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色小镇建设: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浙江探索
2016-09-03尹晓敏
尹晓敏
特色小镇建设: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浙江探索
尹晓敏
打好“小镇牌”,是浙江自觉自律地站在供给侧改革的新起点上,战略性地破解浙江经济发展的三大难题——空间资源瓶颈、有效供给不足、高端要素聚合度不够而打出的当头炮、开启的主动仗
图/来佳飞
全力、精准、实质性地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是浙江主动适应引领经济发展新常态的战略举措,也是有效破除浙江经济发展的结构性矛盾,加快经济转型升级、助推经济提质增效、决战决胜未来的关键之举。作为力促经济转型的系列组合拳之一,浙江利用自身的产业发展基础和历史人文资源的独特优势,深度谋划与梯度培育一批产业特色鲜明、体制机制灵活、人文气息浓厚、生态环境优美、多种功能叠加的特色小镇,是直面经济结构转化和动力转换的现实难题、消解供给抑制与约束、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创新探索与实践。
倘若从时间轴观察浙江特色小镇建设工程的开启,便不难发现它正处于一个富有历史意义的坐标节点上。回顾历史,曾经创造出辉煌的浙江块状经济和区域产业集群经过30多年的发展后,已不同程度地陷入层次低、创新弱、结构散、品牌少的困境之中;展望未来,如何跳出旧框架、营建新载体,浙江经济发展需要获得突破性力量的冲击以实现机遇再造和优势再创。特色小镇建设,正是于全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这一具有宏观经济政策风向标意义的改革大幕拉开之际,浙江瞄准供给侧结构失衡主动下的先手棋。打好“小镇牌”,也是浙江自觉自律地站在供给侧改革的新起点上,战略性地破解浙江经济发展的三大难题——空间资源瓶颈、有效供给不足、高端要素聚合度不够而打出的当头炮、开启的主动仗。
破除空间资源瓶颈
浙江之所以要开启被誉为第四代产业园区“探路者”的特色小镇建设工程,就是要在陆域面积位居全国倒数第二的资源小省内,坚持优化生产力空间布局的正确思路,于规划面积3平方公里、建设面积1平方公里的有限空间中,通过制度“节地”以引领科学高效用地、通过规划“控地”(多规合一)以提升国土空间扩张力、通过复垦“腾地”以增强土地利用承载力、通过挖潜“盘地”以提高土地资源利用率,亦即通过节约集约利用土地资源以破除浙江经济发展的空间资源瓶颈。
据统计,2015年至2016年3月底,浙江第一批列入省级创建名单的37个特色小镇以“建设用地减量增长”的土地利用新模式为指引,于小镇规划范围内共利用低丘缓坡、沿海滩涂和存量建设用地3531.75亩。例如,富阳区出台推动水田建设工作的相关政策,利用海绵农业技术改造水田,有效解决小镇建设所需的水田占补平衡指标困难;吴兴美妆小镇开发利用废弃矿资源与低丘缓坡计396亩,占总建设用地面积的46.4%;桐庐健康小镇对闲置土地、废弃厂房等进行全面排查,共梳理出7个闲置项目,占地面积和建筑物面积分别为277.4亩、51912平方米;江干丁兰智慧小镇盘活当地留用地、旧厂房、楼宇等资源,引入社会资本用于西子智慧产业园一期10万平方米工业厂房改造提升,打造杭州市创业“雏鹰基地”。
此外,特色小镇建设还尤为注重土地投资强度,首批37个小镇的规划亩均投资达461万元,较之浙江省商务厅、统计局联合发布的《2013年浙江省开发区经济发展报告》中显示的64家(纳入省商务厅统计对象)开发区累计投资密度269万元/亩的投资水平有了较大幅度的提高。
打破有效供给不足
无效供给过剩、有效供给不足及其所导致的宏观经济运行中总需求的不足,是当前我国经济发展面临的重要困境之一。作为经济改革前沿阵地的浙江,也面临着普遍的落后产能过剩、有效供给不足等问题。特色小镇建设是浙江优化供给结构、消融供给约束、打破供给不足的重要抓手。特色小镇结合浙江生态和人文特点、区域块状经济的特色,聚焦于浙江省最具基础、最有特色、最富潜力的信息经济、环保、健康、旅游、时尚、金融、高端装备制造七大万亿元产业,以及茶叶、丝绸等历史经典产业,通过加快高端产业布局、加速传统产业升级、加快产业融合发展等举措,从生产端与服务端的供给改善入手,有“退”(淘汰落后产能等)有“进”(技术改造升级、商业模式创新等)、进退有序,有“软”(走品牌之路)有“硬”(走制造业高端化之路)、软硬兼施,籍此纾解浙江传统制造业和历史经典产业的发展困境。
