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革命”话语的历史考察及意义
2016-05-30葛曲
葛曲
摘 要 本文梳理了西方和中国关于“革命”话语的起源和演变,认为西方的“革命”话语从周而复始演变为不可抗拒性,中国的“革命”话语从传统演变为现代性。但是,马克思主义产生之后,“革命”成为社会问题的政治化表述,并由此阐述了对新民主主义革命的理解。
关键词 革命 意义 新民主主义革命
中图分类号:K201 文献标识码:A DOI:10.16400/j.cnki.kjdks.2016.07.072
Abstract This article combs the western and Chinese "revolution" discourse on the origin and evolution of that western "revolution" discourse from the cycle of evolution can not be resisted, and China's "revolutionary” discourses from the traditional evolution for modernity. However, after the Marx doctrine has been produced, the "revolution" has become the political expression of the social problems, and thus expounds the understanding of the new democratic revolution.
Key words revolution; significance; the new democratic revolution
20世纪上半叶的中国社会风云变幻,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层面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变革,政治话语环境随之变化,具有现代性的“革命”一词应运而生。有关“革命”的研究,有学者认为革命即否定,它所坚持的信仰同它要推翻的政体相对立;另有学者强调革命的现代性,主张马克思主义“革命”话语在儒家和农民传统意义的基础上实现了中国化和现代化。本文借鉴了语义学相关理论,对中西“革命”话语进行了梳理和论述,强调了马克思对社会问题政治化的“革命”的革命,在此基础上阐述了对新民主主义革命的理解。
1 “革命”话语的演变
1.1 西方“革命”话语的演变——从周而复始到不可抗拒性
英文revolution源自拉丁文revolvere,据汉娜·阿伦特考证,“革命”出自《天体运行论》(De revolutionibus orbium coelestium),本是天文学术语,用于描绘天体有规律的旋转运动,这种运动具有循环性和周期性。若置于人类社会,它意味着固定的几个政体将以轮回的方式周而复始,这种周而复始不可抗拒。
14世纪后,rebel特指反对政府的起义或暴动,但16世纪开始,revolt也用于此,它和revolution的词根相同,由是,“革命”转生出起义、暴动等政治含义。当“革命”第一次作为政治术语出现是在17世纪,用于1660年推翻残余国会之后君主制的恢复,是指君权复辟了前度的正当性和光荣。革命的政治含义在1789年的法国大革命中发生了转变,当路易十六从利昂古尔公爵处得知巴士底狱陷落时,据说,国王惊呼:“Cest une r関olte.”(“人民叛变了。”)利昂古尔纠正道:“Non, Sire,cest une revolution.”(“不,陛下,人民革命了。”)在这里,“革命”被比作不可抗拒的“洪流”、“巨浪”。在美国革命和法国大革命中,革命者们无不坚信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恢复事物的旧秩序,但结果却大大超出了他们的预期。历史已经证明,旧秩序的复辟注定失败,革命者要避免权力旁落、权利丧失,必须开创新的政治制度或社会历史新阶段。
随着历史与政治哲学潮流的发展,革命的含义逐渐从周而复始,衍生出唯新是求的不可抗拒性。据此,革命作为一种现代政治变革方式,合乎必然性和历史规律性。并呈现出政治发展的创新性、进步性。
1.2 中国“革命”话语的演变——从传统到现代性
《说文解字》里记载,“革,兽皮治去其毛”,《玉篇》中“革,改也”,是指去毛的兽皮,表示脱离、变革和死亡等;“命”意谓生命、命运、天命等。“革命”在中国早已存在,源出《易经》,“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革之时义大矣哉”,是指改朝换代,既有暴力的特征,又含有道德的因素。革命以武力推翻前朝,包括对旧皇族的杀戮,认为推翻处于没落中的朝代而进行的起义是完全合理的,是集权专制时代改朝换代的理论工具。这是西方revolution的意义里没有的。
但是“革命”在20世纪初的复活,却缘于日本。1896年《时务报》第一次将revolution译为“革命”引入中文,梁启超对这一译法提出异议,建议译成“变革”,因为在明治时代,“明治维新”等同于“明治革命”,“革命”内含尊王改革之意。梁氏希望中国能仿效日本,以和平手段实现政体现代化。此时,“革命”脱离了以暴力手段改朝换代的传统语境。
改良派对西方的革命极力贬斥,将民众的叛乱说成是革命,其实已承袭了革命的否定意义,而孙中山等人则从肯定的角度加以使用,自称革命党。1903年是中国现代革命意识趋向成熟的一年。邹容的《革命军》指出,“革命者,天演之公例也;革命者,世界之公理也”,与传统革命话语对接,意味着中国从此踏入世界革命的范畴。1905年孙中山成立同盟会,号召进行民族革命,反对民族专制;进行政治革命,反对君主专制、创建共和政体。作为革命派与改良派论战的结果,“革命”被等同于政体的深刻变革,与暴力密切联系。
