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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特·肖邦《一小时的故事》中的反讽

2016-07-11李岱

参花(上) 2016年7期
关键词:反讽情节肖邦

◎李岱



凯特·肖邦《一小时的故事》中的反讽

◎李岱

摘要:凯特·肖邦是美国19世纪末期女性主义小说的经典作家,她的短篇小说《一小时的故事》戏剧性地展现了一位女性在一小时之内经历的多次心情突转。小说中,肖邦运用反讽手法,把19世纪美国女性的生存状况展现在人们眼前,取得了强烈的艺术效果。

关键词:肖邦 马拉德太太 反讽 情节 氛围

一、引言

凯特·肖邦(Kate Chopin, 1851-1904)是一位公认的意识超前的美国女性主义作家。她的作品包括两部长篇小说和100多部短篇小说。凯特·肖邦的创作素材多来源于路易斯安那州新奥尔良克里奥尔人的生活。克里奥尔文化属于美国多元文化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因此,凯特·肖邦因其短篇小说的发表成为19世纪后期美国南方乡土作家的代表人物。肖邦的代表作《觉醒》反映了女性感情与肉体的双重觉醒,大胆地抨击了男权社会。但是,由于其主题的超前性,肖邦的作品在《觉醒》出版之后遭到冷遇,她也因此丧失了文学创作的信心,就此封笔。一直到20世纪六七十年代,肖邦那些被埋没已久的作品才被重新挖掘出来,肖邦本人也重获评价,逐步跻身至美国一流作家的行列。她的许多短篇小说成为世界名作,《一小时的故事》就是其中之一。

《一小时的故事》生动地描写了女主人公玛拉德太太在一小时之内经历的多次心情突转:玛拉德太太在得知自己的丈夫在车祸中丧生的消息之后,从一开始的放声痛哭,到后来独自回到房间体会到的狂喜,再到走出房间感到的兴奋,一直到最后心脏病突发身亡,都发生在短短的一小时之内。小说中反讽手法的运用不仅使短短千余字的小说达到了强烈的戏剧性效果,而且传神地刻画了一位渴望摆脱婚姻束缚、追求自由的女性形象,更重要的是,这种反讽也揭示出19世纪末期男权社会对女性的压制。

二、反讽

反讽(Irony) 一词来源于希腊文eironeia,原为希腊戏剧中角色所采用的假装无知的行为方式,意为“佯装的无知,虚假的谦逊”。在西方文论中,反讽是最古老的概念之一,有着巨大的艺术魅力。但一直以来,反讽都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义,因为不同学科的学者都对这一概念做过扩充和修正:从修辞学层面的反讽到哲学层面的反讽,再到新批评作为诗歌结构原则的反讽,以及叙事学角度和文学循环论中的反讽,反讽的概念在不断地得到拓展和延伸。

本文所探讨的反讽依附于修辞学和文学意义之上。在修辞学层面,反讽是一种表里不一的表达方式,其基本内涵是“言在此而意在彼”“所言非所指”,其前提是字面意义与隐含意义的悖谬。

在《亚历山大修辞学》中,亚里士多德认为,反讽指的是“演说者试图说某件事,却又装出不想说的样子,或使用同事实相反的名称来陈述事实。”他为反讽下的定义是:通过谴责而赞扬或通过赞扬而谴责。[1]在任何反讽表述中,言说者都至少表达两种信息,文本说“是”,实际意义说 “非”。简言之,“反讽以‘修辞非诚’求得对文本表层意义的超越。因此,反讽充满了表达与被表达之间的张力,反讽的解释,要求文本与语境之间强有力的互动交流。”

三、《一小时的故事》中的情境反讽

情境反讽(situational irony),也叫场景反讽,它的形成依赖于事件、场景、情节的荒诞与悖谬,它通过把反讽对象放置于一定的时空或环境背景中,来反映人的生活遭遇和悲剧命运。

文学作品经常利用情景反讽来构筑情节。D·C·米克认为情境反讽指的是“事态或事件被认为具有反讽性”[2]。

优秀的文学作品常用反讽突出作品的主题所在。在情节的构筑上,作者会首先渲染出一种氛围,让读者形成一种既定的期待视野,但最终情节的发展却超出了读者的料想,造成情节上的意外,这就是一种反讽。

《一小时的故事》中玛拉德太太经历了多次心情突转,情节的发展多次超出读者的预想。小说的开头,叙事者就开门见山地说明了玛拉德太太患有心脏病的事实,还强调她丈夫的死讯必须尽量婉转地告诉她。大家都担心玛拉德太太那脆弱的心脏经受不住丈夫死讯的打击。因此,在向她通知丈夫死讯的时候,她丈夫的好友理查德和她的姐姐朱赛芬都尽量做得小心翼翼,遮遮掩掩。在这样的铺垫之下,读者大多会设想玛拉德太太得知死讯后立刻昏厥的场景。但是,肖邦笔下的玛拉德太太并没有像读者所预想的那样经受不住打击,而是立刻倒在姐姐怀里放声大哭。这样,玛拉德太太的实际心理感受和读者的期待之间的反差就形成了一种反讽,嘲讽了旁人对玛拉德太太的担心实属多此一举。

