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与瞿秋白革命理论异同分析
2016-05-30罗建华尚庆飞
罗建华 尚庆飞
摘要:毛泽东新民主主义革命理论与瞿秋白的“一次革命论”,在不同维度上都有着本质上的差异性,但这并不能够排除两者有相同的要素。根据两位无产阶级革命家的文本以及当时的革命斗争环境将两种理论作对比分析,能够较全面地揭示它们的相同点和不同点。通过严肃谨慎的对比分析,不但能够使毛泽东新民主主义革命理论对“一次革命论”的继承与超越得以充分展现,更全面地认识毛泽东新民主主义革命理论,也更能体现出毛泽东思想的优越性,凸显出这一思想体系对现实问题的解释力和推动力。
关键词:毛泽东;瞿秋白;新民主主义革命;“一次革命论”
中图分类号:A84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6-1398(2016)01-0041-07
20世纪初,在探讨中国革命道路的前途和走向问题过程中,生发出了“二次革命论”。而在中共“八七”会议之后,则又萌生了另外一种与之相反的思想倾向,即“一次革命论”。两种泾渭分明的思想倾向争锋相对,又同时在一定时段存在于中国革命道路之中。毛泽东为打破我党被错误倾向笼罩的局面,对当时中国革命发展形势作了充分的调查和深刻的分析,并在此基础上对中国革命将走向何处的难题进行了深刻的发问,逐步形成了全新的革命理论认识,即新民主主义革命理论。
一“一次革命论”的产生及其思想内容考察
“一次革命论”,是作为“二次革命论”的对立面出现的。在中国共产党诞生之际,陈独秀、蔡和森等人对中国革命的走向问题进行了思考之后,确认了中国革命的最终走向是社会主义。但是,在回答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与社会主义社会之间的阶段属何种性质时候,陈独秀陷入了一种理论困境。于是,他指出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走到历史尽头之后,必定会出现一个资产阶级社会阶段。中国共产党必须在此基础上进行第二次革命,方能够走入社会主义社会。换而言之,陈独秀认为中国共产党要先帮助资产阶级建立统治合法性,然后再设法从资产阶级手中夺取统治权。与此相反,以瞿秋白为代表的中共领导人认为,中国革命的前途是社会主义,而且当时的中国人民通过艰辛的革命已经越来越接近这个目标,这条道路已初现轮廓且越来越清晰。他们认定,中国共产党要消灭的帝国主义和资产阶级会同时间在人间消失。与此同时,中国共产党还要消灭封建残余势力。这就是所谓的“一次革命论”。瞿秋白认为,“二次革命论”是极为错误和危险的思想路线,是中国式的托洛茨基主义。在瞿秋白看来,“二次革命论”者对资产阶级的态度极其温和,很大程度上犯了轻视无产阶级的错误。于是,他极力强调无产阶级的地位和作用,以至于走向另一种极端。
在姚守中、耿易、马光仁等人编写的《瞿秋白年谱长编》的前言中指出,“八七”会议后,瞿秋白开始担任党的主要领导,主持中央工作,但由于没能正确认清当时革命复杂形势,错误地提出了“一次革命论”的观点。作者的这个判断无疑是正确的,是有着充分的文献依据的。瞿秋白在《中共三中全会关于政治状况和党的总任务议决案》一文中指出:“城市阶级斗争虽然还没有发展到充分的力量,足以袭击帝国主义国民党的整个统治,可是正在更加剧烈和日益高涨。”[1]39可见,他在分析中国革命的形势与任务时候,是将帝国主义和国民党反动派相提并论的。他认为,两者都是中国共产党的敌人,中国共产党理应同时消灭他们。同样在这篇文章中,他还明确地指出:“中国革命的向前发展,对于帝国主义的世界统治,都有极大的危险,对于中国国民党的统治,那简直是死亡的日期一天天的接近。”[1]42他甚至认为,国民党反动派会在帝国主义灭亡之前就会被共产党消灭。足见,他对两大敌人之强大及其异同并未获得正确认识。在看到不断高涨的革命发展势头之后,他对中国革命形势的估计显然过于乐观,并未意识到相对于强大的敌人,当时的中共革命军队仍然只是一只力量较小的队伍,需要长时间积蓄力量、壮大队伍,方能迎接革命胜利之曙光。
