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主义细密画”:安德里亚斯·胡逊访谈
2016-06-30
2016年2月19日的《洛杉矶书评》刊载了埃里克·布尔森对文学批评家安德里亚斯·胡逊的访谈。胡逊刚刚于2015年出版了新书——《细密画大都会:照相术与电影时代的文学》。
胡逊指出,他写作此书的动机,在于详细阐释他所谓的“现代主义细密画”。所谓“现代主义细密画”,是指德国、法国和奥地利的现代主义者为小型杂志或报纸专栏(艺术增刊)所写的短篇散文。这些文章总是在群体中间发表,反映了流动的现代都市生活经验,而照相术和早期电影的到来尤其塑造了此类经验。由此,他们就记录下了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人们时空感觉的历史性变换。这些专栏文章——比如波德莱尔的《巴黎的忧郁》或本雅明的《单行街》——试图捕捉决定了都市生存的加速与压缩、社会冲突以及文化扰乱所造成的震颤感。他们聚焦于梦中意象、鬼魅般的表象、超现实的记忆以及都市幻觉,从而避开了经典的老式现实主义描述。细密画不仅模仿视觉媒体——它吸纳了视觉媒体,并且将客观的和主观的感受凝缩进语言和文本的结构之中,且申明了文学语言的美学特殊性及其捕捉视觉经验的能力。就其压缩形式而言,它也与都市读者注意力短促的特点相适应。在胡逊看来,人们尚未意识到此类“现代主义细密画”乃是一种重要的文学创新,他写作此书,正是要说明这一点。胡逊的新书描述的是历史,其立意却在当下:在他看来,在如今新自由主义和数码凯旋论语境之中的全球都会区域的转型,带出了都会经验早期发展与新媒体之间的关系问题,而克拉考尔、本雅明和阿多诺等人已经就此写出了令人震惊的著作。
此外,胡逊的写作,也是在回应弗里德里希·基特勒等人的这一论断,即二十世纪初新媒体的兴起,标志着文学的终结。胡逊认为,自1900年以来,照相术和电影的确对文学构成了威胁,但文学并未灭亡,而是对技术媒体的发展构成了强有力的回应。麦克卢汉之后的媒介史总是充满着这样的目的论隐喻:从肖像画到照相术、从电影到电视、从电视到网络,麦克卢汉认为,新的媒体总是对旧的媒体构成补正。但是胡逊认为相反的过程同样存在:文学这种旧媒体,同样能够补正新媒体,并创造出全新且出人意外的混杂性文化表述。
胡逊指出,波德莱尔等早期作家有着非常清楚的新媒体辩证法,对于新媒体的正反两面,他们都了然于心,这对于当下有着巨大的警示意义:如今的新媒体,似乎已经将我们锁在了永恒的消费主义当下。在此情景之下,重温波德莱尔、本雅明、卡夫卡当年面对新媒体时所提出的问题,也许可以为我们提供有益的启示。
(侯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