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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爱的兵成了我师弟

2016-08-01撰述黄自宏

军营文化天地 2016年7期
关键词:苗子连队

撰述/黄自宏



我最爱的兵成了我师弟

撰述/黄自宏

把青春和理想打进背包,扛着两片发白的红牌牌,2007年7月,一无所有的我走进了西藏,成了一枚光荣的边防绿叶。

萧遥的正宗可乐

连队弟兄们有一个版本说,我是伴着长达两个月绵绵阴雨后的第一缕阳光来到连队门口的。正当我小心翼翼在连队门口四处张望时,肩上一根拐的连值日员跑向我,“啪”地一个标准的军礼,接过我沉甸甸的行囊,一边带我往里面走,一边用纯正的重庆话说:“排长,连队干部刚开会走了,专门交代我好生接待您呢!快点,请到屋里头去休息。”握手时,我还是不禁被他那双老树皮般粗糙润黑、指甲偏红突出、夹杂着小伤口的双手吓了一跳。待我调匀呼吸后,再仔细打量他:黝黑的皮肤和两颊的“高原红”,令我在江南水乡引以自豪的小麦色皮肤都望尘莫及,和我一路所见众多年幼年少的“老西藏”们也没啥两样,只有那一脸星星点点的青春痘、顾盼神飞的眼神和嘴唇上“草色遥看近却无”的几根绒毛,才能让我坚信他还是个孩子。

他望着班里空空的饮水机,呵呵一笑:“不好意思排长,我们连队管道正在装修,停水了。请稍等一下。”他回来时,手里握着一罐可口可乐。我忙像拨浪鼓一样摇头又摆手——曾练过芭蕾和美声的我深知,这类高糖的碳酸饮料是保持形体和保护皮肤的天敌,一直将其拉入黑名单。

他不禁皱皱眉,皱皱鼻又皱皱嘴地说:“排长,您该不会嫌这不好喝吧?我们这里驻地偏僻,附近根本买不到什么正宗的东西。这是我上次到县城搞共建活动时买的,就剩这一罐了……平时想喝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他舔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排长,您刚来,是客人。坐这么长时间车,走这么远路,一定又累又渴,您就喝了吧!”说着,他已经将拉环拉开了,却被漫溢的棕色小泡沫溅了一脸,把我逗的噗嗤一笑。

他羞涩地冲我一笑,耸耸眉毛,不容分说地硬将可乐往我手里一塞:“您看这防伪标记,这味道,地地道道——”我捧着可乐,眼眶猛地湿润起来,轻轻吮了一口,连忙转身眨眼,努力没让眼泪掉出,忙支吾道:“确实地道,这不,差点把我眼泪都呛出来了……”

从此,这个叫萧遥的新兵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仅白天训练工作刻苦耐劳,晚上查铺时,也总能在学习室发现他托着腮帮、披着大衣苦读的身影。随着日历一页页翻过,我才渐渐知道,来自重庆长寿一个普通农家的他,当时光是上中学的学费就已经让家里背了一大笔债了;入伍前一年高考发挥失常,差两分与重点大学失之交臂,于是想走参军考军校这一“曲线救国”的路子……

后来,我查完铺后,总有意无意地绕到学习室,静静地在他身旁坐会儿。当他咬笔杆或是挠头时,我总把头探过去,往他草稿本的立体几何上画一条辅助线,或是帮他分析分析英语的复合句型,他总能拍拍脑袋恍然大悟;闲暇时,我还同他交流高考心得,从小同在庄稼地和牛背上玩耍长大的我,深知鲤鱼跳龙门的艰辛……

萧遥也非常“关照”我:初到高原,我因为缺乏维生素嘴唇手背干裂,他就把自己舍不得吃攒下的几瓶“21金维他”都给我,还让他母亲寄来一大袋从山里捡的晒干的酸枣给我泡水喝;每逢他帮厨,我碗底米饭下面总会埋着一大块午餐肉或者酱牛肉;有时候到营区外的温室菜地干活,他总会躲开他班长犀利严肃的目光,偷偷去墙边小店买五毛一袋的麻辣豆干或两毛一个的简装巧克力,再装作无意地塞我手里……

