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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代农民工的空间经济学分析

2016-05-30杨禄衡

经济研究导刊 2016年10期
关键词:空间分析空间

杨禄衡

摘 要:在学术思想史上,空间是被长期忽略、低估的分析维度。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一批新马克思主义思想家重新解释并整合了经典马克思主义潜在的空间分析思想,构建了独树一帜的空间分析理论。经济学及经济理论开始了空间转向。鉴于此,首先综述新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空间分析的主要理论,及其城市空间这一经典的理论实践,以此为基础,对中国农民工问题进行尝试性的空间经济分析。这既是经典马克思的主题,也是同当前国外“让空间回到劳工中心”的呼声相契合的。

关键词:空间;空间分析;新马克思主义

中图分类号:F320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3-291X(2016)10-0029-03

一、引子:隐形的“空间”

从20世纪60年代以来,以亨利·列斐伏尔(Henri Lefebvre)、爱德华·苏贾(Edward W.Soja)及戴维·哈维(David Harvey)等为主要代表的新马克思主义(Neo-Marxism)城市地理學者,重新解释并整合了经典马克思主义潜在的空间分析理论(spatial analysis theory),将复苏的空间意识和空间秩序植入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构建了独树一帜的空间批判理论。他们的学术贡献使空间问题成为西方主流经济学的核心问题,空间概念也才成为经济学理论的核心概念(Michalski,2008;郑震,2010;Aleksandra,2011)。

可以说,空间在人类文明思想史上的命运是跌宕起伏的。在古希腊时期的自然哲学中,德谟克里特(Democritus)从宇宙论的角度对世界的构成进行猜想,认为世界由原子(存在)和虚空(非存在)构成。在他对世界的猜想之中,虚空(非存在)是作为了最朴素的空间概念。到了中世纪,空间作为世界本原的意义逐渐被忽略、被低估,取而代之的是宗教的意义。上帝对世界进行划分,有了“上帝之城”和“人间之城”的区分。工业社会的来临,资本市场的扩张,空间作为一种维度理应被充分认识。但在“时间”与“空间”之辩中,空间再次被忽略、被低估。生活在19世纪的思想家对空间问题关注不够,即或是接触到了,探讨的方式也很不明晰,很不充分。同样的是,20世纪社会理论的历史亦是“空间观念奇怪缺失”的历史(特纳,2003)。即使是在马克思主义思想之中,空间也让位给了时间。但这并非就意味着,马克思主义理论就绝对地忽略了空间,相反,新马克思主义对空间分析的贡献首先是来自于经典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思想源泉。但尽管如此,作为一个重要维度的空间,却始终未进入到理论的中心区域。它并未被完全忽略,但也没有受到足够的重视。正是在这个意义上,“空间”是隐形的。

二、新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空间分析

(一)空间分析

新马克思主义对当代空间的审视包含了两个方面的理论前提:一是同绝大多数的社会思想家一样,在马克思主义的宏大理论体系中并未给空间以相映衬的地位,时间优先于空间;二是马克思恩格斯却没有完全忽略空间,相反,在他们的体系中存在着空间的影子。在忽略但又有所实践的张力之间,新马克思主义学者开始了空间的审视与重建。

真正意义的开创性工作是列斐伏尔的《空间生产》(The Production of Space),他认为,马克思理论应该转变它的焦点,从对生产资料(the means of production)的关注转换到空间的生产(the production of space)。在此基础上,他提出了“空间的实践”(spatial practice),即空间的生产及再生产。控制空间实践的是“空间的表现”(representations of space),但空间的表现不仅控制空间的实践,还涉及到“表现的空间”(representational spaces)。列斐伏尔在此提出了他复杂的空间体系概念群,除了表现的空间,还包括了“绝对空间”(absolute spaces)和“差异空间”(differential spaces),前者指自然的、未被人类文明实践过的地理空间,后者则强调实践控制的差异和自由。受福柯和列斐伏尔的启发和影响,苏贾在理论中寻找整合“时间”与“空间”的可能(瑞泽尔、古德曼,2004:164)。他创造性地提出了“三元辩证”(trialectics)以扩展和重建马克思、黑格尔(Hegel)的辩证概念。空间的(spatial)、社会的(social)和历史的(historical)维度(dimensions)构成辩证中的三元。苏贾强调空间的同时,也在理论分析与建构的过程中坚持历史(也即时间)和社会关系(social relations)(瑞泽尔、古德曼,2004)。另一位新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哈维是一位极力追崇马克思理论的唯物主义者(materialist),他对空间的分析成就了他的著作《希望的空间》(Spaces of Hope),在书中辩证地评价并重新审视了《共产党宣言》(Communist Manifesto),对它的地理空间维度进行了批判性的分析。他对《宣言》的批评主要观点是:(1)忽略了区域组织(territorial organization)的普遍性和资本主义的独特性;(2)偏向对城市工人的关注而忽略了更为广阔的农村地区(rural areas);(3)在世界范围内,不仅国家政治不同,相应的资本主义实践也存在差异,但《宣言》却忽略了这一事实(哈维,2003;瑞泽尔、古德曼,2004)。尽管如此,他仍然认为,《宣言》中提出的全世界工人的联合在今天的世界显得更为必要。全球化给空间与时间带来的变化也使这种联合有了实现的可能。更为重要的是,哈维在批判中也发展了空间与阶级斗争的关系,是新马克思主义空间分析极为重要的一部分。