加快高端产业布局,有效化解供给侧结构失衡。特色小镇紧紧锁定代表着浙江未来发展方向的高端产业,兼及具有深厚文化底蕴的历史经典产业,以与市场需求相适配的有效供给为指向,差异定位,错位发展,不断提升供给的适应性与灵活性。当前,浙江特色小镇深耕、引领的信息经济等新经济业态正呈现加速发展的势头,全省已创立10个信息经济特色小镇,涵盖互联网创业、互联网金融、物联网、云计算、电子商务等与信息经济相关的产业类别。这些特色小镇牢牢抓住信息产业膨胀裂变的重大机遇,站在信息经济的风口顺势而为,借助龙头引领、平台整合、创新驱动等以形成和焕发新常态下经济发展的新活力。我国新供给主义经济学家滕泰指出,以信息经济、知识经济、文化经济、金融经济以及其他社会服务业为代表的软财富产业是产出有效、优质、中高端供给的典型产业。这些产业几乎不消耗能源、不产生污染、不受制于传统生产要素的制约,但它们却能有效适应甚至积极引领社会需求结构的不断升级,通过赋予自身内涵丰富的软价值而在与注重硬财富生产能力的传统产业的较量中绝尘而去。
加速传统产业升级,着力打破供给侧要素约束。特色小镇规划建设的历史传承性决定了作为小镇发展重要基础的浙江传统产业必须加速实现从“要素依赖”到“创新驱动”的跃迁。面对市场格局变化、国际竞争加剧、资源环境约束趋紧、低端产能严重过剩的严峻挑战,打破对低端生产要素的过分依赖和价值链的“低端锁定”,重构盈利模式与发展路径,努力提升传统优势产业的创新设计能力、智能制造水平和营销渠道掌控能力。当前,全省各地充分利用特色小镇的创建机遇和建设平台,因地制宜,多措并举,加速推进传统产业改造升级。例如,丁兰智慧小镇鼓励企业退二进三,利用杭锅集团存量工业厂房打造和孵化信息产业项目,统筹丁桥新经济产业园、嘉德威产业园等4万平方米传统产业空间,加快向智慧产业园转型;诸暨袜艺小镇通过“退低关低”“提升入园”,对传统袜业进行改造提升,2015年共投入8.1亿元实施机器换人;桐乡毛衫时尚小镇以传统毛衫产业为依托,谋划做强微笑曲线两端,一方面注重研发设计,2015年共获得专利288项,另一方面注重电商换市,濮院毛衫企业和实体市场电商参与率达80%。
加快产业融合发展,积极培育供给侧增值动能。作为现代产业发展的主流趋势,制造业与服务业的融合发展,即制造业服务化与服务业制造化,已经成为推动全球产业升级的主要驱动力量。两大产业之间彼此渗透、相向发展的共生态势,使得产业价值链重构为一条既包含制造业又包含服务业价值链增值环节的融合型产业价值链。基于此价值链的产品与服务供给具有更广阔的利润空间和增长潜力,是供给侧改革培育和壮大发展新动能的必由之路。例如,嘉善巧克力甜蜜小镇,依托巧克力制造产业,将巧克力的生产、研发、展示、体验、文化和游乐有机串连起来,重点培育与甜蜜小镇主题相关的工业旅游、文创旅游、休闲旅游、农业旅游等特色旅游产业,正在形成一二三产融合发展的良好势头,并产出远远大于三大产业简单相加所带来的经济和社会效益,实现供给侧产品与服务的价值倍增;龙游红木小镇以红木制造基地为基础,嫁接国学文化内涵,按照“制造基地+文化旅游”模式,全力打造以国学文化为根本,以紫檀文化为背景,融艺术观赏、文化研究、生态游憩、养生度假于一体的中国红木文化小镇,以此最大限度地实现基于产业融合的价值倍增。
以创新驱动供给侧改革
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突破的关键点在于创新。特色小镇作为浙江创新发展的重大战略选择,在创新高端要素集聚、创新制度供给、创新金融支持等方面主动作为,积极探索,成效卓然。
