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要素生产率变动与日本经济长期萧条
2016-05-20梁军赵青
梁军+赵青
摘要:20世纪90年代初期以来,日本经济陷入了萧条漩涡,剖析导致日本经济长期萧条的深层次原因成为学术界研究的热点。实证分析表明,与20世纪80年代相比,90年代以来日本的全要素生产率呈现出相对下降趋势。微观生产效率和要素配置效率的下降是导致日本全要素生产率增速下降的重要原因。微观生产效率下降主要是自主创新能力不足与国际市场份额萎缩导致企业技术进步减缓所致,要素配置效率下降主要源于结构调整滞后造成要素难以从低效率产业和企业转移到高效率产业和企业。全要素生产率增速下降抑制了潜在产出的增长,并与需求不足引发的产出缺口一道,导致了日本经济的长期萧条。在中国目前提出供给侧管理的背景下,研究日本全要素生产率的变动、原因及其对日本经济的影响,对于步入新常态的中国实现经济的持续健康发展,具有重要的现实参考意义。
关键词:日本经济;全要素生产率;潜在产出;微观生产效率;要素配置效率
中图分类号:F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4-2458(2016)02-0011-11
DOI:1014156/jcnkirbwtyj201602002
作为资本主义世界的后起国家,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经历了30多年近乎奇迹的经济增长。然而,自20世纪90年代初期开始,日本经济陷入了持续萧条的漩涡[1]。统计数据表明,1991年—2014年日本实际GDP的年均增长率仅为08%(参见图1)。宏观经济学理论说明,经济的短期波动主要是商业周期问题,政府可以通过反周期的需求管理政策来应对,经济的长期萧条则主要是潜在产出增长缓慢问题,政府反周期的需求管理政策往往对此无能为力。1/4世纪显然不是短期,因此对于日本来说,90年代初期以来
士生导师,主要从事日本经济研究。赵青(1970—),女,山东东阿人,曲阜师范大学日照校区图书馆,馆员,主要从事教育经济研究。经济研究梁军,等:全要素生产率变动与日本经济长期萧条日本问题研究2016年第2期经济的持续萧条在很大程度上是其潜在供给能力下降所致。深入分析全要素生产率的变动及其对日本经济增长的影响,对于从潜在供给能力下降角度揭示日本经济持续萧条的根本原因,进而对于深刻理解中国经济“新常态”下加快结构调整和技术创新的重要性,具有重要启发意义。
一、简单理论分析框架
为了从供给能力角度理解20世纪90年代以来日本经济长期萧条的内在机理,首先在理论上区分“潜在产出”和“产出缺口”两个概念,然后说明潜在产出增长下降和产出缺口是如何影响一国经济增长速度的。潜在产出(potential output)是指一国经济所能持续生产的最大产出水平[2],反映的是劳动力和资本等生产要素得到充分利用时一国的产出能力。产出缺口(output gap)是指实际产出与潜在产出的差额,存在产出缺口往往意味着总需求不足,由此导致实际产出低于潜在产出。由此,一国经济增长率下降可以从两方面得到解释:一是短期总需求水平不足所致,表现为产出缺口的存在;二是长期总供给能力下降所致,表现为潜在产出增长率的下降。
现用图2来直观说明产出缺口和潜在产出增长率下降是如何影响一国经济增长的。图中横轴表示总产出;纵轴表示价格水平,垂直的QP曲线表示潜在产出,向上倾斜的AS曲线表示短期总供给,QP曲线右移导致AS曲线相应右移,向下倾斜的AD曲线表示短期总需求,AS曲线与AD曲线的交点决定了实际产出Q的水平。图中给出了QP1、QP2和QP3等3条潜在产出曲线(QP1 理解了产出缺口和潜在产出增长率下降影响一国经济增长的作用机制,可以进一步用图2来刻画产出缺口和潜在产出增长两方面因素对20世纪90年代以来日本经济增长的可能影响。为分析简便,不妨将日本经济增长简化为80年代和90年代以来两个阶段进行讨论。80年代的经济产出设定为图中的Q1,并假定日本在这一阶段实现了充分就业 经济学意义上,充分就业并不意味着劳动力人口全部就业,而是意味着失业率位于一个较低(自然失业率)水平上。假定日本20世纪80年代实现充分就业并不科学,文章之所以作此假定,只是为了分析简便和利于比较的需要。当然,相比于90年代以来,80年代的日本低失业率是不争事实。据统计,1980年—1990年日本年均失业率仅为246%,而1991年—2014年年均失业率超过了4%。,Q1既是实际产出,也是潜在产出。进一步假定按照80年代的增速,日本90年代以来的潜在产出应增长到QP3,但却因某些原因导致的潜在产出增长下降仅增长到QP2。对应于QP2这一潜在产出,总需求的相对不足决定了实际产出为Q2,图中QP2与Q2的差额意味着日本经济存在产出缺口。由此不难理解,90年代以来日本实际GDP增长率的大幅下滑(QP3到Q2),既有产出缺口的影响(QP2到Q2),更是潜在产出增长下降(QP3到QP2)的结果。 图2产出缺口、潜在产出下降与经济增长一国的潜在产出增长,一方面取决于其可获得要素(劳动、资本、土地等)投入量的增加,另一方面取决于可获得要素生产率(效率)的提高。