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传统媒体的生产运作模式亟待突破
2016-08-16罗乔欣北京日报社编辑
罗乔欣北京日报社编辑、记者
当下传统媒体的生产运作模式亟待突破
罗乔欣
北京日报社编辑、记者
众所周知,在现有的传统媒体生产运作中,独家深度稿件一般是在报纸上首发,然后再向新媒体渠道上推送,以确保报纸的竞争力。但是,这两年一些传统媒体尝试着反其道而行之——重磅报道优先选择在新媒体平台上刊发,这意味着传统媒体新闻生产的重心正在逐渐向新媒体平台倾斜,这种新闻传播格局的变化引人深思。
新闻生产运作从“后台”走向“前台”。复旦大学新闻学院的周葆华教授在其论文《从“后台”到“前台”:新媒体技术环境下新闻业的“可视化”》中,引用了学者戈夫曼和梅洛维茨阐述“前台”与“后台”的社会学概念及其相关媒介研究的理论,将新媒体重构新闻业的过程定义为从“后台”到“前台”的边界移动与场景转换过程。
借由学者们提出的“前台”和“后台”这个角度,我们可以更清晰地观察和审视新媒体技术环境下的新闻业运作。
在传统新闻业的运作模式下,新闻业的“前台”和“后台”区隔明显。新闻业的“前台”就是新闻产品;而新闻生产过程(包括采集和加工),新闻成品完成前的各种版本,以及新闻从业者群体与个人,都隐藏于“后台”(也就是编辑部内),很少有机会直接为公众所见。这一模式可以简单概括为“后台生产,前台发布”。
在大多数情况下,新闻生产的复杂过程、新闻机构的运作内幕仍然与大多数受众无缘,新闻作品仍然是经过事先编辑把关的“最终版本”。不过,以互联网和移动客户端为代表的新媒体打破了这套清晰的前后台分界模式。
2015年舆论热点之一的“记者卧底高考替考”事件就是一个典型案例。作为卧底替考的记者是否被监考系统发现?考场上还发生了什么?而后教育部门是如何查处的?……事件的后续发展都在新媒体上逐步呈现。受众以关注和评论的方式参与进来,某种程度上左右着事态的发展。这条新闻生产的后半程就这样从“后台”被推到了“前台”, 或者说是“前台”与“后台”的界线越来越模糊。
互联网和社交媒体将新闻生产带进了24小时不间断发布状态,以新闻网站为代表,通过滚动发布、及时更新、资料链接等方式,新闻产品呈现“永未完成”的“液体”,是随时可以修订、永远不停止的流动版本。传统新闻机构强调的专业生产、固化成品的模式遭遇到严重挑战。
目前,像“记者卧底高考替考”这样的案例,多是某个新闻产品生产过程的尝试,尚未形成新闻机构的组织化行为,至少在国内尚未成为新闻业主流的运作模式。
但无需置疑,新媒体对新闻业的重构终将发生在新闻生产运作的深层。新闻线索的发现与征集、信源与采访对象的联络与跟踪、采访阶段性进展的呈现与发布、遭遇风险的曝光与揭露、把关控制过程的展示与公开……这些 “后台”被开启,受众可以了解和审视新闻生产的复杂过程,甚至参与互动,共同完成流动中的新闻作品。
新媒体对新闻业的重构终将发生在新闻生产运作的深层。新闻线索的发现与征集、信源与采访对象的联络与跟踪、采访阶段性进展的呈现与发布、遭遇风险的曝光与揭露、把关控制过程的展示与公开……这些 “后台”被开启,受众可以了解和审视新闻生产的复杂过程,甚至参与互动,共同完成流动中的新闻作品。
新媒体重构新闻业。第一个获得普利策奖的网络媒体——《赫芬顿邮报》,成立于2005年,虽名为报,但它不是纸质媒体,而是一家名副其实的互联网媒体,在短短十年间发展成“全球第一互联网大报”。2012年,其资深军事记者伍德关于负伤退伍老兵的报道获得了普利策“国内报道奖”,由此,树立了新闻业的里程碑。
《赫芬顿邮报》成立之初主打新闻博客,邀约政界、商界等名流担任其网站的博主,每天发表相关的报道和新闻评论。随着网站的不断发展,目前拥有数百名的专职记者、编辑以及遍布世界各地的公民记者。在新媒体环境下公民记者有了更大的施展舞台。据称,《赫芬顿邮报》2012年拥有的签约公民记者数目就超过12000名。这些公民记者每天都会为网站提供大量的新闻线索、报道选题甚至是完整的新闻报道。公民记者依靠群体智慧参与新闻报道,丰富和完善着网站的新闻内容。《赫芬顿邮报》经常组织公民记者项目,采用“分布式”报道方式,以群体力量完成时间、空间大跨度事件的跟踪采访和报道,唤起普通民众对公共事务的兴趣,并发掘出生动鲜活的新闻素材,从而生产出具有重大影响的新闻。
