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冬天到夏天的告别

云归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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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忙起来，我常常想起那个住在心里很多年的人，想到他那么努力，就觉得自己努力过后，纵然依旧不能站在他身边，至少觉得自己又靠近了他一点点。就算只是努力这个方面，和他有一点点像也是好的。

这个故事里的女主也是一样，所以看这个故事时，几次我都忍不住哭了。

为了和你飞得一样高，我才那么努力地让自己变得更好。

可是卫南，你不应该是那个其次啊，你应该是别的姑娘心中首位，而不该在我这里，变成一个求而不得后，才退而求之的其次。

chapter1.一瞬倾心哪知此后山长水远

程朝颜第一次见许书杨，是在新加坡一家酒店的餐厅里。

她考上自己所在城市最好的初中，父母说满足她一个愿望，所以带她出国来玩。

仗着从小接受双语教育，小小的程朝颜站在一群高大外国人的队伍里排队拿餐，她大声喊着“Dessert pudding”，一回头，就看见那个比她高半头的少年微微皱起了眉。

她那时还不太识趣，只觉得他皱眉的样子也很好看，所以端着餐盘一屁股就坐到了他的对面。她摆出自认为最漂亮且有亲和力的笑容用英语大声自我介绍：你好，我叫程朝颜，你呢？

父母站在不远处用欣慰的目光看着她，心里满满都是骄傲，英语流利、声音洪亮、不怯场，这孩子被他们教得多好！

然而面前的少年却没有抬头，只是不动声色地咽下口中的食物，才低声用中文讲：“抱歉，这里是公共场所，麻烦你小声一点。”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还有，我叫许书杨，是中国人，你可以和我讲中文。”

程朝颜一下就愣住了，尴尬在脸上无所遁形，她如坐针毡，生平第一次有了被打击的感觉。

幸好此时许书杨的父母过来了，他站起身微笑示意他们坐过来，程朝颜连忙低声说一句“打扰了”，然后逃也似的仓皇离开。

第二天，程朝颜特意那个时间去了餐厅，四处环顾却始终没有找到那个叫许书杨的少年。

她脸上难掩失望，但还是对帮她递餐的服务生说了一句谢谢。服务生也露出大大的笑容，说着不客气。

从那以后，程朝颜像变了一个人，她收敛起全部的骄傲，对所有人谦逊微笑，连大吵大闹的脾气也改了很多。

这是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少年教给她的。

升入初中后，程朝颜还保持着以往随意的学习方式，以为还可以轻轻松松拿第一，可是期中考试成绩单出来，“程朝颜”这三个字前面的五十六，却深深刺到了她。也对，这是这座城市最好的初中，以前学校的精英都在这里，可自尊心还是叫嚣着让她难过。她特意看了一眼第一名，是个熟悉的名字——许书杨。

她伸手捂住心脏的位置，感觉它比以往跳得更欢悦了一些。

她没去找他，而是下了功夫努力学习，期末考试她以黑马之姿跃升至第二名，引起了学校老师们的注意，破例将她调进了冲刺班。

那是个阳光和煦的下午，教室有一半都笼罩在温暖又懒洋洋的金色光芒里，程朝颜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而后鞠躬向大家说谢谢。

老师指了一个空位叫她去坐，旁边的男生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熟悉的眼睛望过来，像是在辨认她是谁。直到她在他身侧坐定，他才微微笑了一下：“是你啊，好久不见。”

“真巧，好久不见。”她也笑着打招呼，假装真的只是不经意地再相逢。而后上课铃响起，许书杨礼貌点了点头，眼里似乎有一抹赞赏，侧回身不再说话。

程朝颜以为他是要认真听课，也不再打扰他。数学老师在台上讲解一个立体几何的证明，她偷偷瞄他，发现他竟在桌子底下翻一本全英文本的《小王子》。

“许书杨，来给大家说一下这道题怎么证明。”

她心里一惊，慌忙找出作业纸替他写答案，耳边却已然响起他的声音：“连接B点和C点就可以了。”

数学老师点点头喊他坐下，程朝颜停下手里的笔，默默将那张纸团成一团。数学老师敲了敲黑板：“许书杨同学的解法是正确的。为什么连接B点和C点作辅助线就可以了呢？是这样的……”

