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主题三种模式”
——论苏联工业题材小说对十七年中国工业题材小说的范式作用
2016-06-24刘骧
刘 骧
(南京大学 中国新文学研究中心,江苏 南京 210046)
“一个主题三种模式”
——论苏联工业题材小说对十七年中国工业题材小说的范式作用
刘骧
(南京大学 中国新文学研究中心,江苏 南京 210046)
[摘要]20世纪20年代以来的苏联工业题材小说为十七年中国工业题材小说的创作提供了可资模仿和借鉴的样本。概括说来,前者对后者的范式作用主要体现在主题思想和叙事模式上:苏联工业题材小说以“劳动”为主题,集中表现人们在社会主义生产劳动过程中的发展与进步,十七年中国工业题材小说承袭了这一基本主题;而苏联工业题材小说的三种典型叙事模式(“外来者领导”模式、“两方斗争”模式和“生产生活中心”模式)亦为十七年中国工业题材小说作家所仿效,成为中国当代工业题材小说十分常见的行文结构。
[关键词]十七年文学;工业题材小说;苏联影响;主题;叙事模式
一、十七年时期中国对苏联工业题材小说的译介概况
无论是在革命战争还是在国家建设方面,苏联都是社会主义国家的先行者和榜样,文学方面也不例外,尤其是在工业题材小说的创作上,“在苏联诞生了西方文学所没有的工业题材小说。实事求是地说,所谓工业题材文学是社会主义国家的产物”[1]134。我国对苏联工业题材小说的译介从中国文学的现代时期就开始了,但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旧中国社会,包括苏联文学在内的进步文艺受到反动力量的封禁,苏联工业题材小说的译介与流传受到了很大的限制。此外,中苏社会发展阶段的差异使苏联工业题材小说在中国受到冷遇。这种情况随着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向苏联“一边倒”的方针指导下,包括苏联工业题材小说在内的苏联文学译介工作声势浩大地开展起来,中国工业题材小说也因国家集中人力、物力、财力进行工业化建设的现实形势而受到重视。尽管国家意识形态热切呼唤工业题材小说,中国传统文学的笔法却并不适合工业题材小说所表现的主题,这更使译介苏联工业题材小说来为中国作家提供创作范本成为迫切的需要。
虽然我们不能单纯以译介作品数量的多寡来判断传入国受传出国文学影响的大小,但它基本上能够反映传入国对传出国文学的态度的冷热。“自1949年10月至1960年7月,在所有翻译书籍中,苏联作品占83.8%,而其他语言占16.2%;文学领域的百分数则有不同:苏联作品占56.4%,而其他语言占43.6%”[2]70。从上述统计数据可知,苏联文学在整个50年代是译介数量最多也是最受中国人民欢迎的外国文学。据笔者统计,在十七年时期,中国共译介苏联工业题材长篇小说48部,中篇小说24篇,短篇小说98篇,译介时间集中在50年代。此次译介高潮不仅再版重译了很多于三四十年代就已在我国流传甚广的苏联工业题材小说,如革拉特珂夫的《水泥》,列昂诺夫的《索溪》,卡达耶夫的《时间呀,前进!》,克雷莫夫的《油船“德宾特”号》等,也首译初版了不少四五十年代以来问世的苏联工业题材小说,如卡札耶夫的《远离莫斯科的地方》,波波夫的《钢与渣》,潘诺娃的《克鲁日里哈》,柯切托夫的《茹尔宾一家》、《叶尔绍夫兄弟》等。长篇以外,安东诺夫、波列伏依、杜金采夫等名家的中短篇工业题材小说也被译介过来,短篇小说多以个人专集或多人合集的形式出版,如作家出版社于1953年出版的波列伏依的短篇小说集《斯大林时代的人》,时代出版社于1954年出版的安东诺夫等人的短篇小说合集《第一个职务》;或在国内重要报刊上刊载,如《人民文学》1957年第11期刊载的安东诺夫的《瓦西廖克》,《译文》1958年第8期刊载的阿札耶夫的《一把普通锯子的故事》。我国不但译介了众多苏联工业题材小说,还通过译本的前言后记、批评家撰写的论文、评介性的小册子、笔谈会等方式来扩大这些作品的影响。单就50年代出版的对苏联工业题材小说进行评介的小册子来说,就有巴人的《从苏联作品中看苏维埃人》(中国青年出版社1955年),靳以的《向〈茹尔宾一家〉学习》(新文艺出版社1956年),韩北屏的《勇敢地向着生活——介绍薇拉·凯特玲斯卡娅著长篇小说〈勇敢〉》(广东人民出版社1956年),张明东的《谈〈远离莫斯科的地方〉里的人和事》(上海人民出版社1957年)等等,可见当时中国接受苏联工业题材小说的积极性与热情程度。
