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强的诗意
2016-05-31张书玮翁倩
张书玮++翁倩
《长江图》支流混杂,用魔幻语言,从光影入手,借助数条隐约的故事线,拍出了一封逆流而上的情书。这其中的旁观视角选得特别,也选得好,满载对长江的情感,让镜头跟随船只由不同港口出发、抵达,这样的手段不再局限于长江一隅,它拉长了画幅,也拓宽了纵深。当男主角逆流而上、在每一个港口寻找面目模糊的女人,李屏宾的镜头经过,长江浩浩荡荡又今非昔比,角度千回百转,实则少见:电影间接又多层面地展示了长江的影像。
只是《长江图》以电影作品讨论却让人颇为失望。导演用一本遗弃的诗集制造了剧情上的悬念,建立男女主角的关连,又加入了一些风土习俗,试图为男主角建立更全面的形象和个性。这些线索的处理,辅以大量导演的旁白和反覆抄写的诗篇,在本已丰富满盈的画面上,搭建起叙事高塔。
这样的搭建并不成功。导演对文字的打磨显然不如对影像处理娴熟,旁白的加入并未使得影像条理清晰,反而因语言表述上的瑕疵分散了影像的力量。旁白絮絮叨叨地为戏中人一再吐露心声,实则将那份尽收眼底的表情收窄了想象空间,也去掉了演绎的力量。追根究底,也许是导演对演员的表演不信任,否则为何要使用画蛇添足的手段来帮戏中人抒发心声呢?
欧洲电影人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有许多关于城市变换和景观流逝的创作,他们都没有使用冗长的旁述解决表达上的含糊。那已经是50年前了。《长江图》对语言的使用,显然把影像的作用削减了不少。或者也可能,导演对表演的领会也并不深刻。对白、旁述,最终回落到演员的发挥。
从整体上看,《长江图》用北方的表达方式呈现了南方的地理和情感牵绊,片中演员并不是无法处理日常对白的人,他们都是有功底的表演者,但被介于生活语言和书面语之间的累赘坏了事。由此观之,片中人物似乎只存在一种外来的戏剧关系,应该是经导演的权力将这些演员捆绑在一起,他们之间没有化学作用,语言没有经过自己的消化,没有感染力。如果走在沿江城市,有异性对你(或自己)说:“这是我的长江。”你会作何感想?
导演对结构的把控也是野心太大,他复杂的角色文本不可谓不充分,可角色的设定并不需要都拍出来,它们只是为这个电影的戏剧内核提供基建。一尾黑鱼的加入不能说平白无故,为了表述男主角的父子关系,或也是重要的,可是最终成形的影像没有让这段素材发挥作用。素材没能让男主角的角色更合理或丰满,仅仅制造出了他的某一面,而这一面在整个电影脉络中并未有效提供说服力。男女主角的性爱场面也同样如此。
这几个要素上的欠缺,最终导致电影整体表述上有了缺陷。当导演想要用诗的手法来拍摄一部电影,有表有里,首当其冲必须要有让人信服的语言和各司其职的段落和层次。问题的症结很可能变为哲学探讨:什么叫作诗?或者:怎样才算有诗意?
诗的意蕴显然在言外,文字(诗的建筑素材)要织就一个空间,字与字之间产生意蕴,那样才会有诗意。《长江图》很用心去搭建内外两条线,外是男主角魔幻地寻找女主角,内以女性形象隐喻长江,顺带说出这条河流的意义。只是由于用力过猛、拿捏不当,表层叙事失败了,内里的意蕴又被语言的画蛇添足破坏了。
即便如此,《长江图》依然有它的意义在。过往中国出产的影像都太明亮、太明显了,总在试图为它找到简单粗暴的归纳,为它颁发了若干“不实际”的勋章。《长江图》至少抽离了出来,试着呈现一种风貌。而这种呈现使这条江在电影中绽放了日渐遭到破坏的魅力。河流在电影中的形象竟然比任何一个角色更真实、更饱满,更多样化与一言难尽。
《电视台风云》(1976)
导演:西德尼·吕美特
主演:费·唐娜薇 威廉·霍尔登
在《聚焦》拿下大奖之后,一些旧片更值得咀嚼了。这部电影中的每个演员都奉献了精彩的表演,即使剧情看起来太过奇巧——可如今的世界早比电影更疯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