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补贴、市场化程度与企业成长性：一个文献综述

李传宪，刘晓雨

(西南政法大学 管理学院，重庆　401120)



政府补贴、市场化程度与企业成长性：一个文献综述

李传宪，刘晓雨

(西南政法大学 管理学院，重庆401120)

政府与企业的关系一直是学术界的研究热点，政府补贴作为财政支出最重要的一项，一直影响着企业的成长，与此同时，地区的市场化程度对企业的发展也具有重要意义。从政府补贴的影响因素和补贴效果、政府行为对企业成长性的影响、市场化程度与企业的发展等三个方面来看，政府补贴、市场化程度与企业成长性三者之间的关系紧密，互为作用。

政府补贴;市场化程度;企业成长性

政府补贴作为财政支出最重要的一项，多年来一直影响着企业的发展。据统计数据显示，2014年2473家沪深A股上市公司获得政府补助，计入当期损益的政府补助合计金额达912亿元。而2012年和2013年，获得补助的上市公司数量也分别达到2511家和2542家。无论国企还是民营企业，上市公司获取政府补贴已成为普遍现象，除了金额数目较大之外，政府补贴项目种类繁多，部分企业长期依靠政府补贴维持生存。关于补贴的效果方面，政府补贴是否真正提高了企业成长性，学术界尚未有定论。此外，由于市场化程度能够很好地刻画政府的干预程度，体现政府与企业之间的政治关联关系，市场竞争强度不同的地区，政府补贴的程度不尽相同，补贴所产生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也存在一定的差异。

一、政府补贴影响因素及补贴效果

(一)政府补贴的影响因素

在西方学术界，最早研究政府补贴的是庇古的《福利经济学》，庇古认为在完全竞争环境下，社会资源可以实现最优的配置，但是各方面原因导致社会福利最大化难以实现，此时政府干预会介入到市场中去。政府通过对边际社会纯产值大于边际私人纯产值的产业进行补贴，达到社会福利的最大化。Perotti等(1999年)提出市场的竞争与地区之间的竞争加剧，使地方政府对企业的态度变得更加积极。为实现地方利益最大化，地方政府有动因积极采取改进体制、建立市场等行为，以争取获得处于不断流动中的资源[1]。Zuniga-Vicente等(2014年)的研究中提到，Eurostat(2009年)统计显示，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之后的十多年间，欧盟27国、美国、日本在研发方面的政府投入占社会研发总投入的比例分别达到了35%、30%和18.5%，而这其中的很大一部分是用于相关企业的补贴[2]。我国魏志华等(2015年)以能源类上市公司为例也指出，属于政府产业支持行业的企业往往能够获得更多的财政补贴[3]。

在政府补贴影响因素方面，国内学者进行了广泛的研究。陈晓等(2001年)认为，各地方政府对上市公司的支持程度与本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政策特点等因素密切相关，因此公司所在的地区会影响公司能否获得补贴和税收优惠[4]。陈冬华(2003年)认为，我国实施政府分权改革以来，地方政府权利增加，逐渐成为影响地区发展的重要变量。地区间的激烈竞争可能导致地方政府出现干预市场的行为，对企业实施补贴[5]。王凤翔等(2006年)指出，我国地方政府对竞争性企业实施补贴是一种理性行为，政府主要出于发展地区产业政策、促进地区经济发展以及维持地方财政收入等动机向企业提供财政补助[6]。唐清泉等(2007年)提出，为企业提供包括税收支出在内的补助已经成为许多地方政府促进本地区经济发展的灵丹妙药，在此背景下，政府会为行政管辖区内的企业提供各种形式的补贴资助。此外，他们还发现上市公司所在地的财政情况会影响到政府补贴的比例，上市公司所在地区越富裕，政府越倾向于给予公司更多的补贴[7]。余明桂等(2010年)研究发现，地区的制度约束越弱，政治关联对民营企业获得财政补贴的帮助越大[8]。陈德球等(2012年)提出，我国经济转轨时期的重要特征是各地的市场化进程互不平衡，具体表现为各地政府干预经济的程度存在明显差异，因此，政府补助企业的动机与意愿也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9]。李传宪等(2013年)实证检验了政治关联性对公司获取研发补贴收入等的影响，研究表明相对于无政治关联的企业，具有政治关联的企业更容易获得研发补贴[10]。张敏等(2013年)的研究表明，企业的慈善捐赠具有明显的政企纽带效应，具体表现为企业的慈善捐赠越多，它们从政府手中获得的补贴收入也越多[11]。张洪刚等(2014年)研究表明，民营企业的政治关联成本越高，企业的财政补贴收入也越高[12]。

