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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坪骆驼:背上驮来的生活

2016-09-13文图丽娜

丝绸之路 2016年5期
关键词:柯坪草场骆驼

文图 土/丽娜

柯坪骆驼:背上驮来的生活

文图土/丽娜

柯坪是塔里木盆地西北边缘的小县城,在维吾尔语中是“洪水”或者“地窝子”的意思。据史料记载,作为古龟兹国的一部分,柯坪在丝绸之路时期也闪耀出了自己独有的光辉。或许是怀念那一段让人难以磨灭的辉煌,如今,即使丝绸之路已经被隐藏于万里黄沙之下,但是柯坪人却始终对骆驼这个丝路上的宠儿情有独钟。

驼群

越野车外的狂野

在南疆,想要见到如此壮观的骆驼群,大概就只有在柯坪了。为了能够亲眼看看这个生活在骆驼背上的古老之地,我们跟随当地的朋友,开着越野车专门去了一趟柯坪。

柯坪县的阿恰勒乡草场是当地人用来放养骆驼的地方。柯坪县是古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自汉代开始,无数的骆驼便跟随商人踏着黄沙,驮着货物,以这里为中转站,从东方走向西方,又从西方返回中原。或许是因为这一段辉煌的历史,柯坪人对骆驼便有了一种特殊的情感,自古以来,他们就酷爱养骆驼,且历代不绝。他们喝骆驼奶,吃骆驼肉,并且以骆驼肉为最尊贵。

邻近沙漠的柯坪,有着大面积的草场。虽然这些草场大都是戈壁滩,草质较差,但是因为骆驼对草质的要求不高,并且耐饥、耐渴,所以大面积的戈壁滩反倒成了当地最适合放养骆驼的地方。柯坪县骆驼养殖的数量大约占了阿克苏地区的66%,是南疆最大的骆驼养殖县,因此,柯坪也成了名副其实的“骆驼之乡”。

我们的越野车继续在草场上行进,突然,一位正在驯养骆驼的托盖奇(维吾尔语,意为“养骆驼的人”)向骆驼们发起了一个信号,成群的骆驼便朝我们奔跑过来。虽然骆驼体形庞大,但跑起步来一点也不含糊,据说骆驼的奔跑速度能够达到每小时60公里。

我们坐在车内,好几十峰骆驼就像要与越野车赛跑一样紧紧地追随着,在广袤的戈壁滩上扬起一阵尘土。当我们的车停下来时,一峰骆驼像蹭痒痒一样把头伸到了后视镜上来回抖动,有的骆驼眨巴着又大又圆的眼睛朝车窗里看。此时,真有一种到了非洲大草原,与成群的狮子、大象同行的感觉。

43岁的艾沙·吐尔地(以下简称“艾沙”)是当地小有名气的托盖奇,与其他农牧民一样,他家100峰骆驼就放养在阿恰勒乡草场。骆驼与羊不同,不适合在家圈养,需要赶到草场或山里放养,尤其是在夏天,骆驼容易生病,因此要放养到通风的草场上。

把骆驼放到草场上,几乎就可以不用理会了,骆驼会自己找吃的、喝的,艾沙只需一个月来看一次就可以。但是,骆驼这种来自远古的生物,脾气十分暴躁。据说在1000万年前,原本生活在北美洲的骆驼远祖,越过白令海峡来到亚洲和非洲,随着物种的不断演变才进化成了如今的双峰驼和更适合人类驯养的单峰驼。在牧民之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宁驯十匹烈马,不驯一峰骆驼。”要想让骆驼乖乖听话,就需要训练好几个月的时间。

