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电影《楢山节考》中的日本文化要素
2016-05-30陈永岐
陈永岐
摘要:笔者在本稿中以电影《楢山节考》(1958版1983年版)以及同名小说为考察对象,探讨其中的日本文化要素。结果表明:日本人重视家的存在与父权制、日本人恪守各得其所的思想、恪守义理、鄙视土、村落中代表性的人家的姓氏来自地名的居多。
关键词:电影;《楢山节考》;日本文化
引言
日本电影《楢山节考》(1983),根据深泽七郎同名短篇小说《楢山节考》(1956)和另一部短篇小说《东北的神武们》(1957)改编而成,在电影《楢山节考》(1983)中,有关利助的故事来源于小说《东北的神武们》(1957)。
故事发生在100多年前日本信州山村。村后的楢山山顶终年积雪,村庄几乎与世隔绝。由于生活贫困,每户只有长子可以娶妻生子,其他男人称作“奴崽”,没有结婚的权利,只能劳动。老人一到了70岁,就要由儿子背到楢山上去,任其自消自灭。
关于电影、小说《楢山节考》的前期研究有很多。例如,陈俊(2009)在“解读日本电影《楢山节考》的叙事与文化内涵”一文中,論述了电影《楢山节考》的叙事结构、叙事特点及其文化内涵。杨华丽(2013)在“电影《楢山节考》对生命的诠释”一文中,从生命的起点、生命的需求、生命的终点和生命的希望四个方面阐述了故事内涵。郑娴(2014)在“浅析《弃老》和《楢山节考》中的母亲形象”一文中,通过解析文本,指出两者的主人公都是独立刚强的日本女性。
但是,影片与小说展示了怎样的日本文化要素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因此,笔者在本稿中以电影《楢山节考》(1958版、1983年版)以及同名小说为考察对象,探讨其中的日本文化要素。
笔者在本稿中,首先,考查了家的重要性与父权制。其次,分析各得其所的日本人。然后,分析恪守义理的日本人。再次,探讨鄙视土的日本人。最后,整理村落中代表性的人家的名字的由来。
1家的重要性与父权制
笔者在第一部分中将要考察电影《楢山节考》中是如何重视家的重要性与父权制的。
阿玲为长子辰平续弦,阿玉死了丈夫,来到阿玲家,第一桩心事了结。阿玲的第二桩心事是给次子利助,找个女人,使其尝到了男女欢爱的乐趣。还尽可能为家里准备越冬的食物,如马铃薯和鱼干等,一切都办妥当了,决定了上山的日期。
阿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族能有饭吃,有衣穿,能延续下去。
阿玲的次子利助是袈裟吉(辰平的长子)的叔叔,在男权制社会中,利助无权结婚,只能沦落为家奴(劳动力)。在家庭中也一样,地位赶不上袈裟吉。电影脚踏水田一幕,当袈裟吉和利助发生矛盾时,骂利助:臭死了,离我远点。利助踹了袈裟吉一脚,这时阿玲说:利助,叫你不要接近你就不要接近。袈裟吉继承辰平之后,就是这家的主人。由此可见,作为继承人袈裟吉的地位大于作为叔父的利助。
男权制指的是男性统治,一个社会中,无论在社会还是家庭领域,所有权威的位置都保留给男性。人类社会最大的不平等是两性之间的不平等,男权制作为一只看不见的手,使男性在社会中处于支配地位,女性处于劣势与服从的地位。
在日本社会当中,自古以来“家”这个单位就非常重要,并且它构成了社会的基本单位。与个人相比,家的力量是非常大的。令欧美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日本人对别人的夫人会说:“您有几个孩子。”日本人关心的是有没有人继承家业。
因此,在日语中有一些词是以“家”为基础产生的,如“婿”和“嫁”,简单地想象一下似乎与“夫”“妻”这样的词是一样的,但是其实不同。“夫”和“妻”是互为对称。“婿”的意思是“作为继承人从外面招来的男人”,而“嫁”的意思是“为某家生养继承人从外面娶来的女人”。翻开英语、德语、法语的词典,没有相当于“嫁”“婿”的词。这也说明了日本文化与欧美文化的差异。
2各得其所
笔者在本部分将要考察恪守本分的阿玲和阿玉。
阿玲认为自己应该做好这一切,并没有任何人强迫。日本人不做任何推销自己的工作,只是提高自我修养,树立让别人敬仰的人格,并且自己不宣传自己多么了不起,完全听凭别人对自己的评价。这种态度很受日本人推崇。
阿玲为丧妻的长子辰平又娶了阿玉。阿玉首次出场,寒暄之后,阿玲请她进家里,阿玉接过阿玲手中的孩子,把带来的包裹挎在肩上,进屋前还顺带提了一捆柴火。这是一个经典的细节,三笔两笔就将阿玉勤劳能干的形象表现出来了。阿玲之所以认为眼下来的这个媳妇比死去的阿竹还好,是因为阿玲看出来她懂得做媳妇的本分:照顾孩子,孝顺婆婆,操持家务。清少纳言的《枕草子》中,讲道:“稀有的事是,为丈人所称赞的女婿;为婆母所疼爱的媳妇(后略)。”很难得刚刚一来就得到婆婆的认可。
