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论安妮宝贝十年都市女性文学写作的后现代性
2016-06-08王帅利
王帅利
摘 要:安妮宝贝是90年代末至今在年轻受众群体中,特别是年轻都市女性群体中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之一。她试图探求现代人心灵中的“空虚与黑暗”,为“个人内心的孤独感”以及“人与人之间的间隔和冷漠”寻找源头和出路。溯其源,她认为是由于现代都市物质化和不确定性带来的选择障碍,以及由此引发的归属感的沦陷和信仰的迷失;面对这样的现代困境,安妮把眼光转向人对于情爱的向往和诉求,在这样的时代,“相爱”是否成为可能,具有“匮乏感”的我们是否能在他人身上印证自我的价值和意义?安妮通过书中一个个人物不断做着尝试和探求。本文使用了文本细读和主题分析的研究方法,就贯穿其中的三大写作主题“选择与分裂”“人内心的虚无感”与“爱情”进行了细致分析。并且援引后现代理论进行对比,揭示其文本中的后现代性。
关键词:分裂 城市 后现代 虚无 爱情
一、引言
从1998年在网络开始发表小说到2011年十年文集的面世;从短篇小说《告别薇安》到超长篇幅的《春宴》,安妮宝贝(以下简称“安妮”)的文字逐渐走向成熟,而她一直不曾改变的是对于写作的看法——一种直击心灵的自省。
自从十几年前那个“穿着洗旧的牛仔裤,戴着一大串暗色的银镯,光脚穿一双布鞋”的女子进入我们的文字视野,仿佛就再也没离开过。在她的笔下,这样一个女子穿梭在她几乎每一本小说的创作中,游离在一个又一个的城市和地域之间,经历着情爱和命运的颠沛和苦痛,不断追问人生的真正内涵和情爱的本质。但有时这种坚持,反而成为大众批判的对象,读者对表面相似的情节没有了期许,大骂安妮已是“黔驴技穷”。本文将逐一分析她不同时期的小说,并试图去揭示作者在一个个相似度很高的人物形象和循环往复的流浪和追寻情节中,不断试图去逼近和描绘的真实心灵图景。
二、分裂与抉择
在安妮的故事中,“分裂”与人物的选择构成了情节发展的主要矛盾,其中包括城市边缘人和社会主流价值观的分裂,城市文明和自然古村落之间的分裂,颠沛流离的生活和安稳归宿之间的分裂,等等。这两个方面在安妮的作品中常常分裂为两种人物,两种人生,或者一个人性格中的两个方面。这种分裂在安妮的早期作品中,就已经初现端倪。例如在《七月与安生》中,七月家庭完整,温情,从小成绩优良,生活安稳平静。安生却孤身一人,嗜好烟酒,过着一直漂泊在外的生活。而七月和安生却是“一生的挚友”,与同样一个男人相爱,最后安生的婴儿,也被七月和家明视如己出。“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不可以做七月,却只能做安生。”七月和安生相互都想成为对方,又不得不做着自己,互映衬出各自的反面。这种类似的关系还不断重复出现在安妮后期的作品中,例如《莲花》中的善生和内河;《二三事》中的选择不断漂泊的莲安和选择归于家庭和承受苦难的良生;《春宴》中在不同类型的女子中间徘徊不定的清池等等,两种几乎成为宿命的生命轨迹成为安妮宝贝小说中的一个固定范式。
在故事发展的背景方面,安妮创作的早期主要以“大都市”为主;在其后期的小说中,她更多得表现具有象征意义的“自然村落”,例如《莲花》中的西藏墨脱和《春宴》中的贞谅和信得居住的“世外桃源”(大概是东南亚的老挝一带)。在后现代的文论中,“现代城市”是物质的,浅薄的,机械化的,它带给人的一种极为明显的精神状态就是“麻木不仁”。 “在现代都市主导性的标准化的货币经济中,都市人只能按照数字换算的方式行动,这样才能抵御多样性和可变性带来的困扰。”[1]传统的人与人的交流逐渐演变成了人与物(金钱物质)的交流。在安妮宝贝的小说中,城市正是这样一个所在。
