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对华公共外交的实践策略

2016-05-30张超钟新

对外传播 2016年11期

张超钟新

新世纪以来，中日关系日趋复杂，尤其2012年中日钓鱼岛问题争端之后，两国间的交流互动已呈现出“政冷经冷”的“双冷”现象。“政冷”是指两国在政治领域的外交关系因为历史问题、钓鱼岛问题、东海问题而坠入“冰点”；“经冷”是指中日间的经贸关系由于经济原因、双边政治关系紧张等因素造成的负面影响仍在继续。

公共外交常被视为政府外交的辅线，通常外交与公共外交两线协同配合有助于目标的达成。“政冷经冷”的“双冷”局面对日本开展公共外交极为不利。在这种不利的情况下研究如何开展公共外交反而更为必要。虽然公共外交是政府外交的辅线，但是在两国关系紧张时，“破冰”的先导就是公共外交层面的交流接触。本文以日本为例，探讨新世纪以来在两国关系紧张时期日本如何针对中国开展公共外交。

一、日本的公共外交与对华公共外交

日本的公共外交始于二战后，旨在修复日本的国家形象。起初日本公共外交的着力点在美国及其盟国，以改变日本军国主义国家的形象，让美国占领当局相信日本不会再走战争之路。20世纪80年代初，日本确立了“政治大国”的国家战略。之后，日本加强了对亚洲，特别是东南亚国家的公共外交，为经济扩张铺路；近年来，为谋求联合国常任理事国的席位，实现其“政治大国”的梦想，非洲40多个国家的投票权又成为日本争取的重点。①2013年安倍与坦桑尼亚总统基奎特的会晤拉开“非洲外交”的序幕，非洲又成为日本公共外交延长线上的重要一环。

虽然日本的民间友好团体在推动中日两国邦交正常化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但两国的文化交流实际上是在邦交正常化之后才进一步深化和扩大的。1994年日本前首相村山富市提倡“和平友好交流计划”，把交流对象从原来的只重视东南亚扩大到同时重视东北亚和南亚，其中，对华文化交流也得到了外务省的高度重视。“日本政府想通过实施……‘和平友好交流计划积极支持两国国民、尤其是肩负未来21世纪的中日两国年轻一代间的交流。”②

2006年3月，为了加强对华公共外交，日本外务省设立了“日中文化交流工作小组”，该小组由20人构成，每月召开两次会议，讨论短期和中长期的公关战略以及学生交流计划。外务省希望能够统一对华宣传的指挥机构，将日本流行音乐、动画片等直接介绍到中国，日本将这种重视宣传的战略称为“广报外交”。③日本对华公共外交有两个基本思路：一个是认为必须在全方位交流的基础上，通过大量投资和文化上的充分交流，建立两国民间的友好关系；另一个是主张公共外交应该为外交战略服务，比如通过文化交流，树立日本的现代国家形象，扭转二战遗留下来的日本人形象。尤其是对华公共外交主要应当进行政策层面的交流和塑造，降低两国冲突的可能性，并且为日本应对中国崛起做战略准备。④

二、日本对华公共外交的实践策略

（一）惠民援助策略

中日邦交正常化后，对华官方发展援助（ODA，Official Development Assistance）是日本战后对华公共外交最重要的工具⑤。从1979年至2004年日本政府向中国提供了3.13万亿日元的贷款援助、1475亿日元赠款援助和1446亿日元的经济合作，日本是对华双边ODA最大的捐助国。2001年10月日本公布了“对华经济合作计划”，明确了今后对华合作的总体方针为六大领域，即“应对环境等全球性问题”“支持改革开放”“支持民间活动”“增进互相理解”“支持扶贫”“促进多国间合作”。这一时期的合作由实转虚，强调重视环保、提高内陆地区生活水平、促进内陆地区社会发展、培养人才、完善制度、进行技术指导，并提出努力增进中日两国间相互理解，基于此目的的基层友好项目就是在2000年开始的。⑥

