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构水平对反事实思维方向的影响*
2016-08-31李晓双邱俊杰
周 贝 李晓双 邱俊杰 张 锋
(宁波大学心理学系暨研究所,浙江 宁波 315211)
建构水平对反事实思维方向的影响*
周贝李晓双邱俊杰张锋**
(宁波大学心理学系暨研究所,浙江 宁波 315211)
研究采用因果推断和价值/可行性启动任务,考察了建构水平对反事实思维方向的影响。实验1要求被试在完成一个原因推断(高水平建构)或结果推断(低水平建构)任务后,针对一组负性生活事件执行上行或下行反事实思维任务;实验2要求被试在完成一个价值启动(高水平建构)或可行性启动(低水平建构)任务后,重复了反事实思维任务。实验结果发现:(1)原因推断可促进被试的上行反事实思维,而结果推断可促进被试的下行反事实思维;(2)价值启动可促进被试的上行反事实思维,而可行性启动可促进被试的下行反事实思维。因此,高水平建构可促进个体的上行反事实思维,而低水平建构可促进被试的下行反事实思维。
建构水平上行/下行反事实思维因果推断价值/可行性
1 引 言
反事实思维(counterfactual thinking)是指对已经发生的行为或事件在心理上给予假设性否定,并推论本应该出现而实际未出现的结果的心理活动(Kahneman & Tversky,1982)。现实生活中,人们常常会对已经发生的事件进行心理模拟。例如,如果你上班(上课)迟到了,便会不自觉地在心理上完成“如果当初少赖床10分钟,我就不会迟到了”的假设性推理过程,即在心理上重新模拟或构建已经发生的事件及其原因(或结果)。在该情境中,已经发生的行为是“赖床10分钟”,对该行为在心理上的假设性否定是“假如少赖床10分钟”,本应该出现而实际上未出现的结果是“不会迟到”。可见,反事实思维反映了人们对过去已经发生的事件的认知重构过程。研究者根据反事实思维结果的变化方向将其区分为上行(upward)反事实思维和下行(downward)反事实思维两种模式(Markman,Gavanski,Sherman,& McMullen,1993),前者倾向于将假设性结果设想得比实际结果更好,如“要是再努力一点,我就会拿到金牌了”;后者倾向于将假设性结果设想得比实际结果更坏,如“要不是我最后冲刺了,可能连铜牌也拿不到”。研究者普遍认为,反事实思维的方向对于情绪和适应性行为具有不同的调节功能。上行反事实思维不仅是形成后悔情绪的基础(Gilovich & Medvec,1995)和激发原因推断的重要方法(Gavanski & Wells,1989),而且有助于促进未来行为意图的形成(Smallman & Roese,2009);相反,下行反事实思维可提高个体的满意度,并满足自我提升的需要(Roese,1994;White & Lehman,2005),并倾向于维持原有的行为模式。
早期研究者发现,相对于正性事件,人们在面对一个负性事件(如考试失败)时,更容易引发其反事实思维(Kahneman & Miller,1986),且更倾向于上行反事实思维(Gavanski & Wells,1989;Gleicher,Kost,Baker,Strathman,Richman,& Sherman,1990;Markman,Gavanski,Sherman,& McMullen,1993;Roese & Olson,1997),即设想一个如何将不满意的状况变得更满意(即上行反事实思维)比之变得更糟糕(即下行反事实思维)要更容易。因此,有研究者认为,上行反事实思维有助于激发自我改善(self-improvement)的动机,从而促进改善未来行为的意图,而下行反事实思维则更多地与此时此刻积极情绪的维持或自我提升(self-enhancement)动机相联系(Epstude & Roese,2008;Roese,1994)。反过来,也有研究发现,相对于启动自我改善目标或无目标条件,在启动自我提升目标条件下,被试倾向于产生更多的下行反事实思维(White & Lehman,2005)。反事实思维方向(上行/下行)与个体当前的行为目标或意图(自我改善/自我提升)有关。
