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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分裂及其原因

2016-10-14李宽宽

党史文苑 2016年18期
关键词:新派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新军

李宽宽

[摘要]抗日战争初期,阎锡山采取“联共抗日”的政策,但随着战争局势的逆转,阎锡山开始从政治、军事、人事等方面“扶旧抑新”,加剧新旧两派的矛盾冲突,并最终挑起了“晋西事变”。正是在多种因素的综合作用下,阎锡山逐步走上与中共摩擦的道路并最终导致山西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名存实亡。

[关键词]抗日民族统一战线阎锡山抗日战争

1938年2月底临汾失守前后,阎锡山苦心经营几十年的山西大半沦丧于敌手,旧军损失惨重,而在战火中迅速发展起来的新军却控制在共产党手中。抗战进入相持阶段后,阎锡山视革命力量为其主要威胁,“联共抗日”的政策开始动摇,一步步滑向“扶旧抑新”,进而“降日联蒋反共”的路线。

一、山西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分裂

1.温泉会议——“扶旧抑新”初露端倪。1938年2月10日,阎锡山在临汾西南的温泉村召开“第二战区抗战工作检讨会议”,即“温泉会议”。在这次会议上,阎锡山为了夺取抗战领导权,授意参会的108名军政民高级干部发起组织“民族革命同志会”(简称“同志会”),由其亲任会长,指定清一色的旧军政人员13人为第一届高干,并亲自起草《民族革命同志会公约》。其中规定的“本会同志之集合,在集体努力,集体监督,集体制裁,以加强工作效率,使一切政治军事突飞猛进”[1]p781等内容实质是为了恢复其在山西的独裁统治。虽然“同志会”发展较晚且一直处于不公开状态,但是会议的召开和“同志会”的成立表明阎锡山的“扶旧抑新”政策初露端倪。

2.两次“古贤会议”——“扶旧抑新”进一步发展。阎锡山于1938年7月和9月召开了两次“古贤会议”。第一次会议是晋绥军高级将领参加的军事秘密会议,召开这次会议就是为了扶旧抑新。阎锡山在讲话中说:“这次会议,是给你们开追悼会的。但是如果你们懂得了道理,也可以说是庆生会。”[2]p246从而表明了自己扶旧抑新的态度,并通过成立干部学校,用“新补充法、新管理法、新训练法、新作战法”培养干部;将准备给决死队的第三十三、第三十四军两个军的番号拨给旧军等措施为晋绥军与决死队划分界限。第二次会议是军政民高级干部参加的行政会议。阎锡山在会上公布了他亲定的《抗敌行政十大纲领》《抗战人员必戒二十条》和《抗战必要条件六项》,意图限制、打击和阻止新派力量的发展。例如《抗战人员必戒二十条》中的“行政不协助军队者必戒”“军队妨碍行政者必戒”[1]p788等内容都是为了限制新派力量发展而制定的。此外,阎锡山还通过“厘定区、县战事编制”“统一动员机构”和“严格执行合理负担”三案进一步缩小牺盟会和决死队的权力。

两次古贤会议的召开及一系列反共措施使新旧军之间的摩擦日益严重,这表明他开始有针对性地限制和阻止新派力量的发展,准备从军事和政治上破坏山西抗日统一战线。

3.秋林会议——反共分裂的集中暴露。阎锡山因受日本诱降活动、汪精卫叛国投敌、国民党五届五中全会确定的反共政策,以及他与蒋介石冲突的缓解等因素的影响,决定走“降日联蒋反共”的路线。在1939年1月的“五龙宫会议”上,阎锡山作出了“建立现代化有基础的30万兵力的铁军”[3]p276的决议,即建立一支他彻底掌握的军队。到了3月的秋林会议上,阎锡山更加有恃无恐。一方面,积极做反共的舆论准备。他在秋林会议上做出了“中日不议而和,国共不宣而战”[3]p280的判断。私下他对心腹说,“不能同共产党合作,‘道不同,不相谋’[4]p171”,“我们不能背上棺材抗战”[5]p106;又告诫部下要学习狡兔三窟,“第一个窟窿是日本人,第二个是国民党,第三个是共产党”,现在“日本人最有力量,所以必须费力经营好日本人这个窟窿”[6]p184。由此可见,其对日妥协投降的态度已经很明显。另一方面,加紧集权和独裁。通过“县长、公安局长由省政府训练、任免”的明文规定收回了牺盟会委任县长的职权;在行政区上设四个“省政府行署”,委任心腹杨澄源、赵承绶、孙楚、陈长捷分任行署主任,并于行署之下划分出“作战师管区”,师长兼专员、团长兼县长,从而夺回了行政大权。与此同时,阎锡山还转变了对新军的态度,以“旧车慢却能直达目的地”和“新车快而不受控制”打比方,明目张胆地表示要扶植旧军、抑制新军。他借口“文官不能兼任军职”,要求取消决死队的政委制,在薄一波等人的坚决反对下,又以“统一编制、统一训练、统一指挥、统一人事、统一待遇”为由,要求将新军归并到旧军中,妄图从事实上彻底吞并新军。

