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保镖谋生计,九死觅一生
2016-05-31
钦州沙尾村大都是贫困的行脚商和以打鱼为生的渔民,家里有个人死了,天就塌了。如果没有大家的帮助,有的人家里死了人,连丧事都办不下。
由于清朝处于风雨飘摇时期,反清的野火四处燃烧,清廷为维护将倾的大厦,四处剿杀反清人士,一时间,鱼目混珠,群贼并起,社会上人人自危。
冯子材对社会的乱象深感忧虑,发起成立十友社(注4),组织青壮年练武保家。与此同时,冯子材有感于自己家里亲人过世时的孤苦伶仃,十友社社员除了练武,还附带帮助有婚丧嫁娶之家办红白喜事。
办社之初,喜欢练武的人多,响应帮办红白喜事的人却没有几个。大家都担心起龙头杀狗尾,先办的得益,后办的吃亏。
后来看见冯子材办事公道,有困难的家庭得到及时帮助,大家信服了冯子材,社员也一致推举他担任社头。
他看见入社的人多了起来,为了便于管理,立下了社规。其中办丧事就有这样的规定:谁家有丧事每户对丧主助钱、粮数额若干,负责出人抬棺送葬等。凡不参加资助的社员,算自动放弃社员资格,以后他家有事,社友不再负责料理他家的丧事。这些规矩为贫困的家庭解决了后顾之忧,也为一些不想尽力只想占好处的人立下了规矩。得到沙尾村人的交口称赞。
这个时期的冯子材,已经显示出了独特的组织能力和管理能力,为日后他统领千军万马进行了热身。
岁月在无声中流逝,日子在苦难中熬过。
冯子材从一日为三餐奔波的少年成长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1.68米高的青年。
当时,由于钦州与越南近在咫尺,国际贸易发达,商业活跃,钦州成了各路人物在此捞世界的黄金地盘。
当时在钦州流窜着一批所谓的艺人,他们盘踞在大路街,以卖艺之名强买强卖,欺行霸市,一言不合就对他人拳打脚踢,钦州人苦不堪言。
冯子材看在眼里,思考着如何将这批不良艺人赶出钦州。
有一天,他在沙尾村敲锣打鼓把十友社一班兄弟集中起来,大声宣布说:“弟兄们,大家跟我一起杀到大路街,看见唱戏的就往狠命里打,打死了,大家就往外跑,我一个人留下抵命,不怕死的,都跟着。”
一班弟兄对假艺人欺压乡亲本来就早看不惯,现在有人挑头,又打死人有冯子材担着不用偿命,便纷纷操起家伙跟着冯子材向大路街前进。
从沙尾村走到大路街要渡船过平南古渡口,这样一支拿着刀棍的人马,早已经惊动了钦州街。
这班弟兄在等渡的时候,大路街的假艺人早已经闻知风声,一个个吓得落荒而逃。待冯子材他们赶到,除了假艺人仓促间丢下的戏服,道具,哪里还找着一个人影?
有人说:“黑四,这些人还没跑远,我们分头去追,肯定能找到他们。”
冯子材说:“他们自己跑了,也免得我们下手,大家都回去吧!”
有人不解地问冯子材:“大家都来了,为何轻易放过这些人?”
冯子材说:“我们是守法的民众,怎么能随便杀人?吓跑了就行了,大家都回去吧!”