物质精益求精,精神苍白贫瘠。努力工作,用薪水贷款,买大房子住,买好车开。信奉形式和虚荣的价值观,疲于奔命的恶性循环,生生不息。他们似乎没有什么内心所好,也不想其他的事。人与人之间始终隔离,感情充满设防。城市缺少脱离常规的人和事。有时让人无法透气。(《莲花》)
在城市中作为成功人士的善生就过着这样的生活,拥有物质带给他的富足感;也随时可以淹没于丧失自我和精神归宿的绝望感。因而,他选择了放弃多年追逐来的城市生活和商界累积的名誉,重返自己从小长大的南方小镇,进而决定进藏,寻找自己内心多年来的寄托和诉求——内河。和城市不同,“自然的古村落”则充满了乡愁:乡村的生活往往被固定于一块土地上,人们拥有自己的语言、风俗、行为方式和家族起源,稳定而充满温情。例如《莲花》中善生的老家。
对于城市破碎性和物质性的反抗,以及对于自然和古村落的乡愁,致使故事中人物不断在追寻,而“流浪”的结果,要么灭亡,要么回归——两者之间的抉择是安妮宝贝作品中的第二个显著的分裂。城市常常是安妮小说中人物为了生计谋取出路的地方,例如《彼岸花》中和平成年后所在的广州。《二三事》主人公良生和莲安流连的几个城市:上海、南京、北京。《莲花》中善生的北京,以及《春宴》中庆长和Fiona的上海。城市让人在精神层面上丧失了归属感。于是,很多游离于城市生活模式之外,走向“流浪”。这种流浪也是双方面的:首先,就是在不同地理位置间的流浪;另一方面,在不断地接触到各种价值观的情况下,极其容易造成内心选择的障碍,在一种环境下视为真理的可能就在另外一种环境中被抛弃,所以在安妮宝贝的小说中,“流浪者”大都忽视外在强加的伦理规范,而转向内心的真实欲求。例如《莲花》中的内河,和美术老师私奔未果,在不同的地方工作:支教、义工、地理杂志记者,漫游世界,和一个法国男人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在墨脱的支教过程中意外死去。一切对于她都是不确定也是无法掌控的。她的内心所想通过小说中的另外一个流浪者——庆昭之口,被说出:
这个城市里并不存在可以有丝毫流连的地方和人,她的生活里,也不存在根基。麻醉的那一刻,她明白了自己的无所流连。她可以说走就走,不告而别。她的过往历史经验,以及对将来所有的蓝图计划,包括目前的处境,不过是收拾之后的一只旅行包的分量。如此不能承受的轻省。(《莲花》)
和内河不同,庆昭选择了回归,对家庭的回归——生养了一个孩子,居住在大理,家里很多的猫狗,生活安稳充实,不再有旅途之苦。她是绚烂之后归于平静。所以说,自然,村落以及家庭的温暖,是一剂良药,服下以治疗清醒的绝望和流浪的困苦,不同的只是事中人的选择。
不论是为生活所扰,整日包裹于物质之中,内心焦虑空虚的都市人;还是崇尚自由,不能停止流浪,但终驱不散内心绝望的边缘人;或是暂时获得了安稳,绚烂之后归于平静的遁世者,面临的都是一种内心的选择。人们因为内心的空虚和无所依傍而走出固有的生活轨迹,继而不断纠结于一个又一个的选择中——他们生活在这样一个世界,最终,追寻的结果似乎不能有幸逃离虚无,正如“在悬空的钢索上摸索前行。跌下去会死。走过去是虚无。”(《莲花》)
三、反抗虚无
安妮小说的主人公面前的世象是纷繁多变的,而隐藏其后的,是“永恒的虚无”。当访谈中被问及人生中最重要的是什么时,安妮回答是“对生活中虚无本质的承认,并与之保持对抗”。[2]在安妮宝贝前期的小说中,这种虚无感表现在对身体的伤害,和无限的放任自流中:在小说集《告别薇安》中有各种形式的自杀和谋杀。人们的无所依傍,却在另一方面获得了选择的自由,获得了自我探索的自由,努力追寻“存在的意义”。正如在鲍曼对后现代社会的诠释,“这个世界给我们提供了以前从未享有过的选择自由,同时也把我们抛入了以前从未令人烦恼的不确定状态。” [3]