那么如何促进有助于激发改善未来行为的意图的上行思维呢?最近,Rim和Summerville(2014)基于建构水平理论(Construal Level Theory,CLT),试图通过操作心理距离来改变反事实思维的方向。建构水平理论(Liberman & Trope,2008;Trope & Liberman,2010;Shapira,Liberman,Trope,& Rim,2012)的核心假设,是认为:(1)人们对环境中的任何事件或客体均可在不同建构水平上被表征,其低水平建构是具体而相对未经组织的以及对事件次要特征的背景化表征,而高水平建构是抽象而图式化的以及从有效信息中抽取其要点的去背景化表征;(2)人们对事件或客体的建构水平取决于该客体或事件与观察者间的心理距离(时间距离:近期/远期;空间距离:近处/远处;社会距离:亲近/疏远;假设性:确定/可能),即人们对心理上远距离的客体或事件的表征倾向于采用高水平建构,而对心理上近距离的客体或事件的表征倾向于采用低水平建构。以往的研究(Liberman & Trope,2008)证明,在远距离条件下,人们更关注高建构水平的行为目的(ends-focused),而在近距离条件下,人们更关注低建构水平的行为手段(means-focused);由于自我改善目标是对更具整体性的长远价值的表征,而自我提升目标则是对更具局部性的短期价值的表征,且有间接证据(Freitas et al.,2001)表明,在时间远距离条件下,人们更偏好接受负性反馈,也更倾向于进行上行社会比较(upward social comparison),而在时间近距离条件下,人们更偏好正性反馈,也更倾向于进行下行社会比较(downward social comparison)。
基于上述理论和实验依据,Rim和Summerville(2014)预测,心理远距离条件(通过激活高水平建构)可诱发个体产生更多的上行反事实思维,而心理近距离条件(通过激活低水平建构)可诱发个体产生更多的下行反事实思维,并从时间距离和社会距离两个维度上检验了该预测。其中,实验1要求被试想象并写出自己昨天(近距离条件)或一年前(远距离条件)所经历过的任何事件,作为对时间距离的启动,接着让被试想象昨天(或1年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组负性生活事件,并对这些事件进行上行或下行反事实思维,以上行(或下行)反事实思维的数量为因变量的测量指标;实验2在社会距离维度(自我/他人)上重复了实验1的程序。虽然研究者声称实验结果与其理论预测一致,但事实上两个实验的结果均未明确地支持研究者的假设。实验1的结果表明,对于上行反事实思维,远距离与近距离条件下的差异仅勉强达到临界显著(p=0.093),而对于下行反事实思维,两者的差异不显著。然而,实验2的结果却表明,对于上行反事实思维,他人与自我条件下的差异不显著,但对于下行反事实思维,两者的差异显著。可见,Rim等人(2014)的实验结果不仅不够明确,而且对于两种心理距离的操纵效应也不稳定,其研究结论尚需进一步考察。
Rim等人(2014)研究的基本逻辑,是对于反事实思维而言,随着心理距离的延伸,人们对过去已经发生事件的心理表征更具抽象性(高水平建构),此种对过去事件的高水平建构可促进人们的上行反事实思维,并由此导致满足自我改善动机的未来行为意图。根据这一逻辑,心理距离与反事实思维是一种间接的因果关系,在实验环境下,心理距离启动操作的直接效应是心理表征(建构)水平的提高,然后受被提高的建构的驱动促进反事实思维方向的改变,故有可能弱化心理距离对反事实思维的影响。据此,笔者认为,在建构水平理论框架内考察反事实思维方向的形成机制,相对于心理距离操作,操作建构水平可能更能获得与理论预测相一致的实验结果。基于建构水平理论的大量研究表明,心理距离可影响对客体或事件的建构(表征)水平,即随着心理距离的延伸,人们对客体或事件表征水平逐渐提高;同样,建构水平也可影响对客体或事件与观察者间的距离知觉,即随着建构水平的提高,人们对客体或事件心理距离判断也逐渐延伸,因此心理距离与建构水平间具有双向因果关系(Trope & Liberman,2010)。如果心理距离通过影响对日常生活事件(everyday life events)的表征水平而引发不同方向的反事实思维,那么直接操纵对日常生活事件的表征水平,更有可能促进被试做不同方向的反事实思维。本研究旨在考察建构水平启动对反事实思维方向的影响。