大家这才知道冯子材用的是敲山震虎计,兵不血刃就吓跑了敌人,可谓妙哉。
众人又见识了冯子材的智慧。从此更加信服他。
由于冯子材的武功了得,加上诚实守信,开始有人请他当保镖。
他一直在廉州府、北海、钦州、白州、灵山一带活动,每次出行,都带着十友社的一帮同门弟兄,相互照应,保镖生涯算是有惊无险。
这一时期,冯子材拼命攒钱,计划在沙尾村重建房子。
道光三十年(1850年)六月(注5),廉州府财主黄承武托人捎话给他,叫他到廉州府有事商量。
这一年,冯子材三十三岁,由于整天忙于保镖之事,加上没有亲人为自己作主,还是独身一人。
次日一早,冯子材带着黄锦泗、黄崇英叔侄匆匆赶往廉州府。
由于哥哥子清胆小怕事,每次出行,他都带着黄锦泗、黄崇英叔侄。
这叔侄也是钦州本地人,是冯子材发起成立十友社的创始社员,两叔侄性格互补:黄锦泗为人厚道,一身正气,是那种路见不平拿锹铲的人。平时沉默寡言,做起事来有板有眼,最得冯子材信任;黄崇英长得虎背熊腰,处事果断,有谋略。也是冯子材十分倚重之人。
他把两叔侄当亲兄弟,这叔侄也心甘情愿由他差遣。
一路无话,走了两天。
这天傍晚时分,远远的已经看见廉州府的灯光。
黄锦泗突然停下脚步说:“四哥,你猜黄老板叫我们去廉州府为何事?”
“能有什么事?肯定是请我们做保镖了。我们替黄老板保镖又不是第一次了。”
黄崇英说:“要是请我们做保镖,直接传话就行了,我们可以多带一些兄弟,不用走两次路。我看这次未必是为保镖之事。”
冯子材说:“都到廉州府了,见了黄老板,不就明白了,我们快走吧。”
三人于是加快了脚步,不时便走到采珠太监官署旁的一幢高楼前,冯子材到门房递上贴子,退到门侧等候。
过了一刻,门童报:“黄老板有请冯公子。”
冯子材一行在门童的引领下,缓缓前行,直达黄老板平时会客的小偏房。看见黄老板已经站在门口迎接。
这黄老板虽然万贯家财,但为人最为谦恭,名义上冯子材等人虽然是镖师,但在那个时代,镖师也是一个贱业,属于社会上的下九流。黄老板能礼贤下士,恭敬的迎接三个镖师,让冯子材感觉很温暖。
黄老板年龄六十出头,天庭饱满,印堂发亮,一脸的红光,一看就是个养生有术之人。
分宾主坐下,下人给三人上了茶。
黄老板端起茶巡敬了一道,有点忧虑地说:“这次专门请冯公子到府上来,是有要事相求。”
三人作洗耳恭听状。
黄老板接着说:“你们三个都是我的熟人,我就直说吧。最近我和白州牛老板邓大人做成了一笔30头沙牯的交易,邓老板坚持一定要将这30头沙牯安全到达白州才付钱。现在白州地界有人占山为王,专门干绑架抢劫的勾当,我在廉州府附近洽谈了三个镖局,他们都怕镖有闪失,不肯接手。我请你过来,是想了解你有没有把握确保这次的交易成功。”
冯子材回答:“黄老板,你也知道,我们镖行有行规,失了所保之镖,由镖局按价赔偿,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合作,请相信我们,会按时将沙牯送到邓老板手上。”
“我也知道你们守信,但这事千万不要大意,这次要赶着30头大沙牯过村走屯,目标暴露,很容易被贼人盯上。听说,在白州起事之人叫刘八,为人凶残,手下有近万人,若要安全,只能走小路。”
