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了孩子们,更看见了自己
2016-07-17王馨蔡菁
王馨 蔡菁
刚工作的时候,对于教师对学生的“爱”,我只是狭隘地理解为:对学生好!可是,经过17年的磨砺,在经历、遇见许多人和事之后,对于“爱”的理解因为不断的成长而愈发不同。
审视内心,寻找自己存在的价值
2002年应朋友相邀我开始参加户外探险活动:定向越野、峡谷探险、逆流溯溪……那时候,去的多半是无人开发的景区,每当我和伙伴们来到这些地方时,我的呼吸都会跟着自然中的树木而静静地发生着改变。
2008年2月,南方大雪。我在困境中辗转来到云南西双版纳,跟当地朋友驱车数小时,又步行几里,看望了一个脑瘫的孩子。孩子家里很穷,木屋里四处漏着缝隙,不大的房间里除了床和桌,几乎一无所有,而这个脑瘫的孩子是这家人领养的。当我听到这家人自己生病,从来没有舍得去昆明大医院看一次,却为了这个孩子特地去过两次时,我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我无法想象是怎样的善良让这些贫穷的人们能做出如此伟大的事情。这次旅行,我跟着朋友一路去了很多贫困潦倒的村寨,寨里人的淳朴与坚强让我感动、唏嘘。我突然觉得,有什么在心里漫漫滋生出来。
2008年5月汶川地震。次年2月寒假,我来到四川,来到都江堰、映秀等地,那时的震区还没有启动重建计划,很多地方都是人去楼空。走在震区的道路上,看着四处被震裂的房子,想到电视、广播中播放的救援场景,一股难以言语的无力感在我的心底油然而生。相对于自然来说,人是多么的渺小。
路上,我认识了一位藏民导游,他说地震发生时,他正带着游客从映秀返回,他的车从一架桥上穿过时,突然,车子就像在棉花上行驶一样,根本开不动,等震感过去,大家惊慌失措一心想着赶快出来。沿途只要看到有口气的,就都拖上车,带着一起前往成都,这样开了两天两夜,一路已经不记得救了多少人,看到多少被砸扁的车!等回到成都时,所有的人眼睛都是一片血红……有人说:“在大灾难、大恐怖、大毁灭中,势必降生大无畏、大慈悲、大智慧。”那一刻我虽然没有参与,但经过藏民导游的描述,我被他们那种大无畏、大慈悲、大智慧深深感动着,我突然觉得自己以前遇到的那些调皮捣蛋的学生没有那么讨厌了,我突然有种感叹:活着,能做点什么,真好!
当你活到某个年龄,回头看看你的一生,似乎是有秩序、有计划的,又仿佛是由小说家创作出来的一样。那些当时看起来只是偶然发生的事,却成为你整个人生情节中不可或缺的要素。在旅游生活中遇到的这些“偶然”事件,成为我人生中一次又一次的累积,让我开始审视自己的内心,寻找自己存在的价值,更让我感受到一种“爱”的呼唤。
感谢那些愿意让我帮助的人们
当一个人可以看到内心的渴望,愿意跟随内心直觉的喜悦而行时,就会开始遇见想要遇见的人,做想做的事。
2009年暑假,受朋友之邀,我来到了南京明心孤独症康复中心,做一名志愿者,在班级中教一些数学知识,协助班级老师照顾孩子们的生活。这些被称之为‘上帝的孩子”长得异常好看,我一下就喜欢上这群高颜值的孩子!刚去的时候,我觉得他们和正常孩子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但随着相处加深,我开始明白、理解、接纳他们的不同:有的孩子从早到晚都只做一件事,有的不停地模仿某一个家用电器,有的无法把话说清楚,有的动不动就愤怒得无法控制……
教他们数学也异常地缓慢。从l数到10,好不容易教了一个星期,孩子们记得了,下周一,又有很多孩子忘记,挫败感一次次挤压我的心灵。渐渐地,我开始明白这里最需要的不是老师能教多少知识,而是不断地重复与等待。这些孩子的家长呢?更没有我想象中的垂头丧气、唉声叹气,我看到更多的是期待与守护。有位妈妈曾向我说过这样一个故事,她带着孩子在公交车上,孩子用力地去摇前排的座椅,因为孩子这么做才能觉得有安全感,在他们前面的人,回头呵斥孩子:“别摇了!”这位妈妈无法说也心里的苦涩,只能将别人的异样眼光、指责收在自己的心里,为孩子做好最基本的守护。这位妈妈知道,这时候的干预只会让孩子产生更大的反应,她能做的就是不停地道歉。我清楚地记得,这位妈妈在讲述的时候,脸上分明写着欣慰,为自己可以守护住这样一个不同的孩子而欣慰。也因此,我对“爱”的解读多了一层:守护。
