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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励机制、社会观念与中国人口增长鲁能

2016-05-31白永秀

人文杂志 2016年2期
关键词:生育激励机制观念

白永秀

内容提要本文考察了新中国成立以来人口发展中激励机制(包括人口政策、收入分配机制、教育机制、社会保障机制)和社会观念与中国人口增长的互动关系,认为激励机制、社会观念与人口增长密切相关,三者处于互动影响的关系之中。中国未来人口发展应重视激励机制的有效设计,重视通过发展经济推进人口观念的转变并继续适时调整人口政策。

关键词激励机制社会观念人口增长

〔中图分类号〕C924.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0447-662X(2016)02-0111-07

一、问题的提出

人口是经济增长与发展的重要决定因素,一部人类经济社会发展史,就是一部人口与资源、环境协调发展的历史。随着经济总量的提升和结构的调整,中国的人口红利逐渐减退,人口老龄化和人力资源短缺问题日渐凸显,由此也导致了对现行人口政策进行变革的呼声越来越高。在这种形势下,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启动实施了“单独两孩”政策,十八届五中全会又进一步调整完善,全面实施一对夫妇可生育两个孩子的政策。中国人口发展的既有均衡是否已经被打破,从而到了必须进行调整的发展拐点?人口发展情况是否已经成为中国经济进一步发展的障碍?人口调整的实质内涵是什么?重温建国以来中国人口增长的发展历程,并从制度和观念层面探索人口发展的内在逻辑,对于我们解答这些疑惑以及理解和贯彻当下新的人口发展政策大有裨益。

有关中国人口政策的文章与论著汗牛充栋,但从机制、观念与人口增长的角度探讨的不是很多。杨魁孚认为在控制人口增长方面,既要建立人口政策为主的社会制约机制,同时也要建立计划生育的利益导向机制。①周长洪提出计划生育工作中的利益导向机制,认为以社会公平为基础,利用利益(主要是物质利益)的杠杆作用,对按政策实行计划生育的家庭(特别是独生子女、双女户家庭)给予直接的精神和物质奖励,并提供间接的优质服务,以调动其生产和勤劳致富的积极性,免除生活与养老的后顾之忧。②王富百慧、宋健认为在计划生育中,只有内在的、主观的转变才具有稳定性,应因地制宜、与时俱进地调整政策。③以上对利益导向机制的分析都是对计划生育政策下技术手段的选择与应用,而对计划经济条件下的激励机制以及其他激励机制并没有很好地论述。詹长智认为市场经济使教育发展成为经济发展的内生变量,影响民众的思想观念,加大了生育子女的机会成本,从而加速了人口的现代化进程。詹长智:《市场经济与人力资源开发》,《南京人口管理干部学院学报》1994年第1期。马小红、孙超认为在生产力水平较低的国家,限制生育是必要的,但提供优质服务,转变公众观念是更重要的。马小红、孙超:《中国人口政策60年》,《北京社会科学》2011年第2期。

总体而言,学界关于机制与中国人口增长、观念与中国人口增长的研究已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但是将二者结合起来,从历史纵向的角度来系统研究它们之间相互关系还较少,本文试图将激励机制、社会观念与人口增长放在一个分析框架内进行探讨,以期能得出一些有益的结论。

二、激励机制与中国人口增长的互动关系

本文所讲的“激励机制”是一个广义概念,泛指能够对人口增长发挥影响作用的社会机制。激励机制有可能对人口增长起到促进的作用,也有可能起到抑制作用。为了分析上的方便,本文所讲的激励机制主要包括四个方面的内容:人口政策、收入分配机制、教育机制和社会保障机制。本部分分析的目的就是探讨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社会的人口增长与以上四方面激励机制的互动关系。

