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结构变动对经常账户余额的影响
——基于中国1994—2014年数据的实证研究
2016-09-09何慧刚
何慧刚
(湖北经济学院,湖北 武汉 430205)
人口结构变动对经常账户余额的影响
——基于中国1994—2014年数据的实证研究
何慧刚
(湖北经济学院,湖北 武汉 430205)
20世纪80年代以来,我国实行计划生育政策,人口结构发生重大变化,人口扶养比不断下降。同时,经常账户差额从赤字走向盈余。人口结构与经常账户余额之间是否存在密切关系?人口结构变动如何影响经常账户余额?随着我国人口老龄化的加深,人口扶养比将逐步上升,这将会给我国经常账户余额带来怎样的影响?本文首先从理论分析人口结构与经常账户余额的关系,然后利用1994-2014年的数据,分析我国人口结构变动对经常账户余额的影响,最后,得出结论并提出政策建议。
人口结构;人口抚养比;经常账户余额
一、引言
20世纪80年代以来,我国实行计划生育政策,人口结构发生重大变化,表现为我国人口扶养比不断下降。2000年我国进入老龄化社会,而且老龄化的速度在加快。一方面,我国老年人口比重将上升。联合国预测,我国60岁以上人口比重2025年将上升到20%,到2050年将进一步上升到31%,将达3亿以上。另一方面,劳动力供给总量和结构将减少,劳动人口比重将下降。2010年人口普查,劳动年龄人口为9.98亿。据预测,到2030年,我国劳动人口基本上维持在10亿左右,但2045年将降到8.97亿,2050年进一步下降到8.7亿。劳动人口比重预计将从2000年的65%下降到2025年的62%和2050年的53%。由于我国老年人口增加,劳动人口减少,人口扶养比将逐步上升。1980年代以来,我国人口扶养比不断下降,我国经常账户差额从赤字走向盈余。人口结构与经常账户余额之间是否存在密切关系?人口结构变动是如何影响经常账户余额的?随着我国人口老龄化的加深,我国经常账户顺差可能减少,甚至转为逆差,如何应对这种变化对我国经常账户余额将有何影响?
关于人口结构与经常账户之间关系的研究,国外研究方面,Alan、Williamson(1994)和Taylor(1995)从人口年龄结构出发分析公共和私人储蓄行为,进而分析人口年龄结构对中期经常项目的影响,得出高劳动力抚养负担的国家储蓄率比较低,倾向于产生更大的经常账户赤字。Higgins(1998)分析了人口年龄结构对储蓄供给与投资需求的双向作用,认为抚养负担的加重会通过影响二者之差进而影响经常项目差额变化,并且发现人口年龄结构对经常账户平衡所产生的影响超过了GDP对其影响多达6%。Higgins和Williamson(1997)认为,高抚养负担的国家导致经常项目向赤字转化,储蓄也会随抚养负担的增加而减少。当一个经济体劳动力比重占优势时,储蓄供给大大增加,而投资需求相对不足,导致经常项目走向盈余。IMF(2005)运用国别数据发现老年人口抚养比与经常账户存在很强的负向关系,但也有部分学者对美国、日本和中国台湾地区的实证研究并不支持这样的结论,甚至与预期符号相反(Gruber,2007;Chen,2006;Deaton,1999)。国内研究方面,钟水映,李魁(2009)认为,劳动力抚养负担与经常项目差额之间短期内不存在显著关系,长期内存在反向作用;人口年龄结构、经济增长以及经常项目差额之间存在动态关系,劳动力抚养负担减轻通过储蓄、消费、投资、出口以及政府财政收支等传导变量促使经常项目差额增加。朱超,周晔(2011)从一个多期人口代际交叠模型入手,分析了计划生育政策对人口结构和抚养比例的影响,同时还运用中国数据对人口抚养比与储蓄率、相对生产率差异与经常项目差额进行协整与因果检验。汪伟(2012)通过构建一个开放经济三期世代交替模型讨论了人口结构变化对中国经常账户余额理论研究发现,少儿抚养系数的下降会引起储蓄率相对于投资率上升从而形成经常账户盈余,人口老龄化会降低储蓄率从而对经常账户余额产生负向影响。仅仅将储蓄率作为人口结构与经常项目关系研究中的中间变量略显单薄,应该更加关注储蓄供给与投资需求的双向作用。从现有文献分析看,关于人口结构与经常账户之间关系的经验研究的结论对于数据和变量选择比较敏感,尚未取得高度一致的结论。