少年继续翻着手里的书，仿佛刚才的事情与己无关，他一直都在安安静静地看书而已。

窗外蝉鸣在树梢，睫毛在他脸上投下温柔又模糊的轮廓，程朝颜感觉自己心中的天平完完全全向他倾斜了过去。

chapter2.假装毫不费力就可与你并肩

程朝颜发现，许书杨似乎根本就不用学。每次上课，他从来不做笔记，偶尔拿出一张空白的纸涂鸦，或者看其他的书，可是他永远能在站起来的一分钟内解出一道复杂的证明题，在考试中保持永恒的第一名。

老师喊他在全校学生面前分享学习经验时，他恭敬地问好，而后列举那些被说烂了的方法：预习复习，认真听讲，做好笔记，多做题。

他全程话都不多，有人说他是书呆子，老师们却喜欢他喜欢得要命，觉得他真是一个规规矩矩的好学生。

只有程朝颜知道，他才不是书呆子，也不是规规矩矩的好学生，他是孤独又高高在上的神之少年，思想和其他同学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

他从主席台上下来后，她轻轻扯他的校服衣角：“你分明不是这样学的好吗？”

“那怎么办？我说不用听讲，那些都很简单，看一遍就可以了，你觉得大家会信吗？”他的眼神飘忽而遥远，像是清晨抓不住的风。

程朝颜没有说话，她回家后定了三个闹钟，最晚的一个是早上五点。

天还没亮透，她就打着哈欠爬起来拧亮台灯开始看书，直到东方一点点泛起瑰丽的红色，妈妈喊她下楼吃饭，她才收起书穿着睡衣下楼。

上课时，她就戴着耳机听英文或是听音乐，更多时候是和许书杨谈论最近看的书。他们之间话题越来越多，聊天时她也能从他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光彩，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没人知道她那么拼命，五点就起来看书，也没人知道她为何那么拼命。

别人都说她聪明，考进了全市最好的初中，而且成绩还是很不错，可她明白，这还远远不够，她与许书杨的差距太大了。

她不想被落下得太远，她希望自己也能是一副毫不费力的样子，和他并肩前行，哪怕实际上，她仿佛负重千斤，每走一步都是咬牙强忍。

慢慢地，许书杨开始每天都等程朝颜一起回家，散步走回去的路上会有好多小摊，她望着街边的麻辣烫咽口水，回头看见许书杨微不可查皱了下眉。

这是他的小动作，通常代表不耐烦，抑或是反感。

她连忙用力咽下口水，扭回头快走两步：“不要看了吧，街边的麻辣烫最好还是不要吃，总觉得不太卫生的样子。”

许书杨点点头：“嗯，还是你懂我，但还是有很多人喜欢这个。”

麻辣烫的香气还是一个劲往鼻子里钻，蒸汽袅袅如烟雾，她笑起来，努力压抑着想吃的欲望，催促他快走。

麻辣烫算什么，以后在许书杨面前，一定不能吃！

chapter3.如果谁有资格站在他身边，那个人一定是她

努力总是能够换来回报的，中考时，她和许书杨毫无悬念杀进市重点，还是重点班，简直成了学校里的传奇。

新生开学典礼时，程朝颜和许书杨代表新生讲话，他们并肩站在主席台上，被所有的新生注视。她故意在台上时不时看着许书杨微笑，隐隐昭示自己对他的所有权。她要让大家早早就明白，她才是和他相配的，可以和他比肩的人。

高中班主任要求学习互帮互助，所以，程朝颜没能再和许书杨同桌，而是和一个体育生坐到了一起。

体育生叫卫南，他抱着篮球进来时，身上还有阳光与汗水的味道，看到程朝颜时愣了一下：“你好啊，学霸姑娘。”

“我不叫学霸姑娘，我的名字是程朝颜，谢谢。”

她的礼貌里分明带着十足的疏离，可卫南恍若不觉，笑着坐下道：“我知道你的，你代表新生做入学讲话。我以后喊你颜颜好了。”

她微微皱眉，有些抗拒又不便直接拒绝。

毕竟，对于她来说，“颜颜”这个叫法实在是有些故作亲昵的意味，这么久以来，连许书杨都只是喊她“朝颜”。

那时的她已经可以保持早上五点准时醒来的生物钟，早上起来看书也不会觉得很困。她从来都是在家看书的，唯独那一次看错时间，出门早了，就想着去教室吧，这么早也不会有人。

偏偏那天卫南早起晨跑，要来教室拿东西，他推开门，一眼就看见程朝颜坐在那里，支着额头做练习题。

“颜颜？”他试探问了一句，“你怎么这么早啊，原来你这么拼命哦。”