“我们在一点点经历,一点点地选择,一点点地排除,那种手心里一无所有的感觉你有时怕不怕,南生?我知道你会恐惧,我也会。南生,我们都在恐惧。”(《彼岸花》)
《彼岸花》中的南生和乔都在做着这样的探求。他们自小相依为命,和平作为南生继母的儿子,像一个哥哥一样尽心照料南生,给她留下了生命最初的温情。之后他们在宾馆里度过暗无天日的七天,不问未来,只是相互纠缠做爱,南生感觉自己“拥抱的是她的童年,少年,隐藏在灵魂里的味道和回忆.这是她唯一的财富紧,抓在手里不肯放,因为一放,就成了虚空,这个世界白茫茫一片,她将会在哪里都一样”。最后,南生把匕首插进了和平的腹部,可是和平仍旧踉跄着离开……对于南生来说,她对抗绝望和虚无的利器是生命最初的温情和依靠。
在安妮宝贝的小说《二三事》中,莲安用以对抗虚无的方式也是爱情。她生命中的几个男人都无法给她关爱,她却只能寄希望在短暂情爱之上。与之相对应故事中出现了另外一个人物“良生”,也就是故事的叙述者“我”,同样直面生活中的虚无和苦难,她选择的是一种宗教式的爱,感恩,并且承受。面对男友的背叛,她忍痛割舍掉了爱情,为了让沿见有和别人结婚的选择的余地,她甘愿自己去堕胎;面对自己最好的朋友莲安的背叛,她没有怨恨,仍旧在尽力帮助她艰难度日。最终,她在一切苦难之后,终于有了一个归宿——盈年,为他提供了一个庇护,一个家。最终更能对于人心中的孤独和黑暗有所慰藉的,是超越于自私之爱之上的恩慈和怜悯。
爱里面有太多贪恋胶着,所以会有离散。若从爱到无爱,如同盈年,这感情却是更有担当。与其说他爱我与恩和,不如说他怜悯和有恩慈,并且知道我们。但我却觉得亦是好的。(《二三事》)
与南生和莲安一脉相承,在小说《莲花》中,内河依旧选择忠于内心欲求,与之相对,是归于家庭安稳的庆昭。在小说中,庆昭和善生一起去寻找内河,一路从西藏的拉萨到墨脱,经过了原始丛林,几次生命危在旦夕。至此,安妮宝贝淡化了一路上经历的“苦难与无常”,她认为这一切都是“顺其自然”,正如小说开头《辩证法史》中所说“按照普遍的自然规律进行的机械的发展是宇宙结构的起源……”,一路上他们目标明确,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外力,自己所能做的,也只是行动。终点到达后,庆昭得知善生所求的,只是取走内河的遗物。自此,安妮宝贝对待“虚空”的态度,发生了一个转变:以前虚空是内心黑暗的源泉,是无论如何不想去承认,可是又亲眼目睹其存在的一个悲剧性事实;在《莲花》中,虚空变成了一种本质,一种我们需要悉心去洞悉的一个智慧之源,这种思想,正如佛教中的“涅槃之境”[4]。内河和善生,包括庆昭,都是一路上走向彻悟,他们虽逃不出“无”,战胜不了生命本身的无意义,但他们始终在顿悟,在认识到自身,继续前行。
在其后的小说《春宴》中,安妮继续反省人心。在一次采访中,安妮坦言她创作《春宴》的动机是探求“人如何穿越妄想和欲念,寻找自我所在,实现超离。” [5]如果说在《莲花》中,安妮是坦然直面虚无,《春宴》中她便开始探求怎样才能更好地“生”。在相互并排的两个故事——庆长和信得中,仍旧一如既往地出现了对于情感的执着,在庆长和清池的爱情关系中,情感被领悟为一种“与虚无相对抗”的方式,在恋爱的对象身上获得自身存在的可能性和价值,人生不再孤独无依。可是这种爱情,却是焦灼的。有家室,并且被自己的情人于姜所牵绊的清池,无法去除掉这一切和庆长在一起。与之相对的是信得以及与之联系的母亲贞谅和药师的爱情,琴药不对爱情有期许,只是当做一种当下的欢愉。可是拥有爱情的贞谅却没有做到对于“无所粘连的爱情”一如既往的坚持,而预谋和即将对她厌倦的琴药同归于尽。而成年后的信得却做到了,并且生命时时保持着充盈美好,顺从自然的规则,拥抱美和自由。正如题目“春宴”的象征意义——“一场春日筵席接近尾声,布毯叠满层层花瓣。有无知觉的死,才有这般肆意尽兴的生。不对死持有对抗的态度,生,才能具备洒脱而热烈的情意。”(《春宴》)因为阅历和心智的变化,以及不断的阅读和对生命本身的思考,安妮宝贝面对虚空,经历了自身不断的清醒和洞悉,最终走向和解和超然。在每一个自我反省的故事中,“情爱”都是一个可以被看做是核心和线索的主题,被凸显出来,以关照和对抗虚无。
