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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民族信仰与情感的时间载体

2016-07-14本刊编辑部

新传奇 2016年21期
关键词:历法



农历:民族信仰与情感的时间载体

农历,是我国的一种传统历法,又称夏历、中历、旧历,俗称阴历。在年复一年的岁月长河中,农历已成为中华主体民族的时间生存方式。它既是古老时间技术,也是传承华夏文明的文化时间,更是中国人文化信仰与情感的时间呈现。

节气:中国的“第五大发明”

农历是以朔望的周期来定月,用置闰的办法使年平均长度接近太阳回归年,因这种历法安排了二十四节气以指导农业生产活动,故称农历。而二十四节气又是中国农历中特有的一种划分法,被称为农历中的“阳历”,是不折不扣的“中华遗产”。

准确、巧妙,国人的骄傲

我国使用“农历”,一般人叫它“阴历”,其实并不准确。农历不是一种纯粹的阴历,而是“阴阳历”,平均历月等于一个朔望月,但设置闰月以使平均历年为一个回归年,设置二十四节气以反映季节(太阳直射点的周年运动)的变化特征,所以又有阳历的成分。由于这种历法相传创始于夏代,完善于汉代,加之主要是汉族人使用,所以中国其他民族包括清朝刚建立时都把此历称为汉历。到辛亥义举后,因使用西历,此历又称为旧历或夏历。

农历有个辅助部分——节气。节气如果也算历法的话,就是完全的太阳历。节气和地球在绕太阳运动的轨道的位置有关,和月球无关。节气是从立春开始的,一个太阳年是两个立春之间的时间,约365.2422天。根据太阳的位置,把一个太阳年分成二十四个节气,以利于农业种植等活动。

农历的纪年用天干地支搭配,60年周而复始。年份分为平年和闰年。平年12个月;闰年12个普通月份加1个闰月,总共13个月。月份分为大月和小月,大月31天,小月30天。月份的大小完全是人为的规定,现在规定每年的1、3、5、7、8、10、12月为大月;4、6、9、11月为小月。平年全年354-355天,闰年全年383-384天。由于每平年的天数比太阳年约差11天,所以采用设置闰年(即12个普通月份加上1个闰月)的方法使这几年的平均日数尽量接近365.2422日。由于一回归年为12.368个朔望月,0.368=368/1000=46/125,即125个回归年的话正好余出46个朔望月,所以在125年中应设置46个闰年。但因为这样设闰太过复杂,经推算,7/19最接近0.368。故一般的,在19年里中设置7个闰月,有闰月的年份全年383天或384天。

农历,是中国先民的文化创造与智慧结晶,它使人们更能精确巧妙地了解和预知一年中气候、物候的变化情况,便于人们协调生产生活、预防疾病及安排各项社会活动,因而也常常被国人视为骄傲。农历既是古老时间技术,也是传承华夏文明的文化时间,更是中国人文化信仰与情感的时间呈现,在几千年的不断调整与完善中,已成为中华民族的重大文化遗产,至今仍生动地传承于百姓日常生活之中。

不折不扣的“中华遗产”

不过,中国农历的月份不可能年年与季节的变化完全同步吻合,这样指导农事活动是非常不便的,必须发展出一套完全反映阳历年的划分方法,与阴历月并行,让每年的季节、气候、农事与这种划分的关系固定下来,历法才实用,于是二十四节气就应运而生了。

二十四节气反映的是农历中的“阳历”部分,是中国农历中特有的一种划分法。

二十四节气最早出现于汉代,表示地球在轨道上运行的24个不同的位置,刻划出一年中气候变化的规律。地球绕太阳旋转视运动一周为360度,分成24等份,每份15度(大约半月时间)就有一个节气。一年四季共有二十四节气,依次称为: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立夏、小满、芒种、夏至、小暑、大暑、立秋、处暑、白露、秋分、寒露、霜降、立冬、小雪、大雪、冬至、小寒、大寒。

二十四节气是一种用来对付中国特殊的农业气候条件,保证获得一定农业收成的特殊方法。俗话说,“民以食为天”。而食,只能从农耕而来。我国最早的农书西汉《汜胜之书·耕作篇》一开头就说,“凡耕之本,在于趣时”。几乎我国所有古代农书也都讲到农耕第一要务就是抓紧农时。

