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的同步与游走的时间
2016-05-30陈军
陈军
摘 要:本文对小说《时间旅行者的妻子》中的时间与人生隐喻进行考察后发现,小说通过时间概念的不同特质,把时间刻画成点、线、面和一股巨大的能量,这些隐喻把时间与人物的人生串联起来,时间是变换的,而人的信念坚守总能在时间的不可控与信念的可控之间找到一个契合点,使两个人既有幻境中错位的同步,也有现实中的真实的相遇。当时间被隐喻为一个静止的点或面时,人生与时间不一定对应,人物的命运停留在不同的时空中;当时间被隐喻为一条线时,人生总是沿着一条固定的时间线行走;当时间被隐喻为一个具有能量的实体时,人生随时间一同穿越时空,或回到过去,或在现实中停留,或游走在未来,这是个人命运曲折的哲学隐喻,但两个人共同对爱情的坚守却能在游走的时间中同步。
关键词:认知隐喻;时间;人生
中图分类号:I712 文獻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6)02-0187-03
一、引言
《时间旅行者的妻子》是美国女作家奥德丽·尼芬格(Audrey Niffenegger,1963~)的著名科幻爱情小说,著名作家毕飞宇称赞其是“不可思议的爱情,不可思议的小说”,同时综合杂志《纽约客》对小说本身和作者都给予了至高的赞誉:“一个充满灵性的故事……尼芬格(Niffenegger)在她的时空镜厅里玩得出神入化,令人叹为观止”。在这部以引人入胜的科幻概念、栩栩如生的人物刻画,以及感人至深的爱情为主题的小说中,尼芬格以独特的叙述方法通过对时间概念隐喻的认知,对时间与爱情的关系做了及其深刻的探索,创造性的向世人展示了与时间相比,爱情才是人生的终极真谛。
人类对隐喻的运用从一开始就不仅仅只是一种修辞方式,而是一种认知方式,一种把抽象与具体相结合的手段。正如Lakoff, G & Johnson, M提出人类的思维过程在很大程度上都是隐喻(metaphor)过程。Lakoff又进一步提出,隐喻是一种认知模式,把熟悉、已知、具体范畴的概念投射映现(projecting or mapping)到抽象范畴的概念,从而形成隐喻性表征。时间、爱情和人生都是抽象的概念,运用概念隐喻的认识方式就有利于人们更好的理解这三者,在科幻爱情小说《时间旅行者的妻子》中,时间的“角色”无所不在,时间的概念及物理特性牵引着整个故事情节的发展。小说中对时间的隐喻丰富多样,如亨利在回答克莱尔为什么等的人总是她的时候说道:“因为你有完美的DNA,你不会像一只烫手山芋被时间仍来扔去……”。
隐喻不是单一的,而是多元化的。一个隐喻的产生不是凭空的,是经过对比或探索后对本体和喻体间切合点的运用。如把时间、活动、情感、思想等具有连续性质的、抽象的经验看做是不连续的、有统一形体的实体或物质的隐喻方式就是本体隐喻。在本体上,对时间概念的理解是通过事物和运动来理解的。如小说的题目“时间旅行者的妻子”本身就是一个隐喻,将人生隐喻为一场关于时间的旅行。作者在小说中对隐喻的运用可以说是精妙绝伦,贯穿全文,作者结合认知隐喻的理论,对小说《时间旅行者的妻子》中的时间与人生隐喻进行考察,发现小说通过时间概念的不同特质,把时间刻画成点、线、面和一股巨大的能量。通过这些隐喻方式,以亨利和克莱尔不同角度的视野和叙述,尼芬格描绘了一段患有慢性时间错位症(Chrono-Displacement Disorder)的迷人男主人公亨利,和深爱着他的女人之间的神奇爱情故事。在本文中,隐喻不单单只是一种修辞方法,更是一种思维隐喻的认知模式,而从时间与人生的认识隐喻角度进行分析小说将会是一个新颖有效的切入点。
二、人生与时空:时间是一个静止的点或面
“时间是一个静止的点或面”隐喻是一个“自我在动(Moving Ego)”Grady认知模型,自我犹如时间大地上的运动之物,所处的任何时间的都被视为“现在”。当作者将时间隐喻为一个静止的点或面时,表征了时间具有测量性,但此时人生与时间不一定对应,人物的命运停留在不同的时空中。