接着,小说描写了玛拉德太太独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正对着窗户的安乐椅上展开的一系列联想。玛拉德太太望着窗外的满园春色感受到了“什么东西正在向她走来”让她“既期待又恐惧”[3],当她开始认出来那正在向她逼近,就要占有她的东西时,她挣扎着试图把它打回去,但最终她还是顺应了自己内心的召唤,一遍又一遍地低语:“自由,自由,自由!”她感觉到自己是一个身心自由的人,一想到未来的日子可以完完全全属于她自己,她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迎接岁月的到来”。她不断地悄声自语:“自由!身心都自由!”[3]让人觉得讽刺的是,玛拉德太太的姐姐此时正焦急万分地跪在门外,苦苦哀求玛拉德太太打开房门,生怕她的妹妹会因为想不开而发生意外。而实际上,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玛拉德太太正在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畅饮着从打开的窗户扑面而来的长生不老药”[3]呢。在此,反讽一方面是由姐姐对妹妹实际情况的无知形成的,另一方面是由玛拉德太太的价值判断和流行社会的价值判断及道德标准构成的矛盾形成的。玛拉德太太把自己的自由和快乐建立在丈夫的死亡之上,这样的价值判断显然已经超出了道德的规约,这样的反讽揭示了19世纪末期女性追求自由的不易。19世纪的美国,大男子主义风潮盛行,当时理想女性的标准就是成为家中的好妻子、好母亲,个人在社会上的发展机会完全被剥夺。特别在肖邦生活过的路易斯安那州还有一项民法规定:“禁止已婚妇女拥有对自己财产的控制权;只有男子才有权利提出离婚”[4]。而死了丈夫的女人则可以掌控财产。这就可以解释了马拉德太太失去丈夫之后所体验到的自由带来的“恶魔般的快感”。在那样的年代,深受婚姻枷锁束缚的马拉德太太认为只有丈夫的死亡才能为自己带来自由之身。

小说的结局再一次超出了读者的期待视野,情节的一波三折构成反讽。当玛拉德夫人在姐姐的一再请求之下打开房门,以一位“胜利女神”的姿态走下楼去的时候,玛拉德先生回来了。理查德试图挡住玛拉德太太的视线,不让她看到丈夫,但一切都太晚了。小说并没有描述玛拉德太太看到丈夫时的神情和动作,只是给出了结局:医生来后,说她是死于心脏病——死于“无法承受的愉悦”。在读者看来,医生的诊断和玛拉德太太的真正死因也构成了反讽:医生用的是父权社会的话语权诊断玛拉德太太的死因,认为她是因看到丈夫归来感到的狂喜而死。但实际上,玛拉德太太是因为承受不了自由被剥夺而顷刻毙命的。这里,肖邦再一次对父权社会的话语权进行了有力的嘲讽。

四、《一小时的故事》中的氛围反讽

小说中有很长一段篇幅描述了玛拉德太太独自回到房间时所看到的窗外景象。这个部分中,小说的氛围营造和玛拉德太太的言行极不和谐,形成巨大反差而产生的讽刺效果。得知丈夫死讯的玛拉德太太在最初的悲痛过后,独自在自己的房间对着敞开的窗户,这时的她看到的是窗外充满活力的春色:“洋溢着初春活力的树梢”“浮动的白云和蓝天”,闻到的是“空气中阵雨的芬芳”,听到的是“数不清的麻雀在屋檐上叽叽喳喳的叫声”[3]。按常理,一个失去亲人的人是无暇感受春日美景的,而且这样美好的春色一般是喜剧中才出现的景象。肖邦营造的这个氛围和玛拉德太太丧偶的境遇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构成了强烈的反讽。从中我们可以推知,马拉德太太远没有旁人想的那样悲痛欲绝。

五、结语

《一小时的故事》情节一波三折,每一次情节的转折都超出了读者的期待视野,产生了戏剧性的效果。肖邦利用情境反讽来构筑情节,一方面让人感到生活之中充满了造化弄人和事与愿违;另一方面也突出了作品的主题所在:婚姻是19世纪女性追求自由的一道枷锁,女性的自由要以男人的死亡为代价,追求自由对于女性来说不过是一个难以实现的梦想。

参考文献:

[1][希腊]亚里士多德.亚里士多德全集(第九卷)[M].颜一,崔延强,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4:596.

[2]DC·米克.论反讽[M].周发祥,译.北京:昆仑出版社,1992:117.

[3]Chopin,Kate.The Awakening and Selected Stories of Kate Chopin [M].Solomon, Barbara,H.(ed.)[M].New York: Signet Classics,1976.

[4]李亚莉.凯特·肖邦《一小时的故事》结构分析[J].小说纵横,2012(07).

(责任编辑 象话)

作者简介:(李岱,女,硕士,滇西科技师范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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