(二)政府补贴的效果

在政府补贴对企业的价值、绩效等方面带来影响的相关研究中，出现了两种不同的观点，即部分学者认为政府补贴效果明显，而另一部分学者认为政府补贴对企业产生的影响不大。

1.政府补贴具有显著效果

在政府补贴的效果方面，Tzelepis等(2004年)分别从效率、盈利能力、资本结构以及成长性四个视角考察了希腊的财政补贴政策效果，实证发现，财政补贴显著提高了公司成长性[13]。陈晓等(2001年)的研究显示，政府补贴使公司业绩获得提升，帮助上市公司获得配股资格[4]。王凤翔等(2006年)对政府补助效果进行理论层面的分析，发现政府补贴会导致收入效应和替代效应的无偿支出。对本地竞争性企业的财政补贴一定程度上会促使企业扩大投资，企业的投资结构和方向会发生改变，扩大的投资也会反过来提高地区经济的增长速度[6]。唐清泉等(2007年)从补贴效果来看，上市公司的经济效益没有增强，但政府补贴有助于企业发挥社会效益，补贴比例对上市公司的税收贡献具有显著影响[7]。余明桂等(2010年)考察发现，政府补助仅对不具备政治关联的民营企业的业绩有积极影响[8]。郭晓丹等(2011年)发现政府补贴促使企业加强产品研发，扩大研发基础，从而获得更多的专利和技术[14]。最近，Cerqua等(2014年)对意大利的财政补贴政策进行研究发现，财政补贴可以显著提高被补贴企业的雇员规模、投资水平以及公司成长性，但对企业产出效率没有显著影响[15]。吴成颂等(2015年)研究发现政府补贴存在社会性效果，政府通过财政补贴的形式来激励企业扩大社会捐赠额、吸纳更多就业人数和增加技术人才投入方面是有效果的。进一步研究显示补贴效果仅在当年盈利的企业中存在，不受市场化程度的干扰，但该效应的显著性在不同市场化程度下却表现出明显差异[16]。

2.政府补贴效果不显著

De Long等(1991年)认为政府对企业的补助是市场评价机制失灵的结果，政府补助无法解决问题，反而更可能引起问题[17]。Bergstrom(2000年)研究表明，政府补助可以影响接受补助第1年的增长，但是之后政府的补助则对“全要素增长率”产生负面影响[18]。张京京、孟全省(2010年)研究农业上市公司获利能力与政府补助的关系，发现政府补助很小程度上影响了农业上市公司的获利能力，未增加企业的价值[19]。此外，耿强等(2011年)研究发现，地方政府的财政补贴可能导致产能过剩[20]。逯东等(2012年)认为政府补贴会导致企业研发创新能力的降低，也未能提升企业的市场价值[21]。刘虹等(2012年)研究发现，在初始阶段，政府补贴会显著促进企业的研发支出，但是随着政府补贴力度的不断增大，这种激励效应会逐渐减弱，超过最优值后，补贴会对研发支出产生一定的挤出效应[22]。从经济增长的视角，陆建明(2013年)研究分析当一个经济体从世界市场上获得资源中间品时，资源性产业获得补贴所带来的扭曲效应和社会福利影响[23]。王文华等(2014年)研究发现政府补贴缓解研发融资的直接效应显著，但间接效应不显著[24]。