程朝颜吓了一跳，圆珠笔掉在地上滚到角落里，她弯腰去捡：“卫南，麻烦你不要告诉别人我这么早起来看书的事，谢谢。”

“为什么啊？努力是好事情啊，为什么要假装成没有努力过呢？”

努力确实是好事情，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努力是最辛苦也最有效的办法，可是她不愿意拿努力来说话，她只想看起来和许书杨在同一层次，哪怕只是看起来。

卫南一向很迟钝，有着体育生常有的大条神经，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到底为什么啊？”

程朝颜抿紧下唇不肯回答。他无意扫了一眼她的桌子，上边摆着一本厚厚的《微积分》，是许书杨最近在看的书，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你该不会是喜欢许书扬吧？”

“我……”她像是被人拿住要害，下意识就想反驳，深吸一口气后，她还是点了头，声音带着恳切，“拜托你，不要和别人说我这么拼命看书的事情好吗？”早晨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她身上，空气中的寒意却没有被驱散丝毫。

要是被许书杨知道，她那些所谓聪明都是假象，她和他根本不是同类人，她该怎么办？她不敢想。她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抓紧衣角没有抬头。她若肯抬头看一眼，就能看到卫南眼中复杂的情绪。

她是他心里高高在上的存在，而许书杨，是她心中那个高高在上的存在。

卫南答应了替程朝颜保守秘密，故作轻松走出教室的他，在操场上跑了十圈，累得倒在草地上大口呼吸。回去的时候，他给程朝颜带了一杯牛奶：“耗费那么多脑细胞要补充营养知道吗？”

她拒绝，他就笑眯眯地威胁说：“小心我告诉别人你五点起来看书哦。”

她白他一眼，乖乖把牛奶喝掉。

从此以后，程朝颜总能在桌子里发现一瓶温热的牛奶，到后来竟养成了习惯。

彼时许书杨每次都会等程朝颜一起回家，有好多女生都在心里暗暗羡慕着，在知道程朝颜并不是他的女朋友以后，迂回地找她帮忙递表白的东西。

她统统直接拒绝，用一句“你要是有勇气，就应该自己交给他”来搪塞，得罪了许多人也毫不自知。而那些不甘放弃又找到许书杨的，却被一句“抱歉”挡回大半，剩下穷追猛打的那一部分，许书杨就找一道题给她们，答应只要解出来就考虑一下。

女生欢天喜地，回家钻研了几天才发现，这根本就是拒绝的另一种说法。

程朝颜一路看过来，心中难免泛起奇怪的骄傲感来。她那站在云端的少年，如何能轻易就落入凡间？

如果一定说谁有资格站在他身边，那个人一定是她，只可能是她。

chapter4.所有爱情的讯号，都是接收错的消息

许书杨与程朝颜长期霸占着第一名和第二名的位置，第三名轮流更换，却始终没有办法超越他们，简直成了屹立在成绩单上的磐石。

有几个同学在路上小声地聊天，内容关于他们两个，用的开头语是：“我们学校那一对简直就是变态。”

程朝颜皱眉就想冲过去质问，却被许书杨一把拉住：“算了，他们也只能说说而已，毕竟能像咱们两个一样的人，确实不多。”他脸上呈现出一种类似怜悯的表情，不知是怜悯他们，还是怜悯自己。

程朝颜又向那个方向恶狠狠瞟了一眼，咬咬下唇，心里却隐隐有一丝窃喜，因为那一句“像咱们两个一样的人”。

在他的心里，她是和他一样的人。

学校里那些传言他们不是没听过，大家都以为，他们是情侣，只不过没有公开。甚至他们去办公室帮班主任整理试卷，班主任还和另一位老师开玩笑般地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我们班这对金童玉女的喜糖啊！”

程朝颜浑身一震，下意识抬头看了下许书杨，他没有反驳也没有其他动作，依旧安静地整理卷子，窗边的绿植将阳光割裂成斑驳的光斑落在他脚下。

班主任还在讲话，只不过是转过来对他们说的：“要是别人我肯定会管的，但既然是你们两个，我也就不说什么了，相信你们自己都有把握，以后别忘了请我喝喜酒啊！”

