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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主义视域下的《荒野猎人》

2016-05-24霍侠

电影文学 2016年10期
关键词:冈萨雷斯

霍侠

[摘要]虽然亚利桑德罗·冈萨雷斯·伊纳里多导演的作品题材广泛,叙事背景与人物形象大相径庭,但这些影片都毫无例外地具有浓郁的人文气质和深刻的哲学反思这两种审美特质。《荒野猎人》也是如此。影片对广袤粗粝的大自然的呈现、对人物精神世界的描摹,及其内部所蕴含的哲学反思,都为影片增添了丰富的审美韵味。本文从生态主义的视角出发,从神性自然、对人类中心主义的批判,以及精神栖居三方面,分析了《荒野猎人》中的生态主义立场。

[关键词]冈萨雷斯;生态主义;《荒野猎人》

上映于2015年的《荒野猎人》,是亚利桑德罗·冈萨雷斯·伊纳里多执导的又一部备受关注的影片。虽然冈萨雷斯的作品题材涉猎广泛,叙事背景与人物形象大相径庭,但无论是以爱情主题的《爱情是狗娘》《21克》,还是多元文化视角下的《通天塔》《911事件簿》,抑或是充满励志色彩的《鸟人》等,这些影片都毫无例外地具有浓郁的人文气质和深刻的哲学反思这两种审美特质。《荒野猎人》也是如此。导演将视线聚焦于19世纪初的美国西部。影片主角休·格拉斯是一名皮草猎人。与其他拓荒者一样,格拉斯不仅要面对印第安原住民的袭击,还要应对艰难的自然环境。战争、寒冷、野兽的侵袭和拓荒者之间的利益冲突,使其面临的生存环境既复杂又凶险。影片展现了格拉斯在被熊攻击、被同伴陷害之后坚强的生命意志与曲折的复仇历程。虽然《荒野猎人》的情节与人物设置极为简单,但影片对广袤粗粝的大自然的呈现、对人物精神世界的描摹及其内部所蕴含的哲学反思,都为影片增添了丰富的审美韵味。本文从生态主义的视角出发,从神性自然、对人类中心主义的批判以及个体的精神栖居三方面,分析了《荒野猎人》中的生态主义立场。

一、《荒野猎人》中的神性自然

荒野是影片叙事展开的背景。电影创作者以大量的笔墨去展现荒野的粗粝、广袤与神秘。在影片中,荒野极具视觉审美价值。影片通过格拉斯求生的历程,展现出荒野的四季变换,山川、森林、河流、冰雪与动物等,共同构筑起一个壮美而又富有生机的自然。

影片开始时,格拉斯与同伴在森林中追逐野兽,导演以独特的视角向观众展现了大自然的壮美与神秘。当镜头低位推进,整个画面是波光粼粼的清浅河流,倒映着曲折的树影。当镜头逐渐上移,丛林出现,树木粗壮、笔直,伫立在画面中。远景是一片泛着金黄色的柔和阳光投射下来,晕染了远处的大片溪水。随后,在暖阳与清晨的薄雾之下,出现了一只驼鹿的身影。影片开始的这段景色呈现,无疑带给久居于城市中的观众以强烈的视觉美感。在视觉审美的推动下,大自然的恢宏壮美随着影片叙事的深入慢慢展开。特别是在格拉斯被熊攻击之后,在他无限接近死亡的时候,影片以众多主观视角,对自然的景物给予充分的关注,巧妙地烘托了人物的精神世界,也赋予了丛林生命。如,格拉斯躺在担架上,儿子在身边对着他喃喃细语,“你还记得妈妈过去常说的是什么吗?风不可能吹倒一棵有根的树”。此时镜头切换至格拉斯仰望夜晚丛林的主观镜头,在树顶围拢的中央,是银白色的月亮,随后,白光逐渐增强。影片将观众带入了人物幻觉与回忆相交叠的精神世界当中。影片中,格拉斯死去的印第安妻子与自然是融为一体的,她是自然之美的化身与神性的体现,在格拉斯绝望的时候,赐予其生命的力量与指引。

