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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均夫留日史实考

2016-05-16吕成冬上海交通大学钱学森研究中心

浙江档案 2016年11期
关键词:宏文师范学校浙江

吕成冬/上海交通大学钱学森研究中心

东京高等师范学校同学合影(前排左起:陈英才、谭锡恩、伍崇学、钱均夫、陈文哲,后排左起:许寿裳、毛邦伟、陈荣镜、张邦华)

钱均夫(1882—1969),又名家治,浙江杭州人,吴越王钱镠第三十二代孙,著名科学家钱学森的父亲。钱均夫祖父和父亲在杭州东街经营丝绸,家境宽裕;他先后在杭州正蒙义塾和上海王氏育才书塾接受启蒙教育,1899年考入求是书院,期间与蒋百里、许寿裳、厉绥之等同学成为至交好友。1902年钱均夫以浙江官费生资格赴日留学,先后就读于东京宏文学院和东京高等师范学校,1908年毕业回国。可以说,1902年至1908年钱均夫留学日本的经历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但长期以来由于史料挖掘不够,尚未引起足够的关注。鉴于此,本文在挖掘史料的基础上,考证钱均夫留日期间的行迹、教育、交游以及思想等史实,并从中管窥浙江近代史上赴日留学生的群像。

一、初到日本入读宏文学院

中国自近代以降频受外国侵略,士大夫群体仍坚信中国文化和制度胜过外国,只有武器落后,故有创办江南制造局、金陵制造局等洋务运动。但中国在1895年甲午战争中的惨败,使士大夫深知若与强国相争,非接受世界新文化、新思想和新制度不可。此后,日本竟一跃成为晚清政府师法图强的学习对象,官费和自费赴日留学蔚然成风;求是书院派遣学子赴日留学即发端于此,钱均夫说:“在这个时候,国人才知道世界各国有中学小学的学制,浙江才打算培植师范生,因为要办理师范学校,不能不先造就师范人才,最初派十五人到日本指定学习师范教育,养正书院五人,求是书院十人,兄弟也是其中之一。”[1]

据载,钱均夫抵达日本东京的时间是1902年9月,身份为浙江官费生。同批官费生还有周承菼、施雨若、韩强士、章馥亭、韩叔陶、沈芑舫、许寿裳、寿昌田[2]。实际上,早在1901年求是书院就决定派遣钱均夫等人前往日本“分习专门”,并由“抚院给资”[3]。这批官费生都进入东京宏文学院普通科,编为浙江班;此前稍早抵日的周树人(即鲁迅)虽为绍兴籍,但因以江南官费资格派出,故编为江南班。钱均夫抵达日本时宏文学院尚未开学,便去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看望蒋百里,“远远看见一位体态清㿑的汉子在操场里翻铁杠子,走近一看,才知道就是出国前弱不禁风的老窗友”,蒋百里说:“我每晨在此锻炼身体,你来看,我的身子不是比前结实得多了吗?”[4]

9月11日,钱均夫正式入学,开始留学生活。宏文学院由日本著名教育家、东京高等师范学校校长嘉纳治五郎创办,主要目的是为留学生补习日语,具有语言学校性质,教师多为东京高等师范学校教员。宏文学院实行住宿制,以便统一管理。表一是宏文学院每日作息时间表,可见钱均夫以及众多学子的日常生活。

表一 宏文学院作息时间安排表

宏文学院每年学费和住宿费为三百日元,原则上入校时须先缴纳一年费用[5]。钱均夫由浙江官费资助,除缴纳学费和住宿费外,还有余额作为生活费。钱均夫以及同批官费生到日本后遇到的最大问题就是语言不通,因此学习格外认真;日语教师松本龟次郎说:“这批浙江班的学生们知道毕业后进入高等学校势必要用日语上课,因此每个人都十分认真学习日语,成绩也相当优秀。”[6]除日语外,宏文学院还教授英语、理科示数、算数、三角、代数、几何、理化、图画、地理、历史及世界大势、动物、植物、随意科等。这些与日本中等学校课程相当,为进入高等学府深造提供必要知识。

值得注意的是,宏文学院每周都会安排5小时体操和1小时修身,这与校长嘉纳治五郎是日本讲道馆柔道创始人有直接关系,他还从1903年3月开始在宏文学院亲授柔道。不宁唯是,嘉纳治五郎还经常邀请知名学者讲授高等学府才会开设的讲座,例如,邀请丘浅次郎讲授进化论、神保博士讲授中国地质、坪井正五郎讲授人类学等,这对留学生开拓眼界和激发求知欲起到积极作用。时评称,嘉纳治五郎“为中国留学者谋利便,每周请其国中专门学者临院演述专门学问大略数小时,院外之人皆可往听”,“专门学问非可易言,乃以最短之时间述其毕生之学业,其亦何能详备,惟藉此使吾国民知世界学术之不易言,而争自奋以求进步,则或嘉纳氏之苦心。”[7]