(二)空间分析的实践:城市空间生产

新马克思主义空间分析的重要实践是对城市空间生产的批判。这既是源于马克思恩格斯对城市资本主义的批判,同时也是城市问题的使然。20世纪60年代后,西方国家普遍出现城市中心衰落、城市财政危机、城市暴乱等城市问题,这触发了新马克思主义对城市化、空间—社会关系、空间—资本关系等问题的关注。

1.资本的空间流动与城市空间。列斐伏尔在他的《空间的生产》(The Production of Space)一书中指出了空间在社会经济世界(socioeconomic word)的诸多角色,如作为生产的空间(工厂)、作为消费的空间(旅游景区等)以及作为生活的空间(居民区)(瑞泽尔、古德曼,2004)。他同时将经济因素引入城市空间分析,指出空间是一种生产资料,“被用来生产剩余价值,土地、地底、空中,甚至光线,都纳入生产与产物之中。都市结构挟其沟通与交换的多重网络,成为生产工具的一部分。城市及其各种设施(港口、火车站等)乃是资本的一部分。”(列斐伏尔,2003)因此,空间的这些安排与角色定位并非是天然的,体现的是一种资本的逻辑。在工业社会,空间不仅是资本的流动,它本身也作为了一种资本——被殖民化。

2.劳动分工与资本的全球化。劳动分工同资本的空间流动是紧密相关的。工业城市兴起并逐步在资本上控制农村,按照同样的逻辑,资本国家也走出本国领土——开始资本的全球化。在新马克思主义看来,资本运行逐渐从城市内部到城市之间,最终扩展到全球空间。在资本的统治逻辑之下,农村被工业城市控制,落后国家(或地区)依附于甚至被殖民于强大的资本主义国家。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关于劳动分工和资本全球扩张的分析或许是马克思主义中跟空间最为直接相关的部分。在此基础之上,哈维提出“空间转移”(spatial transference)的理论,认为资本主义通过“把不同的地区和不同社会形态非均衡地嵌入资本主义世界市场”来寻求资本主义内在矛盾的解决,这样就创建了资本积累的全球历史地理学。换而言之,“‘通过时间消灭空间深深地嵌入在资本积累的逻辑中,并伴随着空间关系中虽然常显粗糙但却持续的转型,这些转型刻画了资产阶级时代 (从收费公路到铁路、公路、空中旅行,直至赛伯空间)的历史地理特征。”(哈维,2008)

三、农民工:空间经济分析的一个中国实践

农民工的空间经济分析。近年来,有学者(Halford,2008)提出回到批判的劳工研究,建议借鉴文化地理学(cultural geography)的知识与理论,让空间回到劳工研究的中心。空间分析是反映劳工与组织过程的重要方法。既注重经典的马克思主义批判精神,也借鉴社会学马克思主义的研究启示。本文以此为方法,对中国的劳工议题中的“农民工”进行初步的空间分析。

第一,农民工:作为一个概念的空间性。作为一个概念,农民工在文本上由“农民+工人”组成。概念本身便体现了空间性。农民与工人,两者本是完全不同的两种身份。但改革开放使它们的关系重组成为了可能——农民工身份的出现。两个词汇的关系重组过程,正是农民从农村流向城市、从土地流向市场的空间转移过程。农民工一词将两个空间的身份在市场经济中结合了起来。

第二,农民工的空间限制。在目前的中国社会,有超过两亿的农民工处于“农村—城市—农村”的流动中。流动的背后是空间限制的事实。(1)文化、经济与空间限制。长期的城乡二元化所导致的文化、经济及消费的差异,也在相当程度上限制了农民工的城市生活。不同于农村的城市文化、较高的消费水平,居住在城市仍然是遥不可及的想象。此外,近来的分析还显示,来自政治社会资本(农民工同打工当地政府工作人员的关系)、一般社会资本等方面的因素也限制农民工的城市定居(刘茜,2013)。他们仍然无法走进城市,也无法融入现代城市生活。(2)资本市场与空间限制。农民工定居在农村、工作在城市的空间安排仍然无法改变。如此一来,农民工的空间呈现出“居住地”“工作地”直接对立的二元局面。前者作为他们的出生和生活的空间,提供了生活资料、教育资源,使他们在城市的劳动成为可能。但反过来,资本市场运作的城市获取他们的劳动力,除了支付工资以外,并不必然地承担起劳动力的其他成本,如教育、公共服务(医疗、养老)等。农村空间同城市空间既是分工的,但也是对立的。

第三,农民工的其他空间分析。以上是对农民工空间限制的分析,是外在的空间。此外,对农民工议题的空间分析还可以实践到“工作的空间”“生活在城市的边缘”等。(1)工作的空间分析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外部空间,即农民工的工作空间同生活空间,以及同其他群体工作空间的关系;二是内部空间,即工作环境的空间安排。农民工的职业以服务业、建筑业,以及煤矿石油等为主。在外部空间的区隔上,他们的生活空间同城市工作空间绝对地分开,生活在农村、工作在城市,进城务工同回乡过年形成当代中国特有的现象。在内部空间的安排上,他们接触的往往是污染大、脏、危险的环境,相应的权利难以得到保证。遗憾的是,就现有的研究来看,仍然十分缺乏对他们深入的工作环境分析与研究。(2)生活在城市的边缘。既可以是宏观的,也可以是微观的。宏观的分析是城市“贫民窟”“城中村”等现象的空间分析,它们是同现代城市相互区隔的,是被边缘化的。微观的空间分析则可以具体到公共服务的提供与使用,比如交通工具的空间差异,甚至还可以细化到对公交车“座位”空间的分析。在这个意义上,对农民工的空间分析不仅是一种劳工分析,更是涉及到文化的差异与制度的安排。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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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编辑 吴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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