影片中自然的神性不仅表现在视觉审美上,也体现在自然与人之间的复杂关系上。《荒野猎人》中自然环境既是吞噬生命的猛兽,也是赐予生命的神灵。对于主人公来说,自然环境为他的生存带来种种磨难,但也为其求生提供了必要的条件,是他生命意识与生命力量的源泉。森林最初总是与危险相联系。突袭的印第安人、可怕的野兽和恶劣的自然环境,都给格拉斯和同伴带来巨大的生命威胁。许多人在跋涉的路途中倒下,没能回到营地。格拉斯更是险些命丧于一头硕大而凶猛的棕熊之手。但当格拉斯一人被弃于荒野后,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却发生了转变。丛林成为赋予格拉斯生存希望的、有灵魂的生命。格拉斯忍痛埋葬儿子后,他挣扎着爬向山崖,此时阳光、河流、群山与绿树的全景慢慢出现,影片以明亮的色调给予展现,绿色的树在苍白的雪、灰色的群山与河流的掩映下,显得生机盎然。冰雪、河流、鱼和野牛等,为格拉斯提供了食物与水。当格拉斯被印第安人追逐,连人带马坠落悬崖时,树的缓冲作用帮他逃过一劫。随后,格拉斯又掏出坠亡之马的内脏,躺进马腹避寒、过夜。人隐没于自然,又无时无刻不是在自然的胸怀当中。森林让格拉斯一次又一次地创造了生命的奇迹。影片以这一象征手法,进一步揭示了自然的神性。

可见,影片不但在视觉审美方面令观众体验到自然的广阔、壮美与神秘,更是通过人与自然之间的互动,人与自然的对立与融合,展现了自然所具有的神性力量。整部影片的叙事与深层内涵的表达都是围绕这一核心展开的。

二、对人类中心主义的批判

观众在欣赏《荒野猎人》展现出自然的美与神性的同时,也可见其对人类中心主义鲜明的批判立场。作为近代社会的一种主流价值体系,人类中心主义以人的利益为核心,并认为人类优于自然界的其他物种,对客观世界的价值判断,取决于事物在多大程度上能够为人所用。这种具有鲜明等级意识的价值观,在肯定了人类能力的同时,也将人与自然相互对立起来。人类中心主义在人类的拓荒时代,发挥了积极作用。但在科技与生产力高度发达的当代,它是导致自然生态恶化、社会生态失衡的重要原因所在。在《荒野猎人》中,处处可见人与自然的对立以及人在利己主义支配下的自私与残暴。

影片中,人与自然的对立主要通过两方面给予展现。一方面,电影创作者通过画面暗示了人与自然的对立状态。如,影片伊始,自然的美丽宁静与人的喧嚣构成对立。在缓缓流淌的清浅河水中,突然一只人类的脚“砰”的一声,粗暴地踏入河水。随后,几支枪筒出现在画面中,破坏了画面的整体协调与宁静。此时,平静的森林里杀机四伏。当格拉斯开枪射杀了驼鹿,正准备剥下鹿皮,临时营地已经杀声一片。在印第安人的突袭之下,很多人中箭倒下。马的嘶鸣、人的号叫、枪声、遍地的狼藉、红色鲜血、浓烟与乌云、盘旋在天空中的秃鹫……这一切营造出死亡的恐怖感。人的存在扰乱了自然的安宁,人与人之间的杀戮,使自然成为一片丑陋的血腥之地。影片中诸如此类的对立书写俯拾皆是。白雪之上斑驳的红色血迹,温暖明艳的晨光之下被吊死的善良印第安人,清澈河水中污秽的人头等,都揭示了人与自然之间的间离感,揭示了人作为外来闯入者给自然所带来的污染与死亡。

另一方面,影片通过人与人之间的杀戮,人的自私与残暴,展现了人类中心主义的狭隘。人将自我从自然界分离出来,以理性主义为信念,在现代社会取得了巨大的进步。现代文明也是以此为核心构建起来的。虽然这一价值观充分肯定了人的力量和勇气,但它也导致了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普遍对立。而这一价值观念又为征服和掠夺提供了堂而皇之的理由。影片中,人掠杀动物、白人军队杀戮印第安人、印第安不同部落之间的仇杀,都展现了人与人、人与自然之间的对抗。特别是影片对反面角色菲茨杰拉德这一人物的塑造,他本是一个出色的猎人,他生命力顽强,也不乏智慧,却自私残暴。他没有信仰,却以“他们的命运是上帝的指引”来为自己的罪行开脱。菲茨杰拉德一直与格拉斯针锋相对,是因为后者的能力对他的地位构成威胁。为了钱他杀死格拉斯的儿子,将格拉斯“弃尸”在荒野,甚至曾枪杀自己的父亲。格拉斯最终战胜了菲茨杰拉德,但却没有杀他,而是将其交到印第安人手里。在这里,印第安人实际上是仲裁者的身份,也是自然神性的人格化体现。菲茨杰拉德死在印第安头人的手中,正应了他自己曾说过的“上帝的指引”。他的悲剧也是人类中心主义的悲剧。因而,影片在这个层面上超越了求生与复仇命题,而具有强烈的寓言化色彩。

