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中国画
2016-06-13黄格胜
●黄格胜
我的中国画
●黄格胜
擅长中国书画,特别是山水画。曾在北京、广州、深圳、台北、南宁、桂林、柳州等城市,美国的洛杉矶、旧金山、夏威夷以及荷兰的阿姆斯特丹等地举办画展和讲学。作品被荷兰国家艺术馆和中国美术馆等机构收藏。主要作品有《漓江百里图》《侗乡月》《我的中国心》《壮锦》等。作品《老屋纪事》入选2001年“百年中国画展”。出版个人画册十余本,其中《漓江百里图》曾由中国驻美使馆赠予时任美国总统布什(老)。广西壮族自治区领导以黄格胜作品赠予1998年访华的美国总统克林顿。2005年中国画作品《漓江烟雨》随神舟六号载人飞船遨游太空。
曾获全国优秀教师、广西首届十大杰出青年、广西首届文艺创作铜鼓奖等荣誉,2004年获“黄宾虹奖”,2007年被教育部评为全国高校名师,主讲的“国画山水写生”被评为国家级精品课程。
一、画什么
李白说“天生我材必有用”,而我的情况应该是个个案,有些特殊。自幼喜欢涂鸦,无人指导也无人干涉地一直画,从幼儿园、小学到中学,从蜡笔画、粉笔画到连环画,胸无大志,谈不上有什么理想,只凭爱好。“文革”失学后走街穿巷给老乡画炭像,到各个单位、部门画领袖像、写标语、语录……直至20岁才被县电影院录用为美工,写水牌、刻蜡纸、画电影广告等,同时也开始尝试画速写、素描和国画,当然完全是自己摸索瞎搞,因为在“文革”期间的小县城,无师、无书、无资料。当“文革”渐渐地从高潮走到尾声,从中央到地方组织的各种美术活动也多了起来,由于我的不懈努力,抓住不少机会,创作出不少作品。1973年,我的处女作入选桂林地区美展;1974年,两幅国画入选了广西壮族自治区美展;1975年,我创作的年画参加了全国美展……随着政治形势的需要,各种画展的举办,我先后以国画、油画、水粉、水彩、版画、剪纸、连环画等形式进行了大量的创作,甚至还创作了雕塑《收租院》。
1980年,广西艺术学院黄独峰教授招收研究生,一直梦寐以求读大学的我抱着“冒死吃河豚”的决心报考并被幸运录取。当时,黄独峰教授共有2名研究生,我是花鸟画研究生,陈玉圃是山水画研究生。当时,老师画什么,我们就学什么。有趣的是,入学后,我临摹的第一幅画就是范宽的《溪山行旅图》,当时我并不知道这幅画好在哪里。不期然30年后的今天,我追求的风格正是这种博大、厚重、雄浑的宋画精神。
此后不长不短的2年研究生学习过程,随导师走遍三山五岳,也画菏泽牡丹。我自认为勤奋好学,见识和能力的提高是不可与小县城电影院美工同日而语。甫一毕业留校,我就异想天开的萌生了创作长卷《漓江百里图》的狂妄念头,彼时我尚不知导师黄独峰、师伯关山月早已画过的《漓江百里图》横亘在前。当时创作想法比较单纯,一是因为我在桂林长大,对漓江比较熟悉,二是想检验我的识见与能力,挑战一个似乎愚不可及的尝试,主要是强烈的创作欲望使然,创作欲望似乎是我一直保持创作热情的唯一注解。画什么?对于初生牛犊尚未登堂入室的我似乎从来不是一个问题,只要我觉得新鲜好看的东西和景物,我都想画,画好它并画出我的个性和特色。花鸟中我画得最多最好的是牡丹和孔雀,人们说它们艳丽易俗我就挑战它。导师带我们去过的三山五岳我都画过。美国西部的大峡谷、戈壁滩、夏威夷,我以新技法尝试画过。当然,最方便、去得最多、画得最多也最得心应手的还是桂林山水。
也许是艺术之神的指引,1987年冬天某日,我坐火车、转汽车、爬山路,来到一个去处,崇山峻岭中一股清泉川流而过,山沟里巨石横七竖八地散落,而木结构的阁楼筑于巨石之上……我被眼前的景色惊得目瞪口呆:这些巨石从天而降?从地下冒出?如此建筑是谁的创意?为谁而建?……我陶醉在此天下绝无仅有的美景之中,此后二十五年30余次来到此地,甚至有一年连来四次,以各种材料、各种技法写生创作了大批作品,并从中创造,形成了表现特殊对象的特殊、崭新的绘画语言,自然而然地水到渠成也形成了我独特的艺术风格。这里就是广西融水县的元宝山。苍天不负有心人,数十载入宝山寻宝满载而归。