建构水平理论认为,对客体或事件的整体、范畴、目标或价值等认知表征均反映了对该客体或事件的高水平建构,而对该客体或事件的部分、样例、手段或可行性等认知表征则反映了对该客体或事件的低水平建构(Trope & Liberman,2010)。最近,Rim等人(Rim,Hansen,& Trope,2013)的研究显示,相对于执行结果推断任务,执行原因推断可导致对事件的抽象识别,而相对于样例启动,范畴启动可导致对事件的原因推断,从而表明原因推断与高水平建构相联系,而结果推断与低水平建构相联系。据此,本研究分别以原因/结果推断和价值/可行性启动为建构水平的操作性定义,通过两项实验探讨了建构水平对反事实思维方向的影响。其中实验1要求被试首先完成一个原因推断(高水平建构)或结果推断(低水平建构)任务,然后针对一组负性生活事件执行上行或下行反事实思维任务;实验2要求被试首先完成一个价值启动(高水平建构)或可行性启动(低水平建构)任务,然后同样针对一组负性生活事件执行上行或下行反事实思维任务。笔者预测:高建构水平条件可促进被试的上行反事实思维,而低建构水平条件可促进被试的下行反事实思维。
2 实验一:原因/结果推断对反事实思维方向的影响
2.1研究假设
相对于结果推断条件,被试在原因推断条件下形成的上行反事实思维数量更多,而下行反事实思维的数量更少。
2.2方法
2.2.1被试
通过网络和广告招募某高校119名本科生(男性59名,女性60名)参与本实验,其平均年龄为18.96岁(SD=1.02)。被试被随机分配到原因推断—上行反事实思维、原因推断—下行反事实思维、结果推断—上行反事实思维和结果推断—下行反事实思维四种实验条件下。
2.2.2实验任务和材料
(1)因果推断任务。采用Rim等人(Rim,Hansen,& Trope,2013)的研究(实验2)所采用的8项日常生活事件(蛀牙了,累了,高兴了,饿了,冒汗了,流泪了,渴了,喝咖啡)。参照Rim等人(2013)的方法,对35名在校大学生(男性18名,女性17名)针对该8项日常生活事件的原因推断与结果推断的数量及完成因果推断任务的难度评定值的分析结果表明,被试产生原因推断数(M=3.91,SD=0.84)显著多于结果推断数(M=3.22,SD=0.75),t(33)=5.56,p<0.001;被试对执行原因推断的难度估计值(M=1.62,SD=0.72)也显著低于执行结果推断的难度估计值(M=1.88,SD=0.94),t(33)=-2.44,p=0.02。这些结果说明,中国大学生被试完成针对日常生活事件的原因推断任务要易于完成结果推断任务,且与Rim等人(2013,实验2)的研究结果一致。据此,将该8项日常生活事件分别编辑成“原因推断问卷”和“结果推断问卷”两个版本。为避免事件主人翁性别信息对被试因果推断的可能影响,问卷中事件的主人翁均设置为虚拟的“××”(如,××蛀牙了)。
(2)反事实思维任务。取自Smallman和Roese(2009)的研究,共21项负性生活事件。随机抽取35名本科生(男性17名,女性18名)对该21项负性生活事件在9点量表上分别评定其常见度(1极不常见~9极为常见)、效价(1非常消极~9非常积极)和唤醒度(1非常微弱~9非常强烈)。评定结果显示,所有事件的常见度评定值在3.34~7.63之间(1.52≤SD≤2.81),情绪效价均为负性,其评定值在2.77~4.69之间(1.29≤SD≤2.01),且其情绪唤醒度接近中值,评定值在4.49~6.49之间(1.52≤SD≤2.49)。以理论中值“5”为临界点,依据常见度评定值不显著低于5,但负性情绪评定值低于5,且其唤醒度评定值适中(4.5~6.5)的筛选标准,将符合标准的12项事件采用随机化方法编辑为A、B两个等值的平行测验。构成测验A的6项事件分别为:喝醉了、开车超速被处罚、睡过头了、食物把衣服弄脏了、生气了、患了流感。它们作为本实验反事实思维测验材料。构成测验B的6项事件分别为:电影票被卖光了、菜烧糊了、迷路了、晕车、蛀牙、鞋子粘了口香糖。它们作为本研究实验2的反事实思维测验材料。对于每一事件,均要求被试努力想象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上,并思考:“要是我当初怎么怎么做,就会让自己得到一个比现在更好的结果”或“好在我怎么怎么做了,不然结果会比现在更糟”,将其设想的做法尽可能多地写出来,并评定自己完成该任务的难易程度。
2.2.3设计与程序
实验采用2(因果推断:原因/结果)×2(反事实思维方向:上行/下行)完全被试间设计。因变量测量指标为被试针对反事实思维测验A所列6项负性生活事件所产生的上行或下行反事实思维的数量。
实验以小组形式在实验室内实施,每组人数为3~6人,每名被试被随机分配到4种实验条件下执行实验任务。