片刻的沉默里，程朝颜听见自己心脏加速的声音。

许书杨带着笑意地回答：“好啊！”

那一瞬，她被甜蜜袭击，却忽略了他语气里的敷衍。

回教室的路上，程朝颜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刚刚怎么不反驳啊？”

按照她期盼的进展，此时许书杨应该回一句“因为我喜欢你啊”。

可是他没有：“反驳了老师也不会相信的，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样的争论里。”

她“哦”了一声，难以掩饰心中的失落。然而转念一想，世上不会有她这样熟悉他，又有资格站在他旁边的人，他们总是会在一起的，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她一直那样坚信着，不曾预料过命运的无常，感情的难以揣摩。

高三那一年，程朝颜十八岁，她生日在6月3号，虽然离高考只有三天，但她的父母还是给她办了一个小型的生日会，许书杨和卫南也来了。

程朝颜刻意选了一条很漂亮的小礼服裙，还化了淡淡的妆。招呼完众人后，她用眼神示意许书杨跟过来。她的手碰到他的手时，他分明愣了一下，却没有躲开。

酒店天台上，他们并肩而立，远处万家灯火流光溢彩，整座城市都被包裹在温柔的夜色里。

程朝颜指着底下的广场喷泉说：“书杨，你知道吗？有人说如果相互喜欢的人牵着手在十二点对喷泉许愿，就会一直也不分开呢。”

许书杨抽回手，淡淡看了她一眼：“是吗？可是我从来不信这种东西，我觉得你也应该是不信的，对吗？”

她在他的目光下无端气场弱了下去，低垂着眉眼点点头：“你说得对。”

他何等聪明，无须解释就明了她的别有用心，用似是而非的回答，让她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再也没机会说出口。

他们之间有几步距离，却仿佛隔着山川湖海，隔着永远跨不过去的鸿沟。

许书杨微微低了下头表示歉意后转身离开，谁也没看到不远处出来找他们的卫南攥紧了自己的手。他从黑暗中走出来，走到一直低着头的程朝颜身边，才发现她哭了，手用力抓着裙子，指关节都泛起苍白的颜色。

卫南伸手握住她的肩膀：“颜颜……”

“对不起，拜托你让我一个人坐一会儿可以吗？”她猝不及防后退一步，试图掩饰自己的狼狈。

他颓然失掉所有力气，手滑落下去垂在两侧，应了一声“好”。

他知道，她需要的从来不是他早晨的一杯牛奶，悲伤时的一个怀抱，她需要的，是另一个人转身对她伸出的手。

他们之间，从相逢开始，就像是生物课本上的食物链一般，被命中注定般地连在一起，却永远不能再靠近一步。

下楼后，他抬头看了一眼，程朝颜站在天台上，身影单薄，后背微微弓起来，以手掩面。他站了很久，而后打车离开。夜雨突然降临，车灯交织出一片模糊的光芒，他颓然将身子往后靠了靠，闭上了眼睛。

程朝颜仍旧站在天台上，恍若未觉。她哭得累了，才下楼换了件衣服，推脱身体不舒服，直接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

许书杨啊，你错不该在老师调笑地说要吃我们喜糖的时候答应，错不该在我去拉你的手时没有躲开，这些落在外人和我的眼里，都是爱情的讯号。

直到他四两拨千斤地拒绝，她才明白，自始至终，都是她自己接收错了消息。

她十八岁的生日，最初满怀期望，最终惨淡收场。

chapter5.他们之间的缘分，都是她强求来的

高考那几天，因为不在同一个考场，程朝颜没有见到许书杨。

后来成绩公布，许书杨理所当然考上了北京那所有名的学府，而一直以几分之差跟在他后面的程朝颜，这次却比他低了十几分，去了北京的另一所大学，虽然也是985高校，可毕竟还是有差距的。

一时间，所有人私下都在议论这件事，脸上或真或假地露出万分惋惜的表情。

她从没摔过跤，跌得最狠的一次，恰好就是高考。

别人不知道原因，但许书杨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和他脱不了干系。他给程朝颜打电话，两人似乎都有些尴尬，一时竟找不到什么可以长久聊下去的话题，在沉默过后，他终于谈到了高考的问题上。