4.晋西事变——统一战线裂而不破。秋林会议之后,阎锡山积极采取反共措施。6月,以“统一动员工作”为由,强令解散战地动员总会;限制抗日县政府为新军征收粮草,遏制抗日活动;成立“精神建设委员会”等特务组织,派遣联络官、视察员到新军中,加强对新军的监视和破坏。7、8月间,正式下令取消新军的政治委员。9月,允许国民党在二战区设立中央党部,并亲任特派员;与日军在反共问题上达成了协议。此时的第二战区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经过一番准备,阎锡山认为武力解决新军的时机已经成熟,因此,他于12月初勾结日军对晋西的决死第二纵队发起攻击,同时命令晋西北的赵承绶和晋东南的孙楚攻击当地的新军及八路军,制造了震惊中外的“晋西事变”。总体而言,阎锡山在事变中损失惨重,33个团的新军直接加入了八路军;中央军趁势夺取了晋东南的十几个县,还派6个军踞于晋西南。另一方面,晋绥军高级将领陈长捷、杜春沂、孟宪吉等人因不满晋西事变的处理结果先后脱离第二战区。此时的阎锡山处于“阎王定下杀马计,跑了马儿又伤身”的困境。在中共的努力下,阎共双方经过和谈同意接受既定事实——晋西南为晋绥军防区,晋西北、晋东南、晋东北为八路军、决死队活动区域。虽然山西统一战线一直维持到抗战胜利,但是事变之后,双方在军事和政治上的直接合作就结束了,山西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也变得名存实亡。

二、山西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分裂原因

阎锡山在1938年逐步右转、走上与中国共产党摩擦的道路是受多方原因的影响,其中既有他和共产党根本利益的冲突、合作动力减小等原因,也受到了阎锡山个人原因及历史等因素的综合作用。

1.阶级利益的不同决定了第二次国共合作的应急性。阎锡山集团作为国民党的地方实力派,虽然与国民党中央和其他地方实力派存在一定的利益冲突,但他们都是代表大地主、大资产阶级、官僚资产阶级以及部分帝国主义国家的利益。而共产党代表的是处于社会最底层的广大工人和农民的利益。二者根本利益的冲突决定了第二次国共合作只是应对日本侵华这一突发事件所采取的应急措施,在此前提下建立的山西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了特定阶段的产物。所以,随着日本侵华势衰,阎锡山集团就把矛头转向了中国共产党,两者之间本来存在的矛盾不断激化并最终导致了山西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分裂。

2.阎锡山唯利是图、反复无常的小地主商人秉性埋下了合作分裂的种子。由于阎父书堂的努力,阎锡山出生时阎家已经算是较为殷实的小地主家庭了。阎锡山16岁便进入自家钱铺“吉庆昌”做起了学徒,再加上在投机生意中不断历练,他很快就把小地主商人的那一套精打细算、唯利是图、投机钻营的手段运用得炉火纯青。他的小地主商人的秉性始终影响其对时局的判断和决策的制定。作为一个视山西为私产的封建军阀,在日本侵华尤其是山西危亡的时刻,阎锡山可以使其小地主商人秉性与民族大义暂时保持一致,以维护其在山西的统治地位。但是,这种小地主商人秉性与中国共产党全心全意服务劳苦大众的抱负和志向是根本矛盾的,这也就决定了两者的合作也必然会因势而变。

3.战时体制的弊端和阎锡山的个人独裁左右了合作关系的发展走向。全面抗战开始后,阎锡山借助时局的需要不断强化个人权力。在晋绥军中实行军事主官与政治主官平行的制度,互不领导;授意王靖国、梁化之等山西军政重要领导人分别组织军人系统的“山三铁血团”和文人系统的“最后同志会”,在两个组织相互牵制、对抗的同时,又成立了包括文人和军人在内的统一的“基干组织”,使军政系统都要接受他的最终统御,从根本上杜绝形成独立的势力山头。当阎锡山牢牢地占据集团权力金字塔的最顶端的时候,统一战线的发展就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阎锡山的个人决断,当他主观认为阎氏集团的最大威胁来自于共产党而非日本帝国主义的时候,他与共产党关系逐渐恶化也就在所难免了。