进入21世纪后,我的写生狂热愈演愈烈,先是水乡周庄、乌镇,继而太行、泰山,转而西藏、恒山,还有鲜有人涉猎的云冈石窟、鸟巢、大三巴……当然画得更多的还是桂林山水和苗山侗寨。
盛庆余平时还特别注重对年轻教师的培养,在教学中,常常指导年轻教师编写讲义、制作课件、命制试卷、规范书写教案等,很多年轻教师进步非常明显,并在教学工作中慢慢崭露头角。
二、怎么画
这是一个画家困惑一生的永恒命题,我自然也难幸免,只能不断地在困惑中画,在画中困惑。我对中国博大精深、灿烂辉煌的传统文化十分感恩和敬畏,但必须清醒、有辨别、有选择地继承和学习,而不是把古人全当圣人,奉为圭臬地盲从和抄袭。
宋代伟大的文学家、诗人、书法家苏东坡,也是大画家。但仅靠几幅有疑点和争议的作品是很难为其定位的,若排除其他光环和因素,他的笔墨功底和造形能力难定优劣,所以他说的金玉良言“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被各代后人各取所需,引申歧义,曲解真义,或作为自己造形能力不强的护身符,愈演愈烈,似乎画的东西越不像越文气、越高雅。以我一己之见,八大山人的造形能力和变形能力、笔墨功底是最好的,是最具文人气质的伟大画家。
有史以来,画坛就有风气,原因很多,难以探究。“文革”时期,政治挂帅的“红光亮”,到一个时期画风又耻于关心政治、关心国事、关注民生,把自己关在象牙塔中孤芳自赏,自我陶醉,似乎如此才能高雅。当今中国山水画坛,画家很多,风格不多,风气似乎是越古越雅、越怪越新。看不出是哪个朝代的人画的,也看不出是哪个国家的人画的画,大行其道、大受追捧,令我等经常犯晕,不得不面对这么一个问题:我该怎么画呢?
说实话,我也会受风气影响,但不会被风气左右。1985年创作《漓江百里图》之际,正是“美术思潮”和“穷途末路”论甚嚣尘上之时,我还是选择了写实和传统手法进行创作。三十一年后回头看,这一选择还是明智和正确的。
平时有事无事我喜欢翻看各种画册和画刊,对古往今来的名家大师充满羡慕,他们为何如此聪明?知道怎么画而且画得那么好?当然,每一个画家在成功的同时又无情地堵死了一条路。他们走过的路我还可以再走吗?一是没意思,二是难超越,所以吴昌硕说:“画当出己意,摹仿堕尘垢;即使能似之,已落古人后。”
我自知资质平平,学养不深,纠结忐忑,既然正道大道已被贤人能人占去,我只能走小道弯道,或无人愿走之道,当然如此选择必须身体好,能吃苦。我的导师黄独峰先生酷爱写生并成就斐然,无疑给了我莫大的影响和启迪。
读研时期的写生,我当作功课和搜集素材,尚无明确的目的性。及至20世纪八九十年代,我的钢笔速写写生逐步演变成钢笔线描创作,并形成了有强烈个性的用笔用线、地域地貌特色的风格而影响了广西乃至全国艺术院校山水画教学,不期然地收获了“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线描创作之路,我的《山水线描集》成了学生们的教材,他们戏称之为“葵花宝典”,我体会到以写生为创作手段也能出像样作品的甜头。
线描创作的成功激发了水墨写生创作的发端。在进行大量线描写生的同时,水墨写生创作也在同步进行且日趋成熟并且形成一些指导创作的理念,这些创作思路、创作方法的坚持、改进使我获得了不菲的创作成果。总结起来主要有以下几点。
(一)以线造形
“书画同源”似乎是国画界多年共识,“线是画的灵魂”可能会有争议,但我认为线是支撑画的骨架。线的轻、重、徐、疾;线的粗、细、干、湿;线的点、面形状,在无线处找线;线的书法美感以及让人只感觉到形的存在而减弱线的强势抢眼。我强调线的造形功能,更强调线本身的审美价值。