而在要素生产率的理解和测度方面,学术界主要有两种观点:一是界定为劳动生产率(labor productivity),劳动生产率被用来度量投入的单位劳动的产出,其变动通常用单位劳动产出的增长率来表示;二是界定为全要素生产率(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简称TFP),全要素生产率被用来度量“用于生产的所有投入要素的综合效果”[3],通常采用GDP增长率超出劳动和资本等投入要素增长对产出贡献的差额来表示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实际上,一国的经济产出是多种要素组合起来共同发挥作用的结果,相对于劳动生产率,全要素生产率反映了全部投入要素而不仅是劳动的效率,因此要反映投入要素的生产率,全要素生产率更为合理。文章也主要采用全要素生产率这一指标,分析日本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的变动及其对日本经济增长率的具体影响,以期从潜在供给能力下降角度揭示20世纪90年代以来日本经济长期萧条的原因。
二、日本的全要素生产率及
其变动趋势(一)全要素生产率估算模型
全要素生产率的估算有隐性变量法、潜在产出法和索洛残差法等多种方法,比较常用的是索洛残差法各种全要素生产率估算方法的比较,参见郭庆旺、贾俊雪:《中国全要素生产率的估算:1979年—1924年》,《经济研究》,2005年第6期,第52-55页。。索洛残差法最早由索洛(Solow)提出,基本思路是估算出总量生产函数,然后用产出增长率扣除各投入要素增长贡献后的残差来估算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4]。
具体估算中,通常采用如下包含两要素(劳动和资本)的柯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Yt=ALαtKβt(1)
其中Yt 表示实际产出,Lt为劳动投入,Kt为资本存量,α和β分别为劳动产出贡献份额和资本产出贡献份额,分别代表相应投入要素对产出增长的相对贡献。公式两边取自然对数,则随机形式回归方程为:Ln(Yt)=Ln(A)+αLn(Lt)+βLn(Kt)+εt(2)其中εt为随机误差项。如果规模收益不变(即α+β=1),回归方程则由无约束方程(2)转为以下受约束方程:Ln(Yt/Lt)=Ln(A)+β(Kt/Lt)+εt(3)为了估计回归方程(2)或(3),需要Yt、Lt和Kt的相关数据,Yt和Lt的数据可以从统计年鉴中直接获取,Kt的数据往往需要估算得来。估算实际资本存量的常用方法是由戈登史密斯(Goldsmith)开创的永续盘存法[5],其基本公式为: Kt=It/Pt+(1-δ)Kt-1(4)其中Kt 和Kt-1分别为t期和t-1期的资本存量,It是t期的名义投资,Pt是t年的固定资产投资价格指数,δ是固定资产折旧率。确定了资本存量初值、It、Pt和δ,利用公式(4)就可以估算出各期实际资本存量,然后利用回归方程(2)或(3)估计出劳动产出贡献份额α和资本产出贡献份额β,进而可以利用以下公式得到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TPF′t=Y′t-αL′t-βK′t(5)其中TPF′1表示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Y′t、L′t和K′t分别表示产出增长率、劳动增长率和资本增长率。
(二)日本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的估计
为确定使用无约束回归方程(2)还是约束回归方程(3)估计劳动产出贡献份额和资本产出贡献份额,我们利用Wald检验方法来验证规模收益不变(α+β=1)的假设是否成立。Wald检验是利用无约束回归方程(2)的OLS回归结果,对α和β进行线性约束(α+β=1)检验。检验结果显示,线性约束(α+β=1)成立,这意味着1980年—2011年间日本经济的规模收益不变(见表2)。表2规模收益不变的Wald检验结果原假设F统计量P值是否拒绝α+β= 119 30701 753否
因此,采用约束回归方程(3)进行OLS回归,得到如下回归结果:Ln(Yt/Lt)=19 838+06 437Ln(Kt/Lt)
(三)日本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的纵向比较
为了更好地分析20世纪90年代以来日本的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的变动趋势,不妨对80年代和1991年以来两个阶段日本的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做纵向比较。
