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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金·奥尼尔笔下的象征主义运用

2016-05-26田苗

电影评介 2016年2期
关键词:伊本象征主义奥尼尔

田苗

尤金·奥尼尔被认为是美国文学史上最杰出的戏剧家,他在1936年被授予诺贝尔文学奖并四次获得普利策文学奖,被称为美国现代戏剧的奠基人,也被誉为“美国戏剧之父”。这位戏剧大师一生创作了多部剧作,其作品较为深刻的表现了现代美国人的精神和情感状态,反映了在资本主义经济迅速发展下的现代美国人的生存现状与灵魂挣扎。《榆树下的欲望》(以下简称《榆》剧)写于1924年,被视为奥尼尔20世纪20年代的一部最佳作品,主要描写了资本主义社会家庭财产的争夺导致的人性悲剧。老父亲凯勃特具有强烈的占有欲、毫无亲情可言,他在新英格兰拥有一座农场,逼迫自己的妻儿像奴隶一样日夜劳作,使得前两任妻子都在辛劳之中不幸离开人世。他娶回第三任妻子爱碧,仍要求她勤劳耕作,更希望能为他生个儿子,继承他的家业。第一任妻子留下两个儿子西蒙和彼得,他们在继承农场的希望破灭之后,决定摆脱如牲口一样没完没了的体力活,去加利福尼亚“淘金”,实现发财梦。第二任妻子所生的儿子伊本为了替母亲复仇,同时为了将来占有农场,留了下来。长期漂泊的爱碧嫁给可做自己父亲的凯勃特,也想着将农场据为己有。剧情主要围绕爱碧和伊本各怀自己的目的相互利用,从彼此仇视到互相理解,直至陷入不伦恋情而不能自拔,爱碧为了证明对伊本无私的爱,不惜亲手杀害他们出生不久的儿子。伊本在愤怒和恐惧之下,向警方报案,等待他们的终将是法律的严惩。在这部剧中,奥尼尔展现了人的物质占有欲以及性爱欲望与清教禁欲主义之间的冲突、人放纵的情欲和贪婪的物欲最终导致人性毁灭的悲剧色彩在他的笔下被清晰明确地勾画出来。

受20世纪初期出现的现代主义思潮和艺术风格的影响,在《榆》剧中,奥尼尔的创作基于现实生活,描写了许多逼真具体的故事情节, 塑造了极富感染力的戏剧氛围,同时他也借鉴了象征主义和表现主义等现代派写作手法,运用了许多寓意丰富的象征,创造了很多意象,为该剧添加了较为浓厚的神秘主义色彩。

一、 传统的象征手法和象征主义

传统的象征手法是一种根据事物之间的某种联系,借助具体的、可感知的人或事物表达某个抽象概念、思想或情感的文学创作手法。通过描写可见的事物去表现或揭示某个非物质的、普遍存在的真理,使抽象的事物、感情或精神品质具体化、形象化,加深意蕴,深化主题,扩大内容含量,增添作品的艺术魅力。象征手法的运用有着悠久的历史,早在远古图腾崇拜的时代,人们就采用这种创作手法赋予客观存在的自然物以象征的意味。象征手法包括本体和象征体两个方面,二者之间必须有内在的联系,具有相似的特点,能够引起人们由此及彼的联想。比如蜡烛,焚烧自己,照亮别人的具体形象,可以使人联想到奉献自己、舍己为人的崇高品质。但是同时,象征体也具有多方面的属性,象征体和本体之间并没有固定的联系,有时同一事物在不同场合也可被赋予不同的象征意义。比如:松树高大挺拔,四季长青,可以象征坚韧不屈,也可作为长寿、贞洁的象征;太阳光芒万丈,可以象征温暖,也可作为希望、光明或力量的象征。高尔基在他著名的散文《海燕》中,雷电象征反动势力,而郭沫若在他的剧本《屈原》中,雷电却成为予以歌颂的对象。