四、爱的哲学
在安妮宝贝的小说中,性爱被赋予了各种含义,例如对于人性的考量,与虚无对抗的信仰,以及生之欢愉的体验,对对方生命的探求,以及生命的本身和与死亡的联结。凡此种种,都在探索在我们所生存的境遇中,个人如何处理自己和自己,他人,以及外部世界的关系。因而情爱之事不单单是一种“言情”,而是被上升到了一种哲学范畴,具有形而上的意义。
在安妮宝贝的写作生涯的早期,主要是以上海为背景,“暧昧,潮湿,并且人情冷漠”。人们很难产生全然托付终身的切实情感,爱情变得“稀薄而不严肃”。在《告别薇安》中“薇安”的感情状态便是如此。“身临其境却又置身事外。物质上的亲近,精神上的疏远,冷漠,孤独,自由——预先免除了所有约定俗成的责任。” [3] 286,这是现代人处理感情的方式——轻易避免了精神上的“亲密”,也就避免了“责任”,没有“责任”也就没有了“强制性”,一切都是“上了保险”的即刻性爱美感,无后顾之忧。
可是安妮中的人物大都不甘于此,面对一片幽暗的无人之境,勇敢地向前方进发——这样的人物几乎在安妮宝贝的每一部长篇小说中都有出现。例如《彼岸花》中的南生,《二三事》中的莲安,《莲花》中的内河,以及《春宴》中的庆长等等。她们都是以颇具现代朝圣者的形象出现——爱情就是她们的信仰,并且即使失落,也矢志不渝,这种信仰的力量仿佛是他们内心中的一种特质,也是一种对归属感的渴求。她们是游戏的破坏者,不甘于一种内心和肉体的麻木不仁,而是去设法求得永恒和不朽的爱情,游戏规则被打乱了,随之而来的是失序和混乱——南生把匕首刺入了和平的胸膛;莲安遭遇着一次又一次的家庭暴力和男友的背弃;内河跪在美术老师的门前,拿着菜刀劈打防盗门,呼求对方“再给我一次机会”,遭到的却是歇斯底里的咒骂和毒打;庆长在一次又一次的希望和失望之间变得伤痕累累。
仿佛每一次热爱都宿命般地走入绝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爱情本身的特质决定了这种必然——爱情是矛盾的,由于成长的家庭环境,阅历和年龄的不同,导致情爱产生后双方迅速燃起对对方的好奇心和探索欲,祈求合二为一,相互融合,可是最终,这些差异会由一种新鲜感逐渐退化为一种对于“不解和矛盾”的厌倦感。在《二三事》中,良生和沿见之间的情爱就因为“遇见了和自己生命轨迹完全不同的一个个体”,也时时因为“用力探索而始终无法得到”而感到伤感,最终在疲倦之后选择放弃。另一方面,人性的缺陷也是爱情消亡的另外一大原因。在安妮宝贝的小说中,人物大多没有完整的家庭,生命最初完整安全感的缺失导致内心缺陷——所有的自私,嫉妒,毒害,以及咒骂都是缘爱而生,人性中的阴暗毫无遮掩地暴露了出来,人性脆弱,并不能经受起长久的煎熬和考验。在《城市画报》对安妮的专访中,安妮在被问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时认为“人与人之间始终有疏离和坚硬的本质,很难靠近,也不能相互理解。”渐渐地,安妮洞悉到感情作为一种信仰是并不存在和成立的,首先,我们所寄予期望的是一个同样有弱点和缺陷的凡人,当我们或早或晚地发现了“欺骗,浮夸,滥情,软弱”等等的现实之后,信仰不可避免地崩塌了。安妮笔下的人物从一路的朝圣路途中回转过身来,疲惫苦痛中企图内心重回寂静。“所有的不舍都是因爱而生。若我们无爱,便会获得风清月朗。只是这无爱,总是要经历诸多磨难割舍,才会让情转薄转淡,直至寂静。”(《二三事》)
