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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我想退学

2016-05-30邓美娅

心理与健康 2016年10期
关键词:小莉图式经历

邓美娅

新学期开学,又一批新生踏入了大学的校门,面对全新的环境和人群,有的人适应良好,有的人却会出现适应障碍。小莉曾是这样一位对大学生活适应有困难的学生。希望可以通过她的故事,帮到有相同困扰的新生。

小莉人长得清秀,打扮也还算入时。来到咨询室,她看起来有些拘谨,坐下来说的第一句话是:“老师,我想退学。”

原来,小莉一直害怕与人相处。初、高中时以学习为中心,所以还能勉强应付,但来到大学后,她发现学习只是大学生活的一小部分,更多时候,大家把时间花在了交朋友、发展兴趣爱好、参加各种社团活动等事情上。面对这些变化,小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小莉认为自己性格内向、孤僻、没有安全感;跟室友相处不好,感觉室友瞧不起她,甚至有时还在背后说她的不是;别人跟她说什么她都会想很多。她还举了一个简单的例子,比如几个同学一起走,如果别人没有跟上,她就会想是不是别人讨厌她,所以不想跟她一起走。同时,她还对自己有“自我厌恶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优点,也没什么兴趣爱好,因为担心失败出丑,她不敢参加社团活动。这样的大学生活让她无所适从,不知道这样下去有什么意义,而父母又会怎么看待自己……想着这些,小莉对上好大学失去了信心,于是来到了咨询室。

小莉讲了这么多,我真切地感受到她的无助,同时,我感到她其实很希望改变目前的状态。有这样的动力存在,我相信,通过我们的努力,小莉是可以很好地适应大学生活的。为了更好地帮助到小莉,我们决定一起试着去探讨她行为情感反应的固有模式,我们称之为适应不良图式。

适应不良图式是自我挫败的情绪和认知方式,形成于生命早期,并在一生中不断重复。经小莉的描述,我感觉她拥有“社交孤立”的不良图式,会时不时回避社交情景与社交群体;同时具有“消极/悲观”图式,表现为总是关注消极方面而忽视积极方面,总是担心害怕;还具有“惩罚”图式,即以苛刻、惩罚的方式对待自己,她的“自我厌恶感”源于不接受自己的缺点,认为自己一无是处的自我认同方式。

为了让小莉更好地意识到她有这些适应不良图式以及产生的根源,我们进行了一次成长历程的探寻。原来,小莉爸爸是公务员,妈妈是教师,3岁前,小莉由外公外婆照料,后来回到父母身边上幼儿园。小莉说,上幼儿园时,她并不乖,蛮调皮的,因此经常挨爸爸的打。她已经不记得小时候为什么挨打,但那种“害怕、恐惧”的感觉还记得。爸爸打她时,妈妈在旁边并没有什么表示。上小学后,受到同学的排斥,她会向爸爸妈妈求助,但他们都会觉得是小莉的不是,并要求她好好在学校表现。老师也只是表面上批评那些排斥或打压她的同学,而结果却是引来同学更多的报复,就在这样的环境中,一直读完初高中。她跟我说:“我觉得我的爸爸妈妈在我的成长过程中是缺席的,我经历的所有重大事情他们一点都不知道,他们只会对我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而我周围的人似乎都不怎么喜欢我。”说到这些,小莉几度哽咽……我能感觉到小莉内心的委屈,对父母有很多的抱怨。我很同情小莉的经历,但同时我又看到一个坚强的小莉一直在努力地挣扎,试着不断前进。于是,在聊了这么多的不开心内容之后,我也希望引导她能看到自己的另外一面,我说道:“原来你经历了这么多,可是你还一直坚持学习、上进,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你呢?”“因为我很犟吧。”“太好了!你看,爸爸妈妈说你犟,在学校表现不好,而我们发现,犟能让你不断坚持下去,所以,任何事物都是两面的。就如你也一样,你有很多优点和长处,我们可以一起去探寻它们,相信你的大学生活及未来会变得更顺、更好。”听到这些,小莉似乎感觉到更多的希望,于是,同意在接下来的一周回去寻找自己的优点和长处,或者记录自己做得不错的事,下次咨询跟我一起讨论。在咨询结束时,我们确定了具体的咨询目标—进一步明确自己的适應不良图式,并打破它们。

