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写《礼器碑》(二十三)
2016-07-22滕西奇
□ 滕西奇
怎样写《礼器碑》(二十三)
□ 滕西奇
第八章 学隶三步曲
三、创新求变的津梁
通过前两个步骤的学习,我们已经具备了一定的书写能力,第三个步骤的任务是: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提高创作能力。
常言道:过河要建桥,渡江要造船。书法创作不是凭空而来的,更不是推倒临帖成果重新再来,而是在临帖的基础上吸收各家之长,并研究人家是如何入古出新的,既学字又学方法,能钻善悟,融合众家之长于自己笔下,创作出既有新意又有自我意识的作品来。
第三个步骤,要从三个方面学习和借鉴,这既是基本功的再积累、再加强,也是创作的准备和开始。
(一)学习和借鉴清代优秀的隶书作品
东汉碑刻隶书,有明确纪年的达160多种,桓帝年间有59种,灵帝年间有76种。东汉灵帝时期,隶书走上了最高峰,而后是走向刻板僵化,逐步衰落。直到清代,这种状况才得以改变。
清代是继汉代之后隶书的第二个高峰期。清代统治者实行残酷的阶级压迫和民族压迫,大兴文字狱,文人稍有不慎,便招致杀身之祸,只好埋头于故纸堆以自保,于是,考据之学大兴,大量金石文字陆续问世,片语只字都视为至宝,涌现了一大批隶书名家,一扫晋、宋、元、明几个朝代隶书的靡弱之风,在继承秦汉隶书的沃土上开启新的创变天地。如:郑(fu,字谷口)以行书入隶,金农以简书入隶,邓石如以篆书入隶,伊秉绶以楷书入隶,赵之谦以魏碑入隶等等。他们的作品,既继承了秦汉隶书的优秀传统,又融入自己的鲜明个性,从而迎来了隶书扶倾起衰的新时代。
以上诸家,我觉得金农和伊秉绶两家最可学。
金农在书法上有强烈的创新意识和叛逆精神,不被时风左右,大胆而富于想象,敢于越出古人成规。用笔扁方,落笔如刀切,似隶非隶,面貌奇特,自立一格,号称漆书。清江在《跋冬心随笔》中说他的隶书“如老树著花,姿媚横出”。清秦祖永在《桐荫论画》中说:“汉隶苍古奇逸,魄力沉雄。”
初学金农隶书,最好从他中年的作品入手。他中年的作品笔法简捷古朴,线条雅致,意趣盎然,风格高雅率真,自具风规,与出土简书在气韵上有惊人的相似。学习金农隶书,要用心研究他是怎样“小变汉法”而走进创变天地,形成个人风格的,从而把这种精神运用到自己的隶书创作中,写出具有自家面貌的隶书作品来。
伊秉绶曾师从刘墉学习书法,擅书画、篆刻,工诗文,尤以隶书成就最突出。他学习隶书取法广泛,功力深厚,仅《衡方碑》就临过百遍,其它如《张迁碑》的古拙、《礼器碑》的挺拔、《阁颂》的凝重,都直接、间接地滋养了他的隶书。在学习书法的道路上,他孜孜以求,终于在五十岁左右时,找到了自己隶书的定位——方正雄伟。他将颜体楷书遗貌取神,形成用笔沉郁凝重、笔画厚实、直而不僵、厚而不臃肿,结体紧密方正,气势高古博大的独特风格。
蒋宝龄《墨林今话》评其隶书“秀劲古媚,独创一家”。康有为称其“集分书之成”。赵宦光在《退庵随笔》中对其隶书的评价,更是恰到好处“:脱汉隶而大之,愈大愈壮。”
伊秉绶的隶书以其高古宏大的风范,在清代耸起一座丰碑,对当时以至今天都具有很大的影响。
(二)学习汉简隶书
汉简,是竹简、木牍、帛书的总称。写在竹片上的叫竹简,写在木板上的叫木牍,写在丝织品上的叫帛书。简、牍、帛,是我国在纸张未发明和广泛使用之前通用的主要书写载体。