不久,阿松也随袈裟吉来到阿玲家。第二天,阿玉叫阿松烧火,结果弄得房子里乌烟瘴气;叫阿松照顾孩子,结果摇篮曲唱得不恰当不说,背上的孩子越哭越厉害,阿玉于心不忍,跑过去抱孩子。阿玉把孩子抱到阿铃面前,解开裤子一看,屁股上到处是被拧过而留下的瘢痕,两人都惊呆了。阿玉和阿玲讽刺阿松说“她那个方面(指的是和男人睡觉)是个大人了,但是烧火还只顶半个人”。阿松之所以得不到阿玲和阿玉的待见,是因为她连照顾孩子、烧火这样简单的家务都做不好。在这个家里没有找到自己的位置,不知道自己的本分是什么。
鲁斯本尼迪克特认为:“要理解日本人,首先必须弄清地位的‘各得其所(或各安其分)这句话的含义。”日本人守本分,也就是说,考虑自己处在什么样的阶层位置上,做什么事情都要与之相符。所以社会规定,男人要有男人样,女人要有女人样,学者要有学者样。从此意义上讲,日本人全部都过着拘谨的生活,并且没有怨言。阿玉一进门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所以受到阿玲的喜欢,阿松则正好相反。
3恪守义理
笔者在本部分将要考察恪守义理的阿玲与辰平。
“羲理”作为日语特有的词而闻名,翻译成其他语言有些困难,据说要翻译成法语,需要用17个单词组合起来才行。本尼迪克特把“羲理”译成意思为“为免遭别人非议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的英语,真可谓煞费苦心。主人公阿玲正是一个恪守义理的人。
阿玲69岁了,有一口好牙。而在这个粮食匮乏的村子,对年纪大的人来说是一个羞耻。因为担心媳妇嘲笑自己身体好,不得不两次故意磕掉门牙,以显示自己衰老,好让儿子顺理成章地背自己上山。
第一次是照顾完阿金,阿玲回家在路上捡起一块石头,想要磕自己的牙,感觉到有人来了,若无其事地扔掉了。这个细节描写表现了阿玲既想要磕掉牙,又不想被别人知道。
第二次是,阿玉来了,阿玲借去找辰平之际,来到仓库在石臼上磕掉自己的牙,疼痛难忍,跑到水边去洗,被利助看见。阿玲说费了很大劲才磕掉两颗牙,很失望,并叮嘱利助不要告诉任何人。
辰平也一样,本不想背母亲上山,但是为免遭别人非议不得不去。
1958版的女主角田中绢代,真的磕掉自己的牙。1983版的女主角坂本澄子,拍摄电影时,锯掉前边四颗牙,后来又镶的烤瓷牙。两代演员的敬业精神令人敬佩。
4活在别人眼中的日本人
笔者在本部分将要考察注重别人的日本人。
影片开篇不久,辰平去叫利助起床时,问利助昨晚是否去找小白(母狗的名字)发泄欲望去了,利助回答说没有。辰平说你是我的弟弟,被别人传闲话,我很没面子。
阿金病重,阿玲去看望,阿金说我活不了多久了,阿玲说像我这样健壮,老也不死也不好,在别人看来,就光能吃饭。
阿金说,阿玲你丈夫跑了,也真命苦。阿玲说吃苦没关系,没脸见村子里的人。
阿玉来了以后,阿玲说我想盐屋(信使)跟你说了吧,我不久就要上山了。阿玉说上山不用那么着急。阿玲说哪里的话,早点去的话山神会夸奖我的。阿玲上山的原因可以说是多样的,既遵从村里到70岁上山的习俗又能为家庭减少一口人吃饭。希望被山神夸奖,也反映了日本人注重他人的文化现象。
村子里决定对偷盗者雨屋家实行斩草除根不能姑息阿松时,辰平说阿松肚子里有自家的血脉。村民说辰平你越来越像你的父亲理平(理平没能背自己的母亲上山)了,辰平恼羞成怒。
以上的这些例子都说明日本人注重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形象。日本人认为,被别人喜欢的人才是好人,这种思想起源于神道教。
5鄙视土的日本人
笔者在本部分将结合1958版电影实例考察鄙视土的日本人。
1958年版电影《楢山节考》开篇,信使来到阿玲家,进入房间先脱鞋,然后掸去脚上的泥土,才上榻榻米坐下。
阿玉来到阿玲家进屋先掸去和服下摆的泥土,抖掉手巾上的泥土之后才上榻榻米。
进日本的房子,无论是在过去、现在,在日本还是旅居外国,日本人不會轻易放弃脱鞋的民俗。因为日本人认为土是很脏的东西。
现在也是如此,进入家庭、学校、公司、工厂之前必须脱鞋。穿鞋进入别人家被认为是极其没有教养的行为。
6名字的由来
笔者在本部分将要考察村庄中几户人家名字的由来。
阿玲家,门口有一个树墩,因此被叫做“树墩阿玲家”。
钱屋的邻家人家叫烧松,在这户人家的后门口有一棵大松树,曾经遭到了雷击,从此他家就被称作烧松了。
烧松的邻家是雨屋家。因为这户人家的祖上曾在巽山杀死一条两头蛇,从此以后,这户人家的人一上巽山天就下雨,所以被唤作雨屋。
河水流经村子,形成一处水池,池前有一户人家,人们便称之为池前。
“树墩”“烧松”“雨屋”“池前”等等,由此可见,村中的姓氏,来自地名的较多,因为地名中,有很多是描写自然地形的。
7结语
笔者在本稿中以电影《楢山节考》(1958版、1983年版)以及同名小说为考察对象,探讨了其中的日本文化要素。结果表明:作品体现了诸多的日本文化现象,日本人重视家的存在与父权制、恪守各得其所的思想、恪守义理、鄙视土、村落中代表性的人家的姓氏来自地名的居多。
深泽七郎用语言构筑小说。导演和演员是用电影的手法去解读作品,他们的共同特点是生长在日本这片土壤,无不打上日本文化的烙印。而这种文化现象自然而然地体现在小说或电影之中。那么,欣赏小说也好,欣赏电影也好,如果了解日本文化,就会更好地把握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