人口增长可以用人口的出生率和死亡率来说明。从图1可以看出,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的人口增长大致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从建国后到改革开放初。这一阶段是中国人口出生率和死亡率共同主导人口增长阶段,但死亡率所起的作用要更大一些。这一时期的主要特征是,出生率在高位运行,而死亡率率先下降。第二阶段:改革开放以来到2008年。这一时期是出生率主导的阶段。这一阶段的特征是死亡率已经降到一个很低的位置并基本保持平衡,出生率的变化从根本上决定着中国人口增长。第三阶段:2008年以来。死亡率主导的阶段。这一阶段人口的出生率基本保持一个平衡的水平,而死亡率则出现上升的趋势,在图上呈现出翘尾现象。从1977年开始,中国人口死亡率长期保持在一个较低的平衡水平,处于5‰~6‰之间,但从2008年,人口死亡率突破了7‰,并出现持续微升的现象。这与中国逐步进入老龄化阶段不无关系,同时也提醒人们人口的结构正在发生着深刻变化。与此同时,从2009年开始,中国人口自然增长率降到5‰以下,是新中国成立以来,除1960年、1961年特殊年份外,人口增长率的最低水平。

如果对中国人口出生率和死亡率折线图进行平滑处理,我们会发现中国人口转变先经历了一个扩口阶段,再逐步收缩,进行收口。这一转折点大致在1970年前后。随后,随着死亡率长期停留在一个较低水平,出生率不断下降,收口工作加速进行。截至目前中国人口转变的收口工作还没有最后完成。中国人口增长出现的以上变化与中国社会的激励机制与社会观念密切相关。对此可以分为三个阶段进行考察。

1.制度性激励机制发挥主导作用的阶段(1950-1973年)

新中国成立以后的这一段时期,人口的出生率平衡发展,而死亡率则率先逐步下降(不考虑三年困难时期所造成的人口极不正常发展),由此造成了中国的人口不断增长,人口的自然增长率一度达到34‰的高位。这一时期人口增长与制度性的因素密切相关。

从社会保障的角度来看,建国初期由于新生的社会主义政权积极恢复和发展经济,一度出现了国泰民安的大好局面。医疗卫生条件的改善,使死亡率特别是婴儿的死亡率出现了明显的下降。1951年,政务院颁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保险条例》,将城镇基本所有类型企业的职工都包括进来,实现了应保尽保;养老保险通过企业缴费、国家“兜底”的方式进行融资;采取国家主导,企业工会具体执行的管理体制。郑秉文:《中国社会保障制度60年:成就与教训》,《中国人口科学》2009年第5期。在农村地区,建立了农村合作医疗制度,也就是由农业合作社、农民和医生共同筹建保健站,农民通过缴纳少额保健费免费享受预防保健服务和挂号费、出诊费等。这大大提高了人们的健康保障水平,延长了人们的寿命,降低了新生婴儿的死亡率,从而促进了人口增长。

从收入分配机制的角度来看,这一时期的集体分配制度对人口增长起到了正向刺激作用。在农业集体化道路的指引下,农村的分配制度并不是采取“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的按劳分配的基本原则,实际上采取的是“按人口分配”的平均主义原则。一方面,这种分配方式改变了家庭财富收入。在这种分配制度下,家庭成员多意味着家庭的收入多。“大家庭人口规模的优势,在这里弥补并大大超过大家庭在按劳分配中的劣势。”翟振武:《中国农村人口增长的经济机制(1949-1979)》,《人口研究》1991年第4期。在集体化下的农村,更多的家庭成员就意味着更多的口粮、蔬菜、柴草等。另一方面,集体分配机制改变了家庭的支撑模式。对新生人口的基本保障从家庭转向了集体,这激发了传统生育文化影响下的生育冲动,成为集体化初期刺激农村人口增长的重要因素。

