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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史记》中的“大人”

2016-05-17

渭南师范学院学报 2016年1期
关键词:历程史记大人

叶 枝 青

(西南大学 文学院,重庆 400715)



论《史记》中的“大人”

叶 枝 青

(西南大学 文学院,重庆 400715)

摘要:“大人”一词,先秦时已出现,对“大人”内涵的探究则始于汉代,“大人”的概念和内涵也在汉代有了极大的扩展,且“大人”的意义仍在不断的解读过程中丰富化。《史记》囊括了自黄帝讫汉武帝三千多年的历史内容,书中关于“大人”的记载共25处,作者借管窥豹,从汉以前的历史时期分析了“大人”的内涵发展历程,并详细论述了太史公笔下的家族、有德、神话传说和有位四种类型的“大人”。

关键词:《史记》;“大人”;历程;丰富化

春秋之际,“大人”的意义已经有所变化,不再是春秋之前的具象的自然区分,而是抽象的社会等级划分。我们可以简单分析下《诗经》《论语》《左传》中“大人”。

下莞上簟,乃安斯寝。乃寝乃兴,乃占我梦。吉梦维何?维熊维罴,维虺维蛇。大人占之:维熊维罴,男子之祥;维虺维蛇,女子之祥。[4]386

牧人乃梦,众维鱼矣,旐维旟矣,大人占之;众维鱼矣,实维丰年;旐维旟矣,室家溱溱。[4]388

《诗经》中两处出现的“大人”作何解?历代注家给出的解释主要有三种。一是“圣人”之说,即德智兼备之人。二是占梦之官。三是有位之人。虽然年代久远,历代注家对《诗经》中“大人”的解读有不同,但可看出都是从“德”“位”的角度着眼,指德高位显之人。

《论语》中的“大人”只出现了一次,即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5]234孔子说的“君子有三畏”,则“天命”“大人”“圣人之言”是君子“畏”的三个不同层次。据历代注家所言,“大人”应理解为有位之人。

《左传》载有“大人”两次:

(召公十八年)往者见周原伯鲁焉,与之语,不说学。归以语闵子马。闵子马曰:“周其乱乎?夫必多有是说,而后及其大人。大人患失而感,又曰:‘可以无学,无学不害。’不害而不学,则苟而可。于是乎下陵上替,能无乱乎?夫学,殖也,不学将落,原氏其亡乎?”[6]1134

晋杜氏注:“国乱俗坏,言者适多,渐以及大人,大人在位者。”[6]1135

(襄公三十年)子产使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庐井有伍。大人之忠俭者,从而与之。泰侈者,因而毙之。[6]1147

此“大人”同样是作“有位之人”。

虽然此时“大人”一词的使用频率不高,其义也主要是区分社会地位的不同,主要是指权高位厚的贵族,也定格了该词在后世的一个重要内涵。但春秋战国时期流传下来的文献,如四书五经及诸子百家的著作在后世中国成为经典,长期以来都是读书人学习的主要典籍,在体现观念的同时也在传递着观念,并且随着后人的阐释不断巩固和丰富着旧有的观念。

战国时期依旧继承了“大人”的这种贵族化的称号,但动荡的社会局面,让士大夫们意识到身份高贵的“大人”们的品行才是最重要的,于是,孟子曰:“说大人则藐之,勿视其巍巍矣。”[4]596我们知道儒家之“大人”崇尚礼仪,重仁,每一种德行都不是出自对自身的关注,而是倾向于维持外在环境的和谐稳定,体现出一种“大”的社会关怀。而道家中的“无求,无失,无弃,不以物易己”的观念则充分体现了道家关乎的是如何在红尘俗世中独善其身。所以说不同的“大人”理想,实际上源自不同的“大”的观念。儒家以“德”为“大”,道家以“无”为“大”,墨家以“兼爱”为“大”,具体到言论上就是对道德品行的关注。且这时期的社会精英已经意识到“有德”和“有位”的区别,而且认为此时的道德力量对社会的影响更加强大积极,因此“有德”得到了更大的推崇。但“有德”和“有位”不是完全对立的,二者可以相互兼容。没落的贵族,由于游离在政治边缘的地位,不得不重新思考自身的价值,在综合个人和国家利益之际,便努力让自己达到“有位”和“有德”的最佳结合。统而观之,春秋战国时期的“大人”观主要有两方面的内容,即德与位。