我国农耕特别需要讲农时的原因,在于我国独特的东亚大陆性季风气候。大陆性气候决定了夏季较热;而东亚季风则决定了冬季严寒和春秋季节冷空气及霜冻频繁,从而形成了我国夏季虽热量丰富而全年无霜期却反而偏短的特殊农业气候条件。以春播为例,如果播早了,幼苗会受到春霜冻害;播晚了,作物到秋天还没有成熟就受到秋霜冻害,所以农谚才有“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即如播种不合农时,甚至会连收成都没了的说法。

古代中国人依靠二十四节气和七十二候(每个节气分三候,用物候可反映农时),基本解决了吃饭和穿衣问题,中华民族才得以繁衍生息,兴旺发达。从这个意义上说,二十四节气对我国的功绩,毫不亚于指南针、火药、纸张和印刷术“四大发明”,称之为“第五大发明”也不为过,是不折不扣的“中华遗产”。

老祖宗的生存智慧与生活哲学

从秦汉起,中国人民便开始运用二十四节气来推断适宜春耕秋收的时分,它指导人们的农事活动,影响着千家万户的衣食住行。细究起来,二十四节气中,有着不浅的科学内涵,体现了老祖宗的生存智慧与生活哲学。

阴阳历法,日之回归。每过24个小时,地球完成一次自转;每过365天5时48分46秒,地球绕日完成一次公转。古人不见得知道这个,但他们懂得用构造简单的古老计时仪器——土圭来知晓时间。通过观察日照其杆影的移动规律,人们便可得知时时更替。年复一年,他们发觉每天的日影长度都有所不同。

古人便将每年日影最长之日定为“日至”(后称冬至);日影最短为“日短至”(后称夏至)。春秋两季各有一天昼夜时长相等,便被定为春分、秋分。秦汉年间,人们根据月初、月中的日月运行位置,围绕天气变化、动植物生长等自然现象,把一年平分为二十四等份,二十四节气终于确立。

春夏秋冬,黄土地上的变幻。除了早在商朝便被确立的“二分二至”外,自战国末年以来,古人便将立春、立夏、立秋、立冬分别作为春、夏、秋、冬的起始。

根据史料的记载,在古代,这四天的气候特点似乎着实对得起它们的名称。以立夏为例。明朝的《莲生八戕》一书中写有:“孟夏之日,天地始交,万物并秀。”这一天,夏收作物进入生长后期,冬小麦扬花灌浆,油菜接近成熟,各种春播作物的管理都进入大忙季节,夏收作物年景基本已定局,故农谚有着“立夏看夏”之说。

寒暑易节,舌尖上的营养学。反映温度变化的节气有:小暑、大暑、处暑、小寒、大寒。到了这些节气前后,气候往往变得或炎阳似火,或滴水成冰,这样的温度,往往使人体的代谢发生变化。在这些节气,该如何饮食,祖先们是有讲究的。

比如小暑。每年7月7日前后,太阳到达黄经105°,此时便为二十四节气中的小暑,它正式拉开了盛夏的序幕。“小暑黄鳝赛人参”,到了小暑节气,很多家庭都会以黄鳝入菜。中医学认为,夏季往往是慢性支气管炎、支气管哮喘、风湿性关节炎等疾病的缓解期。小暑时,食用具有温补作用的黄鳝,可调节脏腑,冬季便能最大限度地减少这些疾病的发作。

雨露霜雪,物熟虫鸣。雨水、谷雨、白露、寒露、霜降、小雪、大雪,反映天气现象;惊蛰、清明、小满、芒种,反映物候现象。这些节气名称象征了华夏大地的千种生机。这些名字,来源于它们所对应的现象。比如,到了白露,开始出现露水。古时,人们把露作为天气转凉的象征。到了寒露,则露水增多,北方人便会知晓已至深秋,纷纷登高游玩。在山中,白云映红叶,偶可见早霜,别具风味。

从物理角度看,地面的花草、石头等物比热容较小,因此在天气转凉之时,它们的散热过程便快过空气,其温度较空气而言便要偏低一些。此时,当较热并带有水蒸汽的空气碰到这些温度较低的物体时,水蒸汽便会凝结成小水珠而留在它们上面,形成我们看到的露水。

黄历定吉凶:中国人的自然观

古人们除了根据农历来安排农事等生产生活外,还在农历的基础上制定了黄历,来查看每天的吉凶宜忌、生肖运程等。两千多年来,上至皇族,下至百姓,都笃信着黄历中标注的“吉凶宜忌”。至今,选好日子的传统仍在默默地影响着老百姓的生活。