冯子材听到提起刘八的为人,着实多了几分担心,但他太需要这笔生意了,保了这趟镖,建房子的钱差不多就够了。
于是连忙说:“我们签了契约,即派人查清路途情况,尽量避开贼人的地盘。”
黄崇英听到签契约,连连咳嗽。
冯子材知道他有话要说,但他也不愿听,出道以来,他保过的镖也不知有多少宗了,如果有一点风险就想放弃,以后谁人还敢请他们?正是因为有风险,事家才花钱请保镖。他要在险中求胜,让钦州十友社威名远扬。
想过后,便装作不知黄崇英的示意,埋头签了契书,拿了定金。和黄老板约好三天之后起镖。
三人走出黄老板的大楼,黄崇英有些担心地说:“四叔,听了黄老板的话,我的心怦怦的跳,这次感觉不太好,本来想叫你暂缓签这契书的,但你没有留意。”
冯子材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你们也知道,我家沙尾村的房子自从被洪水冲崩后一直都没有建起来,现在钱攒得差不多了,保了这趟镖,钱基本就够了,所以不能退缩。为了做到万无一失,你们两人今晚速速起程赶回钦州把冯日坤,冯兆金等一干人马全叫上,人越多越好,起码也要找够20人,争取后天赶回廉州府待命。我要亲自走一趟白州,详细踩点。你们如先到,就到下街长春旅所住下,我回来到那找你们。”
长春旅所是广府客商开的一家义社,专门为广东各路商人免费提供住宿。当年廉州府隶属广东管辖,钦州作为廉州府的辖地,钦州过往廉州府的行人享受这个免费待遇。
叔侄两人听了冯子材的话,不想给他添更多的纷扰,黄锦泗说:“四哥,你自己一个人,万事多保重,我们后天见。”
说完,和冯子材告别,又匆匆上路。
第三天,黄锦泗如期从钦州带来了20个十友社的兄弟,一到廉州府,在黄锦泗的安排下,这批人便悄无声息地住进了下街长春旅所。
下街南与惠爱桥相接,北通古城护城河,面对古城墙背倚西门江,全长220米,这里靠近城墙,城里万一有事,撤退可得先机。进城又十分方便,更重要的是黄老板的镖就关在下街对面的围场里,他们已经商量好了,早上5点起来赶路,一是可避太阳,二来可争取更多赶路的时间。
二十多个兄弟睡的是一间大通铺,没有床,一人一张草席铺在地下睡的那种。
这时正是夏天,睡地板也凉快。大家睡在一起,一旦有事,相互有个照应。
大家脱得只剩下裤头,都躺在了席子上。
突然听到不紧不慢的敲门声。
冯子材示意大家不要出声,给黄崇英丢了个眼色,两人一跃而起,一左一右守在门后。
其他兄弟也都手持武器随时准备应对。
冯子材看见大家已经有准备,便对门外说:“我们已经睡了,有事明天再说。”
门外的人答:“冯公子,我家黄老板给你配了两个帮手,明天和你们一起上路。”
冯子材听出这是黄老板门童的声音,这才把门打开。
门外除了穿长衫的门童,站着两个赤脚的农民,他们年纪都在六十以上。
门童看见冯子材的人马个个光着膀子,不好意思地说:“打搅了,不知你们已经睡了,这是我家的伙计,黄老板为了此行顺利,派他们来赶牛。”
冯子材本来不想让两人加入,又怕黄老板有看法,只好说:“回去代我们谢谢黄老板,两位请进吧!”