也許是看见了公益的力量,自从开始做公益,总能接收到公益事件的呼唤。朋友从云南打来电话,想给希望小学的孩子捐点衣服、书籍,我接到电话后,第一时间找到孙双金校长。在孙校长的大力支持下,全校师生捐书捐衣,整整两吨多的物资整理好后,又辗转运到云南,并交付给朋友送到贫困学校;玉树地震后,有好朋友找到我,希望组织学生捐点过冬的衣服,又是在学校领导的大力支持下,捐助了四十多箱衣物,经过汽车、火车、拖拉机被送到偏远的地区……
人类一直汲汲于追求外在价值,却忘了本来便存在的内在价值,这种内在价值就是存在本身的喜悦,也就是生命的意义。很多人说:“你做这些,真了不起!”可我想告诉大家的是:当我付出自己的汗水和财物去帮助他人的时候,收获的是比我付出还要多得多的回报,那不是任何外在的价值可以赋予的。衷心感谢那些愿意让我帮助的人们,是他们让我学会怎样去“爱”,是他们教会我“爱”的内涵——不仅仅是包容,还有耐心与等待、理解与执着。
跟随学生“自性”的声音,让学生自由呈现心中逐渐显现的力量
荣格说:“人类存在的唯一目的,是在纯粹的自在的黑暗中点亮一盏灯。” 我深以为然。心灵需要一个家,需要一盏明灯,在黑暗中指引大家在艰难闲苦中前进。
2014年11月,我向孙双金校长请假3天去学习沙盘游戏,孙校长很爽快地同意了,并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去学这些呢?”我告诉他,学校心理室来了一批特殊的器材——沙盘、沙具、沙架。我对这些孩子玩乐的器具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为什么这些小小的模型可以改变一个孩子?同时,我也觉得自己十多年的教师生涯遇到了瓶颈,并越来越感受到学生的不快乐,感觉到学生的孤独。我希望自己能有所成长、有所突破,用更专业的方式去关注学生,关注他们心灵的成长,我想找到更利于孩子成长的方法和道路。
还记得利用午休时间,一一整理出学校的沙盘、沙具,第一批来访者做沙盘游戏后发生的各种转变;还记得因为学习沙盘游戏,我知道有一种爱叫“抱持”,有一种爱叫“跟随”,有一种爱叫“自由而受保护”;还记得在课堂上,望着不能遵守课堂常规的孩子,没来由地让我生发出一种深深的理解,并用温柔而坚定的方式让他们发生点滴的转变……
从此,我爱望着奔跑的孩子,我爱看着他们纯真的脸庞,幻想10年、20年、30年之后的他们。我爱看课堂上调皮孩子的吵闹,在我看来“调皮”是最最自然不过的事情,因为每个孩子都如此地不同,而我怎能期待他们都整齐划一?我告诉自己耐心等待、静心聆听。
说来奇怪,当我对待孩子的心境发生变化后,那些调皮的孩子也开始渐渐安静下来。人们常说:孩子的心灵是最最直接的映射!当老师带着平静而温暖的心去和他们相处时,孩子们也接收到了这份平静与温暖,于是他们便回馈给老师平静和温暖。
生命是一种承载,只有在坚实的承载中,孩子心中的力量才会显现,才会形成,才会有影响力。我愿意在课堂上开启一方“自由而受保护”的天地,跟随学生“自性”的声音,让学生自由呈现心中逐渐显现的力量,让“自性”种子扎根、生长。在那个“自由而受保护”的空间里,我看见了孩子们,更看见了自己。
以心为本,以爱为基础,以灵性为基调,以守护和陪伴、慈悲和滋养、创造和转化为人生目标,必然能够让我在逆境中前进,在困境中成长,在未来的人生中不断创造和转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