中国民间最畅销的书籍

黄历,是古代帝王遵循的一个行为规范的书籍,这里面不但包括了天文气象、时令季节而且还包含了人民在日常生活中要遵守的一些禁忌,由于它是皇帝家族才可以用的,所以就称“皇历”,辛亥革命以后打倒了帝制,才把“皇历”改写成“黄历”了。

黄历也是中国农村许多年来广大人民都在用的一种记时令的册子,包含阴历、阳历、气候、播种时令,以及占卜凶吉,其中写得非常具体,而且通常世代相传。

中国的历忌之学发源甚早。《史记》中就有尧舜帝“择吉月日”的说法。长沙子弹库战国墓出土的楚帛书中的《丙篇》,则通篇为一年中逐月吉凶宜忌的内容,比如说某月“可以出师、筑邑,不可以嫁女、取臣妾”,某月“可以聚众,会诸侯”等等,这恐怕是现今能找到的最早的历忌之术的历史记录,其中项目已不少。可见,早在战国时期,历忌之术已颇具规模。东汉时,王充在他的《论衡》中也讨论了当时的六类历忌之书,除了祭祀、葬事等隆重之事的择日,还有专讲洗头之时日吉凶的沐书,讲裁衣时日的裁衣之书,讲造房、装车、挖井等事的工伎之书。可见历忌之术已深入民心。

大致在六朝隋唐之际,历书,即我们后世常说的“通书”、“通胜”、“黄历”,就是古老的历忌之学与历谱(相当于今天的日历)在大约五世纪中叶至七世纪中叶相结合而成形的。这种从术士的枕中鸿宝走出、具有指示日常行事宜忌功能的指南,在唐时大为兴盛,成为上至朝廷下到民间的“生活宝典”。同时,历忌之学也得以广泛发展,至明清历书中,历注在用事宜忌方面已多达四十多项——连会亲友、扫屋子都要看黄历,历算的理论流派也越发纷繁复杂,众说纷纭。于是,乾隆四年(1739),乾隆帝责允禄、何国宗等34十名皇家历算官员编撰成一本统一的择日规范,这就是《协纪辨方书》。从此历忌之术有了规范可查的工具书。乾隆还为此书亲制序文说“协纪辨方者”“敬天之纪、敬地之方也”,算是为古老的历忌之术做了个哲学性的总结。

民国之后,孙中山宣布改用公历,年号没有了,干支不用了,政府不再管历忌的事。但历忌、择日的观念深植在民间的根并没有断。民间仍由道家术师、择日师排出“通书”,各地命相师可挂上各家堂号另行出版,或者卖出版权由公私机关印行当赠品。“文革”以后,大陆民间也渐渐恢复对黄历的排算,择日的民俗苏醒过来。1985年,台湾进行过一次对黄历使用行为的民意调查。结果发现,83.6%的家庭都使用黄历,而且每100个家庭里,竟然有120本黄历书。难怪有人说,自从唐代风行,千余年来,黄历一直是中国民间最畅销的书籍。

根据黄历而择日的传统由古而来,至今不绝,如果说它不科学,偏偏有很多人内心里还以它为行事尤其是重要事情的依据;若说它一定有道理,道理又在哪呢?要想寻找答案,我们还须从古代中国人时间概念的形成、从古老的天文历法去追寻。

中国人是怎样看时间的

古代夜晚的天空是很纯静的,坐在树下仰望苍穹,繁星点点,月儿弯弯。美丽的月亮从月牙儿开始,一天一天不停地变换着她的身影:渐圆渐满,接着又渐次瘦缺,直至消失,这样的过程大约30天一个轮回。不知是什么人对这个现象做了总结,形成了“月”的时间概念,而且将月至圆时称为“望”,至缺时称为“朔”,一个朔望,便是一个月。这种根据月亮运行规律纪时的方法就是阴历。但中国人的历法并非仅以月相变化为准。中国人很早就按地球围绕太阳运动的周期来计算一年,即太阳历。二者合一,就是阴阳合历。

自从有文字记载以来,中国人就一直使用阴阳合历。即按月相变化计算月的时间,按太阳视运动的规律计算年的时间。从汉初颁行《太初历》,确立了每年从立春左右的元旦(即大年初一;因此这天被称为春节)开始,以月亮朔日为初一,一年分十二个月:子月、丑月、寅月、卯月、辰月、巳月、午月、未月、申月、酉月、戌月、亥月,一年354天,依历法可置闰,满足太阳历的365天。全世界的民族仰望天空,观察天象,制定历法,排算时历,大概都是这样的规律,但是,中国人用来织就时间之网的丝线很特别——东汉起,朝廷令行以天干地支来纪年,这“天干地支”是什么?它让中国人的时间染上什么特别的色彩了吗?

