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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妞和翠翠形象的比较研究

2016-06-08厉璇

北方文学·中旬 2016年4期

厉璇

摘 要:老舍和沈从文在各自的作品中成功地塑造了很多女性人物典型,而两位作家在塑造女性形象时带有矛盾性,即在同情怜悯女性的同时也表现出一定的保守性。虎妞和翠翠在历来研究中被划分为"悍妇"和"真善美"理想女性这不同的两类,而本文将以新的划分标准将虎妞和翠翠作为同一女性形象序列进行解读,主要从社会外部原因和自身内部因素及作家的理想寄托三个方面进行阐释并挖掘两者在女性形象塑造手法上的异同。

关键词:虎妞;翠翠;老舍;沈从文;性别意识

关于老舍和沈从文的研究历来受到研究者的喜爱,但是一开始对于其作品的研究大都集中于思想文化价值及对于人性的启蒙和社会现实的批判等方面,也大多会关注男性人物中的人性色彩。随着社会启蒙的不断深入和各方面理论的不断发展,对于两位作家作品的研究视角也呈现出多元化,而两位作家作品中的女性形象研究也开始被很多研究者所亲睐。

一、封建男权社会的牺牲品

在经历了五四时期的启蒙思想的影响之后女性命运书写成为作家们创作的重要内容。虎妞和翠翠作为老舍和沈从文笔下的女性典型,将其归为同类女性的原因之一是她们其实都是封建男权社会的牺牲品。

首先以虎妞为例,人生的前三十几年的青春都搭在了家里的车行,那个年代这么大年纪的姑娘还不出嫁家里肯定是要着急的,如果是因为虎妞又丑又蛮横,但是我认为以她家的财势招个女婿并不难,可为什么拖到人老珠黄呢?从文本中可以看到是虎妞的父亲不想让女儿嫁。所以当虎妞执意嫁给一无所有的祥子时,父亲与她断绝了父女关系,刘四爷有“赔了女儿又折兵”的恼怒,这可以看到封建父权社会对于女性的打压,父亲宁肯牺牲女儿的青春与幸福也要满足一己私利。如果说在虎妞身上体现出的是父权的刻意干预,那么翠翠身上体现出的是父权无形的干预。当翠翠在选择喜欢对象时,其实是间接受到爷爷的干预的,爷爷提到父母的爱情悲剧,说与船主顺顺的友好关系并替天保提亲,虽然爷爷的话语是温柔的但翠翠依然感到了选择的压力,不敢说出自己内心的真正想法,从而酿成了悲剧。

虎妞和翠翠的悲剧除了父权的压抑还与她们爱的对象体现的一种封建男权思想有关,在《骆驼祥子》中,老舍是这样描述祥子第一次与虎妞偷情后的心里的:“她把他由乡间带来的那点清凉劲儿毁尽了,他现在成了个偷娘们的人!”[1]从中可以看出祥子对虎妞并不是男女间的感情,而且从一系列的择偶标准来看虎妞也不是祥子妻子的最佳人选,在祥子酒醒后更认为虎妞勾引了他,因此更多了一份嫌弃,以至于祥子在新婚第二天外出洗澡时有这样的感觉:“脱的光光的,看着自己的肢体,他觉得非常羞愧...”祥子将与虎妞发生性关系的责任全都推给了虎妞,祥子觉得这是他人生的耻辱,虎妞玷污了他,此处还提到虎妞和祥子发生关系时已经不是处女,祥子来自乡下必然有着颇为传统的婚姻观,他也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成家立业,他也说要娶个一清二白的姑娘,因此对于不是处女又主动和他发生关系的虎妞的厌恶感又是倍增,认为她很放荡。但如果说因为中国传统男性所纠结的“处女情结”来解释祥子内心的厌恶感的话,祥子为何对于身为妓女的小福子表现出珍爱与向往呢?而且小福子沦为妓女还是为了别的男人,这样的解释似乎有些矛盾了。其实从最表面的男性审美观来看,祥子认为虎妞是又老又丑的配不上他,与这种女人发生关系不如和漂亮的妓女小福子。再深层次地解释便是这种女强男弱的相处模式对于从农村来的祥子是接受不了的,他觉得他与“小福子”才最般配。我认为虎妞是作品中最悲剧的女性,她的命运依旧摆脱不了封建男权社会的主导,人生前三十多年成为父亲赚钱的工具后来和祥子结婚以后仍然没过上让她梦想的生活,她一直以来想得到的是身边男性的关注与爱护,或许她用错了方式,也以死亡来结束,但终究没得到祥子的疼爱,她的悲剧在于她的真心付出却成为了作为男性主体祥子的负担。而翠翠选择了傩送,善良质朴但更是具有传统保守思想的,他重兄弟手足情,所以不可能在哥哥死后再与翠翠长相厮守,他选择了逃离,留翠翠独自等待,兄弟之间的较量最终也造成了翠翠的悲剧。因此,我认为虎妞和翠翠同是天涯沦落人,是封建男权社会的牺牲品。