从人口政策的角度来看,这一时期主要采取了鼓励、放任的人口宽松政策。具体来看又可以分为三个小的阶段。第一阶段(1949-1953年):鼓励生育阶段。这一时期国家对人口增长采取了鼓励和放任的态度。1950年,卫生部和军委卫生部联合发布了《机关部队妇女干部打胎限制的办法》,禁止非法打胎。1952年,卫生部制定了面向大众的《限制节育及人工流产暂行办法》。1953年,卫生部通告海关禁止进口避孕用具和药物。这些政策和措施都大大强化了人们多生多育的观念。第二阶段(1954-1959年):政策反复阶段。1953年的人口普查结果震动了政府领导人。从中央政府到学术界都开始反思前一阶段的政策,并提出了一些节制生育的观点。但是随着“大跃进”的到来,这种节育政策的主张被扼杀在摇篮里。第三阶段(1960-1970年):部分地区试点计划生育阶段。大跃进的失败和三年困难时期的结束,现实人口压力使得控制人口政策和节制生育的思想再次得以复苏。但是随着文化大革命的爆发,整个社会处于无政府状态,推行计划生育政策的环境被破坏,于是人口又处于无限制的盲目发展的状态。这一时期的人口政策客观上刺激和鼓励了人口增长。

2.政策性激励机制发挥主导作用的阶段(1973-1980年)

在这一阶段,人口政策在人口增长中起着关键性的作用。前一阶段的制度性激励和文化大革命所造成的社会无秩序导致中国人口膨胀性增长。1969年,全国总人口突破8亿,加剧了人口与经济的矛盾,客观现实让中央高层不得不重申控制人口的重要性。1973年,中央提出了“晚、稀、少”政策,并在全国进行推广。同年,人口发展被列入了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五年计划和年度计划。1978年,国务院进一步提出了一对夫妇生育子女数“最好一个,最多两个”的新要求。“晚、稀、少”的计划生育政策推行后非常有成效。在人口的死亡率保持较为平稳下降的态势下,人口的出生率从1973年的28‰急剧下降到1980年的18‰,直降10个千分点。人口政策发挥了积极的负向激励作用,有效遏制了人口快速增长的势头。

在这一时期,其他激励机制对人口增长的作用不是非常明显,但有一点值得注意:1979开始实行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在极大解放和推动生产力发展的同时,也对农民的生育行为产生了重要影响。这种影响主要显现在下一个时期。

3.发展型激励机制发挥主导作用的阶段(1980年-今)

从1980年起,中国人口的死亡率和出生率都在一个较小的幅度内变动。1980年出生率为18‰,18年后的1998年下降了2个千分点,为16‰,再过10年后的2008年,降为12.14‰,28年降了6个千分点,2012年降到12.10‰,与前一时期出生率迅速下降形成一定的反差。死亡率则保持相对稳定,长期维持在6.5‰,但从2008年开始,死亡率突破76‰,并在最近的五年里连续小幅上升。在这一阶段,政策性激励机制仍然发挥着积极的负向激励作用,但是由于政策性激励的强制性特点,带来很多文化边界上的生育冲突,因此其主导性作用已经削弱很多。其他激励机制,如教育机制、收入分配机制、社会保障机制开始发挥更加重要的作用。这些机制更多是从人的发展角度来设计的,因此也可以称之为发展型激励机制。

从人口政策的激励角度来看,这种激励经历了由严格向稳定过渡的过程。与此变化相伴随,中国的人口也出现了反弹到拉锯再到稳定的变化过程。前一时期的人口政策非常有效,但是由于中国人口的增长惯性以及为了实现20世纪末不超过12亿的目标,从1980年开始,全国推行紧缩的“独生子女”政策。这种“一孩”政策与广大群众的生育意愿发生了严重的冲突,由此也导致了计划生育工作成为了天下第一难。在此过程中,为达到控制人口的目标,各级政府采取了许多行政、经济等强制手段,造成了很多负面影响。为了缓和矛盾,1984年,中央提出了“开小口子,堵大口子”政策,即在农村地区适当放宽生二胎的条件,但严禁生育超过计划的二胎和多胎行为。1991年,中央根据实际人口增长水平和控制人口生育能力的实际考虑,实事求是地作出,到2000年将人口控制在13亿之内的目标。2001年12月29日,《中华人民共和国计划生育法》颁布实施,将原有的政策性规定上升为法律条文,提出“国家稳定现行生育政策,鼓励公民晚婚晚育,提倡一对夫妻生育一个子女;符合法律、法规条件的,可以要求安排生育第二个子女。具体办法由省、自治区、直辖市人民代表大会或者其常务委员会规定。”张翼:《中国人口控制政策的历史变化与改革趋势》,《广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8期。

