区走廊里面出现的马，无不表达出社会生活中隐藏的不安。而这种不安，源于导演要表现出来的人的内心潜藏着的危险的种子与冒险的冲动。这在《夜车》中也呈现出来，如影片刚开始火车座位上的缝合针脚的特写镜头，片尾处被束缚、被鞭打的马匹，不安的因素与隐藏的暴力在刁亦男的影片中随处可见。“优秀的特写都是富有抒情味的，它们作用于我们的心灵，而不是我们的眼睛。”［3］刁亦男独特的个人化风格影像，通过《制服》、《夜车》和《白日焰火》的创作日趋成熟，从眼睛到心灵，观众形成了认同刁亦男电影风格的心理机制。

四、主题探寻：对社会现实永恒不变的人文关怀

每一种艺术都是以人为描写对象的，艺术是一种人的表现，它表现的是人。电影也是写人的艺术，对人性的挖掘和阐释是影片不可或缺的内涵。电影就是生活的一面镜子，把生活揉进影像中展示给观众看。刁亦男的作品本身具有很强的先锋性，他的创作深受西班牙导演布努埃尔的超现实主义风格的影响，其作品对生活切入的独特方式，对人性深处某些领域敢于探究的勇气，对影片人物复杂而隐晦的情感关怀，不仅给人以情感的冲击，而且引人思考，并对现实生活形成有质感的价值表达。

刁亦男的影片通过对暴力和欲望的呈现深入当下中国人物情感结构的变化，并使用大量的长镜头、实景拍摄、定镜、跟镜头等体现影片纪实性的拍摄手法，挖掘现实，剖析社会。《制服》中的王小建和郑莎莎，《夜车》中的吴红燕和李军，《白日焰火》中的吴志贞和梁志军，都是现实主义中人文情怀最直接的表达。王小建只能通过穿上一件并不属于他的警服来维系亲情和爱情，在脱下警服后对生活的无力感是观众可能都有过的生活体验。郑莎莎在旅馆床上被嫖客一次次推倒在床上的长镜头，吴红燕独自在幽暗的房间内对情欲渴望的表达，李军在妻子被执行枪决后的绝望，吴志贞孤独落寞阴冷的身影，以及隐匿在社会中以“活死人”状态活着的梁志军，他们的情感都是引起观众同情和移情的根源，而这种情感变化是最容易唤起人们情感的共鸣和认同的。注重当下社会中下层普通民众的个体性生存，凸显电影的记录本性和导演的人道主义关怀，刁亦男平实朴素地表达着悲悯的情怀。

刁亦男曾在接受采访时称，他编剧的作品《爱情麻辣烫》、《将爱情进行到底》等作品只是按照导演的要求创作，所以他才有了要自己当导演的想法，因为他想拍自己喜欢的东西。刁亦男表示，《制服》就像他的初恋一样，自己特别喜爱的一个追求目标，向它投入了满腔热情，是他美好的记忆。12年时间，刁亦男拍了3部电影，可贵的是，他坚守了自己，在众多电影人放弃自己的理想，竞相追逐商业利益的电影市场中，他打开了观众的消费视野，拓展了中国电影市场的形式表达，改变了中国艺术电影的生存坏境，在商业和艺术、类型和个人之间谋求平衡，在他黑暗阴冷的电影王国中找到了那束白日焰火，为中国电影燃放出一丝绚烂的光芒。

（责任编辑陶新艳）

［1］于昊，林子涵.《白日焰火》：真实与荒诞的社会寓言［J］.电影新作，2014（3）:86-89.

［2］姚睿.电影文化、艺术与商业的成功融合——影片《白日焰火》研讨会综述［J］.当代电影，2014（5）:42-45.

［3］贝拉·巴拉兹.电影美学［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86：41.

Analysis on DIAO Yi-nan's Film-creating Style

JING Xing-yun

（Literature College，Nanjing Normal University，Nanjing 210000）

From his debut film Uniform to Black Coal，DIAO Yi-nan's works not only reveal a filmmaker's commitment to his career，but alsomanifest the development ofChinese filmmakers and filmmarket in different periods.On the wayofdescribing and showing humanity，DIAO Yi-nan is shaping and forming his own artistic style via figure setting，story type，image style and movie theme.

DIAOYi-nan；filmcreation；style

J911

A

1671-5454（2016）02-0020-03

10.16261/j.cnki.cn43-1370/z.2016.02.005

2016-02-29

景兴云（1989-），女，河南南阳人，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戏剧与影视学专业2014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电影电视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