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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逃遁的精神之围

2016-09-29杨司桂

出版广角 2016年11期
关键词:逃离门罗爱丽丝

【摘要】爱丽丝·门罗是当代享誉世界的短篇大师。她凭借《逃离》于2013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被誉为“当代的契科夫” “当代最伟大的小说家”。门罗擅长描写女性的爱情和婚姻,通过对女性日常生活的探秘,揭示出她们的希望与绝望、迷茫与反抗,以及试图逃离却无处可逃的现实困境。

【关键词】爱丽丝·门罗;逃离;女性命运

【作者单位】杨司桂,遵义师范学院。

爱丽丝·门罗是加拿大享誉盛名的当代短篇小说作家,她善于描写普通人的日常生活。《逃离》由八个短篇组成,故事来源基本都是她本人生活的小镇中女性的情感与困境。门罗用细腻的笔触为读者小心地翻开了我们习以为常的生活褶皱,让我们在日常生活中看到女性精神的暗流涌动。女性的反抗与挣扎,虽然给暗淡的生活带来一丝亮色,但终究湮没在强大而无可抵御的传统男女的格局之中。

一、回归,抑或逃离

回归,抑或逃离?这是贯穿在门罗的同名短篇小说《逃离》中的一个核心问题,同时也是困扰无数女性的现实问题。早在20世纪20年代,鲁迅就有过“娜拉走后怎么样”的追问,并于其作品中揭示了女性出走的无望与回归的必然。门罗的书写,同样是对这一主题的探寻与揭示,只是门罗的笔触更细腻,也更感人。《逃离》讲述的是主人公卡拉与当马术老师的丈夫克拉克在激情过后,面对生活的枯燥乏味、精神的麻木困顿以及爱情理想的破灭,在好友西尔维亚的帮助之下试图冲破婚姻、冲出围城的故事。她婚后与克拉克一直过着简单而平凡的生活,克拉克的职业是马术师,而卡拉是干着喂马、在马厩里除粪等日常杂活。我们通过她的好友西尔维亚的视角与叙述,可以看到卡拉的“今非昔比”。西尔维亚度假回来后一直“急煎煎地想见到她”,但当“这个长胳膊长腿、老安定不下来,让人目眩的女子终于坐下来以后”,西尔维亚却发现卡拉与他记忆中的那个姑娘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此时,坐在他对面的卡拉再也不是她游历希腊时脑海中的聪慧而安详的精灵,不是那个慷慨大度、无忧无虑的年轻人了。现在的卡拉显得异常憔悴苦恼,继而抑制不住感情而失声痛哭。在卡拉的叙述里,我们了解到那个让她曾经疯狂迷恋并笃定要追随一生的丈夫克拉克在婚后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甚至还对她动粗。而原来的卡拉是个理想主义者,为了爱情,不顾父母的反对,留下了一封信:“我一直感到需要过一种更为真实的生活。我知道在这一点上我永远也无法得到你们的理解。”就这样,她跟着克拉克逃离了她的第一个家——父母的家,并最终跟父母决裂,不再往来。作为卡拉第一次的出走,我们可以想象到十八岁的少女是如何地满怀激情,带着对未来生活的无限想象去奔赴“一种更为真实的生活”,然而当理想的绚丽晶片一层层剥落,留下了碎成一地的七零八落,卡拉像无可突围的无数女性一样,不可避免地走上了一条循环的死路。因此,卡拉想到了第二次逃离。至此,小说可谓是为我们开启了另一扇窗户,让我们看到面对死水微澜的生活,卡拉的挣扎和反抗,以及在被生活围困之后的挣扎。这不仅是一次行动的尝试,更是一次精神的自由之旅。然而,门罗没有让卡拉重新演绎“娜拉走后怎么样”的生命轨迹,而是安排卡拉在大巴的中途下车,最终又回到了克拉克的身边,让我们再次看到了女性逃离的无望和强大社会秩序对女性的规约和收编。

二、山羊弗洛拉——一个隐喻和象征

毋庸置疑,门罗的题材是非常普通的,甚至是我们习以为常、司空见惯的。她的小说并没有波澜壮阔的情节设置,我们要想在门罗的小说中寻求阅读的强力刺激效果,无疑是要失望的。但从门罗的创作经历来看,她的许多早期创作,是断断续续在孩子熟睡以后,或是在等烤炉的间歇中完成的。等到她的第一部短篇小说集《快乐影子舞》发表,并获得第一个加拿大总督文学奖时,她已经是37岁的年龄了,是三个女儿的母亲。而门罗创作的井喷期和高峰期是在她50岁以后,这时,她才真正从家庭的琐事中抽身出来,有了自己的生活。从这样的创作经历中我们可以看出,此时的门罗已经是经历了少女时对爱情、婚姻的懵懂向往,而步入了中年的平静与贫乏,生活的简单重复已经内化为她的生命底色。在这样的切身体验中,门罗取材身边女性的满足与困惑、希望与绝望、安于现状与试图反抗,可谓是驾轻就熟。但如果门罗只是简简单单地记录生活,做一味的“零度叙述”,其小说也就不足为奇了,也就不会有如此高的成就和声誉,更遑论摘得2013年诺贝尔文学奖的桂冠。门罗小说的可贵之处正在于她对意象、象征等手法不着痕迹的运用。她在短篇小说《逃离》中设计了山羊弗洛拉这一重要的意象,让小说文本带上了一丝神秘而朦胧的色彩,并使其小说脱离了简单的叙述而呈现出复杂而多层面的诗意空间。可以说,山羊弗洛拉的反复出现与反复消失,是与作为第一人称的卡拉的逃离与回归并行的另一条线索。读者要深刻理解卡拉的出走与回归,必须借助于山羊弗洛拉这一隐喻的符号。这是进入文本、进入卡拉甚至作者心里的一把极为关键的钥匙。

