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融合语境下的北齐徐显秀墓室壁画风格浅析
2016-07-06王博
王博
摘 要:本文以北齐徐显秀墓室壁画为研究对象,从民族融合的视角,根据已发掘出土的历史遗存,从墓室邺城化的规制、胡化的题材、汉化的风格等方面,对壁画的图像进行分析,以探求民族融合、文化交流对该时期墓室壁画的影响。并试图以此管窥蠡测之举钩稽出北齐墓室壁画的整体风貌,以期对其绘画艺术的研究有所裨益。
关键词:北齐;徐显秀墓;壁画;民族融合
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北齐的墓室已发掘二三十座,大部分集中于山西、山东、河北和河南等地区。在大型墓葬娄睿墓发掘之后,又于2000年发掘了太原市王家峰村的徐显秀墓。该墓室以清楚的脉络、严谨的规制、和谐的布局引起世人的注目,展现了北齐达官显贵丰富奢华的生活场景,对研究和解析中国绘画史有重要的价值和意义。本文即是从徐显秀墓室邺城化的规制、胡化的题材、汉化的风格等方面入手,对该壁画的图像进行研究,以探求民族融合、文化交流和宗教传播对该时期墓室壁画的影响。
1 邺城化的规制
徐显秀墓的壁画与邺城墓葬相比虽有逊色,但内容却十分丰富,多达330平方米。其仪仗队位于墓室的两壁,墓道两侧与墓室内壁上面的壁画内容纷繁,人物关系较为复杂,是现有的北齐时期出土的完整墓室壁画。这些北齐壁画上承后魏、下启隋唐,除了绘画技法精湛与题材独特之外,也因对当时现实社会生活的描绘与记录而更显辉煌。壁画上的人物皆依序排开,有严阵以待之势。这也正符合郑岩先生所言的“邺城规制”。此规制是指北齐墓葬以邺城为中心,向周边城市级别由高到低逐渐弱化的现象。
《北齐书·帝记·神武上》就有“神武亲临厚葬之”的记载。上行下效,皇帝的做法也影响着民间。由于徐显秀所在的北齐政权的鲜卑化因素,所以其墓室壁画呈现出其更多的鲜卑化文化倾向,鲜卑族这一北方古老民族的文化传统得以充分展现。北齐直接继承了东魏、北魏的传统,同时受以南朝为主的周边各文化的影响,形成了具有鲜卑化特点的墓葬制度。邺城是北齐的首都,这一地区的壁画墓属于皇室和贵族。由于墓主身份较高,所以墓葬形制和壁画内容都受到制度的约束,形成了一定的规制。这对其他社会阶层和地区都产生了显著影响,也对其后的隋唐墓葬制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中国壁画墓发展史上具有重要意义。依照这种规制,帝王的墓葬处在皇都所在的邺城,地位越低离此越远。由于北齐与汉朝一样,亦崇尚厚葬,其奢侈程度超乎想象。这些墓室主人的形象描绘于墓室下壁,男女侍从立于两旁,这些陪衬的人物多面朝墓主人作侍奉状。这种规制在北齐高氏政权的统治下向并州、青、齐、冀州等地传播,但其规格也越来越低。
2 胡化的内容
陈寅恪先生在《魏晋南北朝史演讲录》提出,“我国历史上的民族,如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民族,往往以文化来划分,而非以血统来划分”。北齐最高统治者——皇室高氏为汉人而鲜卑化者。高欢的祖父高谧为北魏的治书侍御史,深得献文帝的信任。后因事坐法徙怀朔镇。高欢为高湖之后,籍贯为渤海蓚县,为汉人。说他是汉人,是就血统而言。高欢在血统上虽是汉人,在“化”上因为累世北边,已经是鲜卑化的人了。“‘化比血统重要,鲜卑化人也就是鲜卑人。‘化指文化习俗而言。”[1]从徐显秀墓室来看,情况更是如此。他们多着鲜卑化的服装。这也验证了沈括《梦溪笔谈》中“中国衣冠,自北齐以来,乃全用胡服”的说法。[2]有的墓室壁画还出现了嵌镶饰物的指环,另有变幻多样的联珠纹、卷草纹、莲花纹、生命树纹、对兽对禽纹、有光环、绶带的鸟纹等图案。这些鲜卑文化中常见元素,体现了更多的民族色彩。