《山海经·大荒经》讲了一个故事:远古的神仙帝俊与妻子羲和生了十个太阳,“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住在树上的这十个太阳每天轮流值班,居上枝的就是值日的太阳,值一轮就是十天,即今天我们说的“一旬”,这十个太阳取了十个名字分别叫“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这就是十天干;帝俊还有个妻子叫常仪,生了十二个月亮——十二也成了中国文化中的“天之大数”,在纪时体系中,十二是个很常用的进位法——分别叫“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这就是地支。

除了传说故事,对天干地支还有一些严肃的研究,郭沫若在他的《释干支》中说十二支是古人观察天象而产生,“中国科幻小说之父”郑文光以为它们起源于夏代,因为十二支之首“子”,其甲骨文写法是从参宿的图形衍化出来的,参宿正是夏氏的族星。总之,十二支的名目都来自天上的星宿。

如果从对上古文化的研究分析,干支是跟天上的星象有密切关系的,古人用它们来记时间很有意味。天干地支,这套极为抽象、至今仍难以确定其创始时间和意义的符号体系,不但很有中国特色地渲染了时间的人文色彩,它们也直接参与了中国时历中颇具“神秘主义”色彩的历忌之术的架构。

我们是否可以大胆地猜想:人们观察天上日月行星的运行而制定了时历,在古代人的思想中,天上的星辰也决定了时日的“性质”即吉凶宜忌?可是在今天看来,完全是客观存在的时间或星宿,如何就具有了吉凶色彩的呢?

黄历究竟准不准

许多研究者将中国古代历忌择吉之术的理论依据作了如下概括:古代人认为,天地间有许多神煞,他们性情或善或恶,干预、左右人间事务的能力或强或弱,诸神煞按照自己的运行规律,轮流值日管事,于是,每天诸事的吉凶宜忌就由诸位值班的神煞之性情善恶、能力大小,他们之间相互冲突、合力、牵制或平衡的结果来决定。

这个神煞体系随着历史的演进而由简趋繁。早期汉简历谱中所注的建除、反支、血忌等,都被归入神煞体系,到唐宋时代已颇具规模,至清乾隆时皇家颁行的历忌工具书《钦定协纪辨方书》集其大成,各类神煞已近300项。其中有10 类61项年神,他们大多由岁名干支来决定,如岁德、岁德合、太岁、岁破等神;还有22类142项月神,如天德合、月德合、建除十二直;5类21项日神(如反支)、5类29项时神(如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等神),这近300项神煞名目中,就有许多天上的星辰或意想中的星辰,比如,年神中的武曲、文曲,天罡、河魁,还有以岁星(木星)为版本假想的太岁星等。

在古代的历忌之学中,有非常详细地推算这些神星、神煞值班的“工作流程”。在古代,做一个术士,推算时日的吉凶,并非易事。第一步,他要将头绪繁多的诸神煞运行规律“值班表”下死功夫牢记心间;第二步最难,要将值班的诸神星、神煞的性情、能力参透,才能得出平衡的结果。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事实上,不仅如此,诸如阴阳五行、八卦九宫、河图洛书、四时五方等等都被添加进择日的因素中。我们今天看到的古代历注,往往只有短短三五个字,诸如“利侵伐”、“不可以筑室”等等,其背后却是相当繁琐的功夫。

今天市面上流行着诸多黄历,他们的计算原则,也同样要依据上述理论。如今许多人不断追问“黄历,准吗?”还真不好回答。有学者抛开黄历科学与否的争论,从人文角度来探究,认为黄历这一属于中国传统文化的“时间”是有性情、有个性。中国人的时历从年到月、日、时都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吉凶宜忌,一本历书,上面刻划的是另一张“时间之网”,这张时间之网,是与中国的传统文化融在一起,是中国人看天、看地、看万事万物的态度的结晶,如果要说它是古代中国人的自然观,也无不可。

