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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艳山房手记

2016-07-14程维

四川文学 2016年7期
关键词:写字画画

程维

1

忽然发现近二十年没提画笔了,当年弃画从文是心有不甘的,今日午睡做了一梦,似是接通了往昔画脉。梦境是在外祖父家后院,藤条瓜架下,阳光浸染,杉木板的篱墙是小朋友常常涂鸦的版面。是时我心有灵犀用舅舅从课堂带回的白色粉笔头,居然像模像样在板墙上清清楚楚画出两个人儿,一男一女,画完后,小伙伴几乎都惊呆了。那时的三、四小儿都是一泊鼻涕搭过嘴,以扑苍蝇与捉蚂蚁取乐,连本像样的图书都没见过,突然见其中一同类居然把他们自已或父母画了出来,想想看,自是吃惊不小。于是在院里传开了一一老维会画画(注:我自一岁起,舅舅叫我做老维,一直叫到二十岁,反却不叫了)。

老维画了一男一女,真像。我外公闻讯过来,很认真地看了看,一点不吃惊。他老人家向以有远见卓识而在老南昌羊子巷一带闻名,早年他曾是旧军队的一名军官,四九后,自然驮了“生意”。他一边扫大街,一边预言他这个被人称为“大头壳”的外孙,脑袋里有对金鸽子,将来非同寻常。所以外公见三岁的我无师自通画出两个人来,并不惊奇,对邻里小孩大人的小怪与大惊甚为不屑。与此同时,我的涂鸦竟涂出两人来的“声名”, 还引起了篱墙里的一位剃头匠的注意,这位剃头匠我众称唤他“秀清叔”。 我印象中“秀清叔”也是外公辈的人,其实我的叫法是套用了我毌亲、姨毌、舅父们对他的称呼,现在看,有点乱, 但那时南昌穷街陋巷里如我这般的土娃,是有些不讲究的。我的不讲究往往让“秀清叔”乐。这个年过半百的老鳏夫,反而对我的画开始了点拨,让我起码越画越像回事。我在他的鼓励下,甚至在整面墙和地上的大红石条上画出了如同蚁阵般的士兵,以及飞机坦克开打的场面,煞是壮观和热闹,当然,那蚁兵,是“秀清叔”教的简笔,否则我画不了那么多人,更画不出那热闹劲。后来才隐约知道,剃头匠“秀清叔”非一般人,他是老上海艺专的高材生,又入过“青帮”, 混过旧军队,后沦为剃头匠。四十余年后板墙上的白色粉色画有鼻子有眼,如在面前,阳光烂灿。这是我的梦,抑或还是一种启示?我几乎就是从三岁的一次不经意的板墙涂鸦而开始了绘画,直到十七岁,从宋人刻板翻印的唐诗画意里发现了文字的诗意,从此掉笔写诗行文到如今。将十几年绘画的历史几乎堙埋。午睡醒来,铺开宣纸,连画数幅水墨。画艺荒疏久矣,权作当年儿戏再现。相信我能捡起画艺,会找回一些感觉,自娱亦娱人。说实话,看了一些画家,包括一些所谓一级美术师和美术教授的东西,他们的平庸给了我自信。不过,我无意于与他们争名份,他们是混世欺世,我只是好玩,玩票而已。这皆是题外话。

2

在古代,我可能在两种人中选一种,或为剑客,或为隐士。也许先做剑客,再做隐士。但在今天我只能在诗和小说中做剑客,让自己消失在人群里。好在还能画画,在宣纸上画一座山,就可以把心安置在那里隐居。

下午画了一幅山水,挂自家客厅。或许此山太重,一挂上墙,挂钩居然脱落。所幸手快,一把接住。重钉挂钩,方挂平稳,一切安好。天热,坐在家中也可享受山林凉爽,也补胸中浩气也。

这些天画多了,人却有些焦急,小说和诗都拖着不肯写,不务正业,反而更起劲,没想哪日画空画腻了,老实回头,一心不二地写,当是好亊.这就仿佛人娶妻,吃着碗里,还惦锅里。

