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站九年：中国二次元鼻祖的坎坷商业路

李晓芳

6月6日，中国最早的弹幕视频网站Acfun（俗称A站）成立整九年，即将步入发展的第十个年头，然而就在半个多月前，A站刚刚陷入一场大规模的质疑，5月18日晚，知乎上出现“A站和B站大规模裁员的传闻是否属实”的话题，“B站旅游项目团队裁员”的消息很快得到B站官方解释，声明只是正常的业务拆分项目；而A站的裁员潮则被冠上“内部清洗运动”的名头，团队内部纷争再次曝光。

这并非A站内部管理层的首次变动。根据公开资料，从2007年成立以来，9年内，A站经历了大大小小共5次内部矛盾，其中管理层换了4拨，平均两年一次动荡。

弹幕网站鼻祖、日本的Niconico成立时间仅早于A站半年多，如今已经建立起一套完整的商业模式；脱胎于A站的哔哩哔哩弹幕网，也就是B站，后来居上成为国内弹幕视频网站的排头兵。而起点不输于任何一家弹幕网站的Acfun，依旧在商业化道路上摸索、重组。

今年1月，A站获得6000万美元的A+轮融资。7月，新一轮融资也即将到来。跨入第十年，下一步路该往何方迈进？无数双眼睛在此聚焦。

始于兴趣

2007年6月6日，站长“西林”模仿日本Niconico的弹幕模式，创建了A站。

网友“袁大湿”2008年底偶然发现A站，当年才12岁的他觉得“那些飞过的评论特别有意思”，从此记住了这个网站。

同样在2008年接触到A站的“辰音奈奈”是网站早期元老，从2009年开始协助处理网站的一些事务，2010年以参与者身份投入到网站的整体建设工程中。

最早期的A站没有任何商业因素，全靠这些元老自发运营。辰音奈奈在采访中几次提到兴趣与热爱，“在当初的二次元圈子里，不管是A站还是B站都是一个兴趣使然的地方，因为热爱它，所以想为它奉献。”而现在成为竞争对手的A站和B站，“在一开始也没有分化得太厉害，像一个大家庭一样”。

2009年6月，A站爆发员工矛盾，后因贴吧不明真相群众的参与，矛盾扩大成内部派系斗争。7月，A站因机房故障问题无法访问，直到8月才得以解决。在两起事件的夹击下，老会员bishi出走，并将当时仅作为A站打不开时提供备用服务的网站Mikufans带走。

2010年2月，A站举办第一届Acfun春晚，成功打响名头。新的危机却在3月降临，大量会员在弹幕中刷屏，恶语相向，直到5月才被管理员控制住。经此一事，整个网站形象大打折扣，部分用户、Up主（视频上传者）出走。

此时，Mikufans正式改版为哔哩哔哩弹幕网，从此作为“B站”与A站分庭抗礼。A站出走的会员、Up主流向B站，两站争斗愈演愈烈。

A站也经历了第一次管理层变动。辰音奈奈回忆称，“西林基本都懒得管网站的事，后期的很多事务都是我们帮着处理。”一手创建A站的西林并没有把它打造成伟大事业的心思，2010年，A站被以400万元价格卖出，接手的是时任杭州边锋武汉分公司总经理的陈少杰，“赛门”任A站站长。

错失良机

分化在渐渐加大。

2011年，当时的B站已经初步迎来发展过程中最重要的缔造者之一——陈睿，当时的金山网络（现猎豹移动）副总裁陈睿成为B站的天使投资人，并担任B站业务顾问。2013年，B站获得数百万美元的A轮融资。

此时，买下A站的陈少杰兴趣是做直播平台，后来最终从A站孵化出国内著名游戏直播平台斗鱼。斗鱼最开始从Acfun“生放送”起家，于2014年1月1日脱离A站。

彼时A站站长，也就是管理者赛门做DOTA网站出身，对二次元圈子尚不熟悉，一些网站事务还需咨询辰音奈奈。

在A站的发展中，商业化进程始终缓慢且毫无头绪。A站也在这个时间段错过了一些本该属于自己的机会。

2012年初，B站在Alexa上的流量排名首次超过A站。不过，同年A站举办了国内第一个由网站创立的大型线下主题活动“宅学会”，B站同样性质的活动Bilibili Macro Link（BML）在2013年才开始，首届的规模也远远比不上宅学会。

宅学会最开始的合作方是一个“想办展的小孩”，辰音奈奈这样向记者描述，“这个活动在我们纯粹是兴趣使然，合作方也是出于兴趣和热爱的年轻人，家里可能有点资源，想办一个类似漫展的活动。”仅仅停留在“兴趣”上，A站没能抓住将宅学会商业化的契机，

2013年举办第二届后就此停办。而B站的BML却从2013年开始渐渐成为招牌业务，2015年的规模甚至接近万人，2016年的地点更是设置在上海梅赛德斯·奔驰文化中心，主会场门票在发售的第四天便告售罄。