二、理论分析
(一)生命周期理论
1985年诺贝尔奖获得者,美国经济学家弗兰克·莫迪利阿尼 (Franco Modigliani)于1954年提出生命周期理论(Life Cycle Hypothesis,LCH)。Modigliani认为,人的一生分为年轻时期、中年时期和老年时期三个阶段:(1)年轻时期,收入低,但因为未来收入会增加,这一阶段,往往会把收入的绝大部分用于消费,有时甚至举债消费,导致消费大于收入,基本上没有储蓄或有很少的储蓄;(2)进入中年阶段后,收入会增加,但消费在收入中所占的比例会降低,收入大于消费,一方面需要偿还青年阶段的负债,另一方面还要把一部分收入储蓄起来用于防老,储蓄率上升;(3)退休以后,收入下降,需要年轻时的储蓄来消费,储蓄率又会下降。
1976年,Modigliani对生命周期理论进行扩展,认为储蓄率会随被抚养人口的比例上升而下降,随劳动者人口比例上升而上升。LCH理论是从微观行为经济学的角度来研究人口年龄结构变动与储蓄的关系,Coale and Hoover(1958)从宏观角度提出了人口转变过程的 “抚养负担假说”(Dependence Hypothesis,DH)。DH认为,下降的婴儿死亡率和上升的生育率导致劳动年龄人口背负的少年抚养负担上升,导致社会储蓄随之减少。随着生育率的下降和经济活动人口的急剧增加,劳动年龄人口背负的少年抚养负担减轻,社会储蓄也增加。最后,人口年龄结构变动表现为巨大的老龄抚养负担,这将削弱储蓄力度并使经济增长速度减缓。
(二)双缺口模型
美国经济学家Chenery与Strout(1966)在Rosenstein Roden(1961)的储蓄缺口理论以及 Mckinnon(1964)与Balassa (1964)的外汇缺口理论的基础上,提出了“双缺口模型”:
在开放的国民经济体系下,由均衡的国民收入恒等式:
Ys=C+S+T+M=C+I+G+X=Yd
其中,C:消费;S:储蓄;I:投资;M:进口;X:出口;T:政府税收。在政府税收平衡,即T=G的条件下,可得:I-S=M-X
上式表明:储蓄缺口(I-S)与经常账户或者外汇缺口(MX)具有相等的关系。来自国外的资本可以用于填补国内储蓄或者外汇不足的缺口。一国国内储蓄不足时,可以通过经常项目逆差,以产品的净进口满足国内投资需求,形成国内资产。一国储蓄超过国内投资时,可以通过净出口带来资本流出,形成海外资产。
以上理论分析表明,人口年龄结构对经常账户的影响可通过储蓄率和投资率等变量对经常账户进行传导,可大致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未成年人口占比较高时,储蓄率低,由于劳动人口供给增加使投资率维持在较高水平,倾向于使总储蓄率小于总投资率,经常账户出现逆差,国际资本净流入。第二阶段:逐渐走向成年型年龄结构时,储蓄增加,但投资放缓,经常账户转为顺差,国际资本净输出。第三阶段:步入老龄化社会后,储蓄率会显著降低,使得经常账户余额不断减少,最终出现经常账户赤字,要靠国际资本净流入来弥补本国储蓄不足。
三、实证分析
(一)模型设定
为了分析我国人口结构变动对我国经常账户余额的影响,可以建立以下VAR(p)模型:
yt=α0+α1yt-1+α2yt-2+…+αpyt-p+εt