门童走后,两人进了房间,作自我介绍,稍高一点的说:“各位大侠,本人小姓李,大家都叫我李牛倌,养牛42年,老板叫我帮大家赶牛。”
接着是胖一点的那个作自我介绍:“小姓戚,大家叫我牛戚就是。”
大家听了,都掩嘴而笑。
大家挤了挤,给两人腾出了睡觉的地方。
一夜无话。
次日早上4时,大家便起了床。
黄锦泗已经从外面担回两桶干饭和一大盘咸鱼,大家蹲在地上吃了饭,两个牛倌在二十多位保镖的护送下,打开栅栏,放出了30头沙牯,一标人马沿着城墙出发。
冯日坤领着三人在前路打探,冯子材和冯兆金领着五人断后,黄锦泗叔侄领着其余兄弟和两个牛倌在中间压阵,一行人急急往东北而行。
走着走着,太阳慢慢升了起来,热浪扑面而来,牛渴得直喘粗气,先是一头沙牯站在路上不肯迈步,任牛倌如何威吓,鞭打都无动于衷。接着,全部沙牯好像得了命令一样都不肯走了。
断后的冯子材发现前面停止前进,连忙赶过来,看到这个阵势,知道如果不喝点水,这帮畜生是如何也不肯走了。
于是只好派人到处去找水。
结果冯日坤在前面不远处路边发现了一口水塘。
但牛群就是不肯迈步。
冯子材急中生智,派人到水塘取了一瓢水,拿着水瓢在前面走。
牛群看到水,便纷纷跟着水瓢走,一下子便把牛群引到了水塘边。牛群撒开,美美地饱饮一餐,这才又迈开了脚步。
这天晚上,人马在旧州过夜。
冯子材派人帮助两个牛倌安顿了牛群,让这群畜生吃饱喝足,才轮到镖师们吃饭。饭毕,除了值勤的冯日坤、冯兆金,为了补足体力,大家早早入睡。
此日一早起来吃了饭,给沙牯喝足水,喂足料,大队人马又重新上路。
上路前,冯子材对大家说:“刘八现在主要活动的地点在灵山县,但大本营在白州,旧州离白州越来越近,为了避免意外,我们在太阳下山前一定要到达白州,路上不能休息了,大家辛苦点。”
众人会意,一路往东走。
山林越来越密,山路两旁开满了各色鲜花。鸟儿一路歌唱,山泉水潺潺而流,和风轻拂,让人身上感觉清爽,汗水也在微风的抚慰下慢慢蒸发。牛群来了精神,东一口西一口地偷吃路边的野草。镖师们精神也抖擞起来。
冯子材鼓励大家说:“再赶一程,天黑前到达白州交割完,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大家听了,都欢呼起来。一路紧走,马上就要翻过六万山南麓,过了双凤、浪平,再走一段就是白州了。
冯子材提醒大家说:“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翻过六万山走上平地,才算安全。”
冯子材话音未落,突然一阵锣鼓喧天,从两边树林中、山上突然涌出了无数拿着刀枪的大汉。这些大汉个个凶神恶煞,口中嚷道:“要想活命,就留下买路钱!”
冯子材双手紧握倭刀,一个马步站稳,摆开了对决阵势。
山上跑下来的人越来越多,已经对他们形成了包围圈。树林里的人还在不断涌来。
黄崇英手上一左一右拿着两把大刀,向冯子材这边靠拢,和他背对背相护拱卫着,轻声说:“四叔,遭到敌人埋伏了,若要抵抗,眼睁睁看着弟兄们人头落地,我们不如投降,先保全性命,再伺机而动。”
冯子材听了,反应过来,知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投降。于是放弃了抵抗。
愣神的一会儿功夫,一干人都被绑了,几个押一个,向着白州方向走去。那30头大沙牯也被赶走,牛群惊恐的“哞哞哞”叫声,在山坳里久久回荡。
人和牛被分开后,冯子材一行人被押着也不知走了多久,跌跌撞撞被人押进了一间宽敞的大厅前。大厅墙壁上挂了六盏汽灯,照得四周白晃晃的,四周团团站满了拿刀拿枪的一圈人,只听一声传呼:“带犯人!”
接着冯子材一干人便被推搡进大厅。
大厅正面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人模狗样的男人,冯子材偷偷看了那人一眼,感觉很是面熟。
看见众人被押着跪下,那人像县官审案一样,惊堂木重重一敲,威风凛凛地说:“你等何方人士,为何闯我营盘,老实招来!”
冯子材听了他的声音,尤感耳熟,但一时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这人。只好高声回答:“在下乃廉州府钦州沙尾村人冯子材,我们不知此地属于大人贵地,万望手下留情,放还我们的镖物,我等速速离开贵地。”
“想得美,要想离开我这大营,只有两条路,不是横着出去,就是与清兵战死。”说完,突然好像想起什么,沉思了一会,问道:“你是冯子材,就是沙尾村的那个黑四?”