2008年,台湾《世界新闻报》报道了这样的事情,他们的记者采访了住在台北的阿P家。他家的瓦斯炉最近坏了,但新炉子买来一个月也没换上,因为他72岁的老母亲说要等到“宜安灶”的日子才行;高雄的小陈夫妇早早就选购了新家具,可就是要等着“定门、安床”的吉日到来,才肯搬进新家。也许有人会觉得他们有点搞笑,这么小的事情至于这么隆重对待吗?但是对于相信黄历天则的人来说,决定何时安灶与何日结婚,在性质上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希望趋吉避害而已。择吉而为,没有大小与轻重之分。

是的,从表面上看,黄历是一本指导人们择吉而为的指南,但本质上是对人类趋吉避害的本能的迎合与暗示。选择在适宜的时空点上行事,严格遵守自己所敬畏的天地和天地间的法则,是中国人一直遵从的自然法则。而今天,这种法则经过“人定胜天”的洗礼与冲击后,依然未变。

传统文化中的“天”与“人”

太初历

从农历、黄历可以看出,中国古代历法是一门很独特也很奇妙的学问,它不仅是古天文学的一个分支,也涉及、影响到数学、医药、易数、物理等各个领域,可以说是中华文明文化的基础。有专家就指出,不懂天文历法,就读不懂中华文化。

中国的历法变迁

历法是指用年月日记算时间的方法,它反映地球与太阳、月亮等自然现象变化的规律。中国历法,是由我国先民自己创制出来的各种历法,对国家经济、文化的发展有深远的影响。

中国是世界上最早发明历法的国家之一,历法内容涉及较为广泛,如阳历、阴历、农历;春夏秋冬四季的形成;二十八宿;天干地支纪时;圭表、壶漏、天盖说、浑天说、宣夜说等。当然,这些内容是随着天文学的发展逐步充实到历法中去,而且经历了一个相当长的历史阶段。

西汉以前,我国使用的六种古历法,即黄帝历、颛顼历、夏历、殷历、周历和鲁历。唐朝诗人卢照邻《中和乐九章·歌登封第一》有:“炎国丧宝,黄历开睿,祖武类帝,宗文配天”,黄历就是黄帝历的简称,所以人们习惯把历书称为黄历。历代皇帝都很重视历法。至唐后,历书须经皇帝亲自审定后才能颁布,且只许官方印历发行,从此,历书就成了“皇历”。

西汉之前的历法形态各异,如每年的开端不同:夏历建寅,即以阴历一月为岁首,因一月为寅,故称正月建寅;殷历建丑,即以阴历十二月为岁首;周历建子,即以阴历十一月为岁首。岁首的月建不同,四季也就随之而不同。秦始皇统一中国后,以颛顼历为基础,以阴历十月为岁首,但春夏秋冬和月份的搭配,完全和夏历相同,因为夏历的设置比较符合农事季节。

汉武帝时,由于以前的屡次改历,历法很不准确,出现“朔晦月见,弦满望高”的错乱现象,武帝命邓平、落下闳等人修改《颛顼历》而作《太初历》,仍以夏历的正月为岁首,并把二十四节气订入历法。后代对历法虽作过多次修订,但是基本都以《太初历》为蓝本,除王莽新朝和魏明帝时改用殷历,武则天和唐肃宗时改用周历外,一直沿用了两千多年,直到清末。辛亥革命以后,中国改以世界通用的公历为法定历,按公元纪年,“夏历”为辅。到了“文革”,破四旧除迷信,“夏历”是封建残余,于是改称“农历”。

阅读古籍时就要注意所使用月份的不同。例如,在《史记·秦始皇本纪》的“三十七年”这一节里,有两段记载;“十月癸丑,始皇出游”;“七月丙寅,始皇崩于沙丘平台”。每年只有一个十月和一个七月,七月里死,十月怎能出游?这也是历法不同的缘故。按秦历来,夏历十月是秦历正月,夏历七月是秦历十月,秦始皇在这一年里,正月出游,十月崩驾,在外总共9个月的时间,这样就可以理解了。

古人宇宙观的形成

中国的历法是古人为了掌握农务的时候,长期观察天文运行的结果,所以中国的历法与天文学运行紧密相连。从古代的天文历法中可以看出,古代先民对宇宙、天体很感兴趣,很好奇,于是进行观察、总结,形成了一些观点,也形成了他们的宇宙观。