1903年春季是钱均夫在日本度过的第一个樱花时节,日本按例放假。钱均夫约上周树人等同学结伴到箱根温泉游览,观赏日本著名景点芦之湖的风光[8]。宏文学院还经常组织学生郊游和参观日本工厂,钱均夫都积极参加,不仅增长见识,也丰富课外生活。

宏文学院虽由日本人创办,但一直受到清政府“监督”,留学生每日早晨须向北京方向遥拜行礼,且留学生还经常受到一些日本人的蔑视。这种内外交杂的情绪逐渐形成一种共同的反抗力量,最终演变为1903年宏文学院退学事件。当时留下的一份退校学生名单中,共计四十八人,包括周树人、许寿裳、寿昌田、厉绥之等。擅长史料考证的日本学者北冈正子经过研究后发现,这份名单中虽未有“钱均夫”的中文名字,但名单上日文“钱永复”可能就是“钱均夫”的误写[9]。据此推断,钱均夫参加退学事件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此外,作为“拒俄义勇队”成立经过的见证者,多年后钱均夫提供了一段非常珍贵的回忆史料:“所谓学生义勇军之历史,其渊源发生于一九〇五年(应为一九〇三年——笔者注),是时适值俄军盘踞东三省,侵及朝鲜。日本将起而与抗,战绩成熟,不可遏止。留学日本学生见夫祖国濒于危殆,战争结果,不论谁胜败,东省国土,恐非我有。激于义愤,出于爱国热忱,咸主中国必须加入作战,将来于外交上或可挽救于万一,愿效前驱,回国请命。于是在留学生会馆组织学生义勇军,聘日本人任教练,复推代表钮永建、汤尔和两君返国,要求袁世凯予以援助。时袁氏统率北洋军,号称新军,声势甚壮,竟遭袁氏嗤为小孩子行动,掉头不顾,但国内人士表同情者亦属有限。”[10]

二、求学东京高等师范学校

宏文学院学制三年,若提前完成课程即可准予毕业。1902年9月至1904年3月,钱均夫用一年半时间修完规定课程后提前毕业,并于1904年考入东京高等师范学校(现日本筑波大学),以实践其早年就树立的教育救国之志。钱均夫出国前就经常与同学探讨教育救国的问题,但刚到日本时却一度想改学医学。产生如此想法起因于这批官费生惊叹日本在经济、军事、工业等领域取得成就,“觉得要救国家,要做的事情很多。有的说要革命,须学制造军械,须学陆军;有的说先要救人,须学医学;有的说要振兴实业,须学工业”[11];钱均夫也产生了动摇并想改学医学,但在留学监督“什么都可以救国”的劝导下决定专习师范教育。

1904年7月,钱均夫进入东京高等师范学校。该校由嘉纳治五郎于1886年创建,以培养师范学校和普通中学教员为目的。东京高等师范学校分为四个学部,钱均夫在第二学部(地理历史部)。学制四年,预科一年,本科三年,第四学年“在本校附属学校,从事实地授业。”[12]钱均夫在预科阶段接受的教育如表二所示。

表二 东京高等师范学校预科阶段科目表

1905年钱均夫升入本科,除主修地理和历史外,还要学习师范教育必备的教育学、伦理学、心理学等课程。近二十五年后,钱均夫仍记得当年的授课情形,他说:“教授教育学科之大濑先生,演讲各国义务教育,曾提及法国在推行义务教育以前,首先确定三原则(一)不收学费;(二)所有书籍用品概由公家供给;(三)自由教育,即在学校内不准实施宗教教育,代以修身科。”[13]此外,东京高等师范学校还设置哲学、法制经济、生物学、英语、体操、随意科等课程。钱均夫回忆研究经济课程时说:“曾读日本尻梶博士关于预决算问题之论文一篇。据闻日本各项预决算之编制审核法规,大部分出于尻尾博士之手,使日本计政有所准绳,财政得上轨道。此文内容谓欧美各国于财政上,所採方针不尽相同,欲财政上轨道,务必注意于预决算之编制审核,各国有重在事前监督,亦有重在事后审核,但均主严密正确;如英国採用议会制,重在事前监督,各议员有讨论预算案,尽数昼夜之精力,凡研读英国议会史者,均所须知,即考核其用途是否正当,异常慎重之事实。”[14]