从收入分配机制的角度来看,经历了从平均主义分配方式向以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的转变。从总体上来看,这种转型消除了对多小孩家庭的经济补贴,激励人们通过提高劳动技术和水平,延长劳动时间的方式发家致富。从农村发展来看,1979年开始实行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极大地推动了我国农村经济的发展,同时也影响到农民的生育行为。在承包责任制实行初期,由于改革削弱了基层政府机构对生育的干预能力,家庭势力的增长以及通过增加家庭劳力致富的传统小农观念的综合影响,农村人口出现了一定的反弹。但随着承包责任制的进一步发展和市场经济的确立和发展,人们逐渐意识到原来的补贴已不存在,技术和文化教育水平是实现迅速发家致富的重要因素。于是人们转向重视提高技术和人的整体素质,从而降低了对孩子数量的追求。曾毅、舒尔茨:《农村家庭承包责任制对生育率的影响》,《中国社会科学》1998年第1期。林毅夫利用经济模型和实证分析也证实了这一点:农民作为理性的自身行为决策者在致力于发家致富时,也更多地倾向于寻求新技术的帮助,而不是单纯追求劳动力密集的传统农业耕作方式。林毅夫:《中国的农村改革与农业增长》,《林毅夫自选集》,山西经济出版社,2010年。

从教育机制的角度来看,随着高考的恢复,市场经济条件下竞争机制的确立,教育成为约束人口发展的重要机制。随着收入分配机制的改变,人们逐渐将注意力倾向于提高新生人口质量。提高人口质量一个很重要的途径就是教育,由此加大了对教育广度和深度的需求。家庭对教育的需求,提高了家庭运行的成本。在家庭收入水平一定的前提条件下,加大对孩子的教育投入,必然要降低家庭小孩的数量。因此,教育的发展实质上内生性地约束了人口的发展。当然,这里讲的是一般情况,不排除富裕起来的家庭多生小孩的可能,但即使在这种情况下,生育小孩也受到一定的约束,基本不可能出现集体化时期一家五六个小孩的现象。

从社会保障的角度来看,改革开放以来的社保政策增强了人们对未来的信心,从而降低了通过子女养老的保障需求。正如加里·贝克尔所言,社会保障制度增加了父母对子女的纯费用,结果社会制度将促使减少对子女的需要。[美]加里·贝克尔:《家庭经济学和宏观行为(上)》,赵思新译,《现代外国哲学科学文摘》1994年第12期。社会保障的范围很广,但基本上可以归结为四类:社会保险、社会救济、社会福利和社会优抚。改革开放以来,随着中国经济实力的增强和市场经济的深化发展,社会基本养老保险进一步完善,各种商业保险名目五花八门,大大降低了人们未来生活的不确定性。同时,随着城乡发展一体化的深入推进,我国逐步形成了覆盖城乡,具有多层次性、适应不同对象需要特点的城乡社会保障体系,城乡社会基本保障趋于平衡发展。王建华:《流动人口影响下的社会保障体系构建》,《人文杂志》2003年第2期。社会保障机制的完善,增强了人们对未来的信心,从而也增强了人们享受生活的信心,这成为人口增长趋稳的重要激励因素。

但是,随着发展型激励机制的不断强化,自2009年以来,中国人口的自然增长率持续维持在5‰以下,由此也导致人口发展与产业发展、社会发展的不均衡性凸显了出来。这引起了社会各界对中国人口增长的重新思考,“越来越多的人倾向于认为:在人口转变既定的情况下,人口不是越少越好,也不是越多越好,而是结构越和谐越好。”张翼:《人口结构调整与人口均衡性社会的建设》,《人口研究》2010年第5期。由此也引致了对社会激励机制的调整,以纠正人口增长出现的偏差。

三、社会观念与中国人口增长的互动关系

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相反社会意识通过人的能动作用,影响社会存在的发展。人口观念是社会意识的一个重要方面,反映人口增长发展的现实,一定程度上也影响着经济社会中个体的生育行为,从而影响到人口的增长。新中国成立以来,自然经济下的封建人口观念、计划经济条件下的人多力量大观念和市场经济条件下的人力资本观念与中国人口增长形成互动的关系。