二、苏、中工业题材小说中的“劳动”主题
表现劳动与人的关系是苏联工业题材小说的一贯主题。在社会主义制度之下,劳动的性质、方式和内容都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工人阶级不再是命运悲惨、引人怜悯的“小人物”,而是意气风发、敢想敢干的国家建设者。《水泥》被誉为“一部为建设社会主义的伟大思想所鼓舞的劳动史诗”[3]401,主人公格列勃和他的妻子达莎的形象被视为社会主义建设者形象的始祖。《时间呀,前进!》中的工人们以冲天的干劲与时间赛跑,在短短的一天一夜中创造出混凝土生产的新的世界纪录。在描绘新时代工人阶级的劳动英姿与主人翁气概的苏联工业题材小说的影响下,中国工业题材小说也以生产劳动为中心,不管是筚路蓝缕、披荆斩棘地恢复工厂生产,如《风雨的黎明》、《沸腾的群山》;还是在“赶英超美”的时代氛围中热火朝天地炼钢炼铁,如《百炼成钢》、《乘风破浪》;或是在自力更生的原则下攻克生产中遇到的技术难题,如《钢铁巨人》,劳动都成为工人生活的中心事件,小说主人公都为自己是工人阶级的一分子而自豪。
社会主义制度下的劳动不仅改造了客观的物质世界,也改造了人的精神世界,人们的思想、感情和关系随劳动的进行而发生深刻的改变。正是劳动把《油船“德宾特”号》里“互相轻视,淡然漠然的一群‘乌合之徒’,在斗争中改造成为社会主义的劳动英雄,胜利的完成了斯达汉诺夫航行”[4]15。季莫菲耶夫称《来自穷乡僻壤的人们》“非常明确地提出了用创造性的社会主义劳动的力量来逐步改造农民的小私有者思想这个问题。”[5]372在《水泥》、《第聂伯河上的灯火》等小说中,社会主义制度下集体劳动的热烈气氛也使旧式工程技术人员克列伊斯特和舒洛夫斯基认识到:若不马上融入生产建设的热潮之中,就会陷入孤立隔绝的境地,成为时代的落伍者。中国工业题材小说也经常表现劳动改造人、使落后变为先进的情形。《巨变》中的郑小英,《钢铁动脉》中的李强,《万古长青》中的金胡子,《乘风破浪》中的易大光夫妇,《钢铁巨人》中的郑心怀等等,他们作为社会主义制度下的劳动者,最初都不同程度地具有非工人阶级的狭隘、落后的思想意识,或好逸恶劳、消极怠工,或贪图名利、损人利己,或骄傲自满、不思进取;但相同的是,他们最后都在先进工人的带动下,通过劳动而切身体会到生活的意义应该是为他人、为集体、为国家创造价值。十七年工业题材小说中很多从旧社会过渡到新社会的工程技术人员在思想上、工作上也经历了相似的改造和转变的过程。《铁水奔流》中的杨子美,《这一代人》中的黄祖安,《钢铁巨人》中的李守才,他们都在生产建设活动中受到工人阶级先进思想的影响,抛弃了旧思想、旧观念、旧意识,发挥聪明才智,为社会主义工业化而奋斗。
女性地位的改变是由社会主义劳动引发的最为显著的社会风气变迁。社会主义制度重新确立了两性关系,解放了的女性不再局限于家庭生活,而是走向社会,获得与男性平等的劳动者身份和独立的尊严。作为工业题材小说之祖的《水泥》率先提出了女性在社会主义劳动中的身份和地位问题。小说的女主人公达莎经过战争与劳动的锻炼,成长为一位以事业为重的无比坚强的共产党员、一位能够与男人并肩建设新生活的社会主义新型妇女。在苏联工业题材小说中,女性形象虽美丽依旧,但这种美已不再是弱不禁风的娇柔之美,而是一种焕发着自然健康的生命活力的劳动之美。《时间呀,前进!》中那位千里寻夫的芬尼亚,临盆在即却依然在建设工地帮忙运送木料;《远离莫斯科的地方》中的电讯工程师丹妮亚在冰雪和风暴中坚持工作,仅用一个半月便完成了所有的通讯工程。苏联工业题材小说中的女性通常以社会主义建设者的形象出现,她们乐观向上、斗志昂扬、积极肯干、认真负责,丝毫不逊色于男主人公们,且更多了一份女性所特有的美丽与风情。中国工业题材小说在设置人物时也以苏联为参照,有意表现新的社会制度下女性劳动者的独立自强。概括说来,十七年工业题材小说中的女性多以三类身份出现:女工人、女技术员、女干部。三者中以女工人最为常见,无论是《为了幸福的明天》中那位身残志坚的邵玉梅,还是《百炼成钢》中向男工人发起竞赛挑战的孙玉芬,都是敢于冲破旧社会重男轻女的风气,积极参加工厂的生产劳动的新女性。小说中的女技术员多是长在红旗下的新一代知识分子,如《在和平的日子里》的韦珍,《这一代人》中的李蕙良,《移山记》中的杨文娟,她们比老一代技术人员更容易与工人阶级打成一片,在思想和技术上有时比男性技术员更先进更出色。女干部是中国工业题材小说中一类很有特色的女性形象,她们通常是些能够在工作中独当一面的党务人员,在调动工人群众的生产积极性、分析处理复杂问题等方面,既有女性的细致和耐心,也有丝毫不亚于男性的果决与透辟。《火车头》中的方晓红,《潜力》三部曲中的洪澄,《这一代人》中的夏大姐,《钢铁动脉》中的张莹都是这类女干部形象。