在因果推断阶段,首先要求被试设想“原因(或结果)推断问卷”所列举的事件如果发生,那么导致该事件发生的可能原因(或该事件导致的可能结果)会是什么,并将其设想的可能原因(或结果)写出来。为增强因果推断的启动效应,基于先前预研究获得的有效原因(或结果)推断数量的均值,要求被试至少写出3个可能的原因(或结果)。为使被试明了作答要求,实验以“假如人们被强烈的阳光晒着了,那么可能的原因(或结果)是……”作为练习。基于Rim等人(2013)的研究结果,告知被试如果某一事件真的发生在“××”身上,请估计有可能发生的具体时间,将其时间估计值作为因果推断启动有效性的测量指标。因此,被试每写出一项事件的可能原因(或结果)后,要求回答下列问题:“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在××身上,你估计可能会在多久之后发生?”并在预留的空白处写出该事件发生的具体时间。为方便后期对时间估计值的编码,要求被试在所填写的时间数字后明确写出单位(如,小时,天,周,月,或年,等等)。最后,被试需在从1(非常容易)到7(非常困难)的评定量表上判断回答该事件的原因(或结果)的难度。
在反事实思维阶段,要求被试努力想象“反事实思维测验(A)”中列举的每一事件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上,并完成两项操作:(1)思考并尽可能多而不重复地写出“要是我当初怎么怎么做,结果就会比现在更好”(或“好在我怎么怎么做了,不然结果会比现在更糟”)的想法;(2)在从1(非常容易)到7(非常困难)的评定量表上评定“写出上述有可能使事件的结果变得更好(或避免更糟)的所有做法的难度”,分数越高,表明被试针对该事件产生上行(或下行)反事实思维的主观难度越大。完成全部任务后,要求被试在7点量表(1=完全没有付出努力;7=付出很大努力)上评定写出针对“反事实思维测验(A)”所列事件的做法或想法的努力程度。
2.2.4数据整理和预分析
1名被试未按要求完成因果推断任务,5名被试执行反事实思维任务时,自我报告的努力度极低(7点量表中的1分),其实验数据予以剔除,将其余113名被试(男性57名,女性56名)的有效数据纳入统计分析。
(1)因果推断反应的编码。首先,由2名经过预先培训的心理学专业研究生对被试关于事件的原因(或结果)的原始反应与目标事件是否具有因果关系进行“1”(是)或“0”(否)编码,并对虽具因果关系但语义重复的反应做合并处理,剔除两名评定者共同编码为“0”的反应,获得每位被试的原因(或结果)反应数。然后,以两名评定者均编码为“1”的反应数占样本总反应数的比例为编码一致性(编码者信度)的指标,计算每一事件的原因(或结果)编码一致性和总体编码一致性,结果显示,2名编码对被试原因反应的编码一致性均在0.88~0.99之间(总体编码一致性为0.96),结果反应的编码一致性均在0.94~0.99之间(总体编码一致性为0.97),说明两名编码者对被试原因(或结果)反应的编码可靠。
(2)反事实思维反应的编码。首先,同样由2名经过预先培训的心理学专业研究生对每位被试基于负性生活事件的初始反应是否为“上行”(或“下行”)反事实思维,进行“1”(是)或“0”(否)编码,并对虽符合上行(或下行)反事实思维定义,但语义重复的反应做合并处理,剔除两名评定者共同编码为“0”的反应,获得每位被试上行(或下行)反事实思维的反应数。然后,以两名编码者均编码为“1”的反应数占样本总反应数的比例为编码一致性的指标,计算针对每一事件的上行(或下行)反事实思维编码一致性和总体编码一致性,结果显示,2名编码者对被试上行反事实思维的编码一致性在0.95~0.99之间(总体编码一致性为0.97),下行反事实思维的编码一致性在0.97~0.99(总体编码一致性为0.98),说明两名编码者对被试的上行(或下行)反事实思维的编码可靠。
(3)因果推断操作有效性的检验。将被试对事件发生时间的估计值以“天”为单位统一换算,数据呈正偏态分布,其中原因推断条件下,被试对8项目日常生活事件发生的时间估计值在0.81~5421.27天之间(1.67≤SD≤6002.67);结果推断条件下,被试的时间估计值在3.40~276.46天之间(12.54≤SD≤591.30)。据此,采用与Rim等人(2013,实验5)同样的方法,对被试针对每个事件发生时间的估计值进行对数转换,并对8项日常生活事件的时间估计值的平均对数值进行统计分析。独立样本t检验结果显示,相对于结果推断条件(M=-0.22,SD=1.13),原因推断条件下(M=0.17,SD=0.87),被试对日常生活事件发生的时间估计更远,t(111)=2.029,p<0.05,d=0.39,表明相对于结果推断,原因推断可延迟对事件发生时间的知觉。该结果与Rim等人(2013,实验5)的研究一致,说明因果推断的实验操作有效。