1.自然经济与计划经济混合观念与人口增长的互动作用

从1949年新中国成立以来直到改革开放,中国社会处在从自然经济向社会主义计划经济过渡并不断深化发展的阶段。这一阶段中国的人口观念受到自然经济条件下的封建观念的影响。在我国漫长的封建社会中,儒家思想占据统治地位。儒家思想中将人口增长放在第一位,其次才是“富”和“教”的问题。肖立见、张俊良:《转变时期中国人口与社会经济发展》,西南财经大学出版社,2005年。这种传统的生育观念在小农经济占统治地位的社会和经济条件下,得到了巩固和发展,并形成了一系列传统的生育观念和生育文化,比如“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多子多福”“以子为贵”等等。这些观念在长期经济停滞不前的中国封建社会的发展中,不但没有改变,反而沉淀在中华文化的深层观念之中。新中国成立以来,尽管社会、经济已经有了巨大的变化,但由于我国发展的不平衡以及传统观念发展惯性,自然经济下的生育观念仍然表现地较为突出。这导致了个体偏好于多生孩子和偏好男孩倾向,进而带来了人口增长和男女性别失衡。

随着中国人口的快速增长,一些学者看到了人口的过快增长将给中国带来的巨大问题,他们围绕要不要控制人口、人口数量与资金积累的关系、人口质量问题等展开了研究。1957年7月5日,马寅初根据确凿的证据提出,中国社会发展当时最大的矛盾是“人口增加的太快而资金积累的似太慢”的观点。这一观点的提出,使当时的人口问题,从一个一般的问题变成了一个重大问题。李承贵:《20世纪中国人文社会科学方法问题》,湖南教育出版社,2001年。一些学者认为这种观点,一是仇视人民群众(人口增加太快),二是怀疑污蔑社会主义建设。因此,人口问题从一开始就沾上了政治,成为一个政治问题。随着马寅初在全国范围的被批判,节制生育的主张也被扼杀在摇篮之中。取而代之的是人口增长与发展的乐观主义观念,“人多力量大”“人多可以办大事”等等。这些人口观念直接促成了中国人口的快速增长。而随着人口的快速增长,随之而来的经济和社会压力越来越大,中央高层的人口观念逐渐发生了变化,控制人口和鼓励节育的思想得以复苏。由此,也促成了以后计划生育政策的出台。

2.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人力资本观念与人口增长的互动作用

从1978年以来,随着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和完善,中国社会的人口观念正在发生本质性的改变,并成为影响未来人口增长的重要变量。中国经济经过30多年市场经济条件下的发展,综合经济实力有了实质性的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和人均国民生产总值有了大幅度提高。随着收入的提高,人们的深层次文化理念也在逐步地、深刻地发生着变化。人们开始更加重视自身的价值实现,并且更加注重孩子的质量而不是数量,更加注重孩子教育的投入,由此也促成了家庭自身的计划生育、优生优育的行为取向。“经济发展通过一系列中介变量形塑了微观家庭人口增殖的自我约束机制,在宏观上则实现了人口生育率的总体下降和现代人口转变的趋于完成。”穆光宗、陈卫:《中国的人口转变:历程、特点和成因》,《开放时代》2001年第1期。

四、结论与政策建议

从以上的分析中,我们可以得出以下的几个结论:

第一,人口增长与激励机制紧密相关。真正影响人类的无非就是技术、制度和观念。熊彼特着重于技术进步,认为创造性的技术进步会促进社会的发展与进步,而马克思更强调制度的作用,韦伯强调观念的作用。激励机制是影响中国人口增长的一个重要因素。当一种激励机制的设计符合当时社会人口发展的实际情况时,就能够取得预想的效果,相反,如果激励机制不符合实际人口发展的情况,或者不能准确把握人口发展的基本趋势,则不但不能取得预想的效果,而且可能得到完全相反的结果。在这些激励机制里面,人口政策起着重要的引导作用。在新中国人口增长过程中,人口政策的变化与人口增长紧密相关。在人口政策宽松、鼓励生育时期,人口增长较快;相反,在人口政策趋紧、限制生育时期,人口增长趋缓。除此之外,教育机制、收入分配机制、社会保障机制也与人口增长息息相关,而且经济社会越发展,这三种机制对人口增长的影响也越明显。