从日本全要素生产率年均增长率看,1980年—1990年为097%,1991年—2011年为-018%,年均增长下降了115%。从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波动幅度看,80年代波动幅度较小,全距为342%,标准差为118,1991年—2011年波动幅度明显扩大,全距为987%,标准差为204。从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的变动走向看,80年代10年中,有7年为正,3年为负,负增长年份中增长率下降普遍较小,最大的也仅为-032%,表明这一阶段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呈现总体平稳趋势,而在1991年—2011年的21年中,有11年为负,负增长年份中有4年增速低于-2%,最低达到了-476%。从全要素生产率增长对产出增长的贡献看,1980年—1990年5732%的产出总增长中,全要素生产率增长贡献了966%,而在1991年—2011年1889%的产出总增长中,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的总贡献为-387%。
纵向比较表明,20世纪90年代以来,日本的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发生了较为明显的阶段性变化,从80年代的相对平稳转变为总体下降。图3的折线图直观地显示出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的上述变动趋势。
三、日本全要素生产率
增长率下降的原因揭示20世纪90年代以来日本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下降的原因,首先需要明确全要素生产率主要受哪些因素决定。索洛将全要素生产率增长归结为技术进步,Denison进一步将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细化为资源配置改善,规模节约和知识进步[6],Henderson[7]、Martin & Ottaviano[8]研究认为,经济集聚会显著提高全要素生产率,Adams[9]、Benhabib & Spiege[10]、岳书敬和刘朝明[11]论证认为,人力资本会显著促进全要素生产率增长,郑京海和胡鞍钢[12]、张军等[13]则强调体制因素对全要素生产率增长具有重要影响。借鉴学术界的研究结论,笔者认为,考虑现代经济中生产要素主要在企业这一实体形式下进行生产,从反映要素生产效率这一本质内涵出发,全要素生产率实际上主要分解为两部分效率,一是微观生产效率;二是要素配置效率有关全要素生产率的分解,参见蔡昉:《中国经济增长如何转向全要素生产率驱动型》,《中国社会科学》,2013年第1期,第56-71页。。对于日本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的下降,我们也主要从微观生产效率和要素配置效率这两方面寻找原因所在。
(一)微观生产效率
微观生产效率指的是在企业要素配置不变(投入要素的数量与比例不变)的情况下,通过企业——全部或部分企业——自身生产率提高而实现的经济整体效率提升。不妨用图4来说明微观生产效率及其与全要素生产率的关系。图中横轴表示某一种或一类产品X的产量,纵轴表示另一种或其他类产品Y的产量,AA′、BB′和CC′都表示该国生产可能性边界。设定三条生产可能性边界使用的投入要素量相同,但要素生产率不同(TFP AA′﹤TFPBB′﹤TFPCC′),同时设定生产可能性边界为AA′时,该国产出由N个企业进行。当生产可能性边界从AA′外移为BB′,产出仍由上述N个企业进行且各企业使用的要素量不变,此时产出的扩张完全源于全部或部分企业自身生产率的提高。全要素生产率从TFPAA′提高到TFPBB′,即为微观生产效率。显然,微观生产效率越高,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越快。而要提高微观生产效率,最为重要的是提高企业的技术水平。20世纪90年代以来企业技术进步的放缓,制约了日本微观生产效率的提高,进而导致其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下降。
微观生产效率、要素配置效率与全要素生产率增长从战后初期开始,日本实施了一系列科技振兴计划,通过大力引进和消化欧美国家先进技术,努力实现技术赶超。到20世纪80年代末,日本工业技术的整体水平已经与欧美国家持平,部分技术甚至已超越后者。然而,进入90年代以来,日本技术进步的步伐开始明显放缓,科技投入的产出弹性大幅降低,技术进步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大幅下滑,许多重要产业的技术升级陷入了困境。有研究表明,泡沫经济破灭前,日本科技投入的产出弹性为05%~06%,1991年后则大幅下降为03%[14]。日本技术进步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1990年—1996年为08,1999年—2003年降到只有005[15]23。