宇宙概念在古希腊意指与“混沌”相对的“秩序”,而在古代中国它所指称的是空间和时间的统一体。战国末年的尸佼对宇宙有一个明确的定义,“四方上下曰宇,往古来今曰宙”(《尸子》),“宇”就是包括东西南北四方和上下六合的三维空间,而“宙”就是包括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一维时间。东汉时代的张衡明确提出“宇之表无极,宙之端无穷”(《灵宪》)的无限宇宙概念。元代的邓牧认为在无限的虚空中有无限多的天地,“天地大也,其在虚空中不过一粟而已耳”(《伯牙琴》),与300年后欧洲布鲁诺的“宇宙无限论”如出一辙。

中国古代宇宙观的特点是宇宙进化论,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形成了宇宙生成的论点。《老子》认为天地万物由“道”生成,提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生成模式。《易传》认为天地万物由“太极”生成,提出“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的生成模式。成书于西汉时期的《易纬·乾凿度》把宇宙早期的演化史分为四个阶段:未见气的太易、气之始的太初、形之始的太始和质之始的太素四大阶段。最具科学意义的宇宙演化观点是南宋朱熹提出的“元气旋涡”假说:“这一气运行,磨来磨去,磨得急了,便拶出许多渣滓;里面无处出,形成个地在中央;气之轻者便为天,为日月,为星辰,只在外常周环运转,地便在中央不动,不是在下”(《类经图翼·运气》)。

中国古代关于天地的结构相继出现过三大模型,即盖天模型、浑天模型和宣夜模型。盖天模型把天地的结构设想为一把附着有众天体的左旋大伞笼罩着一个倒扣的静止的大盘子,约在西汉末年成书的《周髀算经》给出一个典型的论述。浑天模型把天看作一个附着有众天体的球壳绕极轴左旋,关于静止在天球中央的地之形状则有地平和地圆两种观点,约成书于晋代的《浑天仪注》以“浑天如鸡子,地如卵中黄”做比喻。关于天体的运动,这两种模型一致认为恒星随天一起左旋,而对于日、月以及金、木、水、火、土五星,则有左旋和右旋之争。宣夜模型抛弃了伞笠或球壳的固体天假设,主张众天体自然漂浮在充满气体的虚空之中。明代哲学家黄道周为说明岁差还提出过一种地动宇宙模型,在恒星天球内地球和日月五星绕共同的宇宙中心运转,地球的公转周期为23376年。

天文历法的文化内涵

中华天文历法除了体现了古人的宇宙观,还包含了丰富的文化内涵。所以,有专家就指出,不懂天文历法,就无法理解中华文明的起源与演化。

每一种文化都有自己的时空观,中华文化的时空观是由天文历法奠定的。日行一度,历中一天,日周天365-365度,历中365-366天。度论空间,天论时间,时间空间一体形成。动态的时间、动态的空间、动态的万物,历中的时空物三者是一体关系。不懂天文历法,就无法理解动态的无限循环的时空观。

没有数理基础,构不成文化。中华文化的数理基础,是从阴阳出发的。阴阳即奇偶,奇偶即阴阳。阴阳奇偶组成了图书、八卦,图书八卦可以表达时间与空间,可以表达天体与人体。天体与人体可以数字化,宇宙时空可以数字化。一切都可以数字化,是从源头天文历法开始的。

没有音乐,构不成文化。尽善尽美的音乐,是从天文历法出发的。历律一体,角徵宫商羽五音,是十月太阳历的伴生物;一方一音,五方五音,时空中诞生了天籁五音。阴阳十二律对应于十二月,是阴阳合历的伴生物。有几人会想到:五音六律出于天文历法?有几人会想到:今天世界通行的标准音调出于中华民族,出于中华民族的天文历法?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君子之理以天为坐标。“天地变化,圣人效之”,圣人之理以天为坐标。“唯天为大,唯尧则之”,君王之尧以天为坐标。“动静参于天地谓之文”,离开了天文,能理解人文吗?

