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穆时英作品中的两面性

师玲玲

摘 要：穆时英被评论家们赋予了两副面孔：“普罗文学”白眉与“新感觉派”圣手。这两个称谓很确切地对穆时英那具有明显不同特征的两类作品进行了归类——表现流氓无产者的作品和具有“新感觉派”独有特征的作品。

关键词：穆时英；两类作品；都市；人性

一

苏雪林曾经这样评论过穆时英的作品：“他也有两副绝对不同的笔墨；一副写出充满原始粗野精神的《南北极》，一副写出表现现代细腻复杂的感觉的《公墓》和《白金女体的塑像》。”穆时英的这两类作品前者表现原始的、野性的下层劳动无产者，他们物质上及其缺乏，精神上仇视上层的享乐者们，后者描绘极端个人主义和纯粹享乐主义的都市颓废者，他们有着充裕的物质，过着奢侈颓靡的生活，但精神上颓废不安，追求梦幻般充满感官刺激的生活状态。因而初次接触穆时英的两类作品时会产生“这是出自一个人之手的吗”的疑问，风格差异大到如此地步，尖锐对立的下层社会的生活和上层社会的生活犹如南极与北极，却被他摹状得如此逼真，如此让人认同。

表现下层人物的作品主要是他的作品集《南北极》。这部书以《黑旋风》、《咱们的世界》、《手指》、《南北极》和《生活在海上的人们》五个短篇组成。这些故事的背景大都是上海码头，主人公都是下层社会的男性，他们要通过各种各样的“劳动”来养活自己，人物性格故意模仿梁山好汉式的草莽英雄，讲义气，结成团伙，共同反抗压迫自己的人和团体，他们粗鲁、直率但残忍、酗酒、赌博、嫖娼等等。穆时英在行文时的语言是短促有力，具有很强的动作性的，小说中人物所操语言是北方口语，叙事角度较多以第一人称来说话，所说语言非常粗俗和猥亵，像极这些人物在日常生活中的言语。人物的动作粗莽残忍，对女性怀有一种憎恶和仇恨，不管是《南北极》中的小狮子因得不到爱而生恨的种种行为和举止，还是黑旋风阿牛等其他下层人物动不动就打女性、表示对女性的仇视，都与另一类作品中对女性的态度有着截然不同的区别。随着穆时英陆续发表以底层民众生活为素材的小说，一下子引起了当时文坛的注意，“几乎被推为无产阶级优秀文学的作品”，“一时传诵，仿佛左翼作品中出了个尖子”，但实际上左翼文坛对穆时英的作品相当敏感，尽管肯定了穆时英从旧小说中探索出了属于民众的简洁、明快、有力的语言风格；熟悉了无产者大众独特的为一般知识分子所不熟悉的语汇，但仍一致认为穆时英的作品在思想上有着“非常浓厚的流氓无产阶级意识”。

穆时英着力最多的应该是他的这些代表“新感觉派”成就的作品。这些作品以浓重的笔墨来渲染现代都市的激情，表现现代都市的繁华和喧哗，捕捉都市人敏感、纤细、复杂的心理感觉。吴福辉在《都市漩流中的海派小说》中写到：对个体享用的尊重，对机械文明的反抗和对人的物化的趋避，使穆时英的基本主题……在这类作品中，穆时英的眼光聚集在“十里洋场”的酒吧、舞厅、夜总会、咖啡馆、电影院、赌场、跑马厅等现代都市生活中才有的娱乐场所，追踪狐步舞、爵士乐、模特儿、霓虹灯的节奏和色彩，捕捉都市人敏感、纤细、复杂的心理感觉。他以圆熟的蒙太奇、意识流、象征主义、印象主义等表现手法，反映20世纪30年代大上海广阔的社会生活场景，开掘都市生活的现代性和都市人灵魂的喧哗和骚动，特别是把沉溺于都市享乐的摩登男女的情欲世界描绘得有声有色，刻画得栩栩如生。在他的笔下，女主人公经常是一些拥有美貌的、或青春貌美或风韵犹存的艳丽女子，她们的身份不外是交际花、舞女等一类人物。男主人公是这些女性的追逐者，他们不缺乏金钱，但却是精神上没有归宿的浪迹者。他们的语言与《南北极》集子中的人物的语言要精致许多，一些典雅的具有哲学意味的句子会经常会从男女主人公的口腔里吐出来。这些人物的主要活动都发生在这些都市的娱乐场所，所作的事情无非是追求爱情中吃饭、跳舞、赌博、约会、调情等。男主人公对女性持一种绅士的态度，尤其是对自己所爱慕的女子，更是倍加呵护，给人造成一种男女平等的印象。其实，这其中的真爱又有几分呢，恐怕这些男子自己也难以确定。

二

这两类作品差异虽大，但其出自同一作家之手，作品中就不可避免的留下了作者的精神气质。关照他这两类作品，我看到了它们在以下两点上的相通之处：

其一，这两类文章都是在写都市生活，故事中的主要人物都是都市中的漂泊者。《都市漩流中的海派小说》这样阐述：“但就是穆时英，却仍旧是个都市的飘零着，从来没有拖开过怀乡、怀旧的情绪。”《南北极》中的那些流氓无产者，是都市的外来者，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进入了都市，这里是一个与农村社会完全不同的世界。无论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穿着高跟鞋和旗袍的女士，还是贵的吓人的旅馆和现代化的交通工具，都需要这些都市的闯入者来适应，否则会被淘汰掉。他们在这个光怪陆离的都市中备受压迫，是艰难的求生存者，在这个现代化的都市中飘来荡去，彷徨无助，这就难怪乎这些漂泊者会聚集在一起，结成像青红帮似的团伙。那些所谓的上等人过着颓废的生活，他们物质上的丰富却不能排除精神上的无所依傍，是“丧失了自我和历史意识的迷乱分裂的资产阶级现代性”。他们找寻官能刺激，以暂时麻醉自己，强劲节奏的音乐、野性的舞蹈、烈酒、辛辣的烟丝、赌博如赛马赛狗，短暂不恒久的感情和性的满足，但这些都不能改变他们飘零的状态。

其二，这两类作品在语言上也有一些共同的特性。不管他的新感觉派小说用了多少的现代派技巧，他的语言和普罗文学作品中的语言都具有“生猛”的特点，对人物的描写特别是对女性身体的叙述，都堪称细腻、大胆。把人物的外在用暴露的语言描绘出来，引起人的遐想。

同时，这两类作品中对人物心理的表现都很下功夫。《南北极》中的叙事视野是第一人称的，用“我”的眼睛来关照这个现代都市，用最直接的语言表露“我”的内心世界。其他作品中虽然有用第三人称写的，但对人物心理的表现丝毫没有懈怠。《白金的女体塑像》中男医生面对女病人年轻性感的躯体时的心理波动状况表述的实在是细致入微。

参考文献：

[1]旷新年.1928：革命文学[M].山东教育出版社，2002.14.

[2]吴福辉.都市漩流中的海派小说[M].复旦大学出版社，2009.78.

[3]苏雪林.新感觉派穆时英的作风[M].安徽教育出版社，1996.3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