表三 东京高等师范学校本科阶段科目表

钱均夫求学东京高等师范学校期间,还专门研究过日本的教育制度。一方面,他亲自调查了日本中学使用的历史教科书,并发现教科书中“赞誉丁汝昌为中国之英雄”。钱均夫结合当时日本教育和社会实际情况认为:“其用意所在,无非讥刺中国人向日本人投降,授以轻蔑中国人之暗示”[15]。另一方面,他发现日本教育制度效仿德国教育制度后甚至推究其源,选修德语课程以便能够看懂德文材料。不仅如此,他还去听德国人演讲日本国土概况的讲座,因而得知“日本人自称国土地不肥,实有不然也者;若与德国东普鲁士一片沙地相比较,则日本土地可谓尚肥。”[16]

求学期间,钱均夫还经常参加留学生组织的各种社会活动,接触到许多新事物和新思想。此间,他还结识了同在日本留学的李叔同,“有时邂逅于集会场所”[17]。当时,求学此校的留学生还有许寿裳、经亨颐、陶孟和、杨昌济、陈衡恪、陈文哲、毛邦伟、陈荣镜、张邦华、伍崇学、谭锡恩、陈英才、黄家骏、王海铸、范承祜、朱文熊、邓瑞槃等。这些留学生不仅努力求学,也常聚会议论时政,针砭时弊;他们回国后均有从事教育事业的经历,并且大部分人以此为终身之志,为中国近代教育的发展做出卓越贡献。

三、伍舍时期听章太炎讲学

1908年春季是日本高等学校的毕业季,钱均夫在东京高等师范学校经过四年学习顺利毕业。毕业后,钱均夫觉得纸上得来终觉浅,于是计划用半年时间考察日本教育现况。同时毕业的浙江官费生许寿裳因准备赴德留学而想找一个安静的住处补习德语,故在东京本乡西片町十番地吕字七号租到一处住所。这所住处原先的主人是日本作家夏目漱石,许寿裳以三十五日元租下后便邀请钱均夫、朱谋宣、周树人和周作人同住,人均承担五日元房租。于是,许寿裳在铁门旁边的电灯上写了一个“伍舍”的牌子,意为五人居住。许寿裳回忆说:“这原是日本绅士的家园,主人为要迁居大阪,才租给我的。规模宏大,房间新洁而美丽,庭院之广,花木之繁,尤为可爱,又因为建筑在坂上,居高临下,正和小石川区的大道平行,眺望也甚佳。我招了鲁迅及其弟起孟,钱均夫,朱谋宣共五人居住,高大的铁门旁边,电灯上署名曰‘伍舍’。”[18]

伍舍成员同住一起,感情融洽,如同手足。从周作人的回忆可以想象伍舍的和谐情形:“那房子的确不错,也是曲尺形的,南向两间,西向两间,都是一大一小,即十席与六席,拐角处为门口是两席,另外厨房浴室和下房一间。西向小间住着钱家治,大间作为食堂和客室,南向大间里住了许季茀和朱先(指许寿裳和朱谋宣——笔者注),朱是钱的亲戚,是他介绍来的。小间里住了我们三人,但是因为太窄,夜间摊不开两个铺盖,所以朱钱在客室睡觉,我则移往许季茀的房间,白天仍在南向的六席上面,和鲁迅并排着两张矮桌坐北。”[19]伍舍期间,他们经常一起同游上野公园,购书读书,及至回国后仍维持深厚的情谊。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伍舍仅维持半年时间,钱均夫和朱谋宣于冬季先后回国,许寿裳、周树人和周作人因租金太高也相继退出。退出伍舍时,许寿裳还套苏东坡的诗句写了一首《留别伍舍》以作留念:“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壶中好景长追忆,最是朝颜裛露时。”[20]伍舍时间虽短,却有一件事情对他们产生过重要影响,即听章太炎讲学。

1906年章太炎出狱后受孙中山邀请东渡日本加入同盟会,担任同盟会机关刊物《民报》总编辑以及发行人。1908年章太炎借用东京大成中学教室讲授《说文》《庄子》《楚辞》等,在留学生中很有影响力。伍舍成员中的钱均夫、许寿裳、周树人和周作人都去听讲,后因学校课程与讲课时间冲突,他们便与章太炎女婿龚未生商量,希望周日上午另设一班讲学。章太炎慨然允许,地点就定在位于牛込区二丁目八番地的《民报》社,这里也是章太炎寓所。于是周日清晨,钱均夫、许寿裳、周树人和周作人便结伴前往《民报》社听讲,此前在大成中学听讲的龚未生、钱玄同、朱希祖和朱宗莱四人也前来听讲。

