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战Twitch的中国游戏女主播

李楷平

暴雪粉丝成为第一暗牧

“哀绿绮思”原名唐海韵，1990年出生于上海。2007年高中毕业后，她在澳大利亚墨尔本度过了三年大学时光。

“墨尔本是个好地方，有澳网公开赛、F1赛车，还有企鹅岛、库克船长的小屋，都很好玩。但我在大学一直玩游戏，没什么时间出去玩。”唐海韵说。

这款让她恋恋不忘的游戏，叫做《魔兽世界》（WOW）。

漂洋过海、离家千里去留学的生活是寂寞的，而WOW来的恰到好处。当时唐海韵是跟着同学闯入WOW的世界，并在朋友的建议下选择了牧师。

身为文艺女青年，她给自己取的 ID来自亦舒小说人物“哀绿绮思”，后来英文ID也顺理成章变成了同音的“Eloise”。这个四字短语带有青年人“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味道，似乎挺符合当年唐海韵一个人在海外读书的心境。

她自己的评价倒是一语道破天机：“选这个ID是因为它听上去比较装X。”

上海是中国思想改革开放前沿，唐海韵的家庭环境也不错，父母比较开明。父母对她玩游戏、打电竞持开放性管理的态度，只希望她能做自己开心、感兴趣的事情就可以。有此表态，她才能从WOW到《炉石传说》一路玩下来。

在哀绿读大学期间，WOW是国内乃至世界上人气最高的网络游戏。2008年4月WOW同时在线人数突破百万。玩家的暴增催动了“公会”的火爆，在游戏中，大大小小的PVE公会组团而来，向BOSS发动远征。哀绿在辗转了几个公会之后，加盟了星辰（STARS）工会。星辰工会是中国魔兽玩家在2004年创立的游戏公会。加入星辰工会时，哀绿并不是工会打副本的第一选择，但很短时间内她就成为星辰工会第一暗牧。

据说有一段时间，她是星辰工会唯一的女玩家。

对中国电竞来说，WOW还有另一重意义：它使暴雪游戏玩家完成了“暴雪粉”身份的构建。

尽管从《星际争霸》开始，暴雪游戏就有“暴雪出品，必属精品”的评价，但暴雪粉丝们真正形成一个成熟的社区是从WOW开始的。当时nga游戏论坛就是暴雪粉的集散地之一，网络作家、WOW玩家有时右逝（丁长宏）以公会为主题创作的小说《如果？宅》就是在nga最先连载的。

这一时期，哀绿也是nga论坛的一员。大约在2012年，哀绿曾应七煌TV之邀，一起做了PVE围攻奥格瑞玛的解说视频和图文攻略，发表于nga论坛上。这也是哀绿首次以电子竞技解说的身份亮相。

回忆当时，哀绿说道：“每天休息时间很少，都觉得很累，但后来做出来的视频不错，大家的评价也很好。感觉很开心，后来就坚持下来，一天做一部。”

2014年《炉石传说》上线后，哀绿成了第一批选手。

不仅是哀绿，国内有一大批炉石选手都是当年WOW的硬核玩家，包括贪睡之萨满、中华毅力帝、少帮主等。从游戏背景、角色设置上看，炉石对于WOW的继承非常明显。WOW老玩家转炉石，不光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也是他们对多年情怀的一种追随。

加盟美国Tempo Storm战队

身为萌妹子，哀绿却热衷于竞争，不喜欢服输。炉石尚未诞生时，哀绿就接受过一家网媒的专访。资料显示，她已经玩WOW有6年时间，专注魔兽世界PVE，热衷于暗牧PVE冲榜。有一段时间，大家甚至把她称为中国第一暗牧。

转型《炉石传说》后，哀绿的训练一直非常勤奋。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几乎所有时间都在玩炉石，即便是吃饭或上厕所也在玩”。

在女选手中，她的炉石成绩也是首屈一指的。

自2014年以来，她先后取得了中美对抗赛前四、黄金赛第五名、暴雪嘉年华中国区赛的第五名等成绩。中美对抗赛的表现，让她被著名炉石解说Frodan看中，并将其推荐给了Tempo Storm（简称TS，Frodan就是TS战队的一员）战队。

说起来也巧，当时TS战队有一位韩国女选手Amy。就在哀绿被推荐给TS的当口，Amy正好被爆出她有类似于“阿怡代打”的行为。这个Amy从来不打线下赛，打线上赛自己在视频前露脸与其他选手交流，而真正的操作由一个加拿大男子进行。此事发酵后，以Amy退出TS战队销声匿迹而告终。

Amy的离去正好给哀绿留出了空缺。

2015年6月，哀绿正式加盟TS战队。战队的拥有者Reynad表示：“哀绿是中国和西方炉石交流的桥梁，她是非常棒的炉石玩家主播，同时也是战队的一笔巨大财富。”

