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考古学的先驱 奇里亚科·德·皮兹科利
2016-06-05何文竞
文 图/何文竞
古典考古学的先驱 奇里亚科·德·皮兹科利
文 图/何文竞
一天,一位意大利教士看见皮兹科利正在绘制一座古代异教徒庙宇,便问他:“为什么你要浪费自己的时间画这个异教徒的破房子呢?”皮兹科利回答说:“我在试着唤醒已逝的历史!”
在西方,根据不同的研究对象或者方法和理论架构,考古学可以分为天文考古学、遗传考古学、灾变考古学、认知考古学、宗教考古学、生态考古学、民族考古学、实验考古学、性别考古学、马克思主义考古学、现象考古学和历史考古学等诸多门类。而主要以地中海地区古希腊和古罗马时代的建筑、雕塑、陶器、绘画等遗存为研究对象的古典考古学(Classical Archaeology)便是历史考古学的一个重要分支。古典考古学,与北欧的史前考古学、英法的旧石器考古学共同组成近代科学考古学的三个主要源头,奇里亚科·德·皮兹科利(Ciriaco de’ Pizzicolli)这位几近被遗忘的学者就是古典考古学领域研究最重要的开创者之一。1421~1450年,他的足迹几乎遍布地中海沿岸的每个角落,并做了大量的文字记录和绘图工作。在他的努力之下,人们开始注意保护和研究古典时期的文化遗存,因而他也被誉为“古典考古学之父”。
生平
奇里亚科·德·皮兹科利1391年7月31日出生于意大利东部港口城市安科纳(Ancona),他的父亲菲利波(Filippo)是当地一位声名煊赫的成功商人,幼年时期的皮兹科利家境殷实,父亲也努力将他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因此他小的时候受到了良好的教育。
但好景不长,6岁那年他的父亲便撒手人寰,而且就在父亲去世前不久他们家族的船队遭遇了3次海难,另外还有2艘商船被海盗洗劫,损失惨重,这导致皮兹科利家族的生活一度陷入困境。但是皮兹科利的母亲还是通过自己日夜辛勤的劳作,尽其所能教育包括皮兹科利在内的三个子女。9岁时皮兹科利就跟随他的祖父游历了威尼斯,之后他又花了一年半的时间几乎走遍了那不勒斯王国的每个城市。童年的经历磨砺出皮兹科利坚韧不拔的毅力,也为他日后的成就奠定了基础。他最终没有辜负母亲的期望,十几岁作为学徒时就展现出杰出的商业才能——成功接手了家族在安科纳港的进出口贸易生意。其后的商业经历可谓一帆风顺,还不到30岁他便承担了雄心勃勃的安科纳市古港重修工程的财务工作。当时的皮兹科利肯定没有意识到参与这项工程将改变他的一生!
奇里亚科·德·皮兹科利
图拉真
特莱阿诺凯旋门的启示
1421年对于古典考古学——甚至对于人类认识自身过去的历史——来说都是一个值得纪念的年份。这一年皮兹科利正在主持重修安科纳古港的财务工作,那段时间他每天回家都要路过港口旁的一座古老而雄伟的凯旋门。一天傍晚他像往常一样往回走,此时正值夕阳斜照,落日余晖映衬下的凯旋门显得格外壮丽迷人,皮兹科利被这美景所深深吸引。他不禁停下脚步仔细欣赏着凯旋门上浮雕的每个细节,自然与人文之美使他完全陶醉其中。就在这时几行拉丁文字引起了他的注意,虽然皮兹科利不懂拉丁文,但是他还是辨认出了一个人名——Trajano。
特莱阿诺凯旋门
这个发现使他头脑中产生了一连串的问号,这个名叫Trajano的人是谁?他的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座凯旋门是他修建的吗?他为什么要修建这么一座凯旋门……当然,现在我们知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特莱阿诺凯旋门(Arco Trionfale di Traiano)。她的建造者是罗马帝国安敦尼王朝的第二任皇帝图拉真(Trajan, Marcus Ulpius Nerva Traianus,公元98~117年在位)。至今,特莱阿诺凯旋门仍是安科纳港的标志建筑之一。
这次经历可以说是皮兹科利一生的分水岭,他意识到古代建筑和雕塑上的文字记述的应该是与之同时代的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是研究古代历史的绝佳材料。这激发了他对古典文化和寻找古典时期实物遗存的兴趣,他觉得去记录、研究和保护这些珍贵的历史遗迹是冥冥中安排给他的使命。当他看到那些宝贵的历史遗物被废弃,甚至被破坏,而人们却不以为然时,他心急如焚。为了解开胸中的谜团,为了更详细了解过去,他开始跟随商船四处游历,足迹遍布整个地中海沿线。为了直接阅读古人留下的文字材料,并弄清这些文字的确切含义,他开始努力学习拉丁语和希腊语,并尽其所能用精确的文字和生动的绘图去记录那些不受重视的珍贵历史遗存,这些遗存包括手稿、建筑、雕塑、城墙、铭刻、钱币等等。同时,他也不断地呼吁当地行政部门去保护这些文物不受进一步的破坏。从这方面看,他也称得上是公众考古最早的实践者。