冯子材听了,如电光化石在脑中划过,他想起了十多年前认识的一个人。
冯子材在15岁住到土地庙时,有一天,有个声音宏亮的男人来到土地庙,带了很多好吃的东西来,说是慕冯子材的名而来,一定要和他结拜兄弟。由于冯子材对来人情况一无所知,便委婉拒绝了。当时那人也不为难他。在土地庙里放下酒肉,自斟自酌吃了肉喝了酒便离开了。
冯子材只记得当时那人说自己姓刘,也没有多问。
冯子材万万没想到,十多年不见,此人已经成了山贼王。突然他明白了,他碰上了天地会头目刘八。
他前两天踩点,一路上都听到有人在议论这个刘八。
刘八原是白州州官游长岭的轿夫头子,是当地天地会的头目,当太平军打到广西武宣时,他便在广东石城一带起事,被清兵围剿击溃,他逃回白州大垌圩后打着反清的旗号招揽了近万人,正要北上武宣和太平军会合,但多次联系不上太平军,近万人天天要吃喝,花费巨大,为了应付开支,他只好干起土匪的勾当,打家劫舍,拦路抢劫,杀人越货,已经从抗清义士沦落为土匪头子,当地人民十分痛恨。
冯子材听了刘八的话,讽刺说:“想不到刘大人已经成了山大王,可喜可贺!”
刘八听不出冯子材话中有话,从台后走出来,扶起冯子材说:“清妖腐败透顶,民不聊生,今日重逢,也是老天安排。我看见你这帮弟兄武功了得,你不如领着他们加入我的阵营,做我二把手,一起反了清廷,恢复我汉家江山。”
冯子材回答:“小民只是草民一个,生逢乱世,只想好好活下去,实不敢承领刘大人的好意。”
刘八一听,勃然大怒,骂道:“国难当头,你只想自己苟且偷生,不入伙,就只有死路一条!”
冯子材气不过,骂道:“什么抗清义士,原来只是土匪一窝!”
刘八高声下令:“掌嘴,重重地打!”
一时间,几个站在两旁的农民蜂拥而上,对着冯子材一阵拳打脚踢。
黄锦泗素知冯子材倔强,就算打死也不会求饶,心里想,如果任由他们打下去,黑四必死无疑,无论如何得先保命。
于是高声喊道:“刘八老爷,我们久闻你的大名,你既然以对抗清廷为己任,就不应该滥杀无辜,你这样,和欺压百姓的清廷又有什么两样?”
刘八一愣,开口说:“行大义不苟细节,我这是筹集粮饷,不日即投靠太平军,看你们有勇有谋,念着当年有一面之缘,好意劝你们入伙,冯子材却敬酒不吃吃罚酒,自己找死。”
黄锦泗说:“你放了四哥,我同意人伙!”
一帮镖师纷纷跪下求饶。
刘八得意地说:“同意入伙的站到左边,不想入伙的站到右边。”
这话一出,众镖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除了黄锦泗站到左边,谁都不动。
刘八说:“不肯入伙的通通关进牢房,明天再说。”
黄崇英连忙站到左边说:“我同意入伙。”
接着又有几个人站到左边。
后来,只有冯子材、冯日坤、冯兆金等五人不肯入伙,他们又被拳打脚踢一翻,最后五花大绑地扔进了牢房。
一连几天,刘八的人天天来滋事,要冯子材五人每人交赎金100两白银才肯放人。
冯子材被绑架的消息传回沙尾村,冯子清急得六神无主,到处借钱。
平时和冯子材交好的一班兄弟全部在刘八手里,根本就是告借无门。由于冯子材曾经拒绝了太舅母收为义孙的提议,冯子清也不敢向舅爷请求帮助,整天除了满眼泪水,一点办法都想不出。
冯子材和几个兄弟在牢房里白天被刘八手下痛打,晚上被蚊子叮咬,受尽了折磨。有一天,他对冯日坤、冯兆金他们发誓说:“如果这次被折磨死了,也就没话可说,万一有一天能出去,不铲除这帮丑类就誓不为人。”
冯子材在刘八的牢房了关了二十多天,早已万念俱灰。想到黄老板失镖后的急火攻心,想到哥哥子清的惊吓,冯子材就不能原谅自己,后悔自己逞一时之勇埋下了这个大祸。心里发誓说:“以后如能生着出去,凡没有十分把握之事决不可强做。”
有一天晚上,冯子材昏昏睡去,梦中,黄老板抓着他的前胸质问:“冯子材,你不是说保证我的大沙牯安全到达吗?现在怎么连自己也被关进了牢房,我看你以后怎么在江湖上混!”