其中,yt=(CAB,CDR,ODR)T;CAB(Current Account Balance)为经常账户余额与GDP的比值;CDR(Children Dependency Ratio,C/L)为少年扶养比,表示每100名劳动力要抚养的儿童数量;ODR(Children Dependency Ratio,O/L)为老年赡养比,表示每100劳动力要赡养的老人数量;α0为常数项,α1,α2,…,αp是响应系数,分别度量少年抚养比对经常账户的影响程度、老年赡养比对经常账户的影响程度,εt是随机扰动项。
(二)变量说明和数据来源
经常项目余额变量:CAB为经常账户余额与GDP的比值,即CAB=CA/GDP,它是一个经常账户余额的相对量,比经常账户余额绝对量自身更能反映动态变化,同时也考察了GDP的变化趋势。
人口结构变量:以少年抚养比(CDR)和老年赡养比(ODR)作为衡量人口年龄结构的指标。少年抚养比CDR=C0-14/L15-64,表示每100名劳动力要抚养的儿童数量,老年赡养比ODR= O65-/L15-64,表示每100名劳动力要赡养的老人数量。CDR,ODR上升,人口抚养负担加重,储蓄减少,CAB下降;反之,则相反。因此,CDR,ODR对CAB的影响预期为负。
鉴于我国1994年以后,经常账户一直顺差,本论文选取的样本时间段为1994~2013年期间我国的贸易与宏观经济数据,而且在改革开放的大背景下,制度环境大致一致,数据具有可比性。CAB、CDR、ODR数据均来自国家统计局http:// www.stats.gov.cn/tjsj/ndsj/、国家外汇管理局网站 http://www. safe.gov.cn。
表1:变量的符号和属性
(三)检验结果
1.单位根检验
根据协整理论,只有具有相同单整阶数的两个变量才有可能存在长期均衡关系。因此,在对三者之间进行协整分析时,首先用ADF单位跟检验方法来检验时间序列的单整阶数。检验过程中滞后项的确定采用AIC和SC准则,检验结果如表2所示:
表2:单位根检验结果
说明:①检验形式c、t、p分别表示单位检验方程是否包括常数项、时间趋势和最优值滞后阶数(用AIC和SC最小准则判断);②表中各变量均为自然对数形式;③使用统计软件Eiews6.0计算。
由表2可知,在5%的水平下,所有原始数据都是非平稳的,因此不能对变量进行简单的回归方法进行分析。对原序列的一阶差分进行ADF单位根检验,经过一阶差分后,序列均是平稳的,为一阶单整序列。
2.协整检验
关于协整检验,由于三个变量差分后都通过了单位根检验,且都是一阶单整变量,所以对这些变量进行协整检验,以便考察CDR,ODR,CAB的长期均衡关系,本文采用Johansen以及Johansen和Juselius提出的基于向量自回归VAR模型的分析技术进行检验。在进行检验前,首先要确定模型的最优滞后阶数,这里我们根据无约束VAR模型的残差分析和AIC信息准则来确定,从表3可以看出模型阶次可以定为2阶。
表3:VAR模型阶次判定表
表4显示的是对VAR(2)模型进行Johansen协整检验的结果。可以看出,在10%的显著水平上,CDR、ODR与CAB之间存在协整关系。
表4:Johansen协整检验结果
从VAR(2)模型我们可以得到如下CAB的模型表述式:
CABt=15.567+1.099CABt-1-0.632CABt-2+0.551CDRt-1-0.784CDRt-2-3.860ODRt-1+3.42ODRt-2+εt
上式表明:(1)t-1期,t-2期的CAB对自身的影响叠加后为正(1.099-0.632=0.467)。前期CAB上升1%,即期CAB上升0.467%,与预期符号一致;(2)t-1期,t-2期的CDR对CAB的影响叠加后为负 (0.551-0.784=-0.233),CDR上升1%,CAB下降0.233%,与预期符号一致;(3)t-1期,t-2期的ODR对CAB的影响叠加后为负(3.42-3.860=-0.44),ODR上升1%,CAB下降0.44%,与预期符号一致;(4)ODR对CAB的影响比CDR对CAB的影响大,老年扶养比上升比少年扶养比上升对经常账户余额的影响大。
