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森林深处老兵的爱情
2016-07-26张杰锋
文/张杰锋
原始森林深处老兵的爱情
文/张杰锋
郭喜是武警森林部队一个叫奇乾的中队的士官。主要负责中队的发电和烧锅炉工作。他的日子大多数都是在锅炉房里度过的,刚入伍的时候年轻,没有太多的心思考虑个人终身大事。晚上给锅炉添完煤实在闲着没事,郭喜就琢磨修东西。
锅炉房的里间有一个小屋,屋子相对较小,暖和一些,手能够拿出来。郭喜就在那个小屋里点上了蜡,然后找来别人扔掉的手电筒鼓捣。在奇乾,别的东西不缺,手电筒人人有。有的人还不止一个,好的有,坏得也留着。郭喜一下子找了几个练手的东西,从此冬天的夜变得不再漫长。郭喜把手电头、手电底座、灯罩、灯泡等一切能拧得动的物件全拆了下来,桌上摆得那一堆零零碎碎都让人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手电的遗骸默处在桌上看着郭喜好奇的眼睛,它们不知道郭喜要把它们弄成最早的样子到底是要干什么。郭喜开始认真地组装手电,最初只能把它们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慢慢地竟然能够把它们体内的病给除掉,让它们再度焕发出生命的光亮。
有一段时间,郭喜就是在把手电拆了装,装了拆。那段时间,他还没有想象过婚姻。
后来,郭喜觉得拆手电太小儿科了,他又开始拆手表。这可是一个精细活儿,在烛光下,手表的零件细小得很难找得到,郭喜的眼珠都要落到了桌上,生怕一不小心丢掉什么。当手表在郭喜的手里又健步如初之后,郭喜还是觉得夜晚太寂寞,他还想修理点什么,于是他又开始收拾录音机、收音机。在苦闷得可以听见时间咔嗒咔嗒的声音里,郭喜终于有一天发现,他应该修理修理自己的问题了。
也不知道哪一天,郭喜突然想到了一个让自己有点可怕的问题。在他的老家,一般男孩子在二十一二岁便结婚了,有的甚至还能再打点儿提前量。男人再大也没有大过二十四五岁。可是他一次探家期间,不论是当兵的战友还是小时玩得很好的同学,他都约不出来了。原因是人家都在家哄孩子。
同学的孩子都已经三岁了,有的已经有了两个孩子。而郭喜,还在奇乾的男人国里过度地清纯着。
父母着急了。郭喜倒是不急。他没有想过爱情,他想的是家庭。哪有那么多时间卿卿我我地去谈恋爱,没那个心情,没那个技巧,时间倒是一大把一大把。恋爱能当饭吃?恋爱到最后还不是结婚生孩子过日子。郭喜务实但不浪漫。你能喜欢我,我就能喜欢你。就是奇乾这么艰苦的地方自己都喜欢上这么多年了,有血有肉有情感的姑娘哪能不喜欢呢。主要问题是女方得认可他。
郭喜的婚事成为了他25岁之后业余时间的大事。在锅炉房里的郭喜不再玩修理了,除了给锅炉填煤之外,他得拿出时间想想自己的事。不能把炉膛里的火弄得火热,自己的胸膛却是冰凉呀。
郭喜想的是家庭是婚姻。郭喜是现实的。他和大多数农村入伍的战士的想法是一样的。爱情和浪漫属于红酒,属于炫彩之下的约会,不属于他实实在在过日子的范畴。
2012年冬天,家里给郭喜介绍的一个姑娘在和郭喜电话中联系了一段时间之后,要和郭喜见见面。郭喜从来不隐瞒自己在部队上的工作,他说不行呀,冬天是烧锅炉最紧张的时候,我不可能休假。他讲的很自然,认为自己冬天不休假是天经地义的事。确实也是这样,郭喜自从到了奇乾,基本上在冬季就没有休过假,仅有的一次冬季休假,在家时还在指挥着中队的人怎么排除发电机故障。
中队的设备使用太过于频繁,真的不知道啥时候闹了情绪,丢了脸子,那可不是小事。真要是锅炉一坏,中队就得又回到以前的生活状态。郭喜刚到中队的时候,冬天屋子里冷,墙上挂着霜,晚上睡觉都得两个人挤在一个被窝里,然后再把多出的一床被压到身上,再加上棉大衣,即使是这样,睡觉的时候还要戴上棉帽子才能够睡着。那个时候中队夜里烧的是木柴。就是郭喜刚入伍的时候烧锅炉用的也是木柴,只是这两年才使用上煤。煤禁烧,但是太费钱,也费锅炉。