《民报》社实际上只是一间八席大小的房子,房间中央放置一张矮桌子,章太炎坐在一面,八位学生围着三面听讲。讲课时,章太炎盘膝而坐,“光着膀子,只穿一件长背心,留一点泥鳅胡须,笑嘻嘻的讲书,庄谐杂出,看去好像是一尊庙里的哈喇菩萨。”[21]师生之间在愉快的氛围中高谈阔论,这对学生们的思想产生了重要的影响。许寿裳说:“先生讲段氏《说文解字》、郝氏《尔雅义疏》等,神解聪察,精力过人,逐字讲释,滔滔不绝,或则阐明语原,或则推见本字,或则旁证以各处方言,以故新谊创见,层出不穷。即有时随便谈天,亦复诙谐间作,妙语解颐,自八时至正午,历四小时毫无休息,真所谓‘诲人不倦’。”[22]实际上,钱均夫在求是书院读书时就曾研读过章太炎的文章,未曾想到在东京会有机会聆听章太炎讲学。可以说,后来成为文学家、思想家的周树人,成为国学大家的钱玄同、朱希祖、朱宗莱,成为教育家的许寿裳和钱均夫,与这段经历不无内在联系。

正当钱均夫一面考察日本教育现状、一面聆听章太炎讲学之际,浙江因创办官立两级师范学堂派遣王廷干前往日本考察学务,并与钱均夫、经亨颐、许寿裳、张邦华等浙籍学子洽谈办理事宜,同时邀请他们回浙江执教。而其实早在1907年浙江同乡会开会时就“觉得本省有办师范学校之必要”,并“联络在籍士绅,陈请当道”[23],钱均夫因此于1908年冬季结束在日本六年的留学生活,回到浙江任职。

四、结语

通过史料挖掘和考证,可见1902年至1908年钱均夫留日期间的行迹、教育、交游以及思想等史实。可以说,钱均夫留日期间接受了完整的中等教育和高等教育,转变成为现代知识分子。钱均夫的经历也反映了浙江近代史上赴日留学生的群像,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对钱均夫个人而言,更为重要的是掌握了师范教育的理论知识和实践方法,对教育救国思想的认识也更加透彻。因此他回国后立志教育事业二十五年,始终坚韧任事,初心不改。其间,他不仅参与创建浙江官立两级师范学堂,还先后代理教务长和监督[24]。1909年底改任浙江省立第一中学校长,1914年前往北洋政府教育部任职,1929年被再度召回浙江省教育厅,先后任督学和秘书并一度代理厅长职务。1934年因胃病辞去职务,寓居上海。1956年随钱学森迁居北京,同年4月5日经政务院秘书长习仲勋批准并由总理周恩来聘任为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1969年因病逝世,享年八十七岁。

注释与参考文献:

[1][11][23]钱均夫:《浙江新教育的产生与省立高级中学的校史》,《浙江教育行政周刊》1933年第4卷第42号。

[2]《附录:浙江同乡留学东京题名(癸卯三月调查)》,《浙江潮》1903年第3期。

[3]陈仲恕:《本校前身—求是书院成立之经过》,《国立浙江大学校刊》1947年廿周年校庆特刊。

[4]陶菊隐:《蒋百里传》,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10页。

[5]黄福庆:《清末留日学生》,台湾: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2010年,第80页。

[6]北冈正子:《许寿裳在日本》,《上海鲁迅研究》2008 年 (秋 )。

[7]《进化论大略(弘文学院特别讲义)》,《癸卯新民丛报汇编》,1903年,第157页。

[8]吴海发:《同窗·同事·同志——记鲁迅与钱均夫的友谊》,《鲁迅研究月刊》1992年第10期。

[9]北冈正子:《鲁迅与弘文学院学生“退学”事件(下)》,《鲁迅研究月刊》2002年第12期。

[10]《本厅第四十三次纪念周钱秘书均夫先生讲词》,《浙江教育行政周刊》1931年第3卷第12号。

[12]湖北师范生:《学校制度》,东京:秀英舍第一工厂印刷,1905年,第80页。

[13]《本厅七月廿五日纪念周钱秘书均夫先生讲词》,《浙江教育行政周刊》1932年第3卷第48号。

[14]《本厅十月三十一日纪念周钱秘书均夫先生讲词》,《浙江教育行政周刊》1932年第4卷第16号。

[15]《本厅举行国庆纪念仪式钱秘书均夫先生讲词》,《浙江教育行政周刊》1932年第4卷第8号。

[16]《本厅三月二十八日纪念周钱秘书均夫先生讲词》,《浙江教育行政周刊》1932年第3卷第31号。

[17]显念居士:《悼弘一师》,《觉有情》1942年第78-80期。

[18][20]许寿裳:《亡友鲁迅印象记》,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6年,第26,28页。

[19][21]周作人:《知堂回想录》,香港:香港三育图书有限公司,1980年,第215,216页。

[22]许寿裳:《章炳麟》,重庆:重庆出版社,1987年,第55页。

[24]姜丹书:《姜丹书艺术教育杂著》,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1年,第2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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