加盟TS战队后，哀绿大部分时候仍呆在国内。每当比赛来临，她也会远赴美国住上一个月，费用都由TS战队承担。

相比之下，其他中国选手甚少参加国外的炉石比赛。

目前中国炉石战队很多是线上战队，资金充裕的不多。某些主播虽然能通过直播挣到大钱，但他们参赛欲望并不强烈。国外炉石选手很容易找到支持自己参赛的赞助商，国内却没有这样的环境。

“国内战队的赞助商大多数是些小品牌，在国内晃荡晃荡还可以，走出国门就没有打广告的意义了。千里迢迢去国外参加个炉石比赛，取得成绩又怎么样呢？”哀绿说道。

截止现在，中国和欧美选手对抗的成绩落于下风。一部分原因当然要归结于国内选手与国外选手对抗的机会太少。但与此同时，我们也看到这样奇怪的一幕：在中国举行的WCA、中欧对抗赛的比赛中，欧美选手常直接受邀；但在国外举行的大大小小炉石赛事中，中国选手却很少直接受邀。

这与中外玩家对待电竞赛事的态度有关。在中国，电竞被升华为“国家荣誉”，所以赛事热炒国家对抗则很容易获得关注。战胜国外选手，更能激发爱国主义热情。而在国外炉石赛事被赋予更多娱乐色彩，有没有中国人参加不影响参赛者的快乐。

TS战队创始人Reynad就是一个典型为娱乐而打炉石的选手。网上传言说他是富二代，但哀绿否认了该传闻：“他在玩炉石之前很穷的，给人打工送pizza和三明治。在外国炉石圈里，他远算不上富人。这种情况下，还烧钱搞战队，其实就是为了快乐。”

在炉石环境上，国内选手面临更大的竞争压力。

在暴雪公布的6000万炉石玩家中，中国玩家的数量最多。尽管没有确切的数字，但通过天梯数据分析也能看出这一点。中国每个月能有一万多上传说的玩家，而欧服或美服大概只有这个数的十分之一。对顶尖玩家来说，进入欧服美服前10名的难度与国服100名的难度大体相当。

为了在国服取得更好的排位，中国选手普遍倾向于使用激进、快节奏的毒瘤卡组。这或许是中国炉石选手不擅长开发新套路的一个原因。

不过随着中外炉石交流的增多，中国炉石也在稳步赶上。2016年中欧对抗赛，弱鸡（张博涵）战胜Kolento，首次帮中国队赢下了丁磊的红色法拉利。

中国女主播征战Twitch平台

哀绿最初在斗鱼TV直播。加盟TS后，由于时常不在国内，哀绿萌发了在Twitch直播的想法。她原本打算同时在Twitch和斗鱼直播，但这并未得到斗鱼的同意。

经过权衡，哀绿选择了Twtich。

来自遥远的东方、成绩并非最好、知名度并非最高的女选手，想在竞争激烈的Twitch上出人头地，毫无疑问是需要勇气的。不过哀绿并非毫无根基，她所在的TS队长Reynad就是人气最高的炉石主播之一。进入Twitch后，Reynad一直在帮助哀绿涨粉。而身为一个妹子，国外其他知名炉石主播也愿意在平台上与她互动，这都帮助她在Twitch上有了一个良好的开始。

除了外因，哀绿在Twtich的成功与个人特色也密不可分。

在访谈中，哀绿一直强调做一个出色的电竞主播，首先游戏水平要好。连传说都上不去的主播，谁会有兴趣？哀绿参加炉石比赛成绩较为稳定，虽然很少夺冠，但大赛不断闯进四强、八强，在女子选手中也算凤毛麟角了。2016年5月，参加 seatstory杯比赛并晋级8强之后。哀绿受到了德国媒体sport1体育一台的采访。在采访中，对方毫不吝惜地称她为“世界第一炉石女选手”。

炉石天梯每个月刷新一次，哀绿基本上月初几天内就能上传说，月末跻身传说前一百。长年累月保持这样的成绩，不仅需要技术，更需要勤奋。

但哀绿同时也表示，游戏水平好，也不一定能成为优秀主播。

“你这个人一定要有特色！”哀绿笑着说。

Twitch平台的火爆让炉石主播增多，同质化竞争的压力下，有特色才能脱颖而出。国内直播平台就有很多“特色”主播，各种奇葩让人不忍直视。Twtich上的监管比国内更松懈，主播打色情擦边球的行为比国内更夸张。但这些方式都只能博一时的眼球，满足人们的猎奇心理，不能培养出真正的粉丝。

哀绿自己的特色，叫做“日系动漫美少女风格”。

从外形看，哀绿就有非常“特色”的资本。她虽然没有大胸翘臀，但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庞、小小的下巴与日系动漫中的少女很类似。为了更“萌”一点，更贴合日系少女的特色，她甚至在说英语的时候会故意带一些口音。每当这个时候，直播间观众就会乐此不疲地根据她的口音猜测其含义。