而在《中国革命中之争论问题》一文中瞿秋白明确地指出,中国革命应当从国民革命生长成为社会革命,“就是‘一次革命直达社会主义,‘从民权主义到社会主义!”[2]484由此,明确地提出了“一次革命论”。在瞿秋白看来,在资产阶级民主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之间不应该有过渡阶段。由于受到当时在党内蔓延的“二次革命论”的影响,他认为这个过渡阶段一旦出现,就必定是资本主义阶段,而资本主义恰恰是中国革命党人所反对的。这个问题马克思恩格斯当然没有做出过具体的解答,而列宁能够给当时的中国提供的也不是可以直接照搬的公式,毕竟中俄两国革命党所面对的敌人和斗争环境都有着天壤之别。在马克思主义经典理论中无法找到答案的情况下,瞿秋白只能从质变维度去解释当时中国革命的形势和道路。他认定封建社会之后是社会主义社会,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告别人类历史之时,也就是中国社会主义新中国诞生之日。
但值得注意的一点是,瞿秋白认为,中国革命应根据中国的实际,理应按照中国革命的发展形势走区别于别国革命的道路。也只有如此,方能从真正意义上执行共产国际作出的指示。他的“一次革命论”,毫无疑问也是建立在这个认识基础之上的。这与王明的理论出发点有着显著差别,王明指出:“在所有问题上,都要从一切服从真理,一切服从党和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利益这一原则出发;这就是共产党员,尤其是党的领导者应当持有的立场。”[3]78依王明之见,中国资产阶级民主革命转变为社会主义革命的两个主要条件是无产阶级的领导权和苏联的援助。他的理论表述首先考虑的并不是解决中国革命实践当中的实际问题,而是迎合共产国际的思路和指示。而瞿秋白并没有表现出依附于苏联的倾向,而是立足于中国革命的发展态势,是为解决中国革命实践中出现的具体问题所作的思考。他之所以犯错,主要原因是对当时革命形势的判断失误。而且他的“一次革命论”也并不是纯粹的谬论,不可否认它在中国革命发展过程中也起到了一定的正面推动作用。尤其是在突出强调无产阶级的力量极其重要地位方面,瞿秋白无疑是有贡献的。他说:“中国革命除非不胜利,要胜利便是工人阶级领导农民武装暴动获得政权开辟社会主义道路的革命。”[4]78-79在此,工人阶级、农民阶级的位置得以凸显,同时他也极力强调了中国革命的前途问题,即社会主义道路问题。这当然有其正确的一面,也是有其现实针对性的。
因此,瞿秋白的“一次革命论”,虽然导致了中国革命的一些挫折,总体上是一种错误的认识和倾向。但是,将其定义为纯粹的空谈或谬论并抛到九霄云外,显然是不恰当的。理应将它的合理要素加以总结和提炼,承认其在中国革命道路上所作出的贡献。
二毛泽东新民主主义革命理论的要点和基本思路解读
毛泽东对近代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作了准确的判断,对当时中国的社会性质作出清晰、明确的界定,并在此基础上阐述新民主主义革命理论。可以说,新民主主义革命理论是对中国社会主要矛盾和社会性质分析之后所得出的必然逻辑结论。
在《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一文中,毛泽东强调说:“自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变日本帝国主义武装侵略中国以后,中国又变成了一个殖民地、半殖民地和半封建的社会。”[5]626在此,毛泽东明确界定了中国社会的性质,而一定阶段的社会形态及其性质是由当时特定的社会主要矛盾所决定的。因此,他不得不分析当时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于是,同样在这篇文章当中,他明确地指出:“帝国主义和中华民族的矛盾,封建主义和人民大众的矛盾,这就是近代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5]631正是这两组主要矛盾决定了中国社会的性质,也决定了中国革命的对象就是帝国主义和封建势力。换言之,中国革命的主要对象就是:日本帝国主义和国内封建势力。因此,毫无疑问,中国革命的两大任务,就是推翻帝国主义和封建地主阶级。