创新高端要素集聚。特色小镇是以人才再集聚、功能再聚焦、体制再创新为重要指向的全新发展平台和新兴聚落空间。自规划创建以来,浙江的特色小镇积极谋划、主动对接与高校、科研院所、高新技术企业等的深度合作,聚焦人才的引进培养、使用评价、分配激励等重点环节,创新富有竞争力的科技、资本、信息等高端要素的集聚制度和政策体系。2016年6月,经省特色小镇规划建设工作联席会议办公室组织考核,省政府审定,公布了首批省级特色小镇创建对象2015年度成绩单,共评出优秀小镇7个,并对考核排名靠后的3个小镇给予警告,1个直接降格退出省级创建名单。根据特色小镇的内涵特征,此次考核重点评价特色小镇在高端要素集聚、项目投资、特色打造等方面所取得的成绩,而高端要素集聚,主要以与特色小镇开展高质量技术合作的高校、科研院所的数量,引入的国家级高新技术企业数量,“国千”“省千”人才数量,国家级大师、省级大师、非遗传承人数量等为核心指标。这一考核指标体系旨在助推特色小镇与各类创新主体之间的合作交流,突破小镇建设中高端要素供给的瓶颈制约,集聚、激活、释放要素活力,彰显特色小镇内涵式发展的模式特征。据统计,2015年浙江特色小镇入驻高新技术企业66家,总部企业590家;小镇与235所高等院校和省级研究院开展技术合作,聚集了4099名中高级人才,其中“国千”“省千”人才49名。除了余杭梦想小镇、西湖云栖小镇、山南基金小镇等特色小镇的金名片之外,龙泉青瓷小镇、海盐核电小镇、德清地理信息小镇、秀洲光伏小镇等也在创新高端要素集聚方面成绩斐然。
创新制度供给。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是一场深刻的、系统的创新实践,既包括供给结构的优化、生产要素的升级,也包括以政府为核心的各类制度创新与制度供给。政府创新制度供给就是把新的要素,即新理念、新机制、新法规、新工作载体等引入原有的制度体系、政策体系之中并实现新的组合。在浙江特色小镇建设过程中,各级政府一方面强化在全省范围内具有普适意义的制度创新与供给,如强化科技创新引领的相关制度供给、强化鼓励人才引进和支持人才创业的制度供给、强化环境倒逼的制度供给、强化流域生态环境补偿的制度供给、强化加速新型城市化建设的制度供给、强化国家战略带动的相关制度供给等,另一方面又着力于科学厘定政府和市场的边界,以政府引导、企业主体、市场化运作为根本原则,在充分发挥市场决定性作用的同时,通过针对特色小镇建设的创新性制度供给积极提升政府的治理能力、彰显政府的积极有为,努力地以“权力减法”“责任加法”换取小镇“市场活力乘法”。例如,在特色小镇市场主体登记制度上,放宽商事主体核定条件,实行集群化住所登记,把准入门槛降到最低,“五证合一”“一照一码”等商事制度改革措施已在小镇基本落地;在审批流程再造上,创新审批制度,削减审批环节,使审批事项趋于最少化、审批流程趋于最简化;确立了分批建立创建对象、中间动态优胜劣汰、建成后验收命名的“创建制”,以避免小镇建设的徒有虚名;实施有奖有罚的土地供给制度和期权式的财政奖励政策等。
创新金融支持。金融创新能力不足是制约高端产业布局和传统产业升级的重要瓶颈,因此,特色小镇的茁壮成长需要加大金融创新力度,强化金融创新支持,以此保证小镇建设充裕的资本供给。当前,浙江特色小镇创建培育相关责任主体及部门积极构建多元化的投融资机制,全力拓宽融资渠道,创新银企合作模式以扩大企业融资规模,创新融资沟通渠道以实现供需有效对接,创新利用资本市场以提高直接融资水平。为鼎力支持省级特色小镇规划建设,助推浙江经济转型发展,中国人民银行杭州中心支行和省特色小镇规划建设工作联席会议办公室出台了《关于金融支持浙江省特色小镇建设的指导意见》(杭银发〔2015〕207号),明确了六方面16条金融支持举措,提出各国有商业银行、股份制商业银行、城市商业银行等银行业金融机构,将围绕拓宽融资渠道以支持特色小镇项目建设、创新金融产品以助推特色小镇产业发展、完善支付体系以提升特色小镇金融服务便利化程度、优化网点布局以完善特色小镇金融服务体系、加强多方合作以支持金融类特色小镇做优做强、加大政策扶持以优化特色小镇金融生态环境。除此之外,为着力破解特色小镇建设资金不足的问题,各地各部门还通过积极争取专项基金、加大金融扶持、采取PPP运作模式等途径,帮助解决小镇建设的资金难题。例如,建德航空小镇、德清地理信息小镇等10个特色小镇在省发改委的支持协助下,积极申报国家特色镇、新型城镇化和中小城市综合改革试点等专项建设基金共计14.2亿元;莲都古堰画乡小镇基于其全省首批特色小镇、全国首批乡村旅游创客示范基地的独特优势,被列入全国深化城镇基础设施投融资模式创新试点镇(浙江唯一一家)并获5亿元组合资金支持;余杭梦想小镇、艺尚小镇等推出风险池、风险贷等金融业务强化对入驻企业和创业项目的融资支持;浙江省金融控股有限公司以区域产业基金形式与全省10个县市开展小镇合作共建。浙江还将积极探索运行基于政府、银行或投资公司等多方参股的特色小镇发展基金,着重对成长性好、科技含量高、市场前景广的小镇重点产业进行专项扶持。
作者为浙江树人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