象征主义,是19世纪末期起源于法国的文学思潮运动,20世纪初期扩及欧美各国的一种文学流派,属于现代主义文学的一个核心分支,是象征主义思潮在文学上的体现,主要涵盖诗歌和戏剧两大领域。象征主义偏爱主观性,摒弃客观性,背弃对现实的直接再现,往往通过含有多重意义的、强有力的象征来暗示各种情感和思想。传统的象征手法表现的对象是清晰明确的意念,并逐渐积累了固定的一些象征符号,如百合象征纯洁,鸽子象征和平等等,而象征主义来源于创作者本人内心丰富的思想感受和独特的心理体验,象征语言在意义上具有暗示性和启发性,并不是单一和明确的,它的象征意义也具有重复、模糊和再造的特点。进行象征主义创作时,戏剧家们往往并不局限于使用现有的象征符号,他们常常会依据自己的主观感受和兴趣爱好,赋予原有象征意义新的含义,从而激发观众的无限想象和自由联想,寻求与观众达到精神上的沟通和共鸣。奥尼尔在《榆》剧中就使用了一些被赋予特殊含义的丰富的象征,下文对此进行详细叙述:

(一)农场——财富的象征

该剧所有故事都发生在1850年美国新英格兰凯勃特家的农场里,这座农场成为全剧的核心,也是剧中人物争夺的焦点。整个农庄充满了压抑、贪婪、孤独的气氛。对于老凯勃特、伊本和爱碧而言,农场就是财富。凯勃特想世代占有这所田庄,希望第三任妻子能为自己生一个继承人,而西蒙和彼得在凯勃特娶回第三任年轻的妻子之后,彻底绝望,放弃了对农场的继承权,伊本从凯勃特那里偷三十块金币作为补偿,正是为了能够独享对农场的占有。爱碧嫁给七旬的老头,也怀有同样的目的。但爱碧年轻漂亮,逐渐吸引了伊本,两人坠入爱河,爱碧生下一个儿子,凯勃特非常喜欢这个孩子,欲把财产传给他,伊本的亲生儿子实际成为与他争夺农庄的人,他开始怀疑这是爱碧的阴谋,说爱碧“是个招摇骗人的恶鬼,诡计多端的婊子”。在种种打击之下,伊本想要离开农场,而爱碧为了证明自己对伊本的真爱,亲手将自己的儿子杀害。伊本惊恐之下报了案,当警察到来的时候,伊本突然意识到爱碧深爱着自己,自己也深爱着爱碧,他决定和爱碧一起接受法律的严惩。因此争夺农场占有权的斗争最终以伊本和爱碧的毁灭而告终。

(二)榆树——女性的象征

这部剧开始的部分奥尼尔就对两颗巨大的榆树进行了生动形象的描写:“那弯曲伸展的树枝覆盖着屋顶,既像在保护它,又像在压抑它。这两棵树的外部,使人感到一种不祥的、 充满妒意和企图征服一切的母性心理……就像两个精疲力竭的女人,将她们松垂的乳房、双手和头发都耷拉在屋顶上。遇到下雨的日子,他们的眼泪便单调地噗噗往下掉,顺着瓦片流失。”[1]这是本剧象征的点睛之笔,烘托了整个悲剧剧情。在榆树阴影的笼罩下,整个气氛都显得悲凉、阴冷、毫无活力。榆树作为女性的象征就是爱碧的象征,爱碧如榆树一样控制和支配着凯勃特一家,她按自己欲望行事,导致了自己以及这个家庭的毁灭。一幕幕悲剧在这个家庭中上演,伊本由于对亡母的依恋继而产生了对父亲的憎恨,为替母亲复仇,他和继母爱碧通奸。“母性的意志力使伊本的性格畸形变态 ,母性的毁灭力又使一个无辜婴儿断送了生命 ,也使伊本和爱碧断送了前程。”[2]

(三)石墙——桎梏的象征

老凯勃特的清教思想束缚着自我,也束缚着家人。他外表冷酷,内心强硬,苦行僧般的拼命劳作,服从上帝以求解脱。如他所言“我把石头从地里拣起,垒成高墙。在这墙上你可以看到我一生中的那些年日,每天垒上一块石头,上上下下地翻山越岭, 把属于我的土地用栅栏围起来,这样我就从无到有……遵循上帝的意志,像他的仆人一样,这可不容易啊!这很辛苦,是上帝让我这么辛苦的!”[3]凯勃特自己的一生都用来经营他的农场,即使艰辛孤苦,他也毫无怨言,反而以此为豪。他身上强烈的清教徒精神使他认为这就是上帝所要求的生活方式,因此心安理得。凯勃特不停歇地劳作,让所有人和他一样,前两任妻子都为她当牛做马,过劳致死,三个儿子也是从早到晚为他卖力的干活。一道用石块垒砌的长长的石墙,把农场和他们所有人都围在当中,没日没夜机械地耕作,他们和奴隶的境遇无异,都是干活的工具,而将他们包围的石墙无疑象征着难以逾越的桎梏。