休息在家,哪也不想去,昨晚酒局,有兄弟趴下了,还是清静些好。

读几页书,画几张画。

3

朱新建走了,愧为同朝代人,竟没能见上一面,他在南京,我在南昌,我知道他,他不知道我,所以是不能见面的,只看他的画,一看一个欢喜。够了。想起当年读杜拉斯,那时王道乾先生译玛格丽特·杜拉斯的《情人》,那种钢琴诗般喃喃自语的叙述,此前我最初是在《外国文艺》上读到她一个小说,就叫《琴声如述》,却是冷的,零度叙亊,如新小说一伙的格里耶的小说,喜欢得很,想着能跟这样的作家同时代,真是不错。后来她死了,老得鸡皮鹤发。再也没一个作家让我有“同代”感了。

我可能活在古代,还真是隐士。不爱热闹,不愿多见人,见生人更不自在,不喜欢跟人谈事,自己读个书,写点文字,涂鸦些什么,发个呆的还行。

画着画着就到胡同里了,一抬头,堵着,走路的经验,可以退出来再走。画着怎么退,过去写诗也有此感,我能那样写下去,人家也看好,可心里觉得再那样写就危险了,只能是二货,现在画画也这样,不能老重复,像白石老人只画虾,范曾只画老子出关,梵高、毕加索绝不会这么干。起码我觉得这么干,也不新鲜,不好玩啊!

4

昨日我对熊青说写诗画画写字“防俗如防贼”。他说有的人在纸上一落笔,就是“老干部体书法”,一画画亦同此类,俗不可耐,沒救了,只当消耗时光。我又想,其实俗这种东西极难防的,有的人骨子里就俗,人到哪里,俗气贯顶,写字作画,能不满纸俗气吗!当今诗人作家里,车前子的画真叫不俗,有旧文人气。王祥夫的,画得好看,文人气被遮盖了,品级就难上去,贾平凹元气漓淋,又阴气重,便挡不住他,其字画是神鬼之作啊!

传统这种东西有三路,一是中国传统,二是西方(泛指整个国外传统)传统,三是中西方结合的传统。即便用毛笔宣纸这种最中国传统的工具写字画画,也不能对当今中西文化开放交融的语境而不顾,观念不新,也会落俗。我也看着许多文人朋友写字画画干着急,他们学传统亦步亦趋,不敢越雷池一步,写得画得都像,但就是不对。八大好就好在他的创造力,他的笔墨花鸟独具一格,现在看,也是先锋前卫的。我读礼器碑亦如是。不是传统不好,是后人只学皮毛,没有领会骨髓,所以画匠、写字匠,一抓一大把。

画《数声散曲临风散》(纸本设色),兴犹未已,秃笔题句于上—一身文债,懒得还!且提画笔,点青丹。点点点,都是汗。别人风光我汗颜。且解英雄巾,拭泪痕。如今梁山房地产,何处落草做好汉。且吃茶、且看酒、且将旧颜作红颜,猛士伏低浅龙滩,打落虎牙肚里吞,啊呀呀,这一大片好江山!江上等待的,是风一般的古人的衣衫,是李白的桃花水,是白乐天的琵琶行,是杜牧的载酒歌,是苏东坡的夜月,是一声誓死不肯过江东的断喝。

5

天气阴冷,如一在暗中伺机杀人的刺客。

吾心低徊,胃病时好时坏,写作是慢的,这些日一日千字,长篇《虚鱼》是一部时写时停又一直没放下的作品,明年初应该可杀青。欠了几笔小小文债,两篇朋友新书评论,几本书稿的序,哦,还有一个12月去福建参加海峡诗会的发言。唉,没有心情做这些文字,是应景,又不得不做。人活着,还得上班谋生。班是什么?我一直以为班是个讨厌东西。一个写作者他的高地应该在书房,但几人可守在那儿?守在书房的写作者,苦耶?幸耶?所以吾视为勇士,鲁迅不作匕首投枪,他能在书房呆那么久,亦足勇武者。写作与谋生看来还是两回事。

去年画了一批裸女,陈政兄劝我打住,注意自身形象。他是好意,可一个艺术家怎能不画人体,怎能不爱女人,怎能不在作品中表达对裸女之美的敬意呢?这次还是破戒,也算开荤了。我在欧洲画廊,没有裸女画的,几乎不可能,我看国外画展,没有裸女几乎不成艺术。但当然,咱是中国,有国情的,但更有艺术激情。只是有一条,美无国界,情是艺术之原在。别无其它。朋友是一直在爱护我。可我想我的画与他的爱不矛盾。