苏联工业题材小说还倾向于将劳动者公共性的社会生活与其私人生活,尤其是爱情生活联系起来。苏联文学中的这种情形正显示了詹明信所探讨的社会主义文化与资本主义文化的差别之处:资本主义文化“在公与私之间、史学与政治之间,性欲和潜意识领域与阶级、经济、世俗政治权力的公共世界之间产生了严重的分裂”,“认为个人生存的经验以某种方式同抽象经济科学和政治态度不相关”[6]523;而社会主义文化则力图克服这种分裂,“一个人的所有素质和构成成分都在不断地相互影响;一个人不可能作为画家是一种人,作为公民又是另一种人,作为数学家是诚实的,作为丈夫却不诚实;不可能在各种不同的活动之间,尤其是私人生活和公共生活之间,划出那么明显的界限”[7]127。因而,苏联工业题材小说总是使人物的社会生活与私人生活相关联,将劳动与爱情结合起来描写。《水泥》中的反面人物巴津在工作中是个官僚主义者,在私人生活方面亦是个腐化堕落分子;《远离莫斯科的地方》中总工程师別里捷和其助手阿列克赛是生产建设中的勇士,在各自的爱情生活中也堪称道德典范。在《第聂伯河上的灯火》中,机车司机库楚古拉凭借高超的装配技术获得女工华丽亚的青睐,但当他因醉酒误工而受到处罚后,二人的关系也遭遇危机。苏联工业题材小说中这类将人物的工作能力与私生活作风联系起来,使人物的爱情取舍以恋爱对象的劳动表现为转移的情节在中国工业题材小说中比比皆是。在《乘风破浪》中,与厂长宋紫峰在生产中的官僚主义作风相对应的是其在婚姻生活中的出轨行为,而故事的最后他在党和工人群众的教育下迷途知返,在政治上、生产上改过自新的同时也摆脱了与汪丽斯的婚外恋,回到妻子儿女的身边。《沸腾的群山》里作为路线斗争对立双方的唐黎岘和邵仁展在处理家庭问题上的态度也截然不同:作为无产阶级路线代言人的唐黎岘充分尊重妻子沈立敏在前线军队中从医的个人意愿;资产阶级路线代言人邵仁展则不顾妻子黄玉芳的意愿,坚持让她辞去教师的工作以随自己前往矿山照顾家庭。“描写社会主义建设的小说的思想内容绝不止于歌颂工业建设或农业建设中的劳动的威力和喜悦。社会主义建设应该被理解为一个无所不包的创造生活的过程,一个完全的、多方面的改造生活的过程。”[8]331在一个全民参与建设的社会主义社会里,人们处理公、私生活的思想态度与行为方式必然和资本主义制度下的人们不同,十七年中国工业题材小说追随苏联工业题材小说对此进行了探索和表现。
三、三种典型的叙事模式
如果我们对苏联工业题材小说进行细致的分析,则可将其叙事模式归纳为如下三种:以《水泥》为代表的“外来者领导”模式;以《时间呀,前进!》为代表的“两方斗争”模式;以《茹尔宾一家》为代表的“生产生活中心”模式。十七年工业题材小说对这三种叙事模式均有所模仿和借鉴。
周立波在延安鲁艺任教时就已注意到苏联小说叙事的模式化特征:“内战结束后,苏联文学的最流行的主题,红军兵士回到了农村,作为革命的酵母,(《静静的顿河》,《水门汀》[又译《水泥》或《士敏土》]及其他短篇)到苏维埃道路的过渡期的农村。新旧斗争的起来。新的和旧的观念和秩序的矛盾。一切都在动。旧势力的破坏力量,新势力的建设力量。”[9]141《水泥》是苏联首部反映内战结束后的工业建设的小说,它以离乡参加革命的格列勃复原归来领导工人复兴水泥厂的活动为主线,展现了内乱犹存的国民经济恢复时期苏联工业建设的图景。“返乡”对于格列勃来说并非“离去——归来”的机械重复运动,经历了革命战争的洗礼,他不仅具备了军人勇敢顽强的品格,而且拥有较高的思想觉悟。因此,相对于留在故乡的人们,他获得了一种“外来者”的身份,他的归来为工厂复兴工作注入了新鲜的血液,起到了“革命酵母”的作用。于是,《水泥》以格列勃为叙事中心,以他与各方人员的联系展开情节。小说的叙事模式可用图1表示:
图1 小说的叙事模式