3.格兰杰因果检验
格兰杰因果检验用来考察各个变量之间的引导关系,受数据量的限制,选择VAR(4)模型进行判断,结果如表5所示。可以看出,所有的P值均小于5%,故CAB、CDR及ODR之间互为因果关系。
表5:格兰杰因果检验结果
4.脉冲响应分析与方差分解
脉冲响应函数用来分析来自随机扰动项的一个标准差冲击对系统的动态影响。在VAR模型(向量自回归模型)的基础上,利用脉冲响应函数可以分析CAB受到CDR,ODR冲击的影响。方差分解则可以分析CDR,ODR对CAB的贡献程度。由于广义脉冲的分析结果不受模型中变量的次序影响,因此,本文采用广义脉冲响应函数进行脉冲响应分析。由于脉冲响应分析的前提是模型必须平稳,可以通过AR图来判断模型是否是平稳的,从而进行脉冲响应分析。
图1:AR根图
图2:脉冲响应图
图3:脉冲响应图
图4:方差分解图
图5:方差分解图
图1显示在滞后阶数为2时,单位根均落在单位圆内,因此,CAB与CDR、ODR之间的VAR模型满足平稳性条件。图2、图3脉冲响应表明CDR,ODR对CAB的动态变动的影响将持续。图4、图5方差分解表明CDR,ODR对CAB方差的贡献率逐年增加;在CAB的变化中CDR和ODR的贡献度最大可分别达到3.5%、8.4%左右。
四、结论和建议
以上实证分析表明:(1)经常账户余额,老年赡养比与少年抚养比之间存在长期协整关系;(2)少年抚养比,老年赡养比与经常账户余额互为Granger因果关系;(3)老年赡养比和少年抚养比对经常账户余额的动态变动有持续影响;(4)少年抚养比和老年赡养比对经常账户余额的变化的贡献度最大可分别达到3.5%、8.4%左右,表明老年赡养比、少年抚养比均与经常账户余额存在紧密关联。本文的结论至少具有以下两个方面的政策含义。
1.短期内,我国仍处于人口抚养比较低的“人口红利期”,加之预防性储蓄动机短期内不会减弱,我国储蓄率仍将维持较高水平,在相当长的一个时期内,我国人口结构优势不会发生根本改变,CA顺差很可能还将持续一段时间,因此,必须降低储蓄率,鼓励消费,实现经常账户平衡。一是降低居民家庭储蓄;二是降低企业储蓄;三是降低政府储蓄率。
2.长期内,人口老龄化加深,我国人口结构优势(较低的人口抚养比)带来的“人口红利”将逐渐消失,人口结构劣势(较高的人口抚养比)导致的“人口负债”不可避免。联合国预测,我国人口抚养比分别于2034年、2039年和2044年达到人口红利转为人口负债的转折点。一方面,人口抚养比上升,政府在养老、医疗等方面的支出上升,储蓄率下降,人口红利逐渐消失,经常账户顺差将减少,甚至出现经常账户逆差;另一方面,我国过去的一些国际比较优势将逐渐丧失,尤其劳动力方面。因此,必须创造新的国际竞争优势,以应对人口老龄化的影响。
第一,转变经济发展方式。从单纯依赖生产要素投入实现经济扩张,转变到依靠技术进步和效率提高。
第二,增加人力资本投入,将中国劳动力资源优势转变为人力资本优势。
第三,改进外资管理政策,从重数量轻效益转为效益优先。
第四,利用好海外储蓄资金,为未来我国老龄化作好战略储备。人口红利期所积累的外汇储备其实等同于在海外储蓄资金。随着老年人口抚养比上升,就需要动用这笔海外储蓄,并通过贸易逆差的形式回流国内,以满足老龄化社会的消费需求。
第五,适时进一步调整计划生育政策。在“二孩政策”的基础上,在未来适当时间,根据当时的合意人口总量水平,适时进一步调整计划生育政策,以增加劳动人口,降低人口抚养比,降低储蓄率,维持经常账户平衡。
(注:本文系湖北省教育厅重点项目“人民币国际化及其风险管理研究”,项目编号:13d0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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