从小莉的倾诉中,我们看到在她的早期生活经历中表现出的需要受挫:一个孩子在3岁前不在父母身边,缺乏父母的关爱。而自她记事起,很少在环境中体验到美好的事情,总是经历一些创伤事件,比如父亲的打骂、同学的排斥等,这些早期经历导致她形成了早期适应不良图式,并伴随其成长。为了能击破这些不良图式,我们采取了意向和对话体验技术,希望一方面唤起与小莉早期适应不良图式有关的情绪,另一方面通过对她进行再抚育,治疗这些情绪问题,在某种程度上满足她童年时期未满足的需要。

1通过创伤性记忆的意向处理,帮助小莉恢复自我,体验自我价值感。

我让小莉在放松、安全的状态下,在头脑中慢慢浮现一幅和父母任何一方发生的令她感到不开心事件的画面。小莉隐约看见自己被父亲打了一顿,被推出门外,并被告知:“等你想明白,不哭了,自己进来。”我让她像孩子一样去感受自己的情绪,像孩子一样去跟爸爸说话,同时,我也以父亲的口气跟她说话,激发她的情感,激发她心里的“愤怒儿童”。即使是小孩,也有自己的需求和表达情感的需要,而且,她应该拥有跟大人一样的表达自己需求和感受的权利。但小孩弱势,很多时候慑于大人的强势而压抑自己的需求和情感表达。所以,我们的工作是帮助“儿童”实现自己的权利。

于是,我在意象中引导小莉:“现在,我们似乎已经看到一个不同的小莉形象了,一个愤怒的小莉,她现在已经被爸爸对待自己的方式惹怒了,你能意象自己成为一个愤怒的小莉—不屈从于爸爸的打骂,并对爸爸的行为表现出愤怒吗?”得到小莉的肯定回答以后,我们进行了一次激烈的对话,最后,小莉大声地喊出:“我不会再让您打我了,让您虐待我!我需要您的爱,可是您却没有给我,您是一个不合格的爸爸,我不需要您这样的爸爸!”一遍又一遍重复表达这些愤怒,使她在咨询结束时感觉轻松了很多,感觉恢复了一些自我,更有价值感了。

2通过再抚育脆弱的儿童模式,突破适应不良图式并获得健康承认模式。

在接下来的咨询中,我让小莉闭上双眼,描绘出一幅有儿童模式出现的画面。小莉很快想起自己小学三年级时在学校的一幕:同桌跟她起了矛盾,然后,全班同学都疏远她,都对她指指点点。我征求小莉的意见,想去跟小小莉(小小莉就是小莉童年时候出现的那个形象)聊聊,想给小小莉一些支持。但是一开始,小莉并不同意,说小小莉很恐惧、害怕,并不信任我,认为我会伤害她,会瞧不起她。从这里可以看出,小莉正在保护小小莉不受伤害。对于有社交孤立和消极悲观图式的小莉来说,这些表现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她并不认为周围的人是可信的,是会对自己好的,比较难以打开心扉。重新确立了信任感与安全感后,我终于可以跟小小莉对上话了,也就是可以跟小莉脆弱的儿童模式对话了。

我让小莉以小小莉的角色去谈她的感受,去了解她内心的需要,而我则给予她尽可能多的支持。在此过程中,小小莉想要我告诉她“她是一个好孩子,在很多方面都表现很好”,同时她希望我能拥抱一下她,给她一些力量,这些我都做了。我知道,这些都是童年时她父母很少给予她的,此时此刻她能够通过这种方式获取,可以让内心更加强大。做完这些,我让小莉模仿我的形式进行自我抚育,“要知道,我们现在是成年人了,作为成年人,是可以给予曾经那个小小的自己更多力量的。意向一下你现在是一个成年人,你正在看着小小莉,你可以和她说说话吗,你可以帮帮她吗,使她感觉到好受一些?”小莉开始了和小时候的自己对话的过程,通过这种方式,小莉建立起了自己的一部分,满足了一些小时候未曾满足的需求,不良图式变得越来越弱。

3通過给父母和童年时期伤害过小莉的同学写信,达到情感的表达和权责的声明,进一步意识到自己的非适应性的图式。

我建议小莉在信件中描述自己童年经历了哪些人的哪些伤害;自己对这些伤害的感受是什么;当时希望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现在想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当然,这些信件并未寄出,只是让她读给我听。在做完这个工作后,小莉发现,原来每个人能给予对方的都是有限的,而每个人也都是有优缺点的。于是,她对父母更加接纳了,而对自己也不再那么厌恶了。

通过以上三种方式(当然,我们不止用了这些方式),小莉越来越发现自己有力量感了,优点也多了起来;在对周围人负面想法减少的同时,能更加积极主动地和他们互动了。除了这些内在的变化,小莉还习得了我教给她的一些方法,知道了怎样去与内在的自己打交道。后来,她在学校一直过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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