小说中几乎每一个章节的叙述都是针对一个时间点或面,每一个章节开始的部分都有一个确切的时间点的注明,是全片小说的一个独有的叙述方式。这些时间点有的只属于克莱尔,有的是针对亨利,也有些时间点是记录两位主人公共同的时光(初次约会(下):一九七七年九月二十三日,亨利三十六岁,克莱尔六岁)。作者作为一名视觉艺术家,在小说中每个确切时间点里,都是亨利和克莱尔不同角度的视野和叙述,这种叙述方式交织贯穿于全书。作者传神地表达出女主人公克莱尔作为“丢下”和“等待”的一方,面对亨利的“离去”,也“总无法相随”,有的只是独自经历与自己心爱的人处于不同时空时的“经年累月般”漫长的“等待”、“担忧”和“思念”;而对不知不觉游走在时间之间永远不知道自己下一刻将身在何时何地的男主人公亨利,作者更是给予了更多的手笔,写出了亨利天生具有预知事情的发展的能力,无法做出任何改变和挽回的痛苦和矛盾的心理。叙述了亨利有的只是“东躲西藏”的恐惧与离奇的人生经历,明明拥有来之不易的美好爱情,确常常在“没有她(克莱尔)的时空里”徘徊。
克莱尔的“等待”与亨利的“离去”正是小说中主人公人生的错位,让世人明白了,人物的命运停留在不同的时空中,人生与时间不一定对应。整篇小说描述了相隔八岁的亨利与克莱尔各自都拥有自己的人生阅历,人生的每一个时刻都是静止的,每一个时刻在当时都是“现在”。当人们都各自都处于自己的静止时间点时,人们的命运停留在各自的时空中,也正是这些无数的静止的点和面组成了人的一生。而当小说中把时间隐喻为一个静止的点或面时,人生与时间不一定对应,因此当亨利三十六岁的时候可以凭借自己的信念坚守在时间的不可控与信念的可控之间找到一个契合点,将自己挪移到过去某个时间点,遇见六岁的克莱尔(事实上亨利比克莱尔大六岁),也可以在二十七岁的时候,在“一九七三年的一个晴朗的六月天,我和九岁的自己结伴,站在芝加哥美术馆马路对面。他是从下星期三时间旅行到现在,而我则是从一九九〇年来……”。甚至可以在三十八岁的时候穿梭到未来,出现在自己已经去世的时空中,出现在已满十岁女儿的面前(现实生活中还没出生),并提前知道女儿的名字。这些事件都出现在一个静止的点或面,这时候的人生与时间却不再是对应的,人物的命运停留在不同的时空中。
三、时间与人生经历:时间是一条直线运动的线
线性认知模型是时间概念的认知模型的其中之一,在线性模型中,时间是一维的,是具有方向性的,是从过去运动到现在至未来,或者从将来运动到现在至过去。小说中,不管是拥有正常时间运行体制的克莱尔,还是患有慢性时间错位症的亨利,他们都是沿着一条固定的时间长轴上行走。虽然,亨利可以在未来和过去循环往复,但时间也总是沿着一条直线运动。
在整篇小说中,“时间”所扮演的角色不单单只是一个客观的物理现象,更是全篇小说情节发展的重要线索,每一个时间的出现都是一个事件时间。全书中很多的小结,作者都是以一个事件时间或是确切的时间命名,全书一共分为三章,开篇第一章便是以“脱离时间的男人”为名,并以“初次约会”为第一小节开篇,之后有“圣诞夜”、“生日”、“新年之夜”等与时间密切相关话题作为小结题目的,全书最后,以“总会有再一次”为故事的结尾小结。但这些事件都是发生在过去、现在或未来组成的一条时间的直线上的某个时间里。因此,当现实生活中亨利和克莱尔见面时是一九九一年十月二十六日(亨利二十八岁,克莱尔二十岁),在时间错位的时空里,两人初次见面(真正的第一次见面)是一九七七年九月二十三日(亨利三十六岁,克莱尔六岁),虽然真正的初次见面时(亨利三十六岁)在前,现实生活中的初次见面(亨利二十八岁)在后,不符合物理时间前后顺序的特性,但却也是发生在亨利人生的线性时间里,是一前一后的线性关系。
线性的时间里,亨利不能在过去,现在以及未来的时间轴以外的点出现;克莱尔的人生也是顺着时间的方向前进运转:“所有发生的事,我小时候的事,我是说,到目前为止,那些事情只发生了一半,因为你还没有经历过。它们只有在你身上真实地发生后,才会变的真实。”整部小说的故事情节告诉了读者:克莱尔六岁时邂逅了正在时间旅行的三十六岁的亨利,二十岁时遇见了现实生活中二十八岁的亨利,并从此开始了他们的爱情长跑之路,二十二岁时在结婚的当天前后与真实生活中三十岁的亨利和时间旅行中三十八岁的亨利完成了他们的结婚仪式,八十二岁时与时间旅行中四十三岁的亨利(现实生活中亨利已经去世)进行了人生中最后的相遇。在小说中,当时间被隐喻为一条线时,亨利与克莱尔两人的人生轨迹中既有同步又有错位,有前进也有倒回,但却总是沿着一条固定的时间线行走,就如各自坐在一架秋千上“我们相对着,越荡越高,彼此擦身而过,又是保持同步,又是相互急冲而来就要撞上似得……”
四、时间与存在:时间的能量主宰人生