日本国际协力机构JICA根据日本政府制定的《对华经济合作援助计划》，在政策制度领域方面继续给予支持，特别是围绕着“为解决环境问题等全球性课题提供合作”“支持改革开放”“增进相互理解”三个方面开展对华合作。比如，JICA与中国国家林业局合作开展的人与朱和谐共存的地区环境建设项目。1986年至今，JICA共派出800多名青年志愿者赴中国，从事日语教学、医疗方面工作。在医疗方面，针对中国农村居民的保健预防项目、四川大地震灾后重建心理援助人才培养项目、国家级公共卫生政策规划管理项目、陕西省养老护理人才培养项目等。

日本对华援助主要分为三个部分：日元低息贷款、无偿资金援助和技术合作。2008年3月日本结束对华29年的日元低息贷款。目前对华经济援助主要是无偿资金援助和技术合作。值得注意的是日本推出的“利民工程无偿援助”，该项目是在发展中国家以经济社会的开发为目的，针对为使当地的基层社会直接受益而实施的一些规模较小的项目进行的无偿资金援助。对中国的“利民工程无偿援助”始于1990年，迄今在贫困地区以初等教育、医疗保健、民生环境等为主在全中国共实施了1275个项目，实施项目总额约为9470多万美元。⑦

由于我国经济发展迅猛，2010年GDP总体规模超过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而日本经济持续低迷，在2011年东日本大地震后进一步恶化，加上钓鱼岛问题导致中日两国关系走向冰点，影响一直持续到现在。在种种因素影响下，日本对华无偿援助和技术援助大幅削减，JICA渠道技术合作项目持续萎缩，合作规模与形式也发生了较大变化。⑧

（二）文化传播策略

1.主打流行文化路线的动漫外交

动漫被纳入国家战略始于经济领域的“酷日本”战略。2006年时任日本外务大臣的麻生太郎提出“动漫外交”的口号，即通过推介包括动画片和漫画书在内的通俗文化，来赢得包括中国在内的各国民众对日本的了解，加深各国对日本的认同。⑨首相安倍晋三也在2007年1月的国会施政方针演说中称，要强化日本在漫画、音乐、饮食等领域的竞争力，向世界传播日本的优良特色。2008年还“任命”机器猫为“动漫文化大使”。

善良勇敢的阿童木、日式生活气息浓郁的机器猫、樱花与武士道融合唯美的浪客剑心、乖巧可爱的小丸子，一个个鲜明的动漫形象，成为日本的国家符号，向全世界展现着日本特有的文化内涵。⑩

日本动漫已经在世界上拥有很高人气，成为世界各地的年轻人关注日本的入口，由此发展到购买日本产品，到日本旅游、留学等，未来需要的是进一步把这样的关注和行动与更深层的日本价值联系起来，传播包括技术力、精神性在内的日本品牌。11

对日本外交来说，动漫作为大众文化，为构筑跨越国界的世界观和公共空间提供了可能性。这对拓展外交的广度有重要的意义。但在日本推行动漫外交的过程中，仍有深层的问题需要解决。最根本的是，文化只有成为一种国际公共产品才能真正发挥作用，而发自日本的思想、价值观在世界上能有多少被共享还是疑问。12

2.主打体验沟通路线的日本文化中心

北京日本文化中心是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的海外事务所，为推进与中国的文化交流活动，于1994 年3月在北京设立。2008年5月，中日两国政府签署《日本国政府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关于互设文化中心的协定》后，同年8月1日正式更名为日本文化中心。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重视同中国的交流，它在中国开展的各种文化交流项目数量，仅次于美国，为世界第二。

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的建立目的是“通过综合并有效地开展国际文化交流事业，加深各国对日本的了解，增进国际相互理解，在文化和其他领域对世界做出贡献，以有助于建立良好的国际环境和维持并发展和谐的国际关系”。独立行政法人根据外务省提出的中期目标，制定了中期计划并开展工作。以下列四项工作为重：促进文化艺术交流、援助海外的日语教育和学习、促进海外的日本研究和知识交流、提供信息援助国际交流。

独立行政法人的角色决定了文化中心“半官半民”的特色。不同于日本政府直属的日本驻华大使馆新闻文化中心，日本文化中心本身是独立于政府的组织，不受政府的控制；但是其活动又需要依据政府的政策进行，接受政府的安排。故中心主任吉川竹二将文化中心与政府的关系归纳为“女婿”与“岳父母”之间的关系。

