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会跟爱一起长

任任艾

委屈

夏雨至今记得她16岁那年的那些委屈，而她所有委屈的最终缘由都是来自她的妈妈李小玉。

夏雨感觉自己的衣服土，发型难看，穿着一双白色帆布鞋还是每次用白粉笔抹过的。这些李小玉都看不见，在李小玉的眼里她只要吃饱穿暖就行。李小玉洗头的时候常是抓一把洗衣粉放到头上搓，夏雨却坚决要用洗发水，每当夏雨洗头时生气地大喊：“洗发水没了！”李小玉听到后就顺手把一块肥皂拿给她。

夏雨气得和李小玉吵：“我不是你亲生的吧。”李小玉不回应不否认，夏雨气得想离家出走，心里想，最好让她对我心生一辈子的愧疚。

夏雨16岁那年最强烈的愿望，就是光明正大地离开家，离开李小玉，那样她才有真正自由独立的生活。

18岁，夏雨拼了全力也没有考上远在千里之外的大学，而被离家200公里之外的一所教育学院录取，李小玉很满意，只是第一次期期艾艾地说：“没想到你长得这么快。”

长大

令夏雨没想到的是她上大学的第二个星期天，李小玉就跑到学校找她了。当时李小玉神色憔悴头发蓬乱，第一句就说：“小雨，妈想你想得不行。”跑200公里说这一句话，夏雨真不适应她突然的疼爱。

“小雨，我决定了，我跟着你，在你学校外面租房子，找活干。看不到你，我不安心。”这是干什么，夏雨拼尽全力争取来的独立自由的生活怎么能被这么打破？当务之急她能做的就是曲线救自己，“爸爸怎么办，把爸爸一个人丢在家里？”

这一招果然管用，李小玉最终没选择陪读，但夏雨在往后的日子常不期然地就看见李小玉。往往没什么事情，不是送钱、送衣物，就是梦见她了，想她了。

夏雨慢慢习惯了李小玉的直白话、亲热话，不管夏雨愿不愿意听，她都坚持说。

爱情

夏雨还没毕业就遭遇了一段热烈的爱情，男友家远在贵州，夏雨觉得李小玉一定会反对，但没想到李小玉竟然同意了，她只有一个要求：如果结婚，一定要有正式的婚礼，不能省下明媒正娶这些环节。相对爱情，这些不过分，但男友却觉得过分，路途遥远，这些都是人力物力的消耗。

“他可以在这儿安家啊。”李小玉说。夏雨也这么认为，可是男友坚决反对。夏雨的爱情梦骤然被浇灭，感觉自己遭到了双重背叛，其中一个是李小玉。这一次李小玉戳中了她爱情的软肋。

一年后，前男友在QQ上透露他将结婚的消息，夏雨心情沮丧透顶时，李小玉竟鼓励她去参加前男友的婚礼。他的婚礼简单粗陋，当夏雨看着他装扮一新在热闹的人群里穿梭敬酒，拘谨又豪爽，就释然了，“从远处看，原来他是这样的世俗。”

夏雨一下子觉得李小玉心思玲珑，开始好奇她和爸爸的爱情。李小玉很乐意谈，她是和外乡来采风的爸爸偶遇相爱，爸爸顶着全家的反对倒插门到了她家。但实际上爸爸并不适合这里，他有不切实际的梦想，但生活要落实到每顿吃什么，每月的生活费是多少。夏雨惊异，李小玉竟有这么传奇的爱情。

夏雨第二个恋爱对象的条件好得有点始料不及，但李小玉坚决反对，说什么门不当户不对。夏雨忽然怒了：“你到底什么心思？是在我面前证明你是对的？你别想控制我！”李小玉像被击中了心脏般半天说不出话。

夏雨顺利结婚了。婚后，她发现老公有外遇，还好赌，脾气暴躁，她忍不住向李小玉细数老公的不是。李小玉直接说：“你没有维护他，也没有替他遮拦，就知道他对你也没有疼惜。”夏雨承认，李小玉比谁都了解自己。

离婚两年后，夏雨又一次遇见爱情，对方温暖妥帖，成熟稳重，只是这个男人同样家在外地。“跟他走。”李小玉这么说。终于在这一刻她们母女心灵相通。她的初恋男友没有担当、前夫只爱自己、而爸爸对爱太执拗。这些男人都多少有点儿偏狭，会让爱人受伤。现实的爱情还是需要理智的责任感。

夏雨第一次从成熟女人的角度来看待李小玉。也许从爸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理家事时，她就不再浪漫。在夏雨16岁之前，李小玉忙于生计，忽略了她的成长，18岁之后才在乎她的离开，20多岁才开始心疼她的伤痛。实际上夏雨每一步成长她都倾心陪伴。她是一个无人疼惜，同时还要担负自己和丈夫、孩子生计的女人。

这一刻，夏雨开始愧疚地尊重她。

夏雨觉得自己的心原本像一颗青果子，现在却柔软而坚韧，继而充盈了丰沛的情感。现在她最该做的是认真生活。能幸福，她想这应该是李小玉一直以来对她的唯一期望。

（冰清玉洁摘自《伴侣》2016年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