“时间是一股移动的巨大能量”,Smart运用隐喻的认知模式,探索时间的可移动性,并提出了时间流逝(the flow of time)的隐喻思想。随后,Lakoff & Johnson及 Evans又将其概念化为移动的时间隐喻(the Moving Time metaphor),把时间喻为一个存在于将来且持续流动着的移动性液态物质,不间断的从将来向“现在”移动,并流向“过去”。正如作为作者笔下时间实体的承载者亨利,总能无意识地或者是凭借自己的意志、信念让自己的人生穿越时空,或回到过去,或在现实中停留,或游走在未来。
小说中,时间被隐喻为一个具有能量的实体时,人生随时间一同穿越时空,或回到过去,或在现实中停留,或游走在未来。这个时间隐喻造就了整部小说引人入胜的科幻概念,给整个故事情节蒙上了神秘的色彩:因为慢性时间错位症(Chrono-Displacement Disorder),作者塑造的男主人公亨利,这个“脱离时间的男人”总能掌控自己对时空的挪移,实现对时间的逆行,一次又一次的回到过去,经历过去,有着与常人不一样的人生。亨利会突然出现在某个地方“只能赤裸着身子”,而“窃店、打架撬锁、驾驶、入室盗窃、垃圾箱藏身术,以及如何因地制宜地利用各种古怪的东西做防身武器……”也成了亨利人生的必修课程,成为了“生存技能”,因为可以游走在未来,亨利让家里“就一下子赢了八百万美金(彩票)”。除之外,当时间被隐喻为一个实体时,作者通过小说人物的内心活动的叙述对人物刻画也是极其细致。一方面亨利对自己“时间旅行”超能力很无奈也很迷茫:“……如果预知了未来,在大多数情况下,我都会感到……一种被困住的感觉。如果你在正常的时空里,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你才是自由的。”。可同时,亨利能在时间的不可控与信念的可控之间能在找到一个契合点,使自己与克莱尔有幻境中错位的同步,可以随心所欲的“花很多时间去看”过去的或是将来的克莱尔,可以提前或是“重新经历”那些“有趣或重要的事件”,亦可以“踉踉跄跄”地跌进克莱尔的“每一段记忆”,享受与克莱尔美好的生活。克萊尔对亨利的爱是毋庸置疑的,但却也会因为亨利的“突然离开”伤心失望,忍受正常恋人痛苦。会对已知的结果而默默伤心:“随着日期上的日子越来越少,我们不久就要进入那两年不见的时间了。”会因为亨利不在身边而思念加剧,有的只是“每天,每分每秒”的思念。
时间被隐喻为一个实体也促成了小说感人至深的爱情,正如文章的最后一章以“思念的协议”为题,章内亨利在临终前给克莱尔的一封信中就点明了文章的主题,升华了亨利与克莱尔之间伟大的爱情,信中写到:
等我死后再打开这封信
最挚爱的克莱尔:
……这是无数个冬季夜晚中的一个,每一件事物上的严寒,仿佛领时间减缓的速度,仿佛让它们从沙漏狭小的中央穿越,不过,那么缓慢,缓慢……
克莱尔,我想再次告诉你,我爱你。
我最恨去想你的等待。我知道,你的一生都在等我。每一次都不知道要多久,十分钟,十天,还是一个月……
……我爱你,永永远远,时间没什么了不起。
以亨利与克莱“离别后再度重逢时,她八十二岁,他四十三岁”的最后一次见面,也是人生中最后一次真实的同步,为整个故事的结尾,让读者明白当时间被隐喻为一个具有能量的实体时,两个人共同对爱情的坚守却能在游走的时间中同步。
五、结语
《时间旅行者的妻子》以其独特的方式实现了时间的隐喻,它既是小说,文本本身亦饱含了人生的信念与时空的哲理。小说把抽象的时间隐喻为具体的不同状态,把人的因素纳入错位的时空中。克莱尔就是时间特性的体现者,而患有慢性时间错位症的亨利是时间隐喻的产生者。此时,游走在这时空中的不仅仅是“人”这一有限的“物体”,还有主人公之间无止尽的爱情。同时,患有与亨利同种病症的爱尔芭是克莱尔与亨利爱的延续,亦是时间隐喻的一个持续。“这种延续性是我们生活中普遍的经历。”本文单从认知隐喻的角度对小说时间的隐喻作了初步的探讨,与之关系密切时间的转喻实现方式以及空间的识解等都还需要做进一步的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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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王文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