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氏“净化”理论视域下田纳西五部悲剧绝望走向希望之趋向

⊙高艳宇［八一农垦大学人文学院， 黑龙江　大庆　163319］

亚氏“净化”理论视域下田纳西五部悲剧绝望走向希望之趋向

⊙高艳宇［八一农垦大学人文学院， 黑龙江大庆163319］

本文通过亚氏“净化”理论，结合文本细读法，分析五部戏剧，可以看出田纳西戏剧有一种从绝望走向希望的趋向。每一部戏剧都能引起“怜悯和恐惧”，甚至让人绝望，然而五部悲剧的结局由绝望渐变为希望，呈现递进式发展。五部戏剧中希望的程度不断增大，逐渐排除“怜悯和恐惧”，最终达到绝望与希望的平衡。

净化绝望希望

亚里士多德在《诗学》悲剧部分提到“悲剧……通过引起怜悯与恐惧，来使这种情感得到净化”①。“‘净化’既是通过‘怜悯和恐惧’，也是要排除‘怜悯和恐惧’，最终求得新的和谐。”②笔者最近细读田纳西的五部戏剧：《欲望号街车》《玻璃动物园》《夏日烟云》《热铁皮屋顶上的猫》《玫瑰纹身》。这五部戏剧情节令人怜悯，甚至引起恐惧感，主人公的遭遇和生存状况使人扼腕叹息。通过引起怜悯或恐惧的剧情，这种感情得到净化或宣泄，完成悲剧效果。然而细读之后却发现，每部悲剧的结局呈现出变化。五部戏剧通过逐渐排除“怜悯和恐惧”，让希望之花蕾渐进绽放，形成新的平衡。笔者将亚氏“净化”说这一理论应用于田纳西的五部悲剧中，五部悲剧的结局由绝望渐变为希望，呈现递进式发展。每一部戏剧借助“怜悯和恐惧”发展剧情，五部戏剧总体发展趋势是逐渐排除“怜悯和恐惧”，最后在绝望和希望之间谋求到一种新的平衡。下面笔者将结合文本，论述五部戏剧递进式从绝望走向希望之趋势。

五部剧中结局最悲催的当属《欲望号街车》。布兰奇在第十幕被斯坦利强奸后精神失常，最后被送进精神病院。她的结局毫无希望，可以说是绝望。此时的布兰奇失去理智：“The rest of my time I’m going to spend on the sea.I’m going to spend on the sea.（She plucks a grape）I shall die of eating an unwashed grape one day out on the ocean.”③一串未洗的葡萄成为她疯癫的表现物，她反复提到大海、海洋这样的词汇，暗示失常的精神中依然有种无依无靠的漂泊感和被抛弃的焦灼。丧失理智是可怕的，然而即将被送进精神病院，丧失尊严和自由则更为可怕。且看这段文字：“the Matron catches hold of Blanche’s arm and prevents her flight.The heavy woman pinions her arms.Blanche cries out hoarsely and slips to her knees.”④曾经那么优雅高贵美丽的布兰奇被精神病院派来的人辖制而无法动弹，喊叫着悲哀地跪倒在地，失去做人的尊严和自由。无论读者还是观众，读到或看到此处恐惧感都会油然而生，高贵优雅被蹂躏至此，任谁不怜悯叹息？所以该剧展示的悲剧效果最强烈。最为可怕的是失去血脉亲情，虽然布兰奇已疯癫，然而当妹妹不断呼唤她的名字：“‘Blanche！Blanche，Blanche！’ Blanche walks on without turning……”⑤哀莫大于心死的布兰奇始终未回头看妹妹一眼，实际上，此时的布兰奇已没有了亲人。失去理智、尊严和自由、亲情的布兰奇将进入精神病院，这比丧失生命更加悲哀，而且这悲惨的受难不知何时结束，这部剧将“怜悯和恐惧”功能发挥到极致，因此，《欲望号街车》是一部绝望的悲剧。