随着革命使用者和指涉对象的转换,表明封建王朝已失去“革命”权威的庇护,也预示着中国政治体制将朝激烈变动的方向发展。“革命”已突破传统向现代性和世界性转变,在主张暴力手段的基础上新增了有关民主和民族内容的社会变革。
2 “革命”的革命——马克思的革命观
“革命”在马克思主义产生之后经历了一次重大改变,马克思对“革命”的解释最具创见同时也最富远见的贡献就是,他深入现实的政治制度和社会关系,具体地实在地将社会问题转换成政治问题,将贫苦大众最基本的生存需要解释为一场不是以财富或权力之名,而是以自由之名发动的起义,为革命者提供理论,为革命提供合法性与合理性。
马克思认为革命的根本原因是社会基本矛盾的激化,但这只是理论上发生革命的必然性,革命的发生还需要现实来推动。在资本主义社会,无产阶级首先要面对的现实就是劳动为富人生产了“奇迹般的东西和宫殿”,却为工人生产了“赤贫和棚舍”。贫困并不指向革命,只有当贫困越过了最基本的生存权的底线,革命才会发生。工业社会背景下,资产者之间竞争加剧向垄断过渡,经济危机频发,工人的工资越来越不稳定,生活地位越来越没保障,工人开始成立反对资本家的同盟,有些地方斗争爆发为起义,两个阶级的冲突逐渐激化。表面上看,工人是为工资而抗争,其实是为生存权而斗争。
马克思将“生存”这一社会问题转化为“革命”的政治力量,包含在“剥削”一词中,也就是认为贫困是一个掌握暴力手段的统治阶级剥削带来的结果。因此,马克思认为要剥夺剥夺者以解决贫困问题,使社会摆脱匮乏,从而物质财富可以不断高涨,达到极大丰富。无产阶级革命的任务就是“消灭劳动,并消灭任何阶级的统治以及这些阶级本身”,主张推翻现实资本主义的政治统治,同时创建贫困者自由发展的新政治体——无产阶级专政,创造使每一个人全面自由发展的共产主义社会。革命意义上的解放意味着,历史进程中的所有被剥削、被压迫者揭竿起义,成为自己的统治者。此外,革命受两方面条件的制约:客观条件和主观条件。客观条件表现为物质的制约,无产阶级的革命需要其所在的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力全部发掘。主观条件表现为人的制约,革命需要革命的群众,革命的阶级,无产阶级需要具有彻底革命的意识。革命途径是暴力革命,革命策略是联合,联合世界上所有无产阶级——“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革命策略还要有灵活性,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阶级。
3 “革命”的使用和意义——新民主主义革命
中国思想界的历史观从循环论到进化论,最后发展到唯物史观,是知识群理性主义的发展结果,更是因为唯物史观强大的理论解释力。它更为具体实在地解释了人类历史,以经济发展作为基础来解释社会存在和上层建筑、意识形态等。在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和“阶级斗争”理论指导下,中共领导的新民主主义革命,以彻底反帝反封建的五四运动为开端,结束于新中国的建立。
3.1 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批判性
在马克思看来,革命是对社会问题的政治化表述,包含了对旧有体系的否定,新民主主义革命在政治逻辑上同样具有批判性。革命的否定性决定了它将割裂与旧体系的一切关系,首当其冲就是封建主义,封建传统一度被认为是近代中国落后的一大根源,因此革命的三大任务之一即是推翻封建专制统治及其附属的封建传统文化。五四运动后期新文化运动提出“打倒孔家店”,中共推行的土地政策提出“没收封建地主土地”,都是以反传统为重要特质。其次,帝国主义作为封建主义的幕后支持,也成为革命否定的对象,反对帝国主义的革命不仅是一场为救亡图存的民族生存的抗争,也是一场主权者捍卫国家主权的斗争。最后,当国民党的统治走向腐败和趋炎附势,作为其经济基础的官僚资本主义,具有买办性质与大资产阶级性质双重属性,必然成为革命的对象。
3.2 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建设性
阿伦特认为革命意味着新的历史进程的开始,因此,革命还包含了关于未来政体的建设性,人民希望通过革命创造一个崭新的美好的社会。萨利托分析了革命建设性的来源,一是革命的破坏性,一定程度上打破旧的落后的体制,为建设提供需要和可能性;二是具有现实性的革命理想。如新民主主义革命就是受到马克思主义科学理论和十月革命实践的共同影响发展的。这一场“新式的特殊的资产阶级民主主义革命”的建设性表现在:新的指导思想——马克思主义;新的领导阶级——中共领导下的无产阶级,同时,中共作为领导者,他的革命目的代表了最广大人民的利益,不再是一己之私;新的革命前途——社会主义,最终实现全人类全面自由发展的共产主义。其最新之处在于处于社会底层的千万中国农民成为革命的主力军,这意味着通过这次革命绝大多数的中国人民将获得人身解放,国家主权也由代表极少数人的阶级和君主向人民转移。这是现代民主国家得以建立的一个重要前提。
4 结语
先进的中国知识分子在传播西学的过程中,促进了“革命”话语及意义的变革,同时也输入传播了马克思主义,特别是对马克思主义革命观情有独钟,从根本上讲,这是当时社会现实的必然要求,正是在它的指引下,我们取得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但是在今天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过程中,“革命”主张的阶级斗争论以及引起社会剧烈震荡等历史局限性必须加以防范,革命话语及其意义的转型也将是历史的必然。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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