(二)以形写神
皮之不存,毛之焉附;形之不在,神何以依。作为造形艺术门类之一的中国山水画,有史以来多谈神韵、耻谈造形,此一弊病造成的危害,在我多年教学过程中感受到切肤之痛。我的学画从艺从教之路是多画种、多门类的锻炼,造形能力的注重与提高伴随了整个过程,我力求画哪像哪,画哪是哪,而不是以一种造形手法来表现漓江和泰山,以至于遮住题款而不知所画何处,写生的的意义和作用何在呢?我选择的创作题材有大量的建筑物,包括民居、殿宇等结构复杂乃至北京鸟巢、澳门大三巴等造形怪异的建筑,我都有兴趣尝试和挑战,从建筑的造型、结构、材质、透视等方面作严格观察和认真的描写,以求来于自然、美于自然、高于自然。写生的造形能力不仅是描摹和照搬,于意境和境界的提高是有益无害的。
(三)自言自语
中国传统文化艺术在长期的形成过程中,也形成了一些程式化的语言,如京剧中的开门不是门,骑马不是马,中国山水画中的云、水以留白来表示,观者不以怪异而习以为常。这些程式、符号和语言也成为艺术的特点、特色。我由于学画道路基本以自学为主,好处和不足都是因为没经过系统严格的科班训练,我平时临画少,读画多,杂食而不挑食、偏食。长期的创作习惯是在生活中、大自然里去寻找适合自己创作风格的语言,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有独特个人风格的山水语言,从创作的立意、题材、构图、造型、笔墨、色彩等都具有强烈的个人风格。不论树石,还是点景杂物,一眼就知不与人同,自己的言,自己的语,不问优劣,能独立于画坛已属幸事。我追求作品效果是既透又厚、既活又准、既变而美、既老且新。
(四)教学相长
如果我的职业不是教师的话,创作过程可能会尝试更多的方式和方法,甚至会是一些诡异、荒诞、抽象、以趣味和探索或跨画种的技法。但由于我是一名硕士生导师,学生报考我的主要原因是他了解、熟悉并心仪我惯用或已成型的技法,如果在跟我学习的过程中,得不到他们所期盼的教学方式、方法,就像在饭店上的菜不是点的菜,顾客岂不投诉?所以在教与学相结合的创作过程中,使用的还是学生看得懂,学得会的惯用技法。
三、为什么画
作为以绘画为职业的人,我无疑还是很幸运的,尽管求学之路先期波折,后期有幸追随导师黄独峰,更难得的是我竟能一直从事与美术有关的工作而心无旁骛,及至做教师和行政领导亦是与美术有关的工作。人生有意无意都会有短期长期目标,达到目标甚至超过目标是否会因此满足而懈怠呢?我的回答是不会,为什么?因为我爱画画,只爱画画。
我因为画画而找到工作,而考上研究生,画出了《漓江百里图》,游了大洋彼岸,做了教授……得到的回报已大大超过了期望值。但我的创作热情几近狂热,不论寒暑忙闲,不管有无创作展览,我把有限的时间积零为整,进行了大量的写生和创作,其中有200米的长卷《漓江百里图》和最近完成的由28张8尺宣纸连成一幅的《壮锦》,近乎疯狂得难以理喻,是标新立异,还是哗众取宠?都不是,还是因为我喜欢挑战,挑战我的能力和体力,还是因为我喜欢画画。
我觉得一个画家在每个年龄段要有不同的风格和追求,年轻时不要画“大师画”,老画家也没必要画“儿童画”。一个画家不能永远一成不变,也没必要三天一变,变得面目全非。我也一直在求变,想随着年龄、阅历的增长,功夫和学养的增厚,希望自己的作品变得更加的成熟、完善、老辣、高雅。我戏言,我追求的变化是美容而不是整容,装修而不是重建。
“丹青千古事,得失寸心知。”年过六十的我,想法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养好身体,争取活久点,画多点,再画好点,为广西建设民族文化强区多做点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