《玻璃动物园》中劳拉在商业学院学习打字失败后，其母阿曼达便为其谋求第二条生存之路：结婚。当得知吉姆订婚后，母女的希望再次落空，阿曼达抱怨儿子的一番话描绘出她们的艰难处境：“Don’t think about us，a mother deserted，an unmarried sister who’s crippled and has no job！”⑥被丈夫抛弃的母亲，残疾无业未婚的妹妹，两个依靠汤姆生存的人，未来毫无希望。最糟糕的是她们唯一的经济支柱汤姆也离开了她们，母女的生活变得无依无靠。此时的剧情最能引人怜悯。面临生存困境，劳拉该何去何从？继续沉溺于玻璃世界的幻想中，还是面对现实？且看剧末这两句话，“Blow out your candles，Laura——and so good-bye……（Laura bends over the candles.）（She blows the candles out.）”⑦回忆结束的汤姆以忠告的方式请求劳拉吹灭蜡烛，蜡烛象征劳拉的梦幻和逃避现实。而括号中的两句舞台指示词这样描写劳拉，她弯腰并吹灭蜡烛。这两个动作暗示劳拉也可能走出自我的梦幻世界，克服心理障碍，面对现实，开始新生活。然而毕竟只是暗示，没有直接描述劳拉的实际行动，所以只能说这个暗示透露出一丝希望的痕迹。

《夏日烟云》是一部灵与肉之争的悲剧。牧师的女儿爱尔玛一直爱着邻居约翰，然而俩人价值观差距很大，最后也未能终成眷属。爱尔玛因母亲有病，从少年时代便承担家庭主妇的责任，所以少年老成，略显做作。作为牧师的女儿，她又过于注重精神生活，与同龄男孩交往似乎有些障碍。她的物质与精神的世界有些失衡。随着剧情的发展，爱尔玛和约翰在灵与肉的问题上各自向对方迈进一步。最后俩人分道扬镳，各自开启新的生活篇章。第十一幕爱尔玛向约翰表白爱意遭到拒绝后，来到公园，遇到一个年轻的旅行推销员。爱尔玛此时呈现出诸多变化，请看下面三处细节。“Alma laughs……in a different way than she has ever laughed before，a little wearily，but quite naturally.”⑧约翰曾经指责她的行为举止矫揉造作，从这句可以看出现在的爱尔玛笑容十分自然，与以前大不相同。爱尔玛主动和年轻推销员搭讪，最后俩人一起去了赌场。爱尔玛曾经和约翰一起来过赌场，那时她十分反感这种地方，现在却是她主动把赌场介绍给推销员。“It’sundernew management，now，but I don’t suppose its character has changed.”⑨赌场还是赌场，性质不会变，变的是爱尔玛，变化的她开始接受赌场这种娱乐场所。剧末的舞台指示词有这样一句描述，“She faces the stone angeland raises her gloved hand in a sortof valedictory salute.”⑩全剧结束时，爱尔玛面对石头天使行了告别礼。石头天使象征曾经的她，告别礼预示她的转变，预示着希望。相对于劳拉的象征性行为，爱尔玛已经开始有所行动。剧中有个寡妇因为经常去结交推销员而声名狼藉，被人排斥。爱尔玛在剧末新结识的年轻男人也是推销员，并且一起去了赌场。这种变化是好是坏，是否适度？爱尔玛的未来是否能走得平稳？该剧本的结尾只表明了一种模棱两可的希望。《玻璃动物园》和《夏日烟云》这两部剧将没有希望的恐惧逐渐排除，希望的一端已露端倪。

《热铁皮屋顶上的猫》中的麦琪因家境贫寒，迫切希望得到即将死亡的大爹的财产。然而因斯基伯的死亡，布雷克无法原谅她，更无法给她一个孩子。在贫穷与爱的边缘挣扎，麦琪着实令人怜悯。然而麦琪却不是一个靠怜悯和悲哀过日子的女人，她积极采取措施企图逆转局势的发展。为此，在大爹生日当天，争夺财产的关键时刻，麦琪谎称自己怀孕，使得财产继承问题就此变得扑朔迷离。这一欺骗性的举措确实逆转了局面，然而仅有欺骗的伎俩还是不够的，接下来麦琪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实施自己的计划。首先，“I really have been to a doctor and I know what to do and—Brick？——this is my time by the calendar to conceive！”⑪麦琪早有准备，咨询过医生，知道此时是怀孕的时机。然后，面对只爱酒的丈夫，麦琪收走了酒柜的酒并扔掉他的拐杖，让他不能去买酒，只能清醒地面对自己。最后，麦琪侦明布雷克的心理，采取强硬措施。“Brick，I used to think that you were stronger than me……But now，since you’ve taken to liquor……but now I’m stronger than you and I can love you more truly！”⑫布雷克因酗酒身体和心理都在变弱，麦琪则强势地利用这一点逼他就范。“What you want is someone to—”“—take hold of you.”⑬这句话清晰地洞察了布雷克需要被强势掌控的心理。当麦琪强势宣布今晚将谎言变成现实时，“Wouldn’t it be funny if that was true？”⑭布雷克这句话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妻子的提议，只是质疑如果谎言成真该有多可笑。麦琪的强势似乎掌控了一切，布雷克的反应似乎有些妥协，新生命诞生的可能极大，只是没有明确指出。没有希望的恐惧感越来越弱，希望的一端已然翘起。相比《夏日烟云》，《热铁皮屋顶上的猫》以较为明确的希望而结束。