熊青新辟画室,欣然邀至,先喝了酒,再到步云斋,画室楼高,这是我临时为之发挥的斋名.房子我的也有那么大,羡慕的是他的这些书架,简单,适用,大气。书架前的大桌,他是用于作画的,很有感觉,咱一屁股坐过去,熊青就说好。他不是说我好,是他自鸣得意,为自个儿的家什叫好。

宣纸、毛笔、水墨,这些几乎原封未动的古典,今晨我在这个物质时代仍用它作画,我无法排遣的是从时间深处涌现出来的乡愁。一个用毛笔宣纸写字作画的人,如果不知时间为何物,不知水墨里浸润、提起与落下的是什么,他何以有承继前人衣钵的资格?上午在医院打完点滴后到专营字画店转了转,看到的笔墨都是无根的飘浮,看到的一本本当代画册多是机械的演绎抑或匠人的炫技。提起毛笔,面对素宣,我们不是古人,何必去做伪古人。我们仅仅须知,那落下的笔墨的重量,即是乡愁之重。我们是在笔墨中与过去的与未来的一个个面影和灵魂对话。一个笔墨持有者应该是一个怀有古典与未来乡愁的人。不知这一点,我们还写什么画什么?!

或许一切的艺术都试图触摸时间中存在的永恒的忧伤,这时间自然是相对于生命的,那忧伤亦复如此。而生命的原乡即消亡,这由时间来完成。

6

涂志伟作品《虞姬舞剑》(1984-1995年 165X251 公分 局部) 我喜欢这画,上世纪80年代初汤沐黎的油画《霸王别姬》让我找到了有别于水墨的古典油彩质感,华丽而凝重,这种感觉后来直接进入到我的小说里,那种气息,明暗,光影,颜色,软硬,血肉与布,炫目和闭合等等,使我迷恋用文字来制造这样的世界。也是这种感觉,使我一见到这画就厚着脸从非马先生的博上转了过来。没盗版动机,只为自己喜欢,也让朋友欣赏.

昨日刮风不止,闭门在家铺纸研墨,多欠字债,持笔以还。书生人情纸一张,写得数幅自己还欢喜,又舍不得给人了。日前约九奇先生过来写字,他对我说今后回去只干三件事,写字,看风水,(忘了他说的一件)。我说,退休家门,我只事写作,读经,书画,当个自在神仙。

7

文人画,一点感觉,一点味道,足矣。不要说得太复杂,却也不简单,有的画就是永远找不到那点感觉和味道。这就是你跟人家的差距。

文人画,不是不要笔墨技法,而是不要太多技法,能表达你的瞬间思想感受,即可。谁见人用很多文字来写诗的。文人画就是画的诗。行画,挂到县乡級会议室去,书房雅室客厅茶座里,一小幅文人画,足以生辉。

画家里也画文人画,叫“新文人画”,朱新建,刘二刚,李老十,李津,也平山,都画得好,还有一个雅俗共赏老少通吃的老树。朱新建画“金瓶梅”,色得很,也淫,两个男女做那亊,他行拙笔,让你一看就笑,这一笑它就不淫,就高级了。老朱再画少妇思春,其实是他思少妇,

突然想到青龙偃月刀。我喜欢这名,写过诗,现在觉得那刀分量不轻,沒事的时候,全凭周仓扛着。得要几把子力气,画《关公的伙计》,拿去佛山展览,《南方日报》发消息,记者眼毒,单挑这画儿登。

《双皇》去年九月出版,不觉一年,这是个速朽的年代。一部投入几亿的美国大片,不过三周就下市。一部炒出来的畅销书,至多在书店也只三个月的“寿命”,甚至更短。这是个泡沫的时代,但总有不想“热销”一时,不想“速朽”的,却也不能故装深沉,故作经典。那么我们静下心来,还能看到几本书,不用一气读完,可慢慢翻,细细体悟,一个好的读者手边和心里,都会有不多的那么几本书,那将是时光之书。

今日中秋,作画数幅,无非秋水泛舟饮酒优游,是我所想。这样闲逸的时光是美的,总想让它慢些,静静感受,于我只是动用两种方式。一是写点文字,再是画点什么,以此把好时光留住。比如此时中秋月夜,室内有音乐,窗下有虫吟,轻风却是电扇,总之美好。便动笔,写下这些,也算寄语斯时。

10

古人尚清谈,今人尚色谈,不言及酒色财气等于空谈。古人谈玄、尚空、崇道,今古相背,何如斯哉!