冯子材吓出了一身冷汗。惊醒后看见黄锦泗焦急地摇着他说:“四哥,赶快逃命去,今晚刘八又下山抢劫,周围只有几个哨兵,被我放倒了。”
冯子材问:“其他人呢?”
黄锦泗说:“一班兄弟都随着刘八下山了,如果我不赶快下去,可能刘八会怀疑,你们快走,我们会后有期。”
说完,黄锦泗给冯子材手上塞了一块银子,急着要走。冯子材拉着他问:“你打算以后怎么办?真跟了刘八?”
黄锦泗说:“这里不是留人的地方,我早就想着投奔太平军,刘八现在到处打听太平军的下落,我暂时栖身在此,希望通过他尽快找到机会。”
冯子材想不到黄锦泗有此念头,吓了一跳,但时间紧逼,不是讨论的时候。只好叮嘱几句,匆匆道别。
带着冯日坤、冯兆金他们几个匆匆逃离刘八的大营。
一路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跌跌撞撞奔跑着,也不知过了哪条村哪个店,跑着跑着,看见太白金星已经在东方升起。
冯子材说:“天马上就要亮了,这里还是刘八的地盘,我们不能再在路上跑了,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于是,五人摸进了一个只有几户人家的小村。看见村边有片黑蔗长势十分的茂盛。冯子材说:“天无绝人之路,这块黑蔗地就是我们的藏身之地,进去。”
五人于是摸进了黑蔗地。
冯日坤说:“四哥,我饿得头晕脚软,喉咙像生火一样,都渴死了,能不能犯一次规,吃根黑蔗?”
十友社第五条规格,偷盗东西,开除出社。
冯子材听了冯日坤的话,说:“吃吧,你们都放开肚子吃,吃完我们留下锦泗给的那块银子。”
冯日坤听了,欣喜若狂,连连劈断了十多根黑蔗,剥了蔗叶,便一口接着一口嚼起来,喉咙上下滑动,一个劲地往下吐着蔗渣。
冯兆金看见冯日坤带了头,拿起一根黑蔗就着膝头掰断,风卷残云地嚼着,其他人也跟着嚼了起来。
冯子材知道他们太渴了,晚上还得赶路,如果不吃点,铁人也顶不住。
几个人一连嚼了好几根黑蔗,肚子都鼓起来了。接着往地下一躺,就睡死过去。
冯子材虽然全身酸痛,被刘八手下痛打的伤口火辣辣的,但他看见大家都睡下,自己不敢大意,只好盘腿坐下边打坐边警戒。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冯日坤醒了,看见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冯兆金几个嘴上流着口水,还在呼呼大睡。
冯子材却不见踪影。
他一惊,连忙站起来。只听一个声音说:“人生地不熟的,你们一点警惕性都没有,闭眼就睡,要是刘八的人追杀来,大家全没命了。”
冯日坤惭愧地说:“被关了二十多天,天天不是被打就是挨饿,实在太累了,下次一定注意。”
冯子材说:“越是危险的时候,越不能太意。天马上就黑了,你站岗,我睡一会,半个时辰后叫醒我,趁着黑夜,我们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