第二,人口增长与社会观念紧密相关。除了激励机制外,社会观念也是影响中国人口增长的一个重要因素。不同的社会观念既是一定历史条件下社会存在的反映,也是一定社会文化继承的反映,同时也反映社会的变革情况。中国几千年封建社会的发展,形成了自然条件下“多子多福”的人口发展观念。尽管新中国成立以后,社会经济情况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是这种惯性文化仍存在于国人的头脑之中,尤其是广大农村地区的居民。这也是农村地区计划生育一直比较难推进的文化原因。随着改革开放和市场经济的发展,商品交换意识、竞争意识、成本意识等市场经济意识逐渐渗入了国人的头脑之中,中国人的社会观念逐渐发生了潜移默化的改变。人口观念也由原来的数量型发展向质量型转变,注重自身价值的实现、注重孩子的教育,更主要的是注重抚养孩子成本的理性计算。由此也导致了更多个人自觉计划生育,中国的人口平稳增长,并开始了向低增长率甚至负增长率的实质性转变。

第三,人口增长、社会观念和激励机制三者互动影响。人口增长与社会观念和激励机制紧密相关,不仅如此,三者也处于相互影响的关系之中。从激励机制来看,激励机制一定程度就是要与社会观念作斗争,用集体的理性扭转由于个体理性所带来的社会无理性。一个良好的激励机制可以潜移默化地影响甚至引领人们的社会观念,比如改革开放所带来的收入分配、教育等机制改革,培育和强化了人们的市场经济观念,从而影响和改变了人们传统的人口观念,进而影响到人口的增长。相反,一个与现行人口发展不相符的机制则会强化原有观念,从而失去了纠正人口发展偏向的机会,比如,集体化时期的收入分配政策实际上强化了封建社会以来的“多生孩子”的社会观念,从而纵容了人口过度发展。从社会观念来看,社会观念往往是容易变动的东西,也往往是最容易落后的东西。原有观念会削弱或阻止机制发挥应有的作用,有可能使机制在实行过程中大打折扣。而当一个社会的人口观念经过机制的纠正与理性的反思已经发生变化的时候,激励机制也应该适时进行制度变迁,以适应人口增长与发展的需要。综合来看,激励机制是一种外引力,而社会观念是一种内引力。外引力可以诱导内引力发挥作用,而也只有当内引力发挥作用的时候,整个激励的目的才能够真正达到。

基于以上的分析,笔者认为当下中国人口政策的调整,是基于前一时期人口机制和社会观念的双重影响引致的人口增长偏差而做出的一种反应。这种反应意在通过有限度的激励人口供给机制,引导家庭增加人口供给,从而实现人口持续性增长和结构优化。从西方发达国家的人口增长历程来看,在人口老龄化过程中不仅会出现总人口的下降,而且会存在劳动力人口的供给不足问题。从这个角度来看,中国人口政策的调整适逢其时,而且这种调整才刚刚开始。中国未来的人口政策应重点关注以下几个方面:第一,要重视激励机制的设计与有效发挥作用。一个良好的激励机制能够有效引导社会人口观念,从而达到人口增长的预定目标。第二,应通过发展经济的方式促进人口发展质量的提升。发展是转变人口观念,提高人口发展质量的最本质方法。第三,要继续适时调整生育政策,为迎接人口转变的到来提前做好准备。中国人口转变的真正拐点还没有到来,但人口增长转变的迹象已经非常明显,人口观念也已经发生变化,因此应根据人口发展的趋势和人口政策所带来的问题进行调整,但调整要考虑中国人口基数大和国情复杂的基本情况,只能循序渐进地进行。

作者单位:西北大学经济管理学院

责任编辑:秦开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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