艾沙是驯养骆驼的好手。他走到一峰骆驼跟前,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语音,骆驼就乖乖地跪在了他跟前。当骆驼跪下之后,他伸手摸摸骆驼的脖子,就像抚摸自己的孩子一样。可别小看了这个摸脖子的动作,据艾沙说这是必不可少的,因为只有这样亲昵的动作才会使骆驼对人产生亲切感。但是,究竟是经过什么样的训练,能使一峰原本充满野性的骆驼才会变得如此乖巧呢?骆驼脾气暴躁,尤其是这种在野外群居的骆驼,发起脾气来十个人也拉不住。所以,在小骆驼出生后不久,牧民就要把它拴在一个粗壮的木桩上,还保持着狂野性格的小骆驼当然会拼命地拽绳子,甚至会一天到晚都与木桩“搏斗”。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好几天,等到小骆驼精疲力竭才终于被驯服。或许,在草场上放养的骆驼还保有野生动物原始的狂野本性,仿佛就是要受一受这样的皮肉之苦骆驼才会变得安分,才会心甘情愿地接受人的管理。

托盖奇和骆驼群

艾沙为骆驼检查身体

被训练过的骆驼变得温驯并且任劳任怨。艾沙招呼我们每人骑上一峰骆驼,牵引着沿戈壁滩走了长长一段路。艾沙的儿子也驱赶着上百峰骆驼跟在身后。骑在骆驼上眺望远处,隔壁之外还是戈壁,路的尽头还是路,这样苍凉而又壮阔的景色,想必就是当年的丝绸之路商人经过柯坪所看到的景象了吧……

与骆驼生活的日子

我们向艾沙租了几峰骆驼,在阿恰勒乡四处游走。坐在骆驼背上,我一边欣赏这个与沙漠邻近的小县城,一边听着艾沙讲述他与骆驼的故事。

柯坪的人们世代都喜欢养骆驼。艾沙的爷爷和父亲也不例外,他们两人对骆驼都有着深厚的感情。艾沙的母亲觉得养骆驼辛苦,总是劝艾沙的父亲换别的营生。可是,在艾沙父亲的眼中,骆驼就是自己的孩子,怎么舍得轻易放弃。在艾沙13岁之前,父亲与骆驼相处的时间比与他相处的时间还要多。

骆驼在草场上四处游走,一边找吃的,一边听艾沙的父亲唠叨,唠叨妻子对自己的不理解,唠叨他得到这几峰骆驼的艰难。在丝绸之路上负重的骆驼与马不同,马载的是人,而骆驼载的是货物。人牵着骆驼,离乡背井行走在漫漫黄沙中,骆驼自然成了人最好的倾诉对象。对家乡的思念,对爱人的思念,骆驼就像储存水一样,把人们的种种情感都装进了自己的肚子里。骆驼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过去是,现在也是。艾沙的父亲把自己的不满向骆驼诉说,骆驼便把这些话像嚼红柳枝一样嚼碎了,然后咽到肚子里。

沙吾提·米孜古丽正在给骆驼挤奶

艾沙13岁开始跟着父亲放骆驼。记得有一年冬天,好几峰骆驼丢失了,艾沙和父亲顺着骆驼的脚印追寻,可是一直到晚上都没找回来。天黑了,他们没地方住,只能在草场上挖个坑,点燃几根红柳枝,等火熄灭了添些干的沙土铺在上面当床睡,就这样睡到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后他们又继续找,最后足足找了一个星期才把骆驼找回来。父亲抱着骆驼群里最年长的骆驼哭了好久,眼睛都哭红了。

以前,艾沙不明白父亲的情感,现在自己从父亲手中接过了这个担子,并且逐渐把原本只有几十峰的骆驼发展成现在的上百峰,他也就明白了,虽说骆驼是全家人的生计,却也是自己照顾长大的孩子。每个地方的人都有自己对动物的偏爱,生活在库车的人们对毛驴有割舍不掉的情感,而生活在柯坪的人们对骆驼也有一份偏爱。据说,早在公元前3000年,生活在沙漠边缘的人类就已经开始驯养骆驼,以作为驮运货物和骑乘之用。然而,在柯坪的牧户看来,骆驼不仅仅是用来负重的工具,它们还是家庭成员的一份子。骆驼一不高兴,就会踢人或者向人吐唾沫。从小到大,艾沙就被吐过无数次。他在草场上,看见哪峰骆驼不听话了,就会大声训斥几句,然后摸摸骆驼脖子上的绒毛,就又笑得合不拢嘴了。他和骆驼就像兄弟一样,打打闹闹地过着小日子。