自秦始皇开创出大一统的新局面,建立了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封建政权,但秦王朝继而早夭。汉承帝位,因秦亡于法家的严苛,所以汉初推崇黄老,待国力渐强,在汉武帝时期便推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思想统治政策,由此确立了儒家思想的正统和主导地位。儒家思想主导地位的确立,并未完全隔绝与其他思想的交融,反而是诸子百家思想在不断的发展过程中与儒家思想互相渗透影响着。在这个过程中,人们的“大人”观也发生着微妙但却不容忽视的变化。在汉武帝时期成创的《史记》囊括了自黄帝讫汉武帝三千多年的历史内容,其中关于“大人”的记载共有25处*参见《史记》中华书局1982年版,依出现顺序分别在第387、477、485、1203、1397、1399、1403、1753、1913、2004、2144、2150、2344、2422、2487、2500、2522、2956、3056(三处)、3063、3073、3317页。,借鉴宋代罗大经《鹤林玉露》[7]13对“大人”的有位、有德、德位、作为父母称谓的类型梳理,笔者且将《史记》中的“大人”分为家庭之“大人”、有德之“大人”、神话传说之“大人”和有位之“大人”四类型。

一、家族之“大人”

汉代起,以“大人”称父母长辈的习惯渐起,在可见的文献记载中的例子也渐增。家族之“大人”,不仅是指父母亲。古人视兄弟如手足,因此,侄辈也应以礼事叔伯,称叔伯为“叔父”“大人”,“则可知其呼大人者,则以施于父母伯叔”[8]806。除父母叔伯之外,也可以称祖父为“大人”。《史记》中表达家族之“大人”共有四处,如:

高祖曰:“始大人常以臣无赖,不能治产业,不如仲力。”

(《高祖本纪》)

范蠡之长男曰:“家有长子曰家督,今弟有罪,大人不遣,乃遗少弟,是吾不肖。”

(《越王勾践世家》)

严仲子辟人,因为聂政言曰:“臣有仇,而行游诸侯众矣;然至齐,窃闻足下义甚高,故进百金者,将用为大人粗粝之费,得以交足下之驩,岂敢以有求望邪!”

(《游侠列传》)

勃曰:“失火之家,岂暇先言大人,而后救火乎!”

(《齐悼惠王世家》)

第一、二处中的“大人”皆以呼其父,第三处是指聂政的母亲,第四处则是家长(长辈)的统称。而宋庄绰在《鸡肋编》[9]23中强调只有子称父亲为“大人”才是合适的,作其他称谓均不合理。《史记》则可证其有失。

由此也可见,以“大人”作为对父母长辈的敬称在汉代已经很普遍。*汉《说苑》曾子被父杖责,进言曰:“曩者,参得罪于大人,大人用力教参,得无疾乎?”是以称父也;《汉书》:“(张博)欲上书,为大人乞骸骨去。”又“(范)滂白母曰:‘惟大人,割不忍之恩。’”皆以之称母也。直到今天,“大人”也在一些正式场合如婚庆、丧葬、祝寿中被使用,如“父亲大人”“母亲大人”等,这些都是作为极度尊敬的称谓来表达对父母长辈的敬意。汉代重礼,维护社会秩序的稳定是汉代礼制的基本功能,礼制逐渐渗透到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规范人们的行为。如汉代皇帝为了养老礼宣扬孝道的目的在社会上收到预期效果,十分注重运用最高统治权力给予老人经济、政治上的一系列优待。*对于两汉养老的内容和分类张鹤泉先生的《西汉养老制度简论》(《学习与探索》1992年第6期)和臧知非先生的《王杖诏书与汉代养老制度》(《史林》2002 年第 2 期)有较为详尽的论述,在此不再赘述。因礼制在操作程序上极其复杂,又要求礼官儒学化、政治化,所以礼官的选任也是十分的重要。《宋书·百官志》:“前汉常以列侯忠孝敬慎者居之,后汉不必列侯也。”[10]1228说的即是汉代选太常的情况。家庭作为社会的基本构成单位,尤其是在父权家长制的古代社会中,父母子女之间除了自然的亲情之外,还需要按照礼制的约束通过仪式化的行为强化这种长幼有序、尊卑有等的意识,称谓上的讲究就是最明显的表现形式。所以,“大人”一词是称谓血缘关系中区别长幼尊卑的最合适称谓。

二、有德之“大人”