2.3结果与分析
基于编码的结果,计算每位被试在6项负性生活事件上的上行(或下行)反事实思维反应的平均数量,4种实验条件下的反事实思维数量和标准差见图1。
图1 上行和下行反事实思维条件被试进行反事实思维的数量(M±SD)
2(因果推断:原因/结果)×2(反事实思维方向:上行/下行)被试间方差分析结果显示,因果推断和反事实思维方向的主效应均不显著(ps>0.05),但二者间的交互作用显著,F(1,109)=14.025,p<0.001,η2=0.114。简单效应分析结果表明,对于上行反事实思维,被试在原因推断条件下所产生的反事实思维数量(M=5.05,SD=1.23)显著多于结果推断条件(M=4.09,SD=1.12),F(1,109)=10.630,p<0.001,η2=0.089;但对于下行反事实思维,被试在原因推断条件下所产生的反事实思维数量(M=3.87,SD=0.86)显著少于结果推断条件(M=4.47,SD=1.18),F(1,109)=4.124,p<0.05,η2=0.036。上述结果表明,原因推断促进了被试的上行反事实思维倾向,而结果推断促进了被试的下行反事实思维的倾向,从而支持了实验假设。
为排除因果推断反应数量和任务难度对实验结果的可能影响,依照Rim等人(2013)的做法,用协方差分析技术对实验数据进行了再分析,结果表明,在控制了因果推断反应数量及其任务难度之后,因果推断与反事实思维方向之间的交互作用仍然显著,F(1,107)=15.552,p<0.001,η2=0.127。以反事实思维难度为协变量的协方差分析也表明,因果推断与反事实思维方向之间的交互作用仍然显著,F(1,108)=14.645,p<0.001,η2=0.119。此外,为检验被试产生反事实思维的数量是否与其执行任务的努力程度有关,以被试自我报告的反事实思维过程中的努力程度为因变量,进行2(因果推断:原因/结果)×2(反事实思维方向:上行/下行)被试间方差分析,结果显示,因果推断、反事实思维方向以及两者的交互作用均不显著(Fs<1),表明四组被试执行反事实思维任务的努力程度一致。这些分析进一步表明,因果思维模式的确可改变反事实思维的方向。
2.4小结
本实验发现,原因推断可促进被试的上行反事实思维倾向,而结果推断可促进被试的下行反事实思维的倾向。
3 实验二:价值/可行性对反事实思维方向的影响
3.1研究假设
相对于可行性启动,被试在价值启动条件下形成的上行反事实思维数量更多,而下行反事实思维的数量更少。
3.2方法
3.2.1被试
通过网络和广告招募某高校117名本科生(男性55名,女性62名)参与本实验,其平均年龄为18.51岁(SD=0.81)。被试被随机分配到价值启动—上行反事实思维、价值启动—下行反事实思维、可行性启动—上行反事实思维和可行性启动—下行反事实思维四种实验条件下。
3.2.2实验任务和材料
(1)价值/可行性启动任务。采用Freitas,Gollwitzer和Trope(2004)研发的价值/可行性启动程序。该程序给高建构水平条件下的被试呈现一个行为“保持和维护身体健康”,然后呈现一个从页面底部从下往上排成一列的方框图,方框间用标记“为什么”的箭头连接,最底部的方框内填了“保持和维护身体健康”的句子。指导被试根据箭头指示的方向,按从下往上的顺序在方框内填写,“改善和维护身体健康”这一行为是为了达成什么样的目标,以及被试自己所填写的行为又是为了达成什么样的目标,直到被试完成连续而具有递进关系的4个回答。给低建构水平条件下的被试呈现一个从页面顶部从上到下垂直排成一列的方框图,用标有“怎么做”的向下箭头连接,最上面的一个方框填有同高建构水平条件下一样的行为“保持和维护身体健康”。指导被试根据箭头指示的方向,按从上往下的顺序在方框内填写,要实现“改善和维护身体健康”可以采用怎么样的手段,以及要实现被试自己所填写的行为又可以采用怎么样的手段。与高建构水平启动的操作方法一样,被试完成连续而具有递进关系的4个回答。
(2)反事实思维任务。采用与实验1中反事实思维测验(A)平行的测验B。