日本整体技术进步步伐的放缓,源于企业技术进步的迟滞。90年代以来企业技术进步的迟滞,又与日本技术自主创新能力不足和国际市场份额大幅萎缩密切关系。相对于欧美国家特别是美国,日本企业技术的引进能力和模仿能力较强但自主创新能力相对不足。企业技术自主创新能力不足在很大程度上源于传统经济体制的制约。微观层面上,日本传统经济体制体现为以相互持股、主银行制、终身雇佣及年功序列为核心的日本式企业制度。企业相互持股在很大程度上保护了低效率企业,主银行制导致了企业对银行的过度依赖与经营效率的下降,终身雇佣和年功序列等企业内部体制导致了企业管理者的官僚化倾向和企业家精神的衰减。宏观层面上,日本传统经济体制体现为典型的政府主导型体制,政府通过产业政策、规制、行政指导等多种手段对产业发展和企业活动进行着广泛而深度的干预,致使市场规则在很大程度上让位于官僚机构意志,市场作用受到了过多人为的破坏和扭曲,优胜劣汰机制难以充分发挥。相对保守封闭的企业体制和过度干预的政府管理体制抑制了企业的创新精神和创新能力。如果说20世纪90年代之前日本的技术进步还可以通过大力引进国外先进技术、并充分发挥自身模仿能力强的优势而得以实现的话,90年代以来,随着经济追赶步伐的结束和技术进步后发优势的消失,加上欧美各国普遍加强了对技术知识产权的保护力度,日本技术进步被迫转为主要依靠本国企业自主创新,技术自主创新能力不足的弱势被充分放大。创新能力的不足导致日本企业技术进步迟滞,并由此导致日本微观生产效率下降。
国际市场份额大幅萎缩也是导致日本企业技术进步迟滞的重要原因。由于国内市场有限,日本企业的发展高度依赖国际市场。战后很长一段时期内,在出口导向型增长模式驱动下,日本企业充分利用全球资本主义市场大规模扩张的机遇,不断扩大产品的国际市场份额。国际市场份额的扩大为日本产品提供庞大购买力的同时,也为企业的技术进步提供了持续的市场保证和利润激励。进入20世纪90年代以来,争夺国际市场的竞争空前加剧,日本企业的市场扩张引发了激烈的日美贸易摩擦,与此同时,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经济体快速崛起,在众多产业领域特别是制造业领域发展迅速。新兴产业落后于美国,传统产业又竞争不过劳动力低廉的新兴经济体,处在产业夹缝中的日本企业的国际市场份额大幅缩减。以通讯设备产业为例,1991年日本的出口额占发达国家出口总额的27%,2001年下跌到8%,整个通讯行业的贸易盈余从1990年的100亿美元下降到2001年的40亿美元。同期半导体产业也大幅衰落,80年代中期日本生产的动态随机存储器占到世界市场份额的80%左右,2000年跌至20%左右[15]23。通讯、精密仪器及机械、交通运输、电子电器等核心产业国际市场份额的大幅萎缩,极大地压缩了日本企业技术进步的空间,而企业技术进步的迟滞,极大地影响到日本微观生产效率的提高和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
(二)要素配置效率
要素配置效率指的是在企业生产技术水平一定(单个企业生产率一定)情况下,要素在不同产业或企业间的优化配置而实现的经济效率提升。劳动和资本等要素从低生产率产业向高生产率产业的转移是要素配置效率的典型形式,同一产业中要素从低生产率企业转移到高生产率企业也会提高要素配置效率。反之,如果要素难以从低生产率产业或企业转移到高生产率产业或企业,或转移速度过缓,致使要素长期滞留于低生产率产业或企业,则会导致要素配置效率低下。图4中,生产可能性边界由BB′外移为CC′,如果企业技术不变,产出扩张则完全源于要素在不同产业或企业之间的重新配置。由要素优化配置导致的全要素生产率从TFPBB′提高到TFPCC′,即为要素配置效率。
资料来源:根据日本统计局网站数据整理,http://www.stat.go.jp/index.htm.20世纪90年代以来日本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的下降,除微观生产效率下降因素外,也是要素配置效率下降所致。而日本要素配置效率的下降,则主要是其经济结构调整滞后导致生产要素难以从低效率产业和企业转移到高效率产业和企业的结果。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日本相继推行了“倾斜生产方式”、“投资合理化”、“产业结构升级”等产业政策,煤炭、钢铁、汽车、造船、机械自动化、电子电器等产业先后发展起来,与此同时,也发展与壮大了丰田、日立、松下、佳能、日产、三菱等规模巨大又极富国际竞争力的大企业,产业和企业的发展奠定了日本制造业强国的地位。然而,进入90年代以来,世界经济快速进入以信息技术产业和互联网为主导的新经济时代,日本经济结构调整却踯躅不前,许多低效率产业和企业产出份额过高,在总体上抑制了整个社会要素配置效率的提升。