当年画画一派天真,可以从早画到晚,梦里还在画。现今画画是在找回过去的天真。这组画的意思,可用李亚伟的诗概括:我活在自己的一部分命里,我最不明白的是生,最不明白的是死。我补充:人们明里暗里死去活来地搞,都是为着搞明白这一基本问题。

明天得上班了,晨九时起来,早饭没吃,先将应承为朋友画的画画完。人儿马儿都往纯静处奔,不似大假,高速路上拥着那么多铁家伙,奔哪儿都嘈噪,都累,都茫然。

久未画了,天热,鼻炎发作甚剧,总之难受。这几日一场台风,凉了些,想到涂几笔。此画四尺横披,以梦为马,取自拙诗《唐朝》,原发后收入《中华文学选刋》诗头条,又收入多种权威选本,并译为数种文字,全诗一百余行,其中开篇“我要到唐朝去,以梦为马,今夜就出发”流传甚广,到外省逢人都能背上,故不久前《天津文学》诗人林雪约稿,我将《唐朝》索性改为《我要到唐朝去》,发诗栏头条,收入《他风景》集中亦以此名。此画意蕴大致如是。

11

家父程秋屏八十寿,幼年习书至今不辍,师黄鲁公、颜、柳而兼魏碑,不求闻达,与其好读书问道一般,修身而已。我后来发现,老父每书皆不落款,我问:你写字,怎能名都不留?他说:留名何用!古来会写字的人多了,有几个人是会留名而写?!我心道一声惭愧,毕竟修为浅,每写点什么,总想出名,惭愧。他去年写的,我强行要他署了名。他的印都是我找朋友所治,他早年书友王梦石乃篆刻大师,他不开口向人治印。其书法上的印,都是我为之加盖。这幅四尺《滕王阁序》只署了时间1976、6,却没署名,我为之加名章印。家父书法随写随丟,书法家沈立新见了,叫我好生收藏。找到他三年前的一幅六尺《千字文》,我铺在阳台上拍了下来。老爹在客厅看书。我做的这些,他全然不知。不然,他会笑我,当然不会怪我。

昨夜一帮朋友带着酒气来家,要看我字画,拿出一些近作,被朋友狠命恭维一顿。咱一激动,让他们各取一幅拿走,朋友高兴坏了,唯恐我变卦似的,兴匆匆取罢就走。今晨早起,怅然若失,怪自己昨夜经不起恭维,还真有悔意。只有凭感觉画回来几幅。

我以为书法若是艺术,那就与写字,乃至写好字,完全是两回事,云泥之别。艺术的生命是来自于创作,创作的价值在于创新,是融入了艺术家极主观的个人感受和艺术修养在内的。还是那句话,中国之大,无论古今,会写字,字写得好的人多矣,书法艺术家不多。努力写好字的人,还是把字当工具层面的,写字匠流,帖临死了很多人,法书多法住写字匠手脚,尚不自知。几日涂鸦,悟此。几幅东西,大范围还是隶书变体,拘谨了。

满幅走笔书烂字,他年寸纸换寸金。

12

不做有用事,但读无用书,春日正合用来虚度。昨夜闲涂抹几张画,适老友来电话,问在干啥。我说画画。他说:画甚画。我说:大概是屁画。

晨起,书“重剑无锋”四字。心向往之,是至境亦是拙境。

柴门野老,大朴无雕。

画几个人到纸上玩玩,这些人与谁皆无关,纯属纸和笔简单关系。

画一幅《有种》,少年时代,是个打架的主儿,从前街打到后邻,一个人行道上,常遭群宵围截,单拳敌众手,几乎三天两头的事。落荒而逃,屁滚尿流时而有之,鼻青脸肿却不多见。某日从豫章中学放课回家,行省委后门口,突被一伙泼皮堵住,急中生智踅入边门保育院同学家,拎一把破菜刀出来,大喝一声:谁敢上来?!泼皮轰而散之,由是解围。