三、个体的精神栖居

冈萨雷斯在《荒野猎人》中,不仅以格拉斯的经历展现了自然的神性力量,人类中心主义带给人的遭难,也揭示了人类精神栖居的重要性。首先,影片揭示出爱是个体获得精神栖居地所不可或缺的元素。格拉斯的妻子是印第安人,孩子在样貌上也继承了母亲的大部分血统。在这样的年代背景下,显然这个家庭将遭受各种外部因素的威胁。除了艰难的生存环境,种族主义、殖民者的杀戮,以及印第安人与白人之间的流血冲突,似乎注定了这个家庭无法拥有一个完美的结局。因此,格拉斯的命悬一线,不仅指向肉体生命,也指向灵魂。但在雪地的夜晚,儿子重复母亲的话,重新唤回了他活下去的意识,也使得人物的精神世界不再孤单和绝望。妻子和儿子出现在他的梦境和幻觉当中,相逢、拥抱,这使得重伤的格拉斯在几近绝望的状态下仍有着坚强的生存意志。因此,这种意志不仅在于内心复仇的火焰,更重要的是出于对儿子和妻子的深爱。正是这种爱的力量,帮助他战胜死亡、严酷的自然环境和凶残的菲茨杰拉德,并最终获得心灵上的平静。

其次,影片对自然壮美景色的不断呈现,对自然神性的多角度展现,表明了向自然的回归,是个体实现精神自由,获得心灵栖居的路径。格拉斯的求生经历,既取决于其坚强的生命意志,也取决于他对自然力量的借助。在他几次接近死亡的时候,都是神秘的自然之手解救其于危难当中。格拉斯失去亲人,被弃于荒野,实际上是丧失了一切的社会身份,成为一个纯粹的自然人。当人将所有的生命诉求都转向生存命题时,抛弃了对金钱、权力和名誉的追求,自然便会像母亲一样,表现出温柔、包容与慈悲的一面。他提供给格拉斯食物、水和得以遮风避雪的马腹。格拉斯坠落悬崖时,树丛托住了他的身体,使其神奇般地活了下来。影片中,自然以各种形态出现,如河流、树木与风。而途中偶遇的印第安人更像是自然的使者。他勇敢、善良,帮助格拉斯疗伤,搭建起窝棚,帮助主人公再次渡过生命的难关。而格拉斯在最后的复仇当中,并没有选择手刃仇人,而是将他送到了对岸印第安人的手中。菲茨杰拉德惨叫着死在印第安人的手中,这实际上可视为格拉斯与自然之间的精神相通。生命是平等的,人不应剥夺他人的生存权利,生与死都交与神性的自然去定夺。

此外,影片中被掠夺和射杀的女性也值得关注。虽然影片中的女性角色极少,只有格拉斯死去的妻子和印第安头人的女儿以及印第安部落中的幸存者等,在影片中也着墨不多,但这几个人物的存在却是不可忽视的。格拉斯的妻子死在白人的枪下,印第安头人的女儿被白人掠走。两人都是战争的牺牲品,但她们又并非绝对意义上的弱者。妻子是格拉斯的精神支柱,而格拉斯救助了印第安头人的女儿。在影片最后,一直追杀他的印第安人只是与他擦身而过。女性在影片中被赋予了强烈的象征意义,这其中包含了生命平等的生态主义命题。残暴的杀人者菲茨杰拉德无论多强大,终被推向命运的法庭。以善与平等回应两位女性的格拉斯,不管她们有多柔弱,都会给格拉斯以对等的,甚至更多的回应。

由此可见,《荒野猎人》通过格拉斯传奇的生命经历,向观众展现了关于生与死的哲学命题。影片充满对神性自然的礼赞,对人类中心主义的批判,以及对人类精神栖居的求索。影片能够获得88届奥斯卡最佳导演与最佳男主角这两个最重要的奖项,可谓名至实归。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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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丛玮.论生态电影之和谐重生美学精神[D].南京:南京师范大学,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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