皮兹科利绘制的墓葬浮雕
皮兹科利绘制的帕特农神庙
皮兹科利绘制的圣索菲娅大清真寺
皮兹科利绘制的斯巴达石刻
查士丁尼凯旋柱重建示意
查士丁尼在东罗马历代皇帝中最为著名,有“查士丁尼大帝”之称。即位次年(528年),即任命10人组成委员会(后又增至16人),对罗马历代皇帝的敕令和元老院决议加以汇编审订,于529年颁布《查士丁尼法典》,533年编成《学说汇纂》和《法学阶梯》,并于534年重新颁布《查士丁尼法典》的修订本。编纂工作由大臣特里波尼、法学家西奥菲里斯和多罗西斯负责。在编纂过程中,查士丁尼为解决以往法学家之间的分歧意见曾做出一系列决定,通称为“五十项决定”。从修订本《查士丁尼法典》颁布后起,至查士丁尼去世时止,在这30年(535~565年)中所发布的敕令,后由私人编为《新律》,列入他的法典编纂之中。到12世纪,《查士丁尼法典》、《学说汇纂》、《法学阶梯》和《新律》被合称为《国法大全》(一译《民法大全》),成为集罗马法之大成的著作。
后半生
皮兹科利后半生游历了达尔玛西亚、伊庇鲁斯、摩里亚半岛、埃及、希俄斯岛、罗德岛、贝鲁特港、安纳托利亚、塞浦路斯、米蒂利尼、萨洛尼卡、大马士革、君士坦丁堡、叙利亚等地。在游历的过程中他用手中的纸和笔记录下他的所见所闻。1422年十字军围困君士坦丁堡期间,皮兹科利受雇于奥斯曼帝国,使他有机会实地调查奥斯曼帝国境内的历史文化遗存,这可能是最早的田野考古调查工作。期间他对纪念查士丁尼一世功绩的查士丁尼凯旋柱(Column of Justinian)进行绘图,之后不久凯旋柱便被奥斯曼人拆毁。他还可能是第一位注意到埃雷特里亚古城(公元前6~前5世纪一个重要的希腊城邦,涉及很多重要的历史事件,曾被很多著名作家提及,19世纪90年代这座古城被重新发掘出来)遗址重要价值的旅行家。1436年4月5日,他对埃雷特里亚古城城墙进行实地勘测,分辨出了大剧院和古堡的位置,并收集了当地大量的包括手稿在内的文字资料和实物资料,其中有不少建筑遗存在后来的战火中被彻底破坏,皮兹科利的手稿成为我们现今研究这一领域唯一可供参考的资料。
这一阶段的皮兹科利在社会上已小有名气,经常有人请他去各地讲述其游历的趣闻,他便利用这些机会向人们宣传和展示古代遗迹的价值。在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游历期间他还购买了许多历史文献以及一些钱币和雕塑用于充实他那六卷巨著——《记事》(Commentaries)。但在其有生之年,他的著作无人问津,《记事》最终也未得出版。更为可惜的是《记事》的原始稿件于1514年毁于意大利中东部城市佩扎罗的亚历山德罗及科斯坦萨·斯福尔扎图书馆(Library of Alessandro and Costanza Sforza)大火。他的一系列关于安科纳的手稿在1532年城市档案馆的大火中化为灰烬。
我们今天能看到的皮兹科利的笔记和信件主要是在1460年之后,一些古物爱好者和历史学者因为个人的兴趣在图书馆和档案馆中抄录了大量皮兹科利的著述片断。
退休后,皮兹科利选择在意大利北部城市克雷莫纳安度晚年,他一生最后的时光几乎没有留下任何资料,以至于我们现在无法知道他逝世的准确时间,推测大概是在1453~1455年之间。他的一些幸存下来的手稿陆续在17世纪和18世纪被刊印出版。
埃雷特里亚古城城墙(Rjdeadly摄)dly
皮兹科利是位孜孜不倦、成果卓著的希腊、罗马古物学家,由于他在15世纪20~50年代卓越的工作使之成为现代古典考古学的开创者。与同时代的其他古物学家不同的是,皮兹科利除了收集古物外,他非常注重实地勘察,用文字和绘图的方式记录了大量他发现的古代建筑和近千个拉丁语、希腊语的石刻,被他记述下来的许多文物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因此他留下的资料就显得弥足珍贵。
除了保存下大量的图文信息外,皮兹科利一生最大的成就在于:他第一个意识到历史就在我们身边,除了历史文献以外我们可以通过研究古代物质遗存的方式来研究古代历史;他第一个明白被人们用作廉价建筑材料的破烂砖石其实是我们研究过去的无价之宝。皮兹科利收集的实物证据帮助我们重新认识历史,但一定程度上也挑战了当时所有人都深信不疑的《圣经》对于人类过去的描述,因此他的行为被教会所痛恨,生前他为之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但是从皮兹科利留下的资料来看他并未受到直接的迫害,这也许是他最大的幸运!
(作者为苏州市考古研究所工作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