那么,中华天文历法包含了哪些文化内涵呢?首先,体现了中国古人的求真精神,即精益求精。中国古人为了使历法和天象,使历法由平气平朔逐渐变成定气定朔,即历法完全由天象确定,人为因素很少。

其次,中国古人更注重历法的应用,如中华历法中的五星方位,日月星辰出没中天方位及时刻,还有众多的气候,气象有关的谚语等,航海时的牵星术,潮汐时刻的推算等,所以也要求历法更准确,由平气平朔形式变成和天象更吻合的定气定朔形式。

第三,中国古人重视整体性,全面性。在中国古代历法中,不但有太阳,月亮的运动及方位,而且还有五星,重要的星座及28星宿等内容,相当现代的天文年历。

第四,体现出中国古人严谨的时间观念和重视时令性。从中国传统节日在历法上的位置就能体现,中国传统节日从不随意安排日期,而一般都安排在有明确天象意义的日期上或重数上,而且还十分重视年节(即春节)的一元复始的天文意义及其他意义,而西方节日只重视人文意义。

第五,中国古人十分重视自然和人的关系,“天地人和”的思想是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中国天文历法中最重要的文化内涵就是体现了古人对自然与人关系的重视。这种“天地人和”也即“天人统一”的思想也是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发展和中华文明的传承有着重要影响。

阴阳合历与调和中庸的性格太阳对人类的作用不言而喻。古人直观地认为,太阳围绕地球旋转,东升西落,每天都靠得住。其变化主要是南北方向的移动所带来的寒暑交替。公元前十一世纪中期的西周就开始使用“土圭”(日晷的雏形)来测量日影的变化,从而掌握太阳在一年中运行变化的规律。其时已测出了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又四分之一天。

依靠现代测量技术,今天我们知道太阳回归年实际长度为365.2422,并以“四年一闰,百年不闰,四百年一闰”来调和“天”与“年”的关系,这就是现行的公历即太阳历。

月亮的运行周期也比较容易把握,古人很早就有了朔(初一)、望(十五)、晦(每月最后一天,二十九或三十)、既望(十六)的概念。依靠现代测量技术,一个朔望月实际是29.5306天。

太阳历能够反映一年四季的变化,掌握这个周期对春种秋收非常重要;太阴历能够反映一个月中月相周期的变化,有了初一、十五,上玄月、下玄月的概念,在没有路灯的那些年,对夜间出行非常重要。包括人体生理周期、海洋潮汐等都受到月亮周期变化的影响。汉民族的先人们总是希望把这两者统一起来,于是在太阴历的基础上又引入了二十四节气。在商朝时只有四个节气;到了周朝时就发展到了八个;到秦汉年间,二十四节气已完全确立,由此形成阴阳合历的中国传统历法。

中国传统的试图调和太阳周期和月亮周期的阴阳合历,应该说比同时代的其他文明更为先进。这种试图调和太阳与太阴的精神,已然成为我们民族的文化基因。不偏不倚、不走极端、寻求中庸等民族性格,正可以从阴阳合历中找到源头。

北天极、天子天命与皇权专制现代天文学知识告诉我们,地球是围绕与赤道平面垂直的地轴不停旋转的。地球自转轴北指的方向,就是北天极。

以看起来恒久不变的北极星为参照依据,中国古代很早就开始使用赤道坐标来记录星象,并根据地球一年四季不同的方位和星象建立了东、南、西、北“二十八宿”的观念。这类似于西方的“黄道十二宫”,只是坐标体系不同。黄道坐标体系是以地球公转一年导致星空的变化为依据发展出来的,相对于赤道坐标体系,黄道坐标体系更为直观和简单。

古人把北极星所在北天极星空分为“三垣”,即太微垣、紫微垣、天市垣。北极星最大的特点就是无论哪个夜晚或者一年中的哪个季节,它似乎永远在那里,而且天空中所有的星辰都围绕它旋转。映射到人世间,北极星就成为唯一的帝王的象征。早在五帝时代北极星就被称为“太乙”,周代以后称“帝星”或“紫微星”。自然,北极星所在的紫微垣就是帝王的居所了,这也就是北京“紫禁城”命名的由来。

要知道,懵懂初开的古人对于天象对人世间的映射是非常重视的,天象的解释权仅归天子所有,民间是不可以私建“天文台”的。武王伐纣时,就先“违规”建造了“灵台”,即观察天象的高台,以“天命所归”来号召诸侯,使得伐纣具有了正当性和号召力。