从产业层面看,日本不同产业的生产率差别很大。在国内外竞争压力下,通过从其他国家引进先进技术,日本制造业生产率提高幅度较大,而竞争不足、规制较多的服务业和农业的生产率则在低水平上徘徊。表4给出了20世纪80年代以来日本各产业的生产率增长及产值份额的变动情况。不难看出,1990年—2002年日本三大产业中,服务业的生产率增长最低,分别只有农业和制造业的476%和279%;而且与80年代相比,服务业生产率增长的降幅也最大。与此同时,日本的农业和制造业的产值增加值占GDP增加值的比重呈现出下降趋势,1990年—2002年比1980年—1990年分别下降11%和35%,而服务业的产值增加值所占比重则明显上升,由1980年—1990年的53%提高为1990年—2002年的603%。高生产率产业产值份额不升反降,低生产率产业产值份额不降反升,不可避免地拉低了日本90年代以来的整体生产率水平,映射出90年代以来日本产业层面结构调整的滞后和要素配置效率的缺乏。
表520世纪90年代日本政府的扩张性财政政策制定时间政策内容政策规模/亿日元19928扩大公共投资,帮助中小企业解决面临的问题,促进民间设备投资107 00019934扩大公共投资,促进民间设备投资132 00019939完善社会基础设施,帮助中小企业解决面临的问题 60 00019942扩大公共投资,帮助中小企业解决面临的问题,减少所得税153 00019954对阪神大地震的恢复事业和各种日元升值对策提供财政支持 70 00019959扩大公共投资,帮助中小企业解决面临的问题142 00019984扩大公共投资,减轻企业租税负担166 500199811缓解惜贷,扩大公共投资,增加就业240 00019997增加就业紧急对策 5 400199912基础设施投资,支援中小企业、风险企业180 000资料来源:根据日本内阁府网站资料统计整理,http://www.cao.go.jp.
从企业层面看,要素配置效率的下降与日本存在大量“僵尸企业”不无关系僵尸企业是指无望恢复生气,但由于获得放贷者或政府的支持而免于倒闭的负债企业。参见彼得·科伊:《美国经济的新威胁》,《商业周刊》,2009年1月15日。。90年代以来,伴随着泡沫经济的破灭,大量日本企业因资产贬值、资不抵债而濒临破产危机。为缓解经济衰退、减少失业,日本政府和银行对濒临破产的企业特别是中小企业采取了积极的救助措施,使得本应退出市场的大量企业成为“僵尸企业”而存活下来。大量“僵尸企业”的存在,消耗了原本可投入高效率企业的资本和劳动,吞噬着经济的活力,并从整体上拖累了经济效率的提高。日本之所以会存在大量“僵尸企业”,直接原因是日本政府和银行对低效率企业和衰落产业进行救助的结果,根本原因则是日本政府没有在经济体制构建和改革中建立起熊彼特推崇的“创造性毁灭”机制,市场优胜劣汰作用无法充分发挥,没能让缺乏效率的产业和企业消亡,让最有效率的产业和企业发展壮大[16]。 “创造性毁灭”机制的缺乏、对大量“僵尸企业”的补贴救助,使得国内众多位于技术可能性边界内的低效率企业得以维持,由此导致了日本要素配置效率的整体缺乏乃至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的下降。可以从20世纪90年代政府扩张性财政政策对中小企业支持的内容指向,一窥政府对企业特别是中小企业的救助力度(见表5)。
四、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下降
对日本经济的抑制“生产率不等于一切,但在长期内,它却几乎意味着一切”[2]587。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下降会从诸多方面影响日本经济增长:一方面,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下降会导致劳动者工资增长低迷甚至绝对下降,从而通过工资增长低迷或下降→居民消费减少→消费需求不足这一机制引发经济增速下降;另一方面,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下降会导致企业国际竞争能力下降,从而通过企业国际竞争能力下降→利润减少、经营困难→投资需求不足这一机制引发经济增速下降。如果从总供给角度看,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下降主要是通过抑制潜在产出增长,从而对实际经济增长产生影响(见图2)。下面主要从抑制潜在产出方面,估算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下降对日本经济增长的具体影响。
由于缺乏1991年—2011年日本充分就业条件下的失业率和资本闲置率的具体数值,文章采用日本20世纪80年代的年均失业率(246%)作为虚拟自然失业率、年均资产存量增长率(509%)作为虚拟资产存量增长率、全要素生产率年均增长率(097%)作为虚拟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来估算1991年—2011年日本的产出缺口和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下降导致的潜在产出的减少量,以及产出缺口和减少的潜在产出对经济增长率的具体影响。