明确了革命的任务之后,就必须寻找革命的动力源泉。经过对地主阶级、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农民阶级、无产阶级等的系统分析,毛泽东得出的基本结论是:“中国革命如果没有无产阶级的领导,就必然不能胜利。”[5]645地主阶级是帝国主义统治中国的社会基础和工具,是落后的、腐朽的、即将被赶出历史舞台的阶级。因此,它是革命的对象,而不是革命的动力。资产阶级是帝国主义豢养的阶级,且与封建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一个墙头草式的、软弱的阶级。因而在很大程度上也是革命的对象,而非革命的动力。当然,对于民族资产阶级,毛泽东认为必须采取慎重政策。正所谓,事变知人心。应当将民族资产阶级放在不断变化的革命形势当中加以考察,而不是武断地将其界定为革命的力量或反革命的力量。而小资产阶级,由于受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大资产阶级的压迫,有着较强烈的革命的动机,是中国革命的动力来源之一。但是,在毛泽东看来,他们存在着明显的弱点,尤其是知识分子往往带有主观主义和个人主义的倾向,需要依靠群众运动消除这一缺陷。农民阶级,人口众多,大多是半无产者,有革命的动机,是无产阶级天然的同盟者。但是,农民阶级也有其明显的弱点,由于常年受土地和生产方式的束缚,大多有喜安恐乱的心理,并不是最具革命性的阶级。只有无产阶级,才是最有觉悟的阶级,最具革命性的阶级,也是最有组织性和纪律性的阶级。因此,无产阶级必定是中国革命的领导阶级。当然,毛泽东深知一虎难敌众犬之道理。他强调,面对异常庞大的敌人,无产阶级不能够单打独斗,而是要充分挖掘一切隐藏着革命要素的阶级和阶层,同心协力完成革命任务。正如古人所言,人心齐,泰山移。面对前所未有的强大敌人,无产阶级主要的工作正是要将犹如一盘散沙的人心凝聚起来。只有如此,无产阶级领导的革命军队才能所向披靡。
在阐明中国革命的任务和动力基础上,毛泽东对中国革命的性质作了明确界定。他指出,虽然资产阶级中顽固分子、反动分子必定会成为中国革命的对象,他们是必须铲除的社会发展障碍。但由于现阶段中国革命的敌人主要是帝国主义和封建势力,而且在为执行革命任务而冲锋陷阵之时,还有资产阶级参与革命运动。因此,现阶段革命的锋芒不应该向着资本主义。所以,毛泽东指出:“现阶段中国革命的性质,不是无产阶级社会主义的,而是资产阶级民主主义的。”[5]647但是,毛泽东的思考与总结并未就此止步不前了。他强调,这种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有它突出的特殊性,它与一切旧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有着显著的区别。为了使全党充分认识到这种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特殊性,毛泽东称它为新民主主义革命。由此,中国革命的性质得以准确概括,“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概念被第一次正式提出。