如图所示,《水泥》的这种“外来者领导”模式突出主人公在整个事件中的领导地位,十分适合表现线索众多、矛盾纷呈的故事情节。十七年文学中那些以解放战争时期或建国初期为故事背景,描写在战争中遭到破坏的工业复兴重建的工业题材小说普遍采用《水泥》的叙事模式,如《春到工地》、《红色锅炉房》、《黎明时刻》、《沸腾的群山》等。这些小说的主人公一般是军代表或转业军人,因率先在革命的熔炉里受到锤炼,所以具有较高的无产阶级觉悟,成为党在工业领域的代言人[10]338。工人阶级在他们的带领下不仅与反革命匪徒和暗藏特务进行了顽强的斗争,也与具有官僚作风的行政领导进行思想战线上的交锋,同时团结争取犹豫、徘徊的旧式工程技术人员加入到社会主义建设的队伍中来。当然,这些中国工业题材小说也描写了主人公们的个人情感生活,但都谨小慎微,点到即止,远不如《水泥》那样大胆直露。
以《时间呀,前进!》为代表的两方斗争模式是苏联工业题材小说最常用的叙事模式,也是为十七年中国工业题材小说借鉴最多的叙事模式。《时间呀,前进!》以青年工程师马尔古里斯与其上级纳尔班多夫的斗争为故事发展的中心线索,二人的斗争实质上“是工人阶级思想和资产阶级思想在社会主义建设阵地上的决战。斗争的焦点集中表现在建设速度问题上,也表现在对科学、技术的看法上”[11]2。这部小说所着力表现的无产阶级思想与资产阶级思想的斗争是社会主义工业化所特有的问题,它成为苏联作家设计工业题材小说结构的一个基本立足点,并形成了这种“两方斗争”的叙事模式。新中国初期的工业化承袭了苏联模式,此模式所产生的问题自然会在中国的工业建设中显现出来,而苏联工业题材小说对这一问题的处理方式自然也为中国作家所仿效。于是,以《时间呀,前进》为代表的“两方斗争”模式也在中国工业题材小说中安家落户,并集中体现在“官僚主义”与“群众路线”的矛盾冲突之中。翻开十七年中国工业题材小说,这一模式可谓俯拾皆是:《万古长青》、《乘风破浪》、《钢铁巨人》等小说无不以两方斗争的模式结构全篇,并通过矛盾的解决过程来推动情节发展,塑造人物形象。
苏联工业题材小说的第三种叙事模式是以《茹尔宾一家》为代表的“生产生活中心”模式。《茹尔宾一家》是50年代初期在苏联很有影响力的一部长篇工业题材小说,1953年被译介到我国后引起巨大轰动,著名文艺理论家靳以还写了一本名为《向〈茹尔宾一家〉学习》的小册子来向中国读者介绍这部小说。总的说来,小说《茹尔宾一家》的特别之处在于“除了回顾历史的章节外基本没有写阶级斗争,没有写由于阶级对立所产生的人与人之间那种你死我活的角逐和较量”[12]42,它通过苏联造船工人茹尔宾一家三代人的生活来展现苏联工人阶级生活的变迁和新的道德品质的成长。这部以工人日常生活和工业劳作为表现中心的小说在苏联影响了其后出现的生产建设题材小说的思想艺术倾向,它所代表的“生产生活中心”模式在中国十七年工业题材小说中也有同道,如艾芜的《百炼成钢》、苏鹰的《炼》、杜鹏程的《工程师》、《延安人》等。这些小说基本不写阶级斗争、思想斗争、路线斗争,没有离奇的情节,也很少惊险的场面,都是在日常的生产生活中表现工人阶级的优秀品质和社会主义劳动对人的改造。《百炼成钢》在布局谋篇上和《茹尔宾一家》有几分神似,它以工业生产为中心,同时将其与人物的日常生活合理妥当地联系在一起,进而展示出生活本身的丰富多彩,这也一直是《百炼成钢》为人称道之处。苏鹰的《炼》以“大跃进”时期全民大炼钢铁为故事背景,既写了一个炼钢厂的诞生与发展,也写了一个工人家庭在炼钢运动中的变化,这两条线索穿插分合,共同揭示了群众运动“既炼钢又炼人”的主题。十七年中国工业题材小说中,这类单纯以工人生产生活为描写对象的作品数量十分有限,《茹尔宾一家》所代表的“生产生活中心”叙事模式没能在中国产生广泛回应,这无疑与当时中国政治气候的变化无常关联甚巨。
苏联工业题材小说固然对新中国工业题材小说起到了卓有成效的范式作用,但它同时也必须为后者在创作中的概念化和公式化负责。十七年工业题材小说文学性的低下并非只是现今文学界的定评,当时的人们就已感到工业题材小说的贫弱,这无疑与苏联工业题材小说在主题思想和叙事模式上的范式作用有着密切的关系。当文学创作陷入主题先行和结构僵化的泥淖中时,现实生活的丰富性必然无法得以展现,人性的复杂性必然无法被充分发掘,作家独特的创作个性必然受到压抑,读者多样化的审美需求必然无法得到满足,这正是十七年中国工业题材小说在学习借鉴苏联工业题材小说时的局限所在。
[参 考 文 献]