那端的程朝颜似乎舒了一口气，仿佛等待已久：“书杨，你不要在意，这个和你没有关系，我像是那么不理性的人吗？只不过考试当天我发烧了，状态不好而已。”

他点点头，又忽然反应过来她看不到，遂低低咳嗽一声，结束了通话。

很多人建议程朝颜复读，她不同意，再怎么不好，也还和他在同一座城市吧，哪怕在不同的学校。她实在不愿接受他们之间相隔万里。

她固执，且固执得毫无理由，哪怕大学期间，他们见面次数寥寥无几。她约他，他也总是推脱，而偶遇更是从未有过。倒是卫南，因为他们学校离得不远，只要出门，多少总会遇到。

然而他们三个之间，像是一个杯子摔出了裂痕，再怎么粉饰也没办法复原如初了。

直到后来大二的某一天，程朝颜看到朋友圈里许书杨发了一张照片，是在西单的某个地方。她连忙发微信过去，说自己也在，要不一起喝杯咖啡吧。没想到这次，他居然答应了。

她借口还在买东西要等一等，匆忙换衣服打车赶往西单，同时暗自庆幸自己早上起来化了一个淡妆。

恍惚间她突然记起，他们之间从没有什么巧合与缘分，所有偶遇一直是她强求来的。最开始若不是她拼命努力，怎么可能和他在冲刺班重逢？现在若不是她假装在西单，他们又怎么有相见的机会？

烘焙咖啡的香味弥漫在每一个角落，他们话都不多，可纵然如此，也让程朝颜满足得想哭。

总有那么一个人，你明明很贪心，却觉得待在他身边就已心甘情愿。

相比之下，许书杨就平静得多了。他拿勺子搅了搅杯子里的咖啡：“我打算出国了，学校有交换名额，然后我就想留在国外读研。”

程朝颜的手忽然一抖，咖啡洒在了裙子上，她连忙拿纸巾去擦：“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恭喜你。”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那场谈话里她也不记得其他了，只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不停重复那一句“我要出国了”。她伸出双手环住膝盖，有点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程朝颜忽然觉得好累好累，因为她终于清楚地意识到，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追上他了。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前面飞，她拼命在底下跑着追赶，筋疲力尽，却怎么也追不上，而他也从没等过她。

可是这很正常呀，她怎么能成为阻碍他的路障？

chapter6.他路过的城，她终于再没资格投奔

程朝颜登录自己学校的官网，查看了所有合作的学校，为申请国外的研究生做打算。许书杨说，他应该会申请大三就要走的去美国的交换生，那么，她就也考美国的研究生吧。

她还年轻，不介意耗费更多时间在他身上，她坚信，只要够努力，她就可以跨越一切走到他的身边。

她又开始了拼命努力的状态。

最后许书杨去了墨尔本，她不明所以，却也没有深想，还打算趁着假期去探望了他。她提前打好招呼要了地址，用的理由是出来玩，打算在墨尔本转机，正好见一见。

许书杨租住在一栋复式别墅，还附带一个种着花的小花园。她按了门铃，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的中国姑娘。她突然有些尴尬，下意识低头看手机备忘录里的地址，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还没看清楚，那姑娘就给她一个大大的微笑，圆滚滚的眼睛眯起来，问她：“你是书杨的朋友吧？快进来坐。”

程朝颜觉得自己现在脸上僵硬的笑容一定很假，但还是不死心地开玩笑般地问许书杨：“怎么，你女朋友啊？”

她在自己慌乱的心跳中，听见许书杨语气里满是宠溺意味地答道：“是啊，她叫苏皖。”之后，他偏过身去敲了一下苏皖，“她可笨了，什么也做不好，没办法，我本来想去美国的，也只得来墨尔本陪她了。”

窗户明明是开着的，可是程朝颜觉得有点透不过气来，近乎窒息。

另一边，许书杨和苏皖还在甜蜜地争吵，说些什么我哪里笨啊，你哪里都笨一类的话。要知道，以前许书杨是从来不屑于回应这种无聊对话的，所以她从来也不曾这样在他面前撒娇。

她一直以为他是神之少年，必须要站在云端才有资格和他比肩，所以这些年她拼命努力，就算当年被拒绝，她也只当是自己努力不够，却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心甘情愿被一个姑娘拉入凡尘，绊住脚步。