到了节庆的时候,骆驼还是他们家很好的娱乐工具。柯坪古时候属于龟兹国,而“斗驼”是古龟兹重大节日中必不可少的项目之一。历史远去,如今的柯坪虽然已经没有了“斗驼”这项活动,但是,在节庆的时候,人们也会举办一些与骆驼相关的活动。全疆各地的一些蒙古族人和哈萨克人还会举行“赛骆驼”。平时看起来安稳迟钝的骆驼,一到比赛的时候,就会拔腿飞奔,跑得比马儿还快。据说在唐朝时期,脚程非常迅速而又安全可靠的骆驼,往往被委派上一个被官方称作“明驼使”的职责以作为国家应急之用,特别是用来传递边境危机的信息。

留有余温的骆驼奶

在古时候的突厥部落中,骆驼就像金、银、女童以及奴隶一样被列入最贵重的物品之列。在占卜和诗歌创作中,骆驼则是作为慈善和高贵的象征而出现。以至于到了今天,骆驼在牧民心中依然是有着“牲畜之王”的地位。这样珍贵的骆驼,它的身上自然满是“宝贝”。

艾沙把我们带到他家,门口有一个妇女正在挤骆驼奶。挤骆驼奶就像挤牛奶一样,需要依靠人工完成。妇女蹲在骆驼的肚子下面,不一会就挤了一桶骆驼奶。她将新鲜的骆驼奶拿到栅栏外面,然后倒入另一个桶口蒙着一层白纱布的桶里。白花花的骆驼奶经过纱布的过滤就可以直接喝了。艾沙让我们把矿泉水瓶子里的水倒掉,然后拿起勺子就给我们装了满满一瓶骆驼奶。透过瓶体,仍然可以感觉到骆驼暖暖的体温。

艾沙说,骆驼奶是好东西,邻居热兹尔·玉素甫有长期的支气管炎,因为喝骆驼奶病逐渐转好。还有另一位朋友的妻子,每到冬天就咳嗽,喝了几个月骆驼奶,也逐渐转好了。我对艾沙说的话半信半疑,但是握着余温还在的骆驼奶,我忍不住想尝一尝。虽然我不是第一次喝骆驼奶,但却是第一次喝新鲜的骆驼奶。记得之前在乌鲁木齐的一家餐厅喝过冰镇的骆驼奶,酸酸的,像极了喝啤酒的感觉。但是这一次喝骆驼奶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第一口喝下去,膻膻的味道让人有些受不了,但是多喝几口,咸咸的,越喝越浓郁、醇厚,让人印象深刻。

柯坪是一片盐碱化非常严重的土地,在居民的房屋墙角就能轻易地看见白白的一层。柯坪的羊肉和羊奶之所以好,是因为羊吃了含盐碱的草,那么柯坪的骆驼是不是也因为吃了含盐碱的红柳,所以也变得特别不一样呢?虽然这个问题我不能从艾沙身上得到答案,但是我却从艾沙身上看到他为自家骆驼产生的自豪感。

柯坪,这个阿克苏地区最西边的小县城,在古代丝绸之路上,骆驼驮着一箱箱瓷器、丝绸,给它带来了无数商旅过客,使得它繁荣昌盛。如今,它虽然已经光辉不再,但是它与骆驼的羁绊却从未断过。骆驼们依然在祖祖辈辈们曾经留下过脚印的地方继续生活着,如今,它们不再需要驮着大包小包行走万里,它们在这里安稳地“驻扎”下来,给柯坪的人们提供驼奶、驼肉、驼绒。也许,无论社会如何变迁,柯坪的人们依然会选择与一群可爱的骆驼共同面对生活。

(作者系原柯坪县委宣传部引进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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