具体估算方法如下:首先用1991年—2011年日本的劳动力人口和虚拟自然失业率,得到充分就业条件下的就业人数及其增长率,用资产存量乘以虚拟资产存量增长率,得到充分就业条件下的资产存量及其增长率;进而利用公式(5),用估计出来的α和β、充分就业条件下的劳动增长率、资本增长率及实际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算出实际全要素生产率下的潜在产出,该潜在产出与实际产出的差额即为产出缺口;然后用充分就业条件下的就业人数、资产存量和年均增长097%的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得到虚拟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下的潜在产出,该潜在产出与按实际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得到的潜在产出的差额,即为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下降而减少的潜在产出;最后用产出缺口与减少的潜在产出分别除以前一年实际产出,得到产出缺口和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下降对日本经济增长率的具体影响。
表6给出了按上述方法计算得出的1991年—2011年日本的产出缺口、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下降导致的潜在产出减少的估值,以及两者对经济增长率的各自影响。数据显示,1992年—2011年,日本经济出现的产出缺口总额为230 840亿日元。产出缺口对日本GDP增长率的年均拉动为-025%。同期,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下降导致的潜在产出减少总额达到920 222亿日元。潜在产出的减少极大地抑制了日本实际经济的增长,对GDP增长率的年均拉动为-092%。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的下降,和产出缺口一道,共同导致了1991年以来日本经济的持续萧条。
五、结论与相关启示
文章采用理论探讨和定量分析相结合的方法,探讨了20世纪90年代以来日本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的变动及其对日本经济增长率的具体影响。研究表明,90年代以来日本的全要素生产率增速呈现出了明显的阶段性变化,从80年代的相对平稳变为总体下降。深入分析发现,微观生产效率和要素配置效率的下降是导致日本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下降的主要原因,微观生产效率下降主要源于自主创新能力不足与国际市场份额萎缩造成的企业技术进步减缓,要素配置效率下降则源于结构调整滞后造成要素难以从低效率产业或企业转移到高效率产业或企业。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的下降抑制了日本潜在产出的提高,并与需求不足引发的产出缺口一道,共同导致了日本经济的长期萧条。
经过30多年的高速增长之后,中国经济开始面临“刘易斯转折点”以及“人口红利”消失等情况。劳动力在部门间的大规模转移获得的资源优化配置效应,以及劳动力无限供给赢得的稳定的资本报酬效应,都在逐渐消失。近些年来,中国经济不可避免地步入增长速度换挡、结构调整阵痛和前期刺激政策消化等三期叠加的新常态。经济新常态下的中国经济增长,不可能再主要依靠劳动和资本的大规模投入,其必然出路是把经济增长从依靠要素投入转到依靠全要素生产率、特别是转到与人力资本提升和技术进步有关的生产率提高上来。
基于上述分析,可以得出对新常态下中国经济健康稳定发展的几点启示:(1)要高度重视潜在产出特别是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一国经济的长期低迷,既可能源于需求侧的短期需求不足,也可能源于供给侧的长期潜在产出增长减缓。为此,政府在力促经济稳定的同时,更要采取切实措施提高全要素生产率,增加有效供给,推动潜在产出增长。(2)促进技术进步,提升微观生产效率。技术进步决定着企业的效益和生存,进而也决定着经济整体的微观生产效率。企业和政府都应重视技术进步,企业应加大自身的研发投资和技术创新,政府应为企业技术创新创造条件并提供政策支持。(3)加快结构调整,提升要素配置效率。任何国家的经济结构都不可能一成不变,经济的快速发展必然会累积结构问题,并引发国内要素重新配置的要求。为提升要素配置效率,政府应打破产业进入退出壁垒,完善要素市场,不断消除阻碍要素在产业间与企业间流动的障碍。(4)深化体制改革,正确处理政府干预和市场机制的关系,建立起“创造性毁灭”的市场环境,真正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这一点对于当前处于经济新常态下的中国来说,意义尤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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