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思

吴惠聪

季节的嬗变

幼儿园的老师给我读大班的孙子一道周末思考题：请家长与孩子一起看一段秋天的景物片，教孩子观察并表述季节的变化。

这道题确实有点难度。最后，我教孙子记住三句话：天高了，云淡了，树叶掉了。据说，后来老师对我孙子表述的评价是秋空上的云絮般淡淡的一句：还行吧。

我想，季节的变化怎是一个孩童能看懂理会的呢？世间的许多事物，别说孩童，就是似我等历尽沧桑之人，亦非真能看得明白，说得清楚。

季节的变换是大自然不可逆转的规律，四季的嬗变不仅切换了自然景观，且驱动年轮的前行，使地球上的一切生灵多姿多彩，生生不息。

秋季，自古以来就是个易惹人伤怀的季节，在这个落叶纷纷景物萧瑟的时节，阳气内敛，易生悲凉似合常理。

然而，秋季却也是一年中宝贵的收获季节，经过春种夏耕，迎来了挥汗如雨的劳作之后丰厚的报偿，沉甸甸的金黄的稻穗，黄澄澄、红彤彤的果实垂挂枝头……

谁说秋易伤悲，秋是令人喜悦的季节呢！

群居的燕子

在离家不远的宾馆旁，有一处圆环，串起东西南北四条路。圆环中心有一个花坛栽种一棵榕树，周遭纵横几道电线。每当夜幕降临，数千只燕子翔集于此，一时遮天蔽地，燕语呢喃。稍候，却见大榕树上、电线上落满了密密匝匝的燕子，成了一道独特的景观。然而，却也给周边的住户及行人带来忧烦，不仅燕子的鸣声扰耳，落下的粪便也如雪花纷飞，不知何时便赏你一坨臭哄哄的粘稠物，令人懊丧不已。于是，住户们纷纷出招驱燕，或用竹竿敲击电线，或用铁器击打水泥电线杆惊燕……而燕子们或不为所动，或群起翩飞数圈又落下。

我每晚散步必经此地，一年之中也难免得赏几坨燕粪。得赏之后，唯苦笑而已。

记忆中，燕子双双对对冬去春来，衔泥筑窝，繁衍后代，如此不辞辛劳循环往复。何时，燕子们不再一家一户筑巢安享天伦之乐，而一改性情群居了呢？

秋深了，夜里寒风阵阵，扯动空中的电线和树梢，燕子们挤挤挨挨瑟瑟发抖，偶尔可见冻毙的燕子掉地，任疾驰而过的车辆辗压成泥……

睹物思情，往往面对这般境况，便会触动我心灵深处那最柔软的感知，而在深秋里心生悲凉：生命啊，注定要如此生生灭灭么？

生命的叩问

年岁渐长，心事渐重。这是现象，也是规律。平生不可谓不达观，却也难免儿女情长。明知这是一趟没有返程票的旅行，却常痴恋一路行来的那些风景，牵挂已成背景的人与事，于是难免心事纠结。

自以为看破生命生灭，红尘苦乐，实则不然。每每有熟人离世的消息传来，难免要为之伤怀。看着身边的亲朋一个个捉迷藏般转瞬便从此消失，心中顿生无助的凄惶。刚退休两年的沈兄一向康泰，人又谦和友善，儿女业有所成，老两口刚搬入辛苦打拼而成的新居不足两月，却突然就走了，令人错愕不已。正该享受好时光呵，却就什么都舍下了。那些挑葱卖菜的、清扫垃圾的、做泥水扛货物的……顶着一头白发、满脸皱纹的男人和女人，不都活得好好的吗？！

人走了，行旅结束了，便是曲终人散。那么，你的这一程留下什么呢？财富？名望？或是什么都没有留下？或是没有什么可以留下？

我想，人活在世上，别强求活得多精彩，但千万别活得太窝囊。生下来，可别就明白吃喝玩乐的生存法则，倒应该认真想一想如何对得起生命这份仅此一回的厚礼，别把光阴虚掷了。

假如，你把这趟短暂的行程珍惜了，那么顺应自然地挥手作别又有何憾？

于是，心中释然。

奢侈的快乐

阿木是我老厝那边的邻居，和我年岁相仿。年少的时候，阿木家儿女多，家境贫寒，又顽皮不肯读书，小学毕业便出来混社会。先是打杂工，后又买辆旧摩托载客。后来，有了一辆三轮摩托给人运货送客。渐渐地生活便有了起色，旧厝翻盖新屋，儿女成双，生活里便有了情趣和欢乐。

与时俱进的阿木依然安守本分，每天忙碌并快乐着，把平凡辛苦的日子过得却也滋润。他明白做人做事最简单也最基本的道理，那就是诚实守信，勤劳耐苦。

每天，阿木早早就起床，吃过简单的早餐就驾车出门，去车站或繁华的路口等待客户招呼。渐渐地他便在这一行里做出自己的品牌，拥有许多回头客，和稳定的客户源。于是他也跟上时尚使用手机联络业务。

阿木人诚实，车技很好，我也喜欢用他的车。坐他的车有安全感、舒适。有时用他的车给单位送货，路上也难免跟他聊聊。阿木总是问一句答一句，更多的时候是以笑代答。倒是聊到儿女读书的话题，阿木高兴起来，连连笑说“还好，还好！”还好究竟有多好？我也不禁笑了起来。

劳累一天的阿木其实知道犒劳自己。晚餐，他老婆会给丈夫炒两盘时鲜蔬菜，弄一盘猪头肉，或是煎一条鱼。阿木品着老婆的菜肴，喝着家酿的药酒，高兴起来，哼一哼闽南小调，滋润快乐着呢。真把那些忙碌操劳得焦头烂额的各色人等艳羡煞了！

快乐很奢侈，快乐也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