二、政府行为对企业成长性的影响

政府行为与企业成长性一直都是国内外学者研究的热点，无论是直接作用还是间接作用，政府行为都会对企业的成长性产生一定程度的影响。

(一)政府行为对企业成长性的直接影响

Goldstein(1995年)针对中国企业的研究发现，只要政府掌握着大量的资源并且其权力无法得到有效监督，那么，包括民营企业在内的所有企业都仍然会被扭曲成为政府的附庸。然而，一旦中央政府放权，由具有丰富经验的地方政府管理地区经济, 其经济绩效都会相当不错[25]。由此，政府在企业的成长中扮演的角色之重可见一斑。Bergstorm(2000年)研究发现，政府补助提高了企业的经济增加值，促进了企业增长[18]。刘万元(2002年)提出政府观念、政策措施、政府职能、法律等因素对企业的成长发挥着十分重要的作用[26]。邬爱其等(2004年)的研究亦指出企业成长性与政府的产业促进政策、融资环境、税费负担、企业信息化水平等因素都有密切关系[27]。孙大鹏等(2007年)提出在促进中小企业发展和成长的过程中，政府的作用是决定性的。这主要体现在为中小企业制定相关的法律法规，进行财税支持，制定产业导向，建立社会服务体系等方面[28]。杜传忠等(2012年)通过细分不同企业规模的实证结果发现，转轨期不同因素对不同规模企业的成长所产生的影响也存在较大差别：相比较大企业，政府税收、地方保护和市场竞争对中小企业成长的影响作用更为显著[29]。王静等(2013年)研究表明良好的法律保护促进了企业成长，较高的融资约束抑制了企业成长[30]。李旭红等(2014年)实证分析发现政府给予中小企业的税收优惠额越高，企业成长能力更强，与所得税相比，增值税优惠更能提高中小企业的成长能力[31]。

(二)政府行为对企业成长性的间接影响

Tzelepis等(2004年)对希腊的数据研究发现，投资补贴未能使企业效率与获利能力得到提高，但大量自由现金的流入提高了企业的偿债能力，从而对企业的增长产生显著的积极作用[13]。谭燕芝等(2005年)从企业外生成长理论和内生成长理论的角度出发，结合经济体制的转变对政府在企业成长中的作用进行研究。经济转轨时期，随着市场同质性程度的加强，企业主要通过内生因素实现自身成长，政府要实现在微观企业成长方面的职能转变，规范、引导企业建立优化的产权制度，保护异质性资源的产权、创造企业集群和法制环境等，使企业形成持续的成长能力[32]。王小鲁等(2009年)提出市场化程度的高低能够很好地刻画地方政府的干预程度[33]。政府通过对市场的干预，间接影响该地区企业的成长能力。杨其静(2011年)认为通过建立某种特殊的政治关联，企业有可能获得政府的帮助，例如非正式的产权保护、市场或者行业的进入权、税收优惠和廉价资源等，从而促进企业的发展[34]。王静等(2013年)认为政府管制对企业成长速度则不存在显著的直接影响[30]。章细贞等(2015年)的实证结果表明民营企业与政府的政治关联对企业成长性有显著的促进作用，通过这种密切关系，能够获得受管制类行业的准入权，找到新的高利润增长点，从而实现企业的成长，另外，地区的制度环境越落后，这种促进作用就越大[35]。

三、市场化程度与企业发展

(一)市场化程度与企业绩效

市场化程度并非直接对企业绩效产生影响，其作用机制主要表现为，间接地调节或者控制其企业的规模、资本结构、收入水平等从而影响企业的绩效。孙早等(2006年)的研究结果表明经济转型时期，市场环境通过影响企业家的创新意愿决定企业的发展绩效，市场环境是民营企业发展绩效变化的更为重要的解释变量。与此同时，地区市场规模的扩大有利于民营企业的发展[36]。黄士凡等(2012年)发现政府干预企业的内部决策会抑制上市公司的经营绩效，外部的制度环境则与公司业绩呈正相关关系。他们强调，在中国特有的市场环境下，相比较法制环境和市场化的影响，政府干预市场的程度对公司业绩的影响要更大[37]。张琨等(2013年)研究得出，女性董事会成员对公司绩效增长有积极作用，同时公司所处市场竞争程度加剧会增强这种积极作用[38]。郭海等(2014年)提出机会识别有利于改善企业绩效，商业模式创新是企业将创业机会转化为企业绩效的一条有效路径，市场竞争强度越大，机会识别对商业模式创新的影响越强，越能提高企业绩效[39]。谢获宝等(2015年)研究发现，在我国经济转型时期，随着市场化改革深入，民营企业绩效与高管过度隐性私有收益的负相关关系显著改善，并且高管权力越大，市场化程度的抑制作用就越显著，进一步的分析发现，市场化进程深入有助于提高企业绩效与高管现金薪酬之间的敏感程度[40]。