3.2.3设计与程序
实验采用2(建构水平:价值/可行性)×2(反事实思维方向:上行/下行)完全被试间设计。其中,建构水平操作方式为通过“为什么”或“怎么做”的一系列问题分别启动价值或可行性概念,反事实思维方向实验操作及因变量测量指标均同实验1。
实验采用纸笔测验分小组在固定的实验室内施测,每组人数为3~6人,每名被试被随机分配到4种实验条件下完成实验任务。在建构水平启动阶段,首先请被试列出他们认为“改善和维护身体健康”可以达成的3个重要的目标(或实现“改善和维护身体健康”的3个重要的手段),然后就每种目标(或手段)的重要性从1(非常不重要)到5(非常重要)进行打分,最后完成启动价值/可行性的一系列问题。反事实思维阶段的实验操作同实验1。
3.2.4数据整理和预分析
2名被试在执行价值/可行性启动任务时的4个反应未体现彼此间的递进关系,被判定为无效;另2名被试在执行反事实思维任务时,自我报告的努力度极低(7点量表中的1分),被判定为无效,均予以剔除。其余113名被试(男性55名,女性58名)的有效数据被纳入统计分析。
(1)价值/可行性操作的有效性检验。由两个不知道实验目的的评价者对价值/可行性启动中的“为什么”和“怎么做”问题的开放性行为描述进行独立评定。如果被试回答的是“保持和维护身体健康”的目标或结果,评定者对这个回答计+1分;如果被试回答的是“保持和维护身体健康”的手段或方法,评定者就对这个回答计-1分;如果被试的回答都不符合这两个标准,则计0分。这样对每位被试的4个回答的评价的总分就产生了一个-4~+4之间的表征水平分数,分数越高,表示建构水平越高。两位评定者的评价呈高相关(r=0.99),因此取平均数作为建构水平启动有效性的指标。对不同建构水平启动条件下的表征水平分数进行独立样本t检验,结果显示,价值启动条件下的反应评定值(M=3.95,SD=0.28)显著高于可行性启动条件(M=-3.79,SD=0.47),t(111)=106.09,p<0.001,d=20.01,说明执行价值/可行性任务有效启动了被试的高/低建构水平。
(2)反事实思维反应的编码。采用与实验1相同的方法对被试的反事实思维反应进行编码。结果显示,2名编码者对被试上行反事实思维的编码一致性在0.94~0.98之间(总体编码一致性为0.97),下行反事实思维的编码一致性在0.95~0.99(总体编码一致性为0.97),说明两名编码者对被试上行(或下行)反事实思维的编码可靠。
3.3结果与分析
根据反事实思维反应的编码结果,计算每位被试在6项负性生活事件上的上行(或下行)反事实思维反应的平均数量,4种实验条件下的反事实思维数量和标准差见图2。
图2 上行和下行反事实思维条件被试进行反事实思维的数量(M±SD)
2(建构水平:价值/可行性)×2(反事实思维方向:上行/下行)被试间方差分析结果显示,建构水平和反事实思维方向的主效应均不显著(ps>0.05),但二者间的交互作用显著,F(1,109)=32.395,p<0.001,η2=0.229。简单效应分析结果表明,对于上行反事实思维,被试在价值启动条件下所产生的反事实思维数量(M=5.76,SD=1.24)显著多于可行性启动条件(M=4.08,SD=1.02),F(1,109)=22.572,p<0.001,η2=0.172;但对于下行反事实思维,被试在价值启动条件下所产生的反事实思维数量(M=4.30,SD=1.37)显著少于可行性启动条件(M=5.48,SD=1.64),F(1,109)=10.921,p<0.001,η2=0.091。以反事实思维难度为协变量进行的协方差分析结果表明,建构水平启动与反事实思维方向之间的交互作用仍然显著,F(1,108)=32.451,p<0.001,η2=0.231。上述结果说明,价值启动促进了被试的上行反事实思维倾向,而可行性启动促进了被试的下行反事实思维的倾向,与实验1一样,支持了实验假设。
同实验1一样,以被试自我报告的反事实思维过程中的努力程度为因变量,进行2(建构水平:价值/可行性)×2(反事实思维方向:上行/下行)被试间方差分析,结果显示,建构水平、反事实思维方向以及两者的交互作用均不显著(Fs<1),表明四组被试执行反事实思维任务的努力程度一致。
3.4小结
本实验发现,价值启动可促进被试的上行反事实思维倾向,而可行性启动可促进被试的下行反事实思维的倾向。
4 讨 论