这种天文观对我民族的心理有极强的暗示作用,即很容易承认一个唯一的、高高在上的、主导一切的皇权合理性。即便改朝换代,都需要一个“天命所归”的说法。

回过头来讲,我们国民性格中崇尚权威依赖组织,顺民与暴民的瞬间转换等特点,实则与我们文化源头的“天极观”有极大的关系。

现实主义的“天道信仰”有信仰才会安然于生死,有信仰才能建立相应的社会秩序。如果说中国传统也有自己的信仰的话,那就是天天挂在嘴边的“天”。就影响当今最深的几大文化传统来看,都不同程度主张和认可“天道”的存在。

拿今天中国人的精神世界来看,不管人们不相信什么,但通常不会否认人道之外有“天道”和“天命”,而且把现有科技水平上的理性逻辑不能解释的,统统归咎于“天”和“命”。而这种天道信仰的来源及其具体特点,与传统的天文观也是密不可分的。

“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对空间和时间的感知,当是生命个体对外界的最基础的认知,相信任何一种文明,在源头时都必须面对和解释。

在我们的古人看来,时间是变化的,是动的;空间是不变的,是静的,于是有了“动静”的观念。时间的变化是绝对的、不可逆的,而且这个规则永远不变,不变当然就是“静”,于是“动中有静”;空间虽然是静止的,但所处空间却可以在不同位置,这就是可变,于是“静中有动”。所谓静极生阴,动极生阳,这种对时空宇宙的基础认知,就衍生出了太极、阴阳、辩证、变化、循环等基本观念。直到今天,这些观念依然是大多数中国人赖以“安身立命”的精神信仰。这些观念虽然带有笼而统之的神秘主义特色,但总体而言充满现实主义精神。

从“天道信仰”的角度看来,人本身就是自然的一个部分,天、人本来就是合一的。除了“天”之外,传统民间其实还存在各种“神”,有的还是人变成的神,比如关公。这可以看成是“天人统一”观念的衍生品。

“天人统一”对传统文化的影响

中国古代先哲把“究天人之际”作为重要的思考问题,逐渐形成了以“天人合一”为核心的人与自然和谐的天人观。它的两个重要推论是“推天道以明人事”的原则和“天人感应论”。在天人关系问题上,道家强调“以人合天”,《老子》提出“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思想。战国以来逐渐形成的天人感应论,沿着意志感应论和自然感应论两个方向发展。西汉哲学家董仲舒认为天像人一样有意志,人的行为,特别是帝王的行为和政治措施也会反映于天,使占星术具有了司法或预警的性质,天文学家成为天意的解释者。东汉哲学家王充认为天地是含气自然,人不能以行为感天,而着力发展自然感应论,为物理科学和时间医学的发展提供了一种哲学基础。

“天人统一”的思想在整个中国传统文化中影响都非常深远。西方人认为大自然和万物是上帝创造的,既然创造出来了,人类如何对待它?

在这方面,西方人经历了三个阶段:即崇拜自然,征服自然,协调自然。中华传统文化不讲“征服自然”,相反地非常重视“顺应天时”。这正是“天人统一”、“天人相应”的突出表现。这个思想又叫“天人相应”、“天人和谐”、“天人合一”等等,内涵大致上都相同。主要是认为人类社会在大自然中生成并发展,是大自然的一部分。所以人与自然相通相应,息息相关,是个统一体。由此得出结论,人与自然必须和谐相处。

但是,我们应该看到:中华传统文化中的“天”有双重含义。一是有意志、人格化的“天”,其实也就是上帝;其意志即为“天命”。二是无意志、非人格化的天,其实就是大自然。在传统文化“天人统一”这个思想中,“天”的含义也是双重的,有时指上帝,有时指大自然。我们现在是对“天人统一”作新的诠释,当然主要是讲大自然与人类社会的关系。

在中华传统文化中,拿“天”来指大自然的观念的确占有一定的文化比重,这不是偶然的。从文化比较来看,世界上多数民族和所有的宗教都认为最初是上帝创造了宇宙和万物;但中华民族却没有得到全民族信仰的宗教,所以对“上帝”的观念比较淡薄。不过,在中国漫长的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中,统治者都曾以“神道设教”,竭力宣扬“上帝”和“天命”来维护自己的统治。所以,把“天”解释为“上帝”这种观念在传统文化中还是相当多见的;并且这种观念还往往和“天”就是大自然的观念纠缠在一起。

(《人民日报海外版》2016.02.19、《中国文化报》2015.02.06、《中华遗产》2009年第8期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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