(二)市场化程度与企业成长性

市场化程度的高低代表着该区域企业成长环境规范的程度。Chandler(1977年)认为影响企业成长的关键因素是企业面临的外部环境特征，技术进步和市场扩张是推动企业成长的根本，在这两方面的共同作用下，企业生产与分配领域发生了根本性变化，促进了企业的成长[41]。D.Storey(1994年)认为企业的地域位置、规模、市场定位与企业的发展及管理水平相适合时，才能使企业快速成长，若其中某个因素配合不佳或不起作用时，就会抑制企业的成长速度，甚至引起企业衰退[42]。Beck 等(2000年)通过研究指出，在市场化程度低的地区，企业的财务限制程度往往较高，由此，企业的成长速度会受到负面的影响[43]。张维迎(2004年)提出，市场规模越大的国家，企业规模也越大，证明企业的成长能力越好。这一结论亚当·斯密早在1776年的《国富论》中就有提及[44]。Cull(2005年)认为，在市场化程度低的地区或国家，相对较少的融资渠道会阻碍企业的成长，企业为谋求发展需要找到其他替代性机制[45]。除了直接影响之外，市场化程度也会间接地对企业的成长性发挥作用。张敏等(2013年)的实证结果表明当企业所处地区的市场化程度越低，慈善捐赠所带来的政企纽带效应也越明显[11]。由此，显著提高的补贴收入则又会对企业成长性产生一定影响。

四、研究述评及展望

通过对学者们研究结论的梳理与回顾可知，政府补贴作为我国政府干预经济的重要手段，不仅对宏观的区域经济发展产生一定的作用，同时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微观企业行为与发展。国内外关于政府补贴的研究已经初具规模，大多从以下两大方面进行研究：其一从政府发放补贴的动机出发，研究政府补贴的影响因素；其次是补贴效果的研究。但是具体研究政府补贴与企业成长性的还比较少，研究结论更是百家争鸣，结论不一。有学者认为政府补贴能够显著提高企业成长性，也有学者持反对意见，认为补贴对企业成长性的影响并不显著，还有学者认为补贴只会产生负面影响。这主要是因为研究的背景的差异，国内外经济体制不同、地区间的发展程度和相关政策存在差异，影响企业成长性的内外部因素繁多，不同所有制和发展阶段的企业，其成长模式和成长能力也不尽相同，这些都会导致研究结果各异。因此，在研究政府补贴与企业成长性的关系时，应当细化研究对象，不能一概而论，例如针对创业企业，要考虑到企业的发展阶段，选择适宜的衡量指标。

政府行为对企业成长性的影响会受到多方面因素的影响，国内有学者在研究政府行为对企业成长性的影响中将市场化程度或制度环境纳入研究的范畴，分析不同市场化程度对政府补贴与企业成长性之间关系的影响，但这方面的研究还比较少，并未形成系统的框架。不同市场化程度的地区，政府干预程度不同，补贴程度存在差异，从而对企业成长性也产生影响，同时，市场化程度也在其中发挥着调节或者控制作用，间接地影响着企业的发展。因此，在研究政府行为与企业成长性时，应结合当前的环境特征，例如我们正处于互联网高速发展的信息经济时代，互联网行业与传统行业激烈碰撞，在此特殊环境下，无论是政府的补贴政策还是企业的成长能力都会适应当前环境变化，呈现出“新”的特征，这些都会成为新的研究点。值得注意的是，关于企业成长性的研究可以结合经典的理论，例如基于企业生命周期理论进行分阶段研究等。关于政府补贴对企业成长性影响的相关研究可以针对企业所处的行业、企业的产权属性和企业的经营特征分类进行研究，结论更具有说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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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责任编辑：周玉芹

Government Subsidy, Market Development and Corporate Growth: A Literature Review

LI Chuan-xian, LIU Xiao-yu

(School of Management, Southwest University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Law, Chongqing 401120, China)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government and enterprises is always the focus of academic research.As the most important part of public finance expenditure, financial subsidies have been affecting the corporate growth for years.Meanwhile, regional market development also has great significance for enterprise development.After reviewing literature, which is related to the influencing factors and effects of government subsidy, the effects of governmental actions on corporate growth as well as the impact of market development on enterprise development, this paper elaborated the connection between government subsidy, market development and corporate growth.In the end, the comment and prospect was considered in this paper.

government subsidy; market development; corporate growth

1008-4355(2016)03-0062-06

2016-04-01

重庆市教委科学技术研究项目(KJ1400111);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青年基金项目(13YJC630181)

李传宪(1972)，男，四川南江人，西南政法大学管理学院副教授，管理学博士；刘晓雨(1991)，女，安徽合肥人，西南政法大学管理学院企业管理专业硕士生。

C93

A

10.3969/j.issn.1008-4355.2016.03.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