2014年4月，陈少杰卖掉A站股权。根据工商备案信息，奥飞动漫的董事长之一蔡忠青入股A站，成为最大股东，时任站长赛门因观念与资方不合离开A站。

辰音奈奈在此时接任A站站长。另一边，陈睿正式加入B站成为合伙人并担任董事长，B站同时迎来B轮融资，获得IDG资本注入的3800万美元。

“我是一个熟悉圈子但基本没有市场化运营经验的人，肯定没有陈睿那么好的运作背景。”辰音奈奈说。2014年辰音奈奈只是一名刚毕业的医学生，因为早期参与A站建设的经验而临危受命成为管理者；而陈睿此前有过多年投资运营经验，曾担任猎豹移动的联合创始人，之后几年，他一直是掌舵B站的核心人物。

资本骤入

2015年一直被看作A站首度步入正规资本化运营市场的时间节点，而开启这一过程的，则是一场侵权诉讼案。

2015年3月，优酷土豆（现合一集团）正式实名举报A站侵权，司法机关介入并逮捕了3名高管。

微博认证为广州爱稀饭网络科技有限公司项目经理与测试工程师的网友“光驱子”同时发帖称，“现在Acfun原技术团队除了因为交接协议被强制留下的几人基本已经全部离职。编辑团队也基本是同样的情况。”广州爱稀饭网络科技有限公司是A站当时的实际注册运营公司。

亲历了这次内部调整的A站员工或局外相关人士皆讳莫如深。辰音奈奈仅对记者表示，“2015年4月我被协议离职，后来六七月份又把我请了回去。”

在这个时间点上，管理团队再一次换血。孙旻1月加入A站任CEO，4月，原《动漫贩》主编刘炎焱担任总编，6月，张侠任产品副总裁。与此同时，从年初开始，A站团队也逐渐从武汉搬到北京。

最后，这场风波在8月以优酷土豆5000万美金入股A站告终。这是A站第一笔融资。

尽管A站这个二次元风口上的垂直网站走上成熟商业化道路是必然选择，这次资本的进入还是被部分成员指责“走得太急太快”。

辰音奈奈在谈及这一年经历时指出，“不是说资本本身有问题，而是资本进来得太猝不及防了。不到一年的时间离职入职，让人反应不过来。如果这个资本进入的过程扩到3年，我肯定能适应。”辰音奈奈说。今年1月，她已经彻底离开A站，加入一家动漫制作公司。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A站相关人士表示，2015年的融资在某种层面上确实走得太快，但这是一个必需的解决历史遗留问题的过程。“A站在一开始就不是一个正规的互联网创业公司，它历史上积累的用户问题、技术缺陷，在2015年A站用户大幅增长、资本进入的情况下暴露得更彻底，这时爆发出的矛盾就会更激烈。”

前途未卜

A站在引入资本后的调整还在继续。2016年1月，A站宣布完成6000万A+轮融资，投资方是软银中国，新任CEO莫然也在此时亮相。到3月，中高层再度大换血，莫然担任组长的小组全面领导产品、运营、技术、市场及其他业务，而在2015年还是公司核心人物的张侠仅负责公司战略业务裙摆产品的开发，刘炎焱则从总编辑变成了自制业务负责人。

关于这场内部调整的话题在网上不断发酵，在知乎上，“A站和B站大规模裁员的传闻是否属实”问题下，网友王维钧将此次裁员概括为“内部大清洗运动”，其亲友在这次调整中离职。

A站相关人士则对记者表示，“A站真正开始大规模融资也就在2015年，职业化程度相对较差。年初的人事调整是人力结构的优化、管理制度的建设，也是A站这家公司走向专业化、职业化的必需。”

此次管理层的更迭是否真能让A站实现专业化、职业化，尚待时间检验，然而新鲜血液的注入还是让行业对A站重燃期待。九年的发展中，A站一直未能拥有稳定的管理团队，B站有陈睿，而A站的新任CEO莫然，会是那个关键人选吗？

从履历来看，莫然有金融工程和风险控制专业的留学经验，在国外也参与投资成立过两家公司，其中一项投资是漫威全球线下主题乐园开发项目，与二次元圈子略有关系。但他在3月接受媒体采访时也坦承，如何把A站里懂资本操作的人，和熟悉二次元圈子的人聚集在一起，是个棘手的难题。

另一方面，二次元市场正站在投资风口，不断有资本注入。A站接受的两笔来自合一集团和软银中国的投资，背后都是阿里巴巴站台。而B站则接受了腾讯的融资，并在今年元旦联合SMG集团成立哔哩哔哩影业有限公司，专门开发IP、投资优秀影视作品。

组建了新的团队，有了新的领导者，背后和B站一样有BAT巨头公司做投资依靠，A站似乎可以放手一搏。而事实是，刚走上商业化道路未满一年的A站还有太多东西需要学习。

“现阶段我们在梳理产品业务线，一些之前A站就提出的电影、综艺、PGC业务一直在寻找相关合作机会。此外，A站也将关注泛二次元市场，与更多优秀的内容方合作。”A站相关人士告诉记者。

新一轮的融资将在7月开启。资本不断排队进入市场，对这个圈子进行洗牌。跨入发展第十年的A站能否抓住机会，实现更优质的商业化？

12岁那年因为觉得“飞过的评论”特别有意思而关注了A站8年的“袁大湿”对此满怀信心，“A站的观众没变，我们依然有自己的文化，自己的圈子，强大的用户基础是网站不变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