接着,毛泽东对中国革命的前途作了展望。因为人的行为需要有一个明确的理想和目标,只有在理想和目标的吸引与督促作用下,人的潜能才能够被充分激发出来,人的行动才有效率。革命行动也不例外,它也需要有一个明确的革命前途与目标加以指引,否则所谓的凝聚人心、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都将是一句空话。因而,毛泽东明确地指出:“中国革命的终极的前途,不是资本主义的,而是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5]650而在解决了这一系列的问题之后,仍然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未得到彻底解决,就是如何应对当时在党内蔓延已久的“一次革命论”,即如何在回答中国革命的具体推进过程问题上异质于瞿秋白的论断并揭示其谬误之处,且又使自己不至于掉回“二次革命论”的漩涡。毛泽东经过深入考察和分析,对此问题提出了自己的不同于中共其他领导人的看法。他说:“中国革命的历史进程,必须分为两步,而其第一步是民主主义的革命,其第二步是社会主义的革命,这是性质不同的两个革命过程。”[5]665但是,两个阶段和步骤不是发然断裂和转变的,而是相互渗透和逐步转变的。
行文至此,已不难看出,毛泽东关于中国革命的一系列分析是环环相扣的。而且,每一个理论环节都有明确的现实针对性。毛泽东以特殊的国情和革命斗争的独特环境作为出发点,创造性地提出并系统阐述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理论,产生了具有民族特色的革命理论表达方式,建构了全新的中国式革命话语体系。从此,中国革命问题的解释权就掌握在了中国人自己手里。因此,毛泽东新民主主义革命理论是创造性发展马克思主义革命理论的典范。
三毛泽东新民主主义革命理论与瞿秋白“一次革命论”的相同点
毛泽东新民主主义革命理论与瞿秋白“一次革命论”,生发于共同的革命环境,两者都是在寻求正确革命道路的探索中形成的,因此不可避免地有着共同的要素。
第一,对中国革命领导权的认识。在艰难的革命实践中探讨与摸索,瞿秋白已经准确地认识到了,“中国革命即使是资产阶级性的民权革命,也非由无产阶级取得领袖权不能胜利”[2]490。事实证明,他是最早提出无产阶级革命的领导权问题的中共革命党人之一。同时他还认识到,中国资产阶级“根本是懦弱妥协的,他一遇着民众的革命高潮,立刻便转入反革命的营垒”[4]76。资产阶级不会进行推翻中国旧社会关系的革命行动,他们也无法彻底反抗帝国主义,因为他们本身对帝国主义有依赖性,甚至他们正是依附于帝国主义才有力量。所以,他们根本无法完成民族解放的伟大历史任务。在这点上,瞿秋白的判断无疑是正确的。而且,这一正确的判断对当时的革命也产生了很大的正面影响,甚至还影响了毛泽东对此问题的判断。毛泽东也明确强调,中国革命必须由最具革命性的无产阶级领导。其他各阶级在无产阶级领导下,统一思想形成合力,方可取得革命的伟大胜利。毛泽东的分析深深地扎根于革命实践,并且中国革命的领导权应置于无产阶级之手的观点,是在对当时存在于中国的各个阶级进行调查和分析之后才得出的重要结论,而不是单纯的理论推演所导出的结果。
第二,对中国革命对象的认识。瞿秋白和当时的不少中共领导已经认识到中国革命的对象就是帝国主义、封建势力和资产阶级。近百年以来,中华民族之所以承受着深重的灾难,正是由于这三大恶敌在中国长期存在并相互勾结。要夺取革命的胜利,使人民过上全新的生活,务必要将这压迫和剥削人民的三大势力赶出中国历史的舞台。可以说,这在当时并不是什么深刻的道理,而是显而易见的。毛泽东虽然强调主要革命对象是帝国主义和封建势力,但也认为资产阶级是中国革命的对象。至于是否将资产阶级作为革命的主要对象,毛泽东认为还必须根据革命的发展形势而定,应当历史地看待资产阶级这一成分较为复杂且在不断变化的力量,而不是简单地将其界定为中国革命的敌人进而试图消灭它。所以,在对中国革命对象的认识上,毛泽东与瞿秋白虽也有不尽相同之处,但总体思路与观点是一致的。