本研究通过两项平行实验探讨了建构水平是否会影响个体进行反事实思维的方向。实验1操纵了因果推断和反事实思维的方向,发现执行原因推断(相对于结果推断)的被试产生更多的上行反事实思维,执行结果推断(相对于原因推断)的被试产生更多的下行反事实思维。实验2操纵了价值/可行性,获得了与实验1同样的结果。这些结果证明,高建构水平可促进个体进行上行反事实思维的倾向,低建构水平可促进个体进行下行反事实思维的倾向。
本研究两个实验的结果确证了上行与下行反事实思维的功能差异,前者是对已经发生的结果进行原因(或价值)推断的重要方法,引导个体找出导致负性事件的原因以及事件结果对自己未来的价值,并为未来行为的改善做准备;与此不同,后者通过想象比现实结果更糟糕的状况以及避免更糟糕结果的手段,帮助个体在遭遇负性结果后提高情绪满意度和实现自我提升(Epstude & Roese,2008)。因此,原因(价值)推断与上行反事实思维方式相一致,结果(可行性)推断与下行反事实思维方式相一致。根据建构水平理论(Trope & Liberman,2010),对事件进行高水平建构,即关注事件抽象的、整体的特征,可导致个体倾向于从长远视角关注如何改善未来的行为表现,从而促进其上行反事实思维。而对事件的低水平建构,即关注事件具体的、局部的特征,进而导致个体从短期视角关注如何获得即时的情绪改善,从而促进下行反事实思维。
早期研究发现,负性事件和可重复的事件更容易导致上行反事实思维(Kahneman & Miller,1986;Markman & McMullen,2003;Roese,1997)。据此,本研究通过预评定选择单纯的负性事件为反事实思维刺激材料,且确保这些事件具有较高的常见度,仅仅操纵了被试对该类事件的认知表征水平。实验结果发现,对于同一效价和常见度的日常生活事件,在高建构水平(相对于低建构水平)条件下,被试更容易产生上行反事实思维,而在低建构水平条件下,被试更容易产生下行反事实思维。本研究有助于对个体何时以及为何产生上行或下行反事实思维的深入理解。
Rim等人(2014)通过操纵心理距离变量,考察了心理距离对反事实思维方向改变的间接因果影响,与此不同,本研究基于建构水平理论关于心理距离与建构水平间的双向因果关系的观点,直接操纵了建构水平,试图通过建构水平启动,直接探讨反事实思维方向形成的心理机制,旨在阐明对过去发生事件的不同认知表征水平(高/低)可改变反事实思维的方向(上行/下行),从而有可能导致对未来行为的不同意图(自我改善/自我提升)。两个实验的结果一致表明,建构水平与反事实思维方向间具有明确的交互效应,表现为高建构水平对上行反事实思维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而低建构水平对下行反事实思维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与Rim等人(2014)的研究相比较,不仅结论更明确,而且解释力更强。在本研究中,因果推断与反事实思维方向交互作用的效应量(η2)为0.114,价值/可行性与反事实思维方向交互作用的效应量(η2)为0.229,而在Rim等人(2014)的研究中,时间距离与反事实思维方向交互作用的效应量(η2)仅为0.060,社会距离与反事实思维方向交互作用的效应量(η2)仅为0.035。可见,相对于操纵心理距离,直接操纵建构水平更有助于阐明反事实思维方向的形成机制。
有研究者(Markman et al.,1993)将个体上行或下行反事实思维的倾向视为对内在冲突进行权衡的结果,也有研究者(Fujita et al.,2006)将建构水平与自我控制相联系,认为上行反事实思维以牺牲即时性积极情绪为代价,换取个体对未来行为的心理准备(促进行为意图的形成),而下行反事实思维则以对未来的无准备为代价,换取即时性情绪满足感(促进庆幸感体验)。先前的研究发现,上行反事实思维可增强指向未来的行为意图(Smallman & Roese,2009),本研究两个实验的结果也暗示着,当对事件进行高水平表征时,个体更容易产生上行反事实思维,这意味着启动高水平建构,可能有助于激活个体的自我控制,从而促进指向未来的行为意图的形成。然而,最近的研究却发现,近距离条件下,上行反事实思维可增强相关行为意图的形成,而远距离条件则无此效应(Smallman & McCullough,2012)。未来研究需要深入探讨建构水平、反事实思维方向与行为意图间的作用机制,以明确高建构水平启动是否通过增强上行反事实思维倾向而促进未来行为意图的形成。