二、女性自我意识尚未完全觉醒的可怜儿

造成虎妞与翠翠的悲剧的还有她们自身原因。首先虎妞和翠翠敢于追求真爱,一定程度上是体现了女性对于自我的认可,但又有局限性。虎妞是有很多可恶的地方,她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但是她是真心爱祥子的,虎妞甘愿拿出自己的私房钱给他,为了祥子与自己的父亲闹翻等等之类的事情难道就不感动祥子吗?虎妞的这种付出至少要得到肯定,虎妞是有自我意识的。但是她又是不彻底的,在与祥子搬出来之后想过以后缓和与父亲的关系离开大杂院,她仍未摆脱对于父亲的依靠,难产时说以后听祥子的话好好过日子,看出虎妞的妥协,明知道祥子对她并非真心,从这两处可以看到虎妞并未真正认识到如何解救自己,把期望寄托于男性身上的悲剧性。因此我认为虎妞并未真正解放自己,仍旧活在男性为主导的阴影下。

翠翠在知道父母悲剧爱情时并未放弃追求美好爱情的愿望,所以与傩送暗生情愫,但是在面对爷爷的提问时却选择沉默,沈从文在《边城》中为我们编织一个美梦,在这个没有杂质的“湘西世界”里没有任何人是多么可恶的,可是却没有任何人的结局是美好的。[2]船总顺顺的两个儿子,老大天保和二老傩送二人为了追求翠翠,一个丧命一个远走,留下翠翠一人等待那个可能永远不会有的结局。这个悲剧很大程度上由于翠翠自身的不觉醒,如果她可以勇敢说出自己的选择或许也就不会有这样的悲剧了。而且傩送走后她甘愿在等待,可以看出她是保守的,甘愿接受这样的安排,翠翠整个过程中未表现出激烈的反抗性。或许这就是老舍和沈从文在女性形象处理手法上的差异性,就是各自的文学个性。

我想这便是文学的魅力,以不同的方式能表现出类似的内容。在传统社会中男性占主导,女人为了家庭付出成为当然,这便是男性视角下女性自我的缺失,女性也在长期的压抑下习以为常,失去了主体性,成为男性的附属品,传统社会的蒙昧性和男女的不平等性就彰显出来了。[3]虎妞与翠翠同是被封建传统观念束缚不能真正觉醒的女性,是不懂真正反抗的可怜儿。

三、作家理想女性的寄托

老舍和沈从文其实是采用的不同处理方法来寄托自己对于传统女性的审美倾向性。在《骆驼祥子》中老舍认为他们的婚姻也是虎妞以“假怀孕”蒙骗了祥子,是一种胁迫,言语里透着对于虎妞的厌恶以及对祥子的怜悯。而小福子温柔贤惠为了家庭宁愿牺牲自己被迫沦为妓女最后死亡,沦为妓女是生活所迫是为了家庭做的牺牲,所以老舍肯定了这样的女性。对于虎妞这样的有悖于伦理传统的女性没有比“泼妇”“悍妇”这类的形容词更能表达老舍的情感了。[4]可能是受基督教的影响比较大,无论是他心中的理想女性小福子还是他厌恶的虎妞,老舍都为她们安排了死亡的结局,或许老舍想让她们都解脱都得到救赎,老舍在最终还是回归到批判黑暗的社会,对人性的摧残,都有些无奈的同情。

《边城》的翠翠可以算是“真善美”的合体,如果说老舍用极度丑化的方法塑造出来的虎妞来反衬出自己理想的女性形象那么沈从文便选用了完全相反的审美的方法塑造了翠翠来这个理想女性,翠翠美丽可爱但更为突出的是她天然去雕饰的人性美,在沈从文的都市小说中对于一些都市女性的描写就趋于丑化,她们偷情她们市侩让作者压抑与反感,沈从文一直以“乡下人”自居,他也表示自己不适应都市生活,[5]感到自卑,所以他将翠翠塑造成理想女性,翠翠不让男性感觉到压力,这与老舍不喜欢“女强男弱”的相处模式又有某种程度上的契合。与老舍不同的是沈从文又给翠翠这一形象添加了勇敢追求真爱的品质,沈从文在翠翠这一女性形象中赋予了理想又有哀伤的情感。

以男性视角关注女性问题时或多或少具有一定的局限性,也无法真正站到女性立场上去解剖女性心理,对于虎妞这样有悖常理但是一些勇于追求的精神方面也应该给予肯定和赞美,不要过于规避和限制女性的话语权和主体性,这样才不会有失公平性。但是老舍和沈从文以自己独有的观察视角将妇女问题诠释了出来,并最终回归到普遍人性的关注上,是值得我们肯定与反思。

参考文献:

[1]老舍.骆驼祥子[C].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154.

[2]沈从文.沈从文文集边城[C].香港:花城出版社,1982:116.

[3]西蒙波伏瓦[法].第二性郑克鲁译[M].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148.

[4]老舍.我的母亲老舍生活与创作自述[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292.

[5]凌宇从边城走向世界对作为文学家的沈从文的研究[M].香港:三联书店,1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