第三,对中国革命前途的认识。瞿秋白坚决批判“二次革命论”,否定了中国革命的前途是资本主义的认识和看法,明确了在社会主义到来之前先发展资本主义的论断是错误的,坚定地认为中国革命的前途是社会主义。从而使前期艰苦的革命仅仅是为发展资本主义所作的准备这一观点不攻自破,消除了党内一个重大的、阻碍革命运动发展的疑虑。使得整个革命运动重获人心,恢复其勃勃的发展生机。从这个角度上看,瞿秋白当然是有重要贡献的。毛泽东吸收了瞿秋白这一正确认识,并进一步明确肯定了中国革命的前途不是资本主义,而是社会主义。只有在这个正确认识的指引下,方能将有生力量中的革命因子拧成一条绳子,同仇敌忾,消灭共同的敌人,铲除阻碍社会发展的幕后黑手。无产阶级及其领导下的革命军队,必须在社会主义理想与希望的光辉照耀下方能认清革命的方向和道路,革命才能够最终获得胜利。
因此,笔者认为,瞿秋白对中国革命的前途的认识,影响了当时众多革命党人,影响了具体的革命运动,同时也影响了毛泽东对这一问题的判断和认识。瞿秋白等中国革命领导人的革命理论与实践,为毛泽东新民主主义革命理论的产生和发展奠定了理论和实践双重维度上的重要基础。
四毛泽东新民主主义革命理论与瞿秋白“一次革命论”的不同点
毛泽东新民主主义革命理论与瞿秋白“一次革命论”,有其共同的要素。但是,两者的差异却也是十分明显的。
第一,对中国革命发展形势的判断。“八七”会议之后,瞿秋白等人就认为,中国革命的高潮正在不可阻挡地席卷祖国大地,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工农革命军队的发展与杀敌气焰势如破竹,应当乘着大好的革命发展势头不失时机地将几大敌人一举歼灭。瞿秋白看到革命发展形势良好的一面,看到了革命的希望之光。这种乐观精神,可以说是在极端恶劣的革命斗争环境中必备的素养。但是,这种乐观精神一旦再往前走一步,就会有陷入盲动主义泥潭的危险。历史雄辩地证明了瞿秋白当时的判断是过于乐观了,他并没有准确地认识到敌人的强大和中国革命力量的相对弱小。经过认真调查和系统分析之后,毛泽东得出的结论是:“中国革命的敌人是异常强大的。”[5]634一方面,帝国主义凭借发达的工业和科技拥有先进的武器装备,其军队的战斗力不是中国革命党能够轻易达及的;资产阶级也借助国内资本发展了自己的军队,同样拥有着战斗力极强的军队;封建势力则是凭借自己从人民群众那里搜刮来的民脂民膏获得资产阶级和帝国主义的保护,往往走投降路线。另一方面,这三大强敌很多时候并不是单一地与中国革命军队对抗的,而是联合镇压和消灭中国共产党人和人民群众的。而当时的中国革命队伍虽有良好发展势头,但规模仍然很有限,又因武器装备的匮乏,战斗力始终都严重受限。毛泽东敏锐地把握住了这一客观现实,阻止了盲目的革命行动,保存了革命队伍的有生力量。
第二,对中国革命性质的认识。瞿秋白说:“中国现时的革命,既是资产阶级的,又不是资产阶级的。既不是社会主义的,又的确是社会主义的。”[2]484足见,瞿秋白对当时中国革命的性质的认识是极为模糊不清的,他并没有明确回答这一重大的课题。的确,当时中国所处的革命环境,是马克思恩格斯所未遇到的,也是有别于苏联整体情况的。因此,对当时中国革命性质的界定,不能够从经典理论家那里直接获取。而是必须通过对具体的革命实践和所处的环境加以考察和分析,进而在理论层面作出创造性的发挥,方能得出正确的阶段性结论。但是,马克思主义本身是一门具有科学性和批判性的学问,追求科学真理和不断超越自我的冲动决定了它是可发展性的。应当说,毛泽东认识到了这一点。他在《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一文中提出:“现阶段中国革命的性质,不是无产阶级社会主义的,而是资产阶级民主主义的。”[5]674而决定这个革命性质的力量,正是当时的社会主要矛盾,也就是主要的敌人和主要的革命者两方面之间的矛盾。在主要的革命者和主要的敌人之间所展开的对抗,就内在地规定了革命的性质和意义。但是,这里毛泽东所言之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是新型的革命形式,与旧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因此,这种革命形式被毛泽东称之为新民主主义革命。由此,毛泽东给全党、全军明确回答了当时中国之革命究竟属何种性质这一重大课题。