根据《文部科学省设置法》第三条、第四条和第二十八条规定，日本文化中心并非一般意义上的文化交流中心，而是为了振兴国际文化交流、振兴日本文化而设立的。文化中心的战略目标受众是35岁以下的年轻人和相关问题的专家。中心主任认为，选择年轻人作为主要受众的一个原因是他们比较容易接受新的观念，对于日本的刻板印象也容易被改变；并且年轻人具有未来的发展潜力，是社会新一代的中流砥柱。13

（三）新媒体传播策略

日本驻华使馆微博截至2016年7月29日，共有粉丝43万多人，日本驻华使馆微博秉承的一个原则就是不发布与政治、敏感事件相关的微博，主要内容是日本美食、日本社会、日本消息以及中日关系等话题，绝不涉及政治话题，也极少涉及经济话题。14北京日本文化中心新浪微博粉丝数近2.9万，微博数3100多条。

日本不少主流媒体意识到在中国增强影响力的重要性，纷纷开办中文网站（网页），并利用社交媒体与中国公众互动。代表性的媒体有：

共同网是日本共同通讯社的官方网站，2001年正式上线，是迄今为止，日本媒体中唯一一家综合性中文新闻网站。

日本国际广播电台（NHK-Radio Japan）每天播出两个小时50分钟的中文节目，包括日本国内外新闻、各类资讯节目，以及日语讲座等，涉及层面广泛，内容丰富多彩。针对对华短波广播听众流失的现状，NHK华语广播网还通过网站和播客传送新闻和节目，并开通“简明日语”新浪微博。

日本经济新闻社2012年3月15日开通免费新闻网站“日经中文网”，用中文来报道以日本为中心的财经信息，是日本全国性报社第一次正式推出中文网站。除经济、产业、金融、新产品动向等日本及世界主要国家的财经信息之外，该网站还致力于传递日本的文化、时尚、旅游、新服务信息等内容。

结语

我们发现日本对华公共外交有两个着力点：一是通过惠民项目拉拢中国公众的民心，这是一种务实而且近利的策略。二是通过文化、价值观的传播吸引中国公众，这是建立与中国公众友好关系的长远策略。但这两种策略都存在局限：惠民项目固然在短期内让中国老百姓受惠，但日本对外援助的能力有限，相比中国庞大的人口基数，目前还只是“星星之火”。中国和日本在文化上具有亲近性，但近些年由于中日两国关系的低迷和“韩流”的兴盛，日本文化和价值观在中国的影响力趋弱。

（本文为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重点项目“习近平总书记的大国传播与公共外交思想研究”的阶段性成果，项目批准号：15AXW005）

「注释」

①刘国华、李阵：《浅析日本的公共外交及其局限》，《日本学论坛》2006年第4期。

②《村山首相“八·一五”答本报记者问就日本侵华向中国人民道歉》，新华网，http：//news.xinhuanet.com/newscenter/2002-04/02/content_341022.htm。

③钟成：《日本：成立专门小组对华宣传瞄上年轻一代》，http：//news.xinhuanet. com/newmedia/2006-03/15/content_4305905.htm。

④廉德瑰：《日本公共外交的特点》，《日本学刊》2011年第1期。

⑤刘国华、李阵：《透视二战后日本对华公共外交》，《长江论坛》2007年第2期。

⑥日本国际协力机构：《中日Jica渠道技术合作项目成果汇编（2003-2013）》，第3页。

⑦日本驻华大使馆网站：http：//www.cn.emb-japan.go.jp/oda/kusanone_gaiyo. htm。

⑧日本国际协力机构：《中日Jica渠道技术合作项目成果汇编（2003-2013）》，第4页。

⑨沈德良：《麻生太郎和他的“动漫外交”》，新浪网，http：//news.sina.com.cn/ o/2006-05-01/08498833581s.shtml。

⑩龚娜：《软实力视阈下的日本动漫外交》，《日本问题研究》2014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