刘溢先生的油画作品对作家思维应该有冲击。看来有些画家落在作家后面,有些画家还是前卫。刘溢的画是整合了东、西方思维的,其视角和所表现的内容与形式却是当下的。

书白居易《长恨歌》。今年以来只笔墨厮磨,无所作,常在虚度中。总想贾平凹所言:人吃多少饭,写多少字,都是有定数的。吾常思:多写,还要写,继续写。不是指写毛笔字,而是写小说。长篇。我的梦想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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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在家,昨夜台风影响,也凉。又有了书元稹《连昌宫词》之念,遂展纸提笔。元稹《连昌宫词》应与白居易《长恨歌》互读,方为合璧。今人多读《长恨歌》,而忽略《连昌宫词》,实一憾。书之,亦算提醒记忆。

过一种创造性的生活,这是我多年来蹈行的人生方式。

每天要有所创造。这创造,说来像大词,其实于个人生活里它是无处不在的,因人而异,方向不一。于我而言,便是每日或要有创造性地写诗或文,再就写字或画点画,孤芳自赏也罢,临水照镜也罢,它打开了我生命存在的另一维空间,仿佛每日生活留下的存根,无此,生活便无依傍,恍若浮木,亦是虚度。

当然,人生就是一种虚度的过程,精神的桥梁恰是虚在的建构,吾等渡之,谁与行也!

所谓过年,往往更虚无,无中生有,便是画画。喝酒事忙,不在饭庄。一人独醉,在酒中央。

书“谁见幽人独往来”—《易经·履卦》:履道坦坦,幽人贞吉。贞吉二字是说幽人的,当今之世,大道拥堵,名缰利锁人皆引颈而就,谁寻幽径独行—履风沐雨,暗夜烛照,皓首穷经,不合时宜者,与时代脱节者,市隐、朝隐、野隐、诗隐、书隐、碟隐、墨隐……何人斯,吾独与归?

叙述的可能性,在一个人与另一个人之间,是否存在,这就是小说家考虑的。

过年日子就觉得快,除夕一过,晃眼就奔到年初四了,年前想着用这几日做点事,没想过年二字往往是偷懒的最大借口,那就一心放松吧!人也就这样,一辈子是做不了什么事的,大多数都在自欺欺人,有人以为当官是大事,退休年龄一到,才发现虚度了一世。有人以为赚钱是大事,我等则以为写作是大事,写来写去,无甚建树,也是自欺。赚钱当官若当善事来做,则了不起了,当然不是像陈光标那样当戏来做,让梅兰芳也咋舌。辛卯过去壬辰新到,曾犯糊涂随笔涂画,竟在西历除旧布新尚余二日时竟涂上农历年号,让兄台见笑,其实自己也发笑,我若真是那般颠三倒四过日子却好了。日前在校厂西见一痴子,逢人就笑,但愿他心里真有大欢喜!

1 4

十余日,书不读,文不做,除了上班,也不出门,只事一项,发疯着魔似地写字。左上这幅是十年前的,当是写性情,朋友见了,就索要,也便随写随赠,所幸留了这幅。今日写字,与十年前不同,是写孤独,填虚空,悟苍茫,守静气,存本元。

早起饮茶,临《寒食帖》,午后临黄庭坚,晚上步于右任。

东坡黄州书《寒食帖》,是守气固元,又猛浪狂奔出大象,我意可通之。庭坚沉逸秀拔,法书有度,教我从容。右任豁达奔放,性情流转,使我舒张。

写字临帖,先悟笔意,意接苍茫,可贯今古。

一个作品满天飞的作家并不可怕,他的东西都在那儿,一望而知。一个沉默的作家是可敬畏的,他的沉默不仅在观察一切,而且在蓄势、在行将发出大力。所以写到一定程度的作家要放慢写作速度,要懂得收回语言,谨慎地沉默起来。

阿加莎·克里斯蒂有一可形容希腊美女海伦的话:一张使一千艘战舰出海的脸。《特洛伊》电影里有千舰齐发的壮阔映象奇观,却少有一张会“千舰齐发”有说服力的脸,那个扮海伦的女演员美得大弱了,海伦应该有一种强势的美,在当今只能由意大利演员贝鲁齐来扮演才有力量。

有人形容比亚兹莱的画:从黑暗中透出来的繁密的层叠的花朵,有黑暗的艺术和美好的事物,有男女的情和性,有伟岸的城堡与明亮的池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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