秦朝以来的大一统局面,是经济、政治和思想等各个方面的统一,尤其是思想观念的大一统。为了巩固大一统的局面,汉承秦制,可秦亡于法家的严苛,汉经过初期的推崇黄老、休养生息之后,在汉武帝时期推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政策,确立了儒家思想的正统和主导地位。初步稳定的政治局面需要以温和的政策加以巩固,在司马迁眼中看来此时应是“以德治天下”,但“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统治思想不过是“外儒内法”,内法是实质,是为了加强封建专制的中央集权制;外儒是假象,是为了给专制镇压披上一件忠孝仁义的外衣。

《史记》一书中的“大人”是作为史官身份司马迁刻意塑造出来的特定人群,除受作者本人的主观意志因素影响,更多的是与本时代的大观念背景相契合。如:郦食其为监门,曰:“诸将过此者多,吾视沛公大人长者。”[11]358(《高祖本纪》)汉高祖刘邦,无论以何时代的标准来评价,都不是一个完美人格的“君子”,但根据郦食其对沛公的态度来看,可以理解为刘邦是一个可以拯救天下苍生的英雄。司马迁不遗余力地歌颂“明主贤君忠臣死义之士”,强调英雄的创世作用,而要成为英雄不仅需要以仁服众,也需要有胆识、魄力。而《乐书》一篇中的“故大人举礼乐,则天地将为昭焉”[11]1203,则是契合了司马迁对先秦正统儒家的敬仰。这种“大人”与《周易》描绘的“大人”形象成为古代中国社会的理想“大人”像之一:“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12]350也是极为相似。《范雎蔡泽列传》中的“圣人曰‘飞龙在天,利见大人’”[11]。王应奎《柳南随笔》在“大人”一条中解释道:按《乾卦》:“九二,利见大人。”此“大人”主在下说。(飞龙在田)“九五,利见大人”。(飞龙在天)此“大人”主在上说。两“大人”俱作圣人解,所谓大德之人也。[13]33《周易·乾卦》:“九二,飞龙在田,利见大人。”这是龙最初的布施舍,象征着人的事业刚刚起步,需要广施德行,以招贵人相助,所以是“主在下说”。而“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是指在经历了贵人相助、普施德行、勤勉努力、不断求进的过程,已经达到事业的巅峰,也就要学会感恩,继续用德行帮助他人,所以是“主在上说”,也就说明这里的“大人”是有德之人。圣人即大德之人虽然是难以企及,但这却是士大夫阶层追求和衡量品行的标准。

可见,司马迁笔下的有德之“大人”并不单指道德品行,更是综合素质的体现。把个人放在整个社会局面上来看待,天下苍生才是主宰者。在当时混乱的社会格局下,像刘邦这样的乱世英雄,能够在楚汉之际,善用人才,整合天下,在司马迁笔下成为“大人”也是有可能的。

三、神话传说的“大人”——作为神仙的大人

神话是我国古代独特的民间文学样式,属于口头创作,它以幻想的形式,经过不自觉的艺术加工,来反映自然界和社会生活,是人类成长的记忆,从一个侧面反映着观念的承袭与变化。在神话传说中也有“大人”观念,虽然不是对神仙的实际称谓,但神在古人的观念里却是最有力量和权威的。如《列子》中描写的几步就可以跨越五座大山,一下就能背起六只大鳌的“大人”;《淮南子·墬形训》和张华的《博物志》都有的“大人国”。这类型的“大人”,可以看作与先秦神话中的“巨人”。但《史记》中记载的与神话传说的“大人”相通的是作为神仙含义的“大人”。在《史记》中四处出现(一处重复)。

公孙卿言见神人东莱山,若云“见天子”。天子于是幸缑氏城,拜卿为中大夫。遂至东莱,宿留之数日,毋所见,见大人迹。

(《孝武本纪》《封禅书》)

而公孙卿之候神者,犹以大人迹为解,无其效。天子益怠厌方士之怪迂语矣,然终羁縻弗绝,冀遇其真。

(《孝武本纪》《封禅书》)

公孙卿持节常先行候名山,至东莱,言夜见大人,长数丈,就之则不见,见其迹甚大,类禽兽云。

(《封禅书》)

在虞、夏、商为汪罔,于周为长翟,今谓之大人。客曰:“人长几何?”仲尼曰:“僬侥氏三尺,短之至也。长者不过十之,数之极也。”于是吴客曰:“善哉圣人!”