那是否意味着我们注定要过无爱的人生?并非如此,安妮并没有退回到虚无,她并没有否定感情,而是在欲念和原谅、肉身和情感之间寻找到了一个平衡点。因为她认识到,若没有爱情,人便无法获得意义和归属,生便时时如在黑暗中,无法自拔;若没有洞悉和原谅,爱便是一种“苦”,不免逐渐衍生出“痛苦,怨愤和失落”。在小说《春宴》中,一个“理想化”的人物琴药身上,这种“平衡”的爱情观得到了很好的体现:
(他)自身的组成,是一种难以分辨的结构。呈现多棱镜般的锐利和混乱。他是赌徒,不务正业,又身体力行,用双手做一切实际的事情。不阅读不思变,但有单纯的睿智,直接进入事情的核心。身体里有火焰般澄澈的能量,有时又呈现出一种麻木不仁的冷漠和无情。亲近和交往过许多的女人,近乎贪婪地抓住一切当下愉悦,又有已坦然顺从不了了之的结局。他的情爱生涯,从不停滞消减,搭起舞台逢场作戏。也许,他认为欢愉和美都是即时的,会腐坏的,会破损。需要当机立断。(《春宴》)
琴药是睿智的,已经最大程度上摆脱掉了人世的藩篱,不断靠近自然的天性,不依靠人类文明,情爱之事对他来说很好地被转化成了一种纯粹的欢愉,他和“贞谅”的感情亦纯乎天然。庆长和清池分开后,遇见了宋有仁,作为一名心理医生,他明白和包容了庆长内心的缺陷和伤痕,和她结婚,但是婚后仍旧保持相互独立不去过多干涉,保持了相对长久和稳定的关系。从某种程度上讲,这种理想化的相处方式是一种解脱和洞悉之后的萍水相逢,并厮守终身。“对心爱的神秘事物的尊重、对多样性的培养、对占有欲的压抑、拒绝用统治的威吓来压抑心爱的自主性”并且“没有谈判,没有协议,只有共同的快乐。”[3](214),(212)同样是一种对于爱情占有欲的压抑和美学价值的肯定。我们渴望对方,渴望亲近的欲求被肯定和保留了,而我们爱情中私欲的成分被压抑了。如果说《莲花》是偏重苦难和修行,以及之后的彻悟,那么《春宴》则拥有更加,明亮鲜活的色调,苦难之中,我们依旧要相爱,由此带来的脉脉温情是我们苦痛生活的一抹亮色,安妮用“洞悉和原谅”去尽力免除了责任和重负。
五、结语
在这样一个多元化、尊重选择、又容易陷入虚无的时代里,并没有一个统一的信仰和价值标准能够让我们去遵循和跟随,所以在安妮宝贝看来,这个时代是“贫瘠”的,社会的外力并不能对我们的内在灵魂给予支撑。于是我们可以不断游离,也时刻被收容,追寻几近绝望之后,我们所能做的,是承认了外在的贫乏和内在人性的光辉,于是我们相爱,相连,爱到深处又见证了人性隐藏的罪恶,因而更加失落,回过头来,承认各自的空间,给予对方宽容和理解,不断试着压抑内心的欲求,这种平衡,让我们内心温暖,安全,最终得以安宁。人与人之间差异巨大,不论职业,不看过往,我们都在这条路上经过,安妮宝贝一路上为我们追根溯源,洞悉一切,梳理着杂乱的头绪,反省自身的同时,也反映出了一个时代的人们的心路历程。
参考文献
[1] 汪民安.身体、空间与后现代性[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5:116.
[2] 专访安妮宝贝:不想做“影子”作家,2004-02-18:http://women.sohu.com/
2004/02/18/46/article219114642.shtml.
[3] (英)齐格蒙特·鲍曼,著.张成岗,译.后现代伦理学[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2.
[4] 杨维中.中国佛学[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9:24.
[5] 专访安妮宝贝:真正的不关心,是不会读也不会去特意去扭曲,2011-12-07 :http://www.chinataiwan.org/twrwk/ywysh/201112/t20111207_2204022.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