给“除夕的太阳”的一碗长寿面

秋去冬来,转眼除夕到了。像往常一样,我给他辅导完功课,打着哈欠伸伸懒腰正准备休息。他却执意要我闭上眼睛再等会儿。这小子平时傻乎乎的“二货”青年一个,这时偏偏还卖什么关子?我将信将疑地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听到他轻盈的脚步飘上楼,一股香味也扑鼻而来。“您可以睁开眼睛了!”他把一大碗热气腾腾的东西往我面前一放,“生日快乐,排长!”我不禁一愣:“我的生日论农历确实是今天,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哈哈,排长,你不是说过,你的藏文名字‘郎嘎尼玛’就是‘除夕的太阳’(郎嘎,藏语‘除夕’;尼玛:藏语‘太阳’。郎嘎尼玛:除夕的太阳,或新年的阳光)的意思吗?这可是我最拿手的好菜啊……”

我捧过一看,那只是一碗用高压锅压出的香菇鸡汤方便面,里面零零星星几片普通火腿肠,外加一个半焦半生的煎鸡蛋和几朵懒洋洋惨白的葱花而已。可当我看到他手背上不知是热汤还是油渍烫出的星星点点的水泡时,鼻子顿时塞塞的。“排长,您赶紧趁热吃吧……”他的眼中满是真诚。“那我俩一起吃好了,我真是太困了……”我怔怔地望着他,装作打了个哈欠,顺势揉了揉湿润的眼角。

他成了我师弟

几天后,我被借调到政治部。当各单位军校学员苗子选拔时,我正好是监考官之一,萧遥的理论笔试和军事考核成绩都名列前茅,政审也没有问题,可我心里却七上八下,总担心他会因为一些微妙的原因,而无缘这个满载他沉甸甸希望的学员苗子队。那天晚上,当我汇总学员基本情况时,那张巴掌大的纸上却怎么也没找到他的名字。学员苗子队明早就要报到并开课,地点就在我们连队旁边的教导队……萧遥究竟知不知道?他又会不会做什么傻事?我的心扑扑直跳,鼻子一阵发酸,眼泪滚滚而出,径直往门外冲,想借着清凉的晚风整理清醒一下乱如一团麻的脑子。谁知刚一出门,我就和一名陌生干部撞了个满怀,还把他眼镜撞到地上摔个粉碎……

第二天一早,我才知道,我撞的人是刚休假回来的干部科李干事,正好也是这期学员苗子队队长。早餐桌上,换了一副新眼镜的他招呼我过去和他坐一起。“小黄,你刚满22岁对吧?可遇到困难光靠哭鼻子和毛躁还不行……”“我……”下班后,我和他坐在滔滔的雅鲁藏布江畔聊了好一阵子。

几天后,正当我在电脑前加班时,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的军线。电话那头,萧遥用激动的声音告诉我,他进学员苗子队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忙得像飞快旋转的陀螺。偶尔也听李队长在电话里谈及学员苗子队,他总对萧遥赞不绝口:每次月考成绩都傲居三甲,性情模样又好……

那年休假恰逢“5·12”地震发生,很庆幸,家处川南的我家乡,并没影响太大。随后,我义不容辞地加入了抗震救灾的绿色长城中。那是在川西北美丽小镇茂县,当我们鏖战了30多个钟头暂停休息时,热情的各族乡亲就把早已准备好、热乎乎的酥油茶、糌粑、煎饼和茶叶蛋送到我们面前。一个头顶茶壶盖的康巴藏族小男孩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到我跟前,纯巧克力色的小脸蛋上挂着羞赧又调皮的微笑,朝我行了一个标准的少先队礼,再给我戴上一条鲜艳的红领巾,又使劲吸着早已“过河”的鼻涕,从身边小伙伴手里把一桶热腾腾的泡椒牛肉面端到我面前。

又是泡面!我不禁微微皱了皱眉毛,皱了皱鼻子,又皱了皱嘴——可当看到他满脸甜蜜满足和憧憬羞涩地舔着脏兮兮手掌心洒出的那一丁点喷香的牛肉汤汁时,我的心不由得一震。吻了吻他的额头,我把他抱在怀里,虔诚地举起叉子、和他一人一叉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刚开机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原来,萧遥已经收到国防科学技术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竟成了我的校友和小师弟!朝着连队的方向,眼角仿佛依稀又看到萧遥捧着可乐和泡面时的真诚双眸和羞涩笑容……其实,正如主人总是用自己最拿手的菜来款待客人一样,人们也总是将心灵最真诚最美好的一面展现给自己一直尊重和喜爱的人——即使那一瞬间,菜肴并不符合客人的口味,但终有一天,客人定会发现,那竟是他一生中品尝过最美味也最难忘的佳肴……我的泪水开始一发不可收拾地泛滥起来……★

责任编辑:武丽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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