(四)牲口棚和奶牛——亲密、理解的象征

凯勃特和他的三个儿子都喜欢奶牛和牲口棚,尤其是两个大儿子和老父亲凯勃特,他们认为奶牛还有其它牲口都“了解”他们,“喜欢”他们。这些奶牛不辞辛劳、不畏艰苦、不知疲倦地每日耕种,当主人给他们喂食时,他们对主人友善而亲密,这些特点正是凯勃特所推崇和喜欢的。他甚至说自己喜欢在牲口棚里和奶牛睡在一起,他们了解他,让他内心感到平静。因此牲口棚和奶牛成为一种亲密和理解的象征。当埃勃特得知出生不久的婴儿死了,伊本向警方告发了爱碧,他立即去牲口棚把奶牛和其他牲畜全放了,他说:“释放了它们,我也解放了自己。今天我要离开这里,我要点一把火,看着它把房子、牲口棚、农场都烧掉……我把这些田地遗留给上帝,这样就没有人能碰它们了。”[4]可见,凯勃特对奶牛的感情很深,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奶牛就是凯勃特自己。

(五)起居室——欲望、罪恶的象征

农场一楼的起居室,为伊本的母亲在世时长期居住的场所。母亲离世后,这座房子很长时间都无人居住。伊本因怀念母亲,将这座房子视作母亲的私人领地,并不愿意其他人入住。爱碧嫁给父亲后,伊本十分不情愿她住在亡母曾居住过的这所房屋,但令人可笑又让人可悲的是,正是在这所房间,爱碧引诱伊本,二人最终未能抵挡得住欲望的诱惑,进行了身体的交欢,跨越了人伦和道德的底线,伊本甚至使自己年轻的继母孕育了新的生命。这所起居室正是伊本和爱碧迈进深渊、步入堕落的开始,也成为人性欲望和罪恶的象征。

结语

身处欧美文坛从现实主义向现代主义的过渡阶段,奥尼尔《榆》剧的创作在基于现实主义的基础上,巧妙运用古希腊的悲剧情节,刻画了大量生动鲜明的象征主义意象。通过两者有机的结合,这部剧作突破了对现实事件“照相式”的白描,极具意味地展示了生活中人类所面临的困惑、无助和迷惘,深层揭示了人类在精神和情感世界所遭受的创伤。有学者认为:“正是这部悲剧的创作体现了奥尼尔的戏剧天份,该剧的成功上演奠定了他天才剧作家的地位,也使他达到了早期戏剧创作的巅峰。”[5]这位多产的剧作家,以其独特鲜明的戏剧风格、深邃丰富的思想内涵和新颖娴熟的写作手法,为美国戏剧的发展作出了卓越贡献。对于《榆》剧的学习,不仅需掌握其深刻的主题寓意,分析奥尼尔剧中大胆实践的创作手法和写作技巧,更能完整地了解这部伟大作品的真正价值和意义。

参考文献:

[1]张秀清.论象征手法在《榆树下的欲望》中的运用[J].内蒙古财经学院学报,2006(3):96.

[2]管舒.评尤金·奥尼尔的《榆树下的欲望》[J].青岛海洋大学学报社科版,1994(5):94-97.

[3](美)尤金·奥尼尔.天边外[M].南宁:漓江出版社,1986:236-237.

[4]O.Neill,Eugene.Desire Under the Elms.In Drama in the Modern World:Plays and Essays[M].Edited by Samuel A.

Weiss,printed in the U.S.A,1964:282.

[5]Bernard Dukore.Dramatic Theory and Criticism[M].NY:Rinehart and Winston,Inc.197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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