“我会弄一些日本御宅文化，和观众一起看日本动漫，唱歌给大家听。”哀绿说。

在Twitch，哀绿直播间的人气能保持在5000左右。这当然与国内动辄数十万的人气不能比，但Twitch的人数含金量非常高，超过3000的已经算热门主播。在Twitch炉石版块，哀绿稳居第二集团，仅次于Raynad这样的明星选手。作为远征美国的中国炉石女选手，这是相当大的成功了。

对国外粉丝，哀绿也表示印象深刻。

“他们的素质比较高，特别喜欢自high，但不会轻易的辱骂谁。而且他们对主播行为的接受度很大，唯一讨厌的就是欺骗别人。”哀绿说道。

美国是一个尺度很大社会，唯一容易上纲上线的政治正确就是“种族歧视”。作为华人的哀绿，在美国也遭遇过类似问题。当时哀绿参加一个比赛，担当解说的Reckful在哀绿失利后，使用了“raped”这个类似粗口的词语。据哀绿说，Reckful私底下与自己很熟，就是一个特别喜欢调侃的人，这次也并无恶意。但祸从口出，触犯“种族歧视”的红线引发了轩然大波，当场Reckful就被退出解说席，并被所在战队Amaz除名。

Twitch独大与国内群雄并起

曾经在斗鱼和Twitch直播的哀绿，对国内和国外电竞直播市场体会颇深，不过在谈到国内外直播平台的细节时她总是欲言又止，常以一句“你懂的”收尾。

Twitch平台的观看人数完全透明，人气最高的炉石主播也只有4-5万观众。而国内最大的平台，炉石主播人气能高达40-50万。其他项目的人气比例大致一样。不光是直播平台，微博也一样。国内新浪微博像谢娜这种高人气的娱乐人物，粉丝数超过8600万。而在国外类似的Facebook平台，成龙粉丝也才刚过5000万。

中国是第一人口大国，但这种粉丝数量的差距依然耐人寻味。

在国外三千关注度就能获得不小的收入，在国内一万关注度还是个小主播，这个账怎么算？

与国内斗鱼、熊猫、虎牙、战旗等诸强混战不同，国外直播平台基本是Twitch一统天下的局面。

Twitch为什么没有竞争对手？

这涉及到国内与国外直播市场的一个重大区别。在国内，绝大部分关注度集中在LOL、DOTA2和炉石这几个主流项目。而这几个项目的关注度，又大部分集中在几位明星身上。而在Twitch，项目关注度比较分散，排名前十的直播项目中，有《魔兽世界》、《命运》、《使命召唤》、《黎明杀机》、《毁灭公爵》等游戏，主机游戏占据很大的比例。在国内由于政策原因，主机游戏人气几乎为零。在Twitch人气最高的LOL，观众数大约只有《使命召唤》的5倍。而在中国，除了DOTA2和炉石，LOL的人气甩其他项目几十倍不成问题。

关注度的分散，让Twitch变得难以复制。国内直播平台竞争激烈，是因为重金挖几位头部主播，就能把人气带过来。但在Twitch上，没有哪位主播是不可或缺的。挖掉几位主播，对Twitch其他项目没有影响，也不会影响Twitch在投资者心中的地位。

所以在Twitch上，永远不可能出现巨额签字费签约主播的现象。

由于国外网络购物的习惯，Twitch主播开ebay（国外的淘宝）并不流行。目前Twitch的盈利模式，主要包括订阅分成、网站广告、打赏、厂商赞助、线下商业活动等。

这中间前两项与Twitch有关。

订阅分成是指观众可以以每月5美元左右的费用订阅一个频道，成为VIP会员。VIP会员能够除掉广告，还可以在聊天频道享有特殊表情，或者在聊天频道与主播互动。这笔订阅费用绝大部分将会由主播收入囊中，Twitch只提成一小部分。对哀绿而言，这是一笔数量不菲而且非常稳定的收入。

在哀绿的直播中，忠实粉丝就经常播放一些有趣视频。该功能国内直播平台尚未支持，原因是多方面的。最重要一点是玩家自由度过大，难以监管观众播放的内容。

第二项是网站广告的分成。主播选择在直播间隙插入广告，并与Twitch分成。但对不同主播来说，分成的比例有不少差距。

对于具体的商业细节，哀绿不愿意多谈，只是表示收入让自己“满意”。而对网上传言的炉石选手3年一个亿转投某直播平台，哀绿则报以“你懂的”微笑。

采访最后，面对“如果有国内直播平台邀请你回来直播，你会回来吗？”的问题。哀绿笑道：“看条件，条件很好的话，我也愿意回国来直播炉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