弗洛拉在小说中首次出现是在卡拉的梦境里,作者把它安排在一段卡拉和克拉克生活的写实之后:“昨天晚上还有前天晚上她都梦见弗洛拉了。……它一条腿似乎受了伤,但它还是跑开去了。它引导卡拉来到一道铁丝网栅栏的跟前,……从那底下钻过去了。”此时的拉卡经常与丈夫起冲突,闹矛盾,生活的重压让那个曾经的克拉克脾气越来越火爆,并对卡拉表现出了冷漠和厌烦。可见,此时的卡拉已经是伤痕累累、不堪重负。而她心灵的伴侣弗洛拉此刻的适时出现,暗示着卡拉的生活将要发生变化。弗洛拉的身体受伤暗示着卡拉的心灵受伤,而弗洛拉引导她“来到一道铁丝网栅栏的跟前”,并“从那底下钻过去了”,也预示着卡拉接下来的逃离行动。这足以看出作者安排弗洛拉在此处出现的深意。弗洛拉的第二次出现是在克拉克找西尔维亚谈判的夜晚,当克拉克在接回了半路返回的卡拉后,去警告西尔维亚不要插手他们的生活时,“弗洛拉像一个来自非人间般的动物向他们冲过来,离奇的景象使得两个因敌意而分成两个阵营的人顿时放下了一切,甚至像朋友似地告别”。弗洛拉的重现不仅化解了克拉克和西尔维亚的矛盾,同时在小说中起着推动故事情节发展的重要作用。作者在此时转化了故事叙述的层次,从写实转入弗洛拉的意象描写,使得故事呈现多维度的叙述线索,并在二者的巧妙互文中完成了对卡拉出逃的离奇暗示,留给读者的是一个无限可能的想象空间。最终,弗洛拉又无端消失,作者没有交代克拉克对弗洛拉的处置,而是让我们与卡拉一起猜想弗洛拉的去处,因为这本身也是生活的常态。门罗无意制造一个结局供读者喜悦或叹息,而是把生活的多种可能性移入小说。弗洛拉的消失和出现与卡拉的命运伴随始终,通过对弗洛拉意象的分析,我们可以对卡拉的逃离与回归做新的审视与评估,以及对卡拉微妙的心理做深层的体察与把握。

三、女性命运的深刻追问

门罗说:“我从来不知道‘女权主义这个词的真正含义,不过我的确是个女权主义者。”“女权主义”是与妇女解放、男女平等字眼紧密相连的一套价值体系,它自19世纪末发生第一次浪潮以来,到20世纪的50—60年代达到高峰。门罗受其思潮的影响,对女性的爱情和婚姻多有探讨,并通过对女性的书写完成对女性命运的追问。

在小说集《逃离》中,门罗基本都是围绕女性命运这一主题展开,包括她们的童年﹑成长﹑爱情﹑痛苦﹑疾病﹑死亡和别离等,基本涵盖了女性悲剧宿命的一生。门罗用细致的笔触,探测到女性的内心,与她们共同背负生活的重压,并在这种重压之下试图逃离。然而,在积年累月中所形成的顽固的父权制度却牢不可破,女性的每次出逃都犹如飞蛾扑火,在自我的否定迷茫与外界的潜在挤压合力之下,终究显示了出走的无望与无处可逃。《逃离》中的卡拉在出逃的大巴上,想象着要面对的陌生环境和人,尤其是没有克拉克的生活要如何度过,顿时觉得不安起来。她逃离前满怀希望,“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手里”,但真正要自己面对生活时,又表现得恐惧害怕、不知所措,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回到了原来的生活轨迹之中。通过这样的书写,门罗完成了对女性命运的探秘,女性自我解放的道路艰难而漫长。无论是外部环境,还是女性自身的弱点,都构成了女性真正解放和自由的缠绕与阻力,但门罗的书写让我们看到虽然女性的解放仍然是“路漫漫其修远兮”,但只要有行动,哪怕是一点点的改变,都会带来一丝微弱之光,而这微弱之光,将是引领后来人继续前进的灯塔。

[1]来激扬.试析《逃离》中弗洛拉的神话隐喻[J].绍兴文理学院学报,2013(1).

[2]于景梅. 逃无可逃的人生困境——艾丽丝·门罗《逃离的生态女性主义解读》[J]. 长春工业大学学报,2014(7).

[3]周燕. 浅析《逃离》中山羊弗洛拉的象征意蕴[J]. 文学教育,2014(6).

[4]贺可熙. 平静生活下的暗流世界:门罗《逃离》的女性心理分析[D]. 华东师范大学,2015.

[5]范芊婀. 生活的小处,藏有大观——读门罗《逃离》[J]. 名作欣赏,2014(4).

[6]彭超. 逃离或回归——细读门罗短篇小说《逃离》[J]. 名作欣赏,20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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