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母嫉妒心理探微

何春学

历来对《孔雀东南飞》中的女主人公刘兰芝的悲剧产生原因有多种分析。人教社《教师教学用书》所采用的“封建礼教和门阀观念对一个普通女子的压迫”这一观点一直占据主要地位，其他各种说法亦可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对于这些观点，笔者认为可取之处甚多，但怀疑之处亦有。姑试从焦母心理作探究，以供同仁斧正。

一、焦母家庭及生活状态推析

首先，焦母应是生活在一个官宦之家，早年家道殷实，后处于败落之中。《孔雀东南飞》诗中，当焦仲卿下定决心准备与兰芝共赴黄泉后，对焦母作最后的告白。焦母说过这样一句话：“汝是大家子，仕宦于台阁。”这句话充分表明，焦母其家应属官宦之家，焦母之夫，仲卿之父应有一官本职，并且官职并不在小，古代婚姻讲究门当户对，从刘兰芝的嫁妆的丰厚不难发现，刘兰芝所嫁夫家境况应属不错。刘兰芝也曾说过“生小出野里”“兼愧贵家子”等语，似乎兰芝嫁给仲卿有高攀之意。焦母有一句“贵贱情何薄”，意即焦家“贵”而刘家“贱”。“贵”与“富”不是一个概念，“贵”应是有等级、有地位的人家，由此推断，焦家应属官宦之家。

其次，焦母丈夫已亡，独守空房。《孔雀东南飞》整首诗中，焦父并未出现。焦仲卿临死时告别其母亦说：“儿今日冥冥，令母在后单。”独自留下母亲一个人孤孤单单，这也暗示焦父已不在人世。至于焦父死亡原因，全诗未著一字，但读者可以推断，在汉末建安年间，天下大乱，黄中起义，诸侯纷争，死于兵燹与疾病等都有可能，总之焦母丧夫应是不争的事实。

再次，焦母年轻时应有一定的姿容。这一点笔者猜测多于推论。但从她能嫁入焦家，多次对美女的秦罗敷的夸赞上，还是可以猜度一二的。

二、焦母的嫉妒心理分析

朱启贤《心理学大辞典》对“嫉妒”这样阐释的：嫉妒是与他人比较，发现自己在才能、名誉、地位或境遇方面不如别人而产生的一种由羞愧、愤怒、怨恨等组成的复杂情绪状态。而分析焦母的心理状态，对照“嫉妒”的含义，可对号入座。

1.焦母嫉妒心理产生的原因

从才貌上比较。刘兰芝才貌超群：“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刘兰芝刚一回家，先有“县令遣媒来”，后有“直说太守家”，可见其美丽已人所共闻。而焦母呢？生儿育女之后，岁月无情，应是人老珠黄，即使有“徐娘半老”之貌，又怎敌刘兰芝“年轻貌美”？对美丽的对比，自然败落下风。这不仅是焦母的心理，也是所有女人的心理，不仅中国如此，外国亦然。试看童话故事《白雪公主》，继母因比不过白雪公主的美丽，于是心生嫉妒，百般迫害。可以说，这种女性间因美丽比较而生的嫉妒心理，古今同理，中外固然。

从能力上比较。刘兰芝“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不仅针织女工做得好，更兼通音识律，知书达理。这样的女子本应是焦家之幸。然而在焦母眼里，刘兰芝的才能反而成为其灾祸的原因之一。可以想象，焦母能嫁入焦家，自有其长处。或针织女工不错，或也能识文断字，薄通音律。但在刘兰芝面前，曾经引以为骄傲的本领却处处落入儿媳下风，这里只有两种心理倾向可以发展，一是以儿媳能“长江后浪推前浪”而喜，二是因“把前浪拍死在浪滩上”而悲。焦母应属后者。如果兰芝才能不及她，她尚可以指点指点，矫正矫正，以满足于自己作婆婆的优越感。可现在，对儿媳的才能，自己插不上话，伸不出手，更不用说评头品足了，昔日的威严扫地，失去了夸耀的资本，产生嫉妒，那是理所当然了。

从财力上比较。单看看刘兰芝的嫁妆：“妾有绣腰襦，葳蕤自生光。红罗复斗帐，四角垂香囊。箱帘六七十，绿碧青丝绳。物物各具异，种种在其中。”嫁妆之丰厚，可见一斑。而焦家呢？可以想象，夫君故去，儿子仅是一府吏，收入菲薄，家庭经济状况肯定难与刘家相比。按说，刘家作为自己的亲家，家庭条件好应是好事。但作为一个不曾富贵过人家还可以这样说，如果一个曾经富贵过的人家呢？财力不足，羡慕嫉妒恨，哪一般情况不可能产生？即使刘兰芝不倚财仗势，焦母亦会先入为主：“别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就敢在老娘面前耍横。”这种当某一方面强于自己时而产生的不满情绪和憎恨感，不正是嫉妒产生的缘由吗？焦母因心理不平衡而产生的这种不良心理，当然不能作用于刘家，而只能把作用对象直接加诸刘兰芝身上了。

2.焦母嫉妒心理特点的表现

弗洛伊德说：“嫉妒是一种情绪状态，它是个人屈从于强烈的压抑并把压抑转化为潜意识的过程，在条件唤醒这种潜意识的情境中，常可能导致人格及行为上的迷失。”

分析焦母的心理，她在“人格及行为上的迷失”主要表现为以下特点：

第一，失去丈夫之爱儿女之爱而产生的痛苦。焦母所失去的爱，一是丈夫之爱，二是儿女之爱。失去了丈夫，焦母自然升作为家里的“一把手”，里里外外要她一个人操心，上上下下要她一个人打点。以前处于丈夫爱的呵护中，生活是甜蜜的，有所寄托，有所依傍，而如今，失去丈夫之爱的焦母，内心产生的痛苦只能找一个发散点，而这个发散点只能是地位比她低下的人，刘兰芝理所当然地承担了这个角色。失去儿女之爱，主要是失去了焦仲卿的爱。焦仲卿是焦母在丈夫故去后的依靠和希望，而刘兰芝嫁入焦家后，焦仲卿势必把对母亲的爱转移极大一部分到刘兰芝身上来，这就无形中剥夺了许多对母亲的爱。这种“剥夺”必然使焦母产生极大的痛惜，刘兰芝又不可避免地成为焦母嫉妒的对象。

第二，传统地位与自尊的丧失。刘兰芝嫁入焦家后，在焦仲卿心理产生了爱的倾斜。焦母在仲卿的心理地位无疑大为下降了，加之刘兰芝在才貌、才能与经济地位上都不输于焦母，甚至在其之上，这无疑使焦母产生了自尊丧失的痛苦，消弭痛苦的窗口，直接面向了刘兰芝。《孔雀东南飞》一些诗句可以为证：“大人故嫌迟。”一个“故”字说明焦母对刘兰芝的为难是主观故意的。“女行无偏斜，何意致不厚？”焦仲卿不明原因，但原因真只有一个，那就是“莫须有”。

应该说，刘兰芝悲剧产生的原因是多方面，但焦母的嫉妒心理也不失为一个重要的方面。细探焦母的心灵，或许能为我们提供一些有益的帮助。

（作者单位：四川省南部县第二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