程朝颜抿了抿唇，腾地一下站起身，觉得不妥又僵硬地笑了笑：“我还要转机，先走了。”

许书杨愣了一下，咕哝一句“这么快就要走啊”，却也没有挽留。

他们站在租住的公寓门口向她挥手道别，她也笑眯眯地用力摆手，转身的一瞬间，却泪如雨下。

原来最难过的不是她怎样也追不上他，而是就算追上，他也不会爱她，他路过的城，她终于再也没资格投奔。

Chapter7.你曾是谁的玫瑰，又是谁的狐狸

回国的飞机上，程朝颜靠着椅背沉沉睡去，抵达北京是10月16日，正好是《小王子》在国内公映的日子。她蓬头垢面，直接转往电影院，在街边遇到了卫南，而后，他们和一群带着孩子的大人们，一起看了场动画电影。

这部由美国导演拍出的法国故事，从她的角度讲，比起原著委实不算好看，还加入了一个小女孩的角色，有些莫名其妙，可看着那女孩完成人生大计的一幕，她忽然想起了五点起床看书的自己。

小王子和狐狸告别那里，后面的小男孩对他爸爸说：“爸爸你看，小王子终于决定回去找玫瑰花了！”

程朝颜坐在前排，低下头用手捂住眼睛，拼命压抑住自己的哭声。卫南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良久，才像十八岁那年一样，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

出电影院时，卫南问她：“是不是又去找许书杨了？”

她点点头，停顿一下又补充道：“还看到了他女朋友。”

“他就那么狠心？当年高考前，因为他拒绝你，你淋了雨，发了烧，他都不愧疚吗？”

程朝颜有些想笑：“他愧疚什么？何况，他并不知道。那时我自己作死，怎么能怪他呢。”她沉默一下，转过身望着不远处的灯红酒绿，“我不要施舍的爱，我这么用力喜欢他，就算不能在一起，也不要施舍的爱。”

“那么退而求其次，和我在一起也不行吗？”

周遭一片寂静，程朝颜脊背僵硬，不知如何作答。恰好此时后方过来一辆出租车，她摆手拦下，进到车里，说了声“再见”就绝尘而去，剩下卫南望着她消失在车流中，苦笑出声。

她想起桌子里出现过的温热牛奶，想起卫南为了追随自己的脚步也跑来北京，觉得命运无比讽刺，他们三个兜兜转转，维持着奇怪的追寻关系，最后的结果是谁也得不到爱。

可是卫南，你不应该是那个其次啊，你应该是别的姑娘心中首位，而不该在我这里，变成一个求而不得后，才退而求之的其次。

Chapter8.放弃从来都无声无息

那天晚上回去之后，她换了号码，卫南也再没联系过她，她知道，自己那个匆忙离去的背影仿佛避他如蛇蝎，他终于也放弃了。

这样多好，他们终于可以打破僵局，往后做决定不再被任何人左右，就像她最终出国选择的城市，是伯明翰而非墨尔本。

伯明翰日落极晚，她喜欢那种晚上八九点太阳还没有落下去的感觉。微博上更新定位以后，她收到了一条许书杨的短信，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他应该明白，她要的不是这三个字，可他能给的，只有这三个字。

程朝颜握着手机，在脑海里细细回想，他们之间，从认识到现在有十年了吧。

你还记得初中我成为你同桌的第一天吗？那时你在看《小王子》全英文版，里面小狐狸对小王子说，我是有收获的，因为麦子颜色的缘故。

程朝颜回这条短信给许书杨时，伯明翰下了第一场雪，facebook上他刚刚更新几张他和苏皖在墨尔本的照片，阳光烈烈，夏意正浓。

她关闭手机，裹紧身上的毛呢外套走出屋子，伸手去接落下来的雪。

墨尔本与伯明翰之间，时差是十一个小时，白天与黑夜，冬季与夏季，都是反着的。永无交汇，永不相见。

墨尔本时间晚上十点，许书杨在微博首页刷出了程朝颜的最新动态，她说：我亲爱的小王子，你的玫瑰还好吗？你也还想念那只狐狸吧？

他盯着那条微博看了很久，连苏皖喊他都浑然未觉。他感觉心里一个角落空荡荡的，仿佛弄丢了什么。

他的小狐狸，终于是要认真地告别他了。

编辑/林栀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