类似的案例还有不少。The Conversation作为一个新闻网站同样值得关注,它把新闻媒体做成了智库,因而名声鹊起。其内容全部由专家撰写专栏完成,从而满足受众对解释性新闻的需求。该网站本部位于伦敦城市大学,为数不多的编辑人员通过网络联络全球约2万名权威专家,请他们对每天的突发重大新闻进行评论、解释。创立者Andrew Jaspan曾担任《观察家报》的编辑。他说:“我意识到新闻业的下一步可能会是全球编辑室,每个报道者都是专家。”
《赫芬顿邮报》、The Conversation等都是真正的互联网新闻媒体,没有依托于传统媒体,也不像传统媒体那样供养自己庞大的采编队伍,而是依靠各行业的专业人士和公民记者的力量,生产了具备强大竞争力的新闻产品。在这样的媒体机构中,“后台”与“前台”的分界近乎于透明,受众本身就是传播者,角色与场景几乎无需转换。
由此可见,新闻生产组织方式同样是一种巨大的创新,这是对新闻生产流程的再造,已经逼近到传统新闻机构的核心资源。
虽然在国内的媒体环境下,《赫芬顿邮报》模式不一定行得通。但是传统媒体机构的内容生产运作向新媒体融合的方向是一定的,加强社会化生产,更加开放的运作,利用新媒体技术构建流程标准,从而重构传统媒体的核心资源和竞争优势。
传统新闻机构正在重塑新闻编辑部。在传媒界活跃的新媒体,已经成为传统媒体变革的强大外部压力。传统媒体机构纷纷在推进自己的新媒体技术升级和创新项目。
几年前《纽约时报》的创新报告公之于众。从那时起,该报就开始加速实施自己的数字战略。据介绍,为了引导编辑部的创新,《纽约时报》引进人才担任产品和技术副总裁,还引入新的团队分别负责统筹用户拓展、新闻编辑部分析和策略。专注于搜索、社交化的技术团队也融入成为编辑部的一部分。一位负责人说:“大家在一个大的编辑室里工作。我们有一群多面手真正嵌入到编辑部,他们能对不同业务环节的决策起到帮助。”
《纽约时报》编辑部还将其“Page one meeting”会议提早到了上午9∶30。以前,会议重点讨论的是印刷版报纸的头版,而现在更多关注数字化报道。“我们确实已经将重点转移到了今后的数字报道将会是什么样的。”这位负责人解释。 这包括考虑讲述新闻故事采用什么形式,从运用视频、照片、图形、互动,到发布一个故事的最好时机。
其实,这些年国内的传统新闻机构也在逐步从“后台”走向“前台”。他们纷纷建立自己的社交媒体账号,并成立网络部、新媒体部、全媒体中心,等等。
但无论冠以何种名称,国内新闻机构中这些代表新媒体的部门,一方面,大多仍是相对于编辑部的一个独立部门,其产品仅仅是纸质新闻的网络版、微博版、微信版,发布周期甚至落后于印刷媒体。更糟糕的是,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新媒体机构单打独斗,没能发挥新媒体技术的优势。另一方面,新媒体各自为政,为博得关注而把仍处于“后台”的稿件抢发出来的问题时有发生。如2010年12月6日,《中国新闻周刊》曾在其官方微博发布“金庸去世”的假新闻。这些原本藏身于“后台”的失误、瑕疵、粗糙等,本可以通过层层把关得以避免,但由于“后台”前移,这些问题便暴露无遗。类似的问题无疑将威胁到传统媒体长期积累形成的权威。
当然,传统媒体新闻生产运作的变革也有取得突破的。《广州日报》的负责人在一次媒体融合研讨培训中介绍了他们的探索和尝试。2014年12月,《广州日报》整合成立了一个机构——中央编辑部,把报社的夜编中心、全媒体中心与大洋网的新闻中心进行合并,将原来20多人的夜编室扩建成四五十人的中央编辑部,使报社所有渠道的稿件都在一个平台里统一收稿、统一发稿。有评论认为,像《广州日报》这样新闻生产实现整合运作的,当时在国内传媒界还是一个突破,它用传统媒体较强的编辑能力保证其内容规范,即使在新媒体渠道发稿也能够比较放心。
《广州日报》认为,通过中央编辑部的建立,以及相应的考核机制,使很多纸媒记者建立了发布即时新闻的意识,在突发事件中,凸显了传统媒体的主流作用,树立了新媒体时代新闻机构的专业水准和社会公信力,成为传统媒体生产运作改革的一个亮点。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本文列举的新闻机构生产运作的案例,并不仅仅是靠新技术驱动的。正如美国一学者分析的,技术不能根本上解决报业面临的危机。新闻编辑部面临的困境是缺乏创意,以及做数字内容的远见和野心。无需高估新技术在新闻生产中的作用,新闻机构的重点仍是强大的新闻采编能力,而不是对新技术的依赖。
毫无疑问,国内大多数传统媒体的新媒体转型才刚刚迈开脚步,下一步必然要探索采编流程和新闻生产运作方式的改造,在更深层次的变革中寻求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