[1] 逄增玉.文学史视阈中草明东北工业小说的得失及其成因[J].社会科学战线,2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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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苏]卡达耶夫.时间呀,前进![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
[12] 叶水夫.苏联文学史:第2卷[M].北京:社会科学出版社,1994.
[责任编辑:张树武]
One Theme and Three Patterns——On the Model Influences Exerted on the Chinese Industrial Theme Novels in Seventeen Years by the Soviet Industrial Theme Novels
LIU Xiang
(Chinese New Literature Research Center,Nanjing University,Nanjing 210046,China)
Abstract:The Soviet industrial theme novels since 1920s provided writing examples worth imitating and learning to the Chinese industrial theme novels in Seventeen Years. Generally speaking, the former’s model influences on the latter were demonstrated as the theme and narrative patterns: “labor” is the basic theme of the Soviet industrial theme novels. They focused on people’s development and progress during the process of productive labor under the socialist system. The Chinese industrial theme novels in Seventeen Years inherited this theme. The Soviet industrial theme novels were of three typical narrative patterns——“the outsiders’ leadership”, “the conflict between two sides” and “the concentration of production and life”, which were also imitated by Chinese writers and became the common writing structures of the Chinese modern industrial theme novels.
Key words:Literature in Seventeen Years; the Industrial Theme Novels; Soviet Influence; Theme; Narrative Patterns
[收稿日期]2016-02-14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项目(13BFX003)。
[作者简介]刘骧(1986-),女,吉林公主岭人,南京大学中国新文学研究中心。
[中图分类号]I206.7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1-6201(2016)03-0148-05
[DOI]10.16164/j.cnki.22-1062/c.2016.03.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