郭喜在电话中跟姑娘讲,不然看照片吧。现在我真是回不去家。姑娘没来过大东北,以为冬天很好玩,除了冰灯就是雪雕,说那我到部队去见你吧。郭喜以为她就是在开玩笑,说就怕你是不敢来呀。
没想到,姑娘一点没含糊,买了票就出发了。姑娘顺着郭喜以前讲的路线上路了,等走到牙克石的时候心里就开始犯怵,是不是路走错了,怎么走了两天多还不到呀。姑娘又坐车到了莫尔道嘎,其实在那个时候姑娘心里都已经凉了,可就是因为家里人反对才憋着劲非要来的,哪能吃回头草呀。
在莫尔道嘎,姑娘打了一辆出租车要来奇乾。司机说那山上这冬天恐怕是上不去,我看你还是算了吧。姑娘一听,这不是在抬价吗?脆生生地甩出了1000元钱。心想这么远都来了,不能差这140公里了,反正钱是人挣的,该花的时候必须舍得花。
出租车上路了。司机把话说在了前面,你不能反悔,我是诚心要把你送上山的。但路上的情况你确实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姑娘问司机,你是本地人,路上的情况你怎么会不知道。司机说,我倒是本地人,可也只是在这镇上跑。奇乾在山上,一年我们也去不上一次。再有,冬天林区里的路,你说不出哪里就被雪填上了,哪里就出了冰包。
两人说着话的空儿,出租车就开出了40多公里。就在司机还在庆幸今年的路比往年好走一些时,路面上出现了一个大冰包。司机下了车,徒步走过去看了看。回来对姑娘说,过不去了,咱们得趁着天没黑往回走。
姑娘没有见过这种路,说你开过去不就可以了。司机说就这个大冰包,没有五个人推车是根本过不去的。我硬往上开,车不掉沟里才怪事。那个时候,咱俩想往回走都走不掉了,林区里太阳一落天就黑了。
姑娘在内地待得时间久,脑袋灵活,一想是不是司机又要加价呀。想让马儿跑,就得给马多加草。姑娘说这样吧,我这上千里路都来了,就不差这100公里了。我再给你加500块钱,你就别再说啥了。实话跟你说吧,我是上山来相亲的。
司机有些生气了,你怎么能这么想事呢。现在不是钱不钱的问题,问题是你给车安上翅膀,过了这个冰包你不知道后面的路上还有没有冰包。真要是我们俩全误在山里,晚上零下50来摄氏度,手机没信号,你就别说是不是相亲了,不冻死咱俩那是奇迹。
姑娘望着冰包,泪水就下来了。怎么就想见一见电话里的郭喜咋就这么难,三天多都走过来了,怎么就这最后一道坎就越不过去了。
司机的心也软了,说姑娘真不是我不送你,过不去就是过不去,你再给我加10万,咱们也得趁天亮往回转了。平时,一到10月份,除了部队的拉菜车一个月走一趟,是没有车上山的。你打我的车时,我就看出你是来相亲的,这山上除了当兵的也没其他人了。你说我能不帮你吗,但眼下就是不行嘛。
雪封住了前进的路,冰裹住了姑娘暖融融的心。
郭喜还在山上烧着锅炉。他根本没有想到姑娘会突然要来相亲,他认为自己在电话中就是开了开玩笑。
后来,别人又给郭喜介绍了两个姑娘。就像是雪花,飘下来的时候都看得见,什么时候化没了却无声无息。郭喜索性有点破罐子破摔,愿意相中就处,相不中拉倒,我还不想将就呢。
锅炉房的火光跳跃着,像是爱情的火苗,郭喜静静地听着煤块清脆地炸响,他有空的时候还得想一想自己的婚姻。因为每一次回家,他都发现父母又老了一截,而他实在不想让他们为自己操太多的心。
2014年年底,当中队的上士们纷纷奔向地方,去拥抱和寻找自己的爱情时,郭喜又挂上了四级警士长的警衔,开始了他在奇乾的又一个四年的行走。郭喜决定将来要选择安置工作,虽然退伍回家能多拿一些安置费,但他怕回到农村,30多岁是找不到年轻姑娘的。如果安置到了城里,选择的余地会大一些。他也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只是一种“可能”。说不准,哪天真有一个喜欢他的姑娘就沿着那条进山的路走进来呢?★
责任编辑:方 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