《玫瑰纹身》的瑟尔菲拉的丈夫是一个卡车司机，一次事故丧生，深爱丈夫的瑟尔菲拉三年时间一蹶不振，整个人变得颓废不堪，阻止女儿谈恋爱，和女儿关系十分僵硬。直到有一天她偶然得知她丈夫生前已有外遇，背叛了她，一怒之下，瑟尔菲拉砸毁一直视若珍宝的丈夫的骨灰瓮。瑟尔菲拉意识到自己应该开始新的生活。偶然的机会她结识了一个长相酷似丈夫的年轻司机，并发生关系。而由于误会，瑟尔菲拉赶走了这个男人。戏剧的结尾昭示了新的希望，公路上传来年轻司机的声音，邻居们告诉瑟尔菲拉：“There is a man on the road without the shirt！”⑮于是瑟尔菲拉和邻居们一起挥舞衬衫回应年轻司机的声音。此剧结尾时，瑟尔菲拉朝着年轻司机走去。最关键的一点是，瑟尔菲拉已经怀孕“Just now I felt on my breast the burning again of the rose.I know what it means.It means that I have conceived！”⑯经历过婚姻和欺骗背叛的苦难后，对于瑟尔菲拉，新生命的到来意味着新的生活、新的希望。这是五部戏剧中唯一一部明确传达这样的消息：希望已在腹中，即将诞生。五部戏剧，逐一研读，心头的恐惧与怜悯越来越少，希望之光越来越亮。

《欲望号街车》以布兰奇进入精神病院结束，营造出一种令人窒息和毫无希望的结局。《玻璃动物园》的劳拉在一切生存希望几近破灭后，竟然吹灭象征空想的蜡烛，暗示她有可能鼓起勇气面对生活，透露出微小的希望。《夏日烟云》结尾一幕表明爱尔玛从过于注重精神生活开始寻求精神与物质的平衡。不过她的方式令人堪忧，生活前景不可预测，这是模棱两可的希望。《热铁皮屋顶上的猫》最后一幕似乎将以麦琪的胜利告终，新的生命似乎将会诞生，字里行间放出明确的希望曙光，却未名言。如果说《热铁皮屋顶上的猫》中的女主人公想要一个孩子的愿望可能实现，那么《玫瑰纹身》则以女主人公宣布怀孕而结束，新的生命意味希望与幸福，该剧释放出强烈的希望信号。通过以上五部剧可以看出田纳西戏剧有一种从绝望走向希望的趋向。每一部戏剧都能引起“怜悯和恐惧”，甚至让人绝望，然而这五部戏剧，希望的程度不断增大，逐渐排除“怜悯和恐惧”，最终达到绝望与希望的平衡。

①［古希腊］亚里士多德，［古罗马］贺拉斯著：《诗学·艺学》，郝久新译，中国科学社会出版社2006年10月版，第23页。

②杨慧林编著：《西方文论概要》，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41页。

③④⑤Williams，Tennessee.A Streetcar Named Desire.In: Plays1937-1955，ed.Mel Gussow and Kenneth Holditch，New York:Library of America，2000：559，563，564.

⑥⑦ Williams，Tennessee.The Glass Menagerie.In:Plays 1937-1955，ed.MelGussow and Kenneth Holditch， New York:Library of America，2000：464，465.

⑧⑨⑩ Williams，Tennessee.Summer and Smoke.In:Plays 1937-1955，ed.MelGussow and Kenneth Holditch，New York:Library of America，2000：642，642，643.

⑪⑫⑬⑭Williams，Tennessee.Cat on a Hot Tin Roof.In: Plays1937-1955，ed.Mel Gussow and Kenneth Holditch， New York:Library of America，2000：975，974-975，976，976.

⑮⑯Williams，Tennessee.TheRoseTattoo.In:Plays 1937-1955，ed.Mel Gussow and Kenneth Holditch，New York:Library of America，2000：738，739.

作者：高艳宇，黑龙江大学文学硕士，八一农垦大学人文学院英语系讲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编辑：郭子君E-mail:guozijun0823@163.com

本文系黑龙江省艺术科学规划项目（2013D0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