(《孔子世家》)

上述例子中的“大人”都是神仙,而且是身形巨大,是巨人。而对神仙的追求,归根到底就是对力量的崇拜和恐惧,现实中的人总是自我感觉力量渺小,所以崇拜神仙所拥有的特性,可以长生不死,可以掌握天下万物的生杀大权。汉武帝贵为天子,但终究是凡人,在位之日,天下是他的,但百年之后便成历史。所以他对神仙也是向往的,若能长生不老,则可将权力一直掌握在自己手中。如《封禅书》:“上遂东巡海上,行礼祠八神。齐人之上疏言神怪奇方者以万数,然无验者。乃益发船,令言海中神山者数千人求蓬莱神人。公孙卿持节常先行候名山,至东莱,言夜见大人,长数丈,就之则不见,见其迹甚大,类禽兽云。群臣有言见一老父牵狗,言‘吾欲见巨公’,已忽不见。上即见大迹,未信,及群臣有言老父,则大以为仙人也。”[11]1397由此,我们知道在汉武帝心目中的“大人”就是仙人。

《史记·封禅书》重点描写汉武帝供奉的“神仙”有五个——神君、李少君、齐人少翁、栾大、公孙卿。把汉武帝引入求仙封禅道路的是李少君,“其以祠灶、穀道、却老方见上”,直至其病死,“天子以为化去不死”。可见汉武帝已走火入魔,才会有齐人少翁、栾大的登场,但最后他们的结局都潦草惨淡。一个是“因伪书,诛文成将军,隐之”,后又说“文成食马肝死耳”;一个是“妄言见其师,其方尽,多不雠,乃诛五利”。至于公孙卿,则是幸运的,至少没有被汉武帝斩首。汉武帝一次一次的失败,但这并未能阻止其求仙问神的脚步。在神仙方士们的蛊惑下,汉武帝在封泰山之后多次外出求仙:“于是上乃欣然庶几遇之,乃复东至海上望,冀遇蓬莱焉。”[11]1398“东至海上,考入海及方士求神者,莫验,然益遣,冀遇之。”[11]1401“其明年,东巡海上,考神仙之属,未有验者。”[11]1403“方士之候祠神人,入海求蓬莱,终无有验。而公孙卿之候神者,犹以大人之迹为解,无有效。天子益怠厌方士之怪迂语矣,然羁縻不绝,冀遇其真。”[11]1403

可见汉武帝对神仙有多么崇尚。司马相如作《大人赋》就是为劝谏汉武帝喜好神仙方术而作。在这篇文章中,司马相如对“大人”的形象又作了一番描述:“世有大人兮,在乎中州。宅弥万里兮,曾不足以少留。”《大人赋》塑造了一个具有帝王之度,能凌驾众仙遨游天外的“大人”形象。“大人”虽拥有天下,但仍然感到人世间的迫隘,于是“朅轻举而远游”。他乘云驾龙,驱使各路神仙,入帝宫,过阴山,见西王母,吸沆瀣,餐朝霞,咀琼花,最后进入无闻无见无友的虚无境界。文中大量的神话传说意象的运用,使游仙过程显得更加浪漫瑰丽。司马相如的本意是说长生不死的仙人西王母,“皬然白首,戴胜而穴处”,“亦幸有三足乌为之使”,这样成仙毫无意趣,希望热衷于求仙问道的汉武帝能够清醒过来。

四、有位之“大人”

“大人”是阶级划分的一个标志,有位之“大人”最主要的就是天子和大臣,但二者还是存在着差异的。天子是人界的至高无上的标志,往往被比喻成“大人”,而臣子、官员则是逐渐被人们尊称为“大人”,但同样都是有位之人。清赵翼对此的看法则是:“皆言在位者,然此特泛论有位之人,非睹面尊奉之呼也。”[14]806

首先,在古人直至今人的观念中,皇帝君主是高高在上的,拥有权、德、神话色彩于一身的人,区别于一般人。等级森严的古代社会造就了社会等级的划分,而其中位尊之极的莫过于皇帝君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人”用来称喻君主是合适的,《史记》中表现最明显的就是司马相如“见上好仙道”而作的《大人赋》,以“大人”喻天子,为汉武帝塑造了一个仙人的“大人”形象,实际上就是为了恭维汉武帝,让他进行自我崇拜。