4.阎锡山在1927年国共分裂中获利甚多,欲再度上演以重掌山西大权。第一次国共合作破裂之前,山西境内外有四股势力并存:以共产党员为主要成分的代表工农和小资产阶级利益的左派,以苗培成、韩克温为首的充当蒋介石在山西代言人的新右派,亲阎的“官厅派”[7]p157,操纵北京政府且与阎锡山关系不断恶化的奉张势力。在国共分裂的过程中,阎锡山残酷镇压中国共产党,利用与蒋介石的合作解除了奉张势力的军事威胁,同时也基本消除了CC势力对山西政局的影响。此后,阎锡山真正成了“土皇帝”。

到抗战战略相持阶段,山西境内阎、日、蒋、共四方势力共存,此时他的处境恰如“在三个鸡蛋上跳舞,哪一个也不能踩破”。随着新军力量不断发展并逐渐摆脱了他的控制,阎锡山意识到借助中共复兴山西的办法失灵了,他开始寻找谋求山西生存的新途径。一方面,中共力量的壮大引起了蒋、阎的恐惧,蒋、阎在反共问题上达成共识,同时阎锡山又十分忌惮蒋介石对山西的觊觎;另一方面,深陷中国战场的日军为了更好地巩固和扩大战果,加紧了对阎锡山的诱降活动。在这种特定的历史条件下,阎锡山欲先借日、蒋压制新派力量的发展,以日、共为筹码消除蒋介石的军事威胁,同时在混战中削弱日军的力量,再度把山西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所以,在这种如意算盘之下,阎锡山反共摩擦动作不断加剧,并最终导致了“晋西事变”的爆发,造成了山西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分裂。

5.先入为主的军国主义思想和反共思想的影响。在日本留学期间,阎锡山亲眼看到了日本国民对军国主义的狂热追求和崇拜,受到了冈村宁次、板垣征四郎、土肥原贤二等军国主义分子的影响,再加上日俄战争结果的触动,阎锡山认为中国要富强,就必须效仿日本,走君主立宪加军国主义道路。另一方面,阎锡山对共产主义的错误认识也是导致山西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分裂的重要原因。早在1921年,一批旅居俄国的晋商被驱逐回国,他们在阎锡山面前攻击苏俄社会制度的“弊端”和统治者对民众的“残忍”。阎锡山从其立场出发,对返晋商人的话深信不疑,并得出了一个结论:“共产主义的狠毒,实有甚于洪水猛兽,苟若没有一个适当的方法以求对策,则共产党之势力蔓延,终将会成为世界人类之大祸。”[7]p116他甚至为此召开了长达两年四个月的“进山会议”。纵观阎锡山的一生,他对共产主义的看法始终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变化,所以,在临汾失守之后,阎锡山开始采取各种“适当的方法”:宣传反共思想,扶旧抑新,军事摩擦,联日反共,等等。以此达到他遏制新派势力发展、维持山西阎氏私有化的目的。这就使得山西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不断恶化并分裂。

6.“存在第一”的处世哲学与新派势力发展壮大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在抗战初期的特殊形势下,阎锡山需要守土抗战,需要民族革命战争,需要发动民众,需要新的力量帮他共渡难关。因而,他对新派势力给予了极大支持,新派势力也得以迅速发展。但是阎锡山却认为新派势力的迅速发展是对他的统治的威胁。当时受中共领导的牺盟会的影响已经遍及全省各地;7个行政公署主任有4个由共产党员担任,全省半数以上的县长由牺盟会派出,半数以上的地区已处于新派势力的控制之下;抗敌决死队建立以后不断扩大,及至1938年,已经发展成可以和旧晋绥军平分秋色的辖50个团兵力的山西新军,更重要的是,这支军队的大部分掌控在中共手中;战地动员总会活跃在广大的战区及其边沿地带,以其机关代行政权职能,以至于有的地区“只知动委会,不知有地方政权”。这些都被阎锡山看做是山西和其自身的巨大威胁,再加上日军诱降活动的影响,“‘中’的哲学”再次影响了阎锡山的决策:“联共抗日”逐渐让位于“联日反共”。○

参考文献:

[1]李茂盛.阎锡山大传[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2010.

[2]山西省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阎锡山统治山西史实[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84.

[3]景占魁.阎锡山传[M].北京:中国社会出版社,2008.

[4]苏飞.阎锡山[M].呼和浩特: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8.

[5]中共山西省委党史研究室.战动总会简史[M].北京:文津出版社,1993.

[6]蒋顺兴,李良玉.山西王阎锡山[M].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7.

[7]雒春普.阎锡山传[M].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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