第三,对中国革命动力的认识。瞿秋白除了注重强调无产阶级的优越性及其领导者地位,也认识到了农民阶级是无产阶级的盟友。指出中国革命要获得最终胜利,不是靠工人阶级孤军作战,而是要联合广大的农民群众。毋庸置疑,这种认识是正确的,对当时革命的发展起了很大的促进作用。但是,他就此认定中国革命的依靠力量主要就是二者,这就将资产阶级当中具有革命性的团体排除了。资产阶级本身成分较为复杂,自身之软弱性决定了他们对革命的态度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其中有部分可能成为工人阶级的盟友,转变成革命者。尤其是民族资产阶级的先进分子,是极有必要加以说服和引导使之成为革命者的。将资产阶级完全排除在外,也就等于减少了壮大革命队伍的力量来源。而且,将资产阶级完全排除在革命动力范围之外,原先有可能成为无产阶级盟友的团队就会弃无产阶级而去,反而成为无产阶级的敌人。这样,无形当中壮大了敌人的队伍,显然是极不明智的。而毛泽东对此问题的看法则与瞿秋白有很大的不同,他清醒地意识到了马克思、恩格斯和列宁关于资产阶级的认识和论断并不完全适用于中国。他认为,民族资产阶级由于受到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的压迫与束缚,他们与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有较深的矛盾。因此,他们是革命的动力来源之一。另外,毛泽东还认识到小资产阶级中的知识分子在革命运动中能够起到指示标的作用。毛泽东虽强调工农联合之重要性不可忽视,但也绝非眼里只看到工人和农民,而是注重两大革命力量来源的同时不忽略其他革命基因的存在。
第四,对中国革命路径的认识。瞿秋白明确指出:“中国革命要推翻豪绅地主阶级,便不能不同时推翻资产阶级。”[4]78瞿秋白观察到地主阶级与资产阶级相互勾结、一同剥削人民群众的一面,却忽略了资产阶级具有革命性的一面。资产阶级在推翻地主阶级和帝国主义的革命运动中,仍能够发挥重要作用。可是,这一点被当时很多中共领导人所忽略了。历史证明了这一认识是错误的,若没有及时纠正它,阶段性的国共合作当然是不可能实现的。而缺少了这一阶段,中国革命的发展状况是很难预料的。为了揭露这一错误的认识并及时纠正它,毛泽东指出,中国革命必须分两个阶段进行,理应将三大强敌各个击破、分阶段消灭。中国共产党当然应该充分利用资产阶级革命性的一面以消灭强大的敌人,尤其是在革命的第一阶段,中共力量弱小,敌人却异乎寻常的强大,单靠共产党领导的革命军队很难获得革命的胜利。必须挖掘资产阶级的革命因子,促使他们拿起武器进行革命,甚至要设法将一部分资产阶级经过改造加入到共产党领导的革命队伍当中。等无产阶级革命军队足够强大,再将资产阶级中的顽固分子一网打尽。这里,毛泽东的军事战略思维得以展现。而他的战略思维和理论显然不是坐而论道,不是纯粹的哲学沉思,而是救国救民的思想武器。而后来的历史,不可辩驳地证明了这一点。
简而言之,毛泽东新民主主义革命理论是在唯物史观指引下结合中国具体革命实践得出的创造性结论,但同时也受到了瞿秋白的“一次革命论”中合理要素的重要影响。毛泽东对“一次革命论”实施谴责,果断地剥除其荒谬的成分,展示出自己所掌握的理论与“一次革命论”之本质差异。但是,这又绝不意味着毛泽东简单地将“一次革命论”抛弃了,而是作了否定之否定后继承了其正确的内容,并将其运用于生动的革命实践。毛泽东新民主主义革命理论创造性地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革命理论,并且凭借这一极具实践性的理论指引,领导中国工农革命军消灭了拥有重兵利器的强大敌人,建立了新中国。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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