古代的等级划分造就了一个金字塔式样的社会结构。秦以前,是奴隶社会,秦王朝的建立标志着封建制度的确立,中央集权制衍化,等级划分森严,君主位于塔尖,稍下的便就是那些“王公大臣”,也很明显看出“大人”一词是一种官场上对有权位势力之人的泛称。

官场“大人”称谓的真正放开普及是在清代,初只称高级官员为“大人”,以后品级逐渐下降。至清末,凡是有官之人,皆可谓“大人”。“今则京官四品以上,外任司道以上,无不称大人。翰林一开坊,六品亦大人:编修得差,七品亦大人。外任加道衔,即称大人。三品衔更无不大人。知府无加衔者,以至知县,皆称大老爷。佐贰六品以上,即大老爷。举贡生监,无不老爷。甚至屠沽市侩,捐道衔则大人矣,捐六品衔则大老爷矣。”[15]226则可以发现此时的“大人”的称谓是极度“泛滥”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即使在清末这种泛滥之际,“大人”依旧很明显代表的是有位之人,而且还是显性的权势之人。更不要说在建立封建政权不久之际的汉代,这种等级制度刚刚明显化的时候,“大人”的称谓肯定是对有位之人的敬称,而且是位高权厚的上级官员。如“其言洸洋自恣以适己,故自王公大人不能器之”(《老子韩非列传》);“王公大人初见其术,惧然顾化,其后不能行之”(《孟子荀卿列传》);“陈涉无千乘之尊,尺土之地,身非王公大人民族之后”(《平津侯主父偃列传》)等。这三处中的“大人”都是有位之人的称号,但并没有点明“大人”是谁,说明此时的“大人”还只是一个泛化的称呼。

综上,“大人”一词随时间的推移,其含义也在逐渐地丰富具象化。汉代的文化、意识、观念在很大程度上成为汉以后的封建朝代直至今天中华文化的原型,这是与汉代的政治制度和民族性相关联的。司马迁要“成一家之言”,必然有其独特的历史观与价值观。无论是家族中的“大人”,道德层面的“大人”,还是神话传说中的神仙之“大人”,乃至象征身份、职位的“大人”,都是等级社会中必然存在的产物。

《史记》一书中出现的“大人”是后期“大人”含义衍化的原型。虽然在汉代以后的名家著述中存在着差异,但是在众人的总结中都没有忽视汉代,说明了在这一时期“大人”的观念有其重要性和特殊性,并且在这一时期形成的“大人”观对后世有着很重要的影响。如曹魏正始时期的阮籍写的《大人先生传》,文中的“大人先生”形象就是参照了司马相如《大人赋》里的神仙之“大人”。因司马相如笔下的“大人”是仙人,因此阮籍塑造的“大人先生”就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神仙,且给这位神仙赋予了时代特色——浓厚的玄思色彩。其注重修炼,服食养性,逍遥自在,超凡脱俗,超越时空。这符合阮籍理想世界中自身的完美化身,也是为了远离黑暗现实的寄托,也体现了阮籍自己独特的理想人格。又职位层面上的“大人”,纵使朝代变更,其义则在延续着。《汉书·天文志》载:“占曰:‘大臣有诛者,名曰天贼在大人之侧。’”[16]1308“大人”指天子。《宋史·太宗纪》:“帝幼不群,与他儿戏,皆畏服。及长,隆准龙颜,望之知为大人,俨如也。”[17]53即使直至今日,其义仍存。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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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宋史:第四卷[M].北京:中华书局,1977.

【责任编辑朱正平】

“Daren” in Historical Records

YE Zhi-qing

(College ofLiterature, Southwest University, Beibei 400715, China)

Abstract:“Daren” has been risen in Pre-Qin period, but the investigation on “Daren” began from Han dynasty, and the word has an extreme extension. Today, the value of “Daren” is still enriched on constant interpretation process. Historical Records depicts the dynasty history from Huang Emperor to Hanwu Emperor and it has 25 records on “Daren”. This paper investigates the developments of connotation of “Daren” before Han dynasty and analyzes the family, moral, myths and legends and political status about “Daren” in detail.

Key words:Historical Records; “Daren”; development history; enrichment

作者简介:叶枝青(1992—),女,江西赣州人,西南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先秦至隋文学研究。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一般项目:清人文集《史记》评论资料类编与研究(12YJA751078).

收稿日期:2015-08-28

中图分类号:K207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9-5128(2016)01-0086-06

【司马迁与《史记》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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