徐显秀墓壁画,彩绘着各类车马、人物、神兽、兵器、乐器、生活什物和诸多仪仗、装饰图案。画面人物大小与现实相当,栩栩如生,内容纷繁而布局和谐,人物復杂而脉络清晰。无论是壁画人物、装饰图案还是出土器物,无不体现出浓郁的异域文化气息。造型准确,车马人物整体轮廓与结构动态概括简洁。其人物多穿着鲜卑化的服装,头饰发型体现显著的北方游牧民族特色。其略微拉长、鹅卵形的脸庞,圆润丰腴的面孔,孔武有力的体格,无不彰显着其胡化的风格。同时,画工们利用丰富的轮廓线勾勒衣纹、面部形态及塑造形体,虽然有程序化的倾向,但五官的细微差异中依旧彰显着人物风采。从人物造型上看,所画形象体现出胡人与鲜卑人的种族特点。他们的脸型长而圆,鼻梁高直,眉目细长且眼窝深陷,发际较高,透露出北方游牧民族豪放而粗犷的特征。
3 汉化的风格
我国历史长河中第二次民族融合的南北朝时期,与早期的春秋战国相比,显示出更高级别的融合与同化的倾向。作为北方游牧民族的鲜卑、匈奴、羌族等内迁者,与汉民族长期错杂居住,在社会经济、文化大发展的同时,差异及隔阂逐步减少,乃至与汉族融合。北魏孝文帝时期所倡导的鲜卑族汉化政策更是为此推波助澜。在此背景下,北齐的徐显秀墓室壁画依照汉族传统题材来进行描绘,显示出更多的汉民族文化特色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徐显秀墓室壁画构图采用了“单栏式”的结构方式,从墓室至墓道同一水平坐标上横向延伸开来。墓主夫妇像在北壁,马车牛人、仪卫等画于两壁。此种“单栏式”的绘画方式,使壁画的内容相互贯通,成为一体。其以重重叠叠的阵势塑造出宴乐出行的场面,展现了一个场面宏大的现世生活场景。其“单栏式”的结构给观者呈现的是横向展开观照幅式,由墓室到墓道多位一体,其情景好似一幅人物出行宴乐的卷轴画缓缓展现于观者面前。该墓室壁的题材丰富,北壁就画有墓主夫妇宴饮,雨道绘有门吏、鞍马仪仗出行,东西两壁绘牛车,墓道部分绘出行仪仗。另外,还有大量的高士图、乐舞百戏、庖厨酿造、狩猎图、宴乐出行、力士门吏、侍从仪卫、镇墓辟邪、天象图、升仙祥瑞等,体现出当时汉化的生活场景。
就技法而言,徐显秀墓室壁画的创作者们显然对汉族地区常用的佛画样式进行了借鉴,并根据民族特色进行了部分改造。这里亦流露出他们从顾恺之的“游丝描”,曹仲达的“铁线描”、“曹衣出水”中汲取营养,并借鉴汉族地区石窟壁画中的晕染凹凸法,从而体现出北朝地区在技法上融合汉族文化的倾向。徐显秀墓室壁画上继魏晋传统,下开北朝新风,其严谨的构图、生动的造型、粗放的用笔,写实又写意,笔墨较淡,风格朴实自然。其吸收了中原绘画传统风格的路子,同时也昭示着该时期我国的绘画艺术在各民族地域间相互影响与交融的趋势。
综上所述,徐显秀墓以高级别的规制、丰富庞杂的胡化内容、汉族地区的绘画风格,体现出对丧葬礼仪氛围的精确表现和对现实生活的暗示。与同时代发掘的墓室壁画相比,它所采用的“单栏式”构图方式及因构图方式的改变而呈现的贯然一体的故事叙事状态,以及所绘图像所体现出的文化倾向亦具特色。其鲜明的西域色彩个性张扬,生动的牛马、神兽、实物与人物等各种形象的塑造,也为我们展现了一幅当时北齐生活的实录画卷,成为探求民族融合、文化交流、宗教传播等内容不可多得的实物参照。
参考文献:
[1] 陈寅恪.陈寅恪魏晋南北朝史演讲录[M].万绳楠,整理.合肥:黄山书社,1987.
[2] 沈括.梦溪笔谈校证(卷一)[M].胡道静,校正.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