5 结 论
本研究的两项实验证明,对日常生活事件的高水平建构可促进个体的上行反事实思维,而低水平建构可促进被试的下行反事实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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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The current study employed both causal/consequential inferences and desirability/ feasibility priming tasks in two experiments,so as to explore the role of construal level on counterfactual direction.In Experiment 1,participants were asked to finish a task with causal inferences (i.e.,high-level construals) or consequential inferences (i.e.,low-level construals) first,and then execute upward or downward counterfactual thinking for a series of negative events;the methods of Experiment 2 were almost the same as those of Experiment 2,except that at the beginning subjects were primed with desirability or feasibility of events.We found that (1) the task of causal inferences induced more upward counterfactual thinking,while the task of consequential inferences facilitated downward counterfactual thinking;(2) after being primed with the desirability of events,participants showed more upward counterfactual thinking,but they tended to use downward counterfactual thinking after being primed with the feasibility of events.Together,these results suggest that high-level construals can facilitate humans to take upward counterfactual thinking,and vice versa.
The Effect of Construal Level Priming on Counterfactual Direction
ZHOU BeiLI Xiao-shuangQIU Jun-jieZHANG Feng
(Department of Psychology,Ningbo University,Ningbo 315211,China)
construal level,upward/downward counterfactual thinking,causal/consequential inference,desirability/feasibility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批准号:11BSH047)资助成果;本论文系浙江省心理学会第十六届第二次学术交流大会会议论文。
B842
A
1006-6020(2016)-01-0037-11
**通信作者:张锋,男,博士,宁波大学教授,E-mail:zhangfeng@nbu.edu.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