西汉的隶书,在汉代简牍未出土之前,几乎是空白的,《流沙坠简》《居延汉简》 《敦煌汉简》《武威简牍》《甘谷汉简》《马王堆帛书》的相继发现,为我们学习隶书提供了新的资料,为隶书的研究和创作开辟了新的审美领域。这一时期的简牍作品与秦隶有很大不同,隶书特有的横向取势及蚕头燕尾的波势笔画已经稳定下来,并得到了社会的认同。这也充分证明,在西汉中后期,简牍隶书已先于汉碑隶书进入成熟期。
汉简隶书是汉代人的书法墨迹,它没有刀刻的痕迹,也没有风化造成的迷茫。用笔方圆兼备,随机应变,线条变化幅度大,波画、捺画、竖画雄强夸张,与其它笔画相比反差强烈,《石门颂》中的垂笔现象随处可见。结体放纵,章法不拘一格,情态自如。优秀的汉简作品,书风质朴粗狂,稚拙多变,洒脱自然,生机勃勃,充满率意,我们从中可以体悟到汉代人如何用笔使墨及书写时肆情奋笔、天机流荡的妙趣。汉简作品与严谨规整的汉碑隶书形成鲜明的对比,二者是一母同体的两朵奇葩。
对于立志要写好隶书者而言,有了一定的汉碑书写基础之后,务必转到临写汉简作品上来。临写汉碑和临写汉简,二者缺一不可。只临写汉碑,不临写汉简,极易把隶书写得死板、程式化,甚至堕入俗格。乍看汉简可能接受不了,日久生情,时间长了,看得多了,顺过眼来就好了。
我们选择临本时要慎重,不是“凡简皆好”。面对临本要意临,分清妍媸,取精去芜,不必亦步亦趋,尤其不能以丑为美,制造现代丑书。
(三)以当代名家的隶书作品为借鉴
由于资料的丰富,书法环境的优越,当代写隶书的高手层出不穷,给我们学习和借鉴带来极大的方便。
当代隶书大家中,上海的来楚生当属佼佼者。他诗、书、画、印俱精,隶书更为突出。他的隶书将汉碑和简牍隶书融为一体,又掺入行草笔意,使他的隶书既醇厚古朴,又活泼灵动,在用笔、结体、章法诸方面驾驭自如,看似随意,却不失规范。他用笔活脱,主笔突出,不拘一格,笔画丰富多变;结体中敛旁肆,充满了横向张力,毫无拘牵之累。他修养全面,书法之外还具有绘画、篆刻、学养等深厚的功底。因此,在谋篇布局上绝不墨守成规,摆脱了拘泥于一点一画的技艺之囿,进入了化境。他的隶书有汉人的气息、清人的笔趣、汉简的放纵,一扫书坛中的沉闷之气,将传统隶书写出了新意,成为当代写隶书的个中翘楚。
来楚生先生谢世之后,写隶书的高手还有许多。20世纪90年代初期,就健在的隶书大家中,我不揣冒昧,提出“南钱北孙”说,即南学钱(君),北学孙(其峰),受到著名书法家魏启后先生及书法界众多人士的肯许。钱君和孙其峰二位先生学养宏富,综合修养高,笔下的隶书格调高迈,内涵丰富,是当代隶书领地里优入圣域的代表人物。透过他们的作品,可以看到他们的修养,他们的气质,他们的人格。他们的隶书对后学无疑会有很大的启促作用。
清代著名书法家王文治在《论米芾绝句》中说:“一扫二王非妄语,只应酿蜜不留花。”前一句“一扫二王非妄语”,是说书坛上后浪赶前浪,赶上和超过“二王”不是狂妄之言。后一句“只应酿蜜不留花”,是说要取神遗形,融古出新。他用“采花”“酿蜜”作比喻,形象地道出了入帖与出帖的辩证关系,寓意深长。
在第三个步骤中,要着重意临(于右任先生称“活临”),要遗形取神,临中有创。要书中有我,在有我中不断补充新的因素,逐步丰富完善自我,渐厚渐露自家面目。
若能按照以上三步曲去尝试,只要天性较好,具有一定的字外功,用几年的时间写出既有传统又有新意的隶书作品来,庶几有望。
《马王堆帛书》(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