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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未至

2016-06-01程海

闽南风 2016年3期

程海

家家捣米做汤圆,知是明朝冬至天。不知不觉中冬至已经来临,这个传统而又重要的节日,早在春秋时期,就已被先辈用“土圭测影”法确定了下来。是日,昼短夜长,阴极之至,阳气始生,日南至,日短之至,日影长之至,故曰“冬至”。也称“冬节”、“长至节”、“亚岁”。“冬至如大年”,自古就有庆贺的习俗。如《汉书》:冬至阳气起,君道长,故贺。《晋书》:魏晋冬至日受万国及百僚称贺,仪式亚于正旦(正月初一)。

2005年,一部青春类小说《夏至未至》掀起波澜如潮。讲述独自一人前往高中读书的女孩立夏在校园内与傅小司、遇见等人所发生的爱恨离愁,对梦想的追逐和对心中那份小小爱情的平淡守护。主人翁立夏纯净透明,就像夏至中的一块水晶,一块玻璃。情节曲折跌宕,提醒“在世界各个角落为梦想而各自奋斗的年轻人”要学会原谅和宽容,在追求完美、历经幻灭中成长成熟。“自己身处夏天,却明明离夏天很远”,道出人生的境遇时差,故事温馨励志感人,连续5年位列全国虚构类畅销书排行榜前茅。

那么古人呢?在清冷的冬至,士子文人们又在作何操持?笔者试着结合阅读过的一些描述“冬至”的诗词章句,探析他们的情结心声。

有清新淡雅、冷中含温的。先看杜甫,公元766年,他在夔州(今重庆奉节)写下《小至》: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岸容待腊将舒柳,山意冲寒欲放梅。此时的杜甫生活安定、心境闲适,臆想:白昼增长、刺绣添线,河柳即将泛绿,山梅冲寒欲放。意境清新而淡雅。再看白居易,公元804年,他《邯郸冬至夜思家》:邯郸驿里逢冬至,抱膝灯前影伴身。想得家中夜深坐,还应说着远行人。其寄旅外乡、抱膝枯坐、孤寂思家、亲人相忆,轻凉中又透着丝丝温暖。

有凄怆迷茫、寂静难酬的。如杜甫晚年,历经“安史之乱”,被迫离开长安、漂泊流落,又写下《冬至》:年年至日长为客,忽忽穷愁泥杀人。心折此时无一寸,路迷何处望三秦?家国破碎、生活潦倒,让他感伤迷茫、凄怆悲凉。南宋的陆游一生致力救亡图存,却屡遭排挤,晚年闲居江西上饶、铅山一带,曾写下《辛酉冬至》:今日日南至,吾门方寂然。家贫轻过节,身老怯增年。独自在寂静中品味华年既逝、壮志难酬。

有不畏凛冽、执着觅寻的。如苏轼《冬至日游吉祥寺》:井底微阳回未回,萧萧寒雨湿枯荄。冬至雨雪冻寒,他并没闲着,下到井底测试阳气是否已经回升。女词人朱淑真则在《冬至》中:葵影便移长至日,梅花先趁小寒开。已有岸旁迎腊柳,参差又欲领春来。用女人特有的细腻与感思,通过对葵(指葵菜,又称牛皮菜)影、梅花、河柳的观研,苦苦探寻春的消息。

有参透时令、冷讽流俗的。如宋汪宗臣在《水调歌头·冬至》中发 “冷中温,穷时达,信然哉”之识见;梅尧臣在《冬至感怀》中抒“衔泣想慈颜,感物哀不平。人实嗣其世,一衰复一荣”之感慨,显示他们对自然律令和世事沧桑的饱阅和参透。范成大则在《满江红·冬至》中:笑强颜、风物岂非痴,终非俗。冷讽世俗的鄙薄虚华,亦十分独到深刻。

最有生命力的,当属元朝诗人尹志平《江城子·龙阳观冬至作》:六阴消尽一阳生。暗藏萌。雪花轻。九九严凝,河海结层冰。二气周流无所住,阳数足,化龙升。词中生机暗涌,天心契合,人心朗润,与时光同道、自然同理,堪为经典。

其实,夏至也好,冬至也罢,人们对自然律令的掌握早已能够精准地测定昼夜的长短轮替,但却永运无法精准地预测气温的度值极差,“热在三伏、冷在三九”,最冷与最热出现的具体时间、地点往往无法预测,必得结合气候、地形甚至洋流等因素。这既契合了现代物理 “量子力学”之“测不准原理”(又称“不确定性原理”:粒子的位置和动量不可同时被确定,其中一个量越确定,另一个量的不确定程度就越大);又符合哲学 “相对论”、“对称与不对称”之原理,体现了系统要素的不变与可变性及世界的统一与多样性。

正如由“战略相持”到“战略反攻”,军事兵力部署完毕并不等于胜负格局定型,较量还在后续,机遇与风险并存,需要持续的战术应用和力量累积,才是决战胜负的关键。人生事业又何尝不是如此,成功的巅峰和困难的底谷往往都具有“不精准性”。胜不骄,前方还有困难;败不馁,考验还在后头。

夏至、冬至都是自然律令中一个美丽、美好的时季,也是人生事业中蓄势待进最为壮美的时刻,成功的巅峰和困难的底谷都必须经历这个关键的“孔道”。虽未至巅至底,但已开始“回向”,还须持续“发心”,才能达到“殊胜”,缺憾中完美,正应了禅宗推崇的那句“花未全开月未圆”,实为人世间最为美好的境界。愿我们享受此际的憾缺和唯美,以坦荡的胸襟,坚韧的意志,奋勇向前、迎接挑战。

春分秋分、夏至冬至,太阳不倦地在赤道和回归线间穿梭与定格,送给我们一个冷暖温润、缤纷多彩的瑰丽世界。无论身处时空的任何位置节点,我们都应心存感恩、抱怀向善,平淡中静守、奋战中图强,谱写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精彩。

最后,还想套用《夏至未至》中的一段句子收尾:当燕子在来年衔着绿色匆忙地回归。你是否依然像十七岁那年的(春)夏(秋、冬)天一样在(岸柳)香樟(红枫、雪梅)下